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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墨也氣呼呼地就去開了門,卻見王來春一領破粗布老棉襖,統着袖子跺着腳弓着個腰正趴在門縫那兒往裏看。
門一開,他未留神,他差點兒摔了個大馬趴。
“你怎麽來了?”顧墨一見這個不成器的姐夫就恨得牙根癢癢,自然沒有好話。
王來春臉皮子也厚,就當沒有看到這個二舅子,嬉皮笑臉地一臉猥瑣的樣子,“快過年了,我這不是來接你姐姐和你外甥女回去過年的嗎?”
說着就往裏頭擠,礙于姐姐的面子,顧墨到底也沒有好意思把他趕出去。
顧蘭娘聽見王來春的聲音,吓得就鑽進了屋子不敢出來。
這個噩夢一般的男人又來了,她到底要不要跟他回去?
把顧蘭娘的苦悶都看在眼裏的蘇若離,此時正站在豬圈裏趕豬,見王來春瘦的皮包骨頭黑不溜秋尖嘴猴腮地沒個人樣,實在是配不上顧蘭娘的品貌,心下越發鄙夷,也不知道當初羅氏怎麽想的,竟然把顧蘭娘嫁給這麽一個上不得臺面的人物兒?
見王來春一雙滴溜溜的小眼跟不夠使的一樣,正四處尋摸着亂看,更加沒有好氣,揚着繩子就高聲問起來,“喂,喂,那誰啊?亂看什麽呢?”
王來春聽見聲音這才發現蘇若離竟然站在豬圈裏,一身黑底紅花的小襖緊緊地箍在已經發育開來的身上,勾勒得她越發玲珑有致。
那盈盈一握的小腰真是讓他捏了把汗,真怕風大些就吹折了。
他暗暗地吞下一口唾沫,發黃的眼珠子不錯眼地在蘇若離身上四處打量,還暗中伸出手掌比劃了一下,看看那纖細的腰肢是否用他一只大手就給攥過來了。
ps:今天太忙了,遲了,大家原諒我啊。祝大家周末愉快!待會兒還有一更。
一百一十五章 殺豬儆猴
蘇若離搭眼一撩,就知道王來春這該死的鼈孫在想些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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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即不動聲色地沖王來春笑了笑,王來春驚得眼珠子差點兒沒掉地上了。
去年見這小丫頭時,只覺得她兇悍異常,一張小嘴得理不饒人,連他娘那樣的主兒都被這小丫頭給氣得好幾天吃不下飯去。
時隔一年再相見,沒想到這小丫頭不僅身量高了一頭,更是曲線玲珑。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也長開了,五官精致地如同畫中人,特別是沖着他那麽一笑,粉瑩瑩的唇就像是初春那一朵綻放的桃花。
王來春有那麽一瞬間,還以為天上的仙女下凡了呢。
只是這仙女站的地兒有些不對,讓他驚豔了一把的心又微微地有些遺憾,那張蛤蟆嘴不由自主就往外淌混話了,“哎喲喂,這不是弟妹嗎?這大冷的天兒,你怎麽站到豬圈裏去了?”
王來春一邊嚷嚷着,一邊情不自禁地就狗颠屁股地往蘇若離那邊跑,“這種髒活交給你姐姐做就是了,你這麽一個天仙似的人物兒怎麽能到這種地兒了呢?”
還未跑到蘇若離面前,屋裏聽見這話的顧蘭娘就氣得渾身發抖。這該死的臭不要臉的男人,丢人丢到家了,竟然在蘇若離面前胡沁?
打量蘇若離是個柔弱小女子好欺負是不是?
心裏恨得咬牙切齒,顧蘭娘故意不出去攔着他。今兒就讓他見識見識蘇若離的厲害,看他還敢在人家面前做那副相生兒?
蘇若離瞧着跑得氣喘籲籲的王來春靠過來,心頭不由大怒。這人真是不識好歹,當真把這裏當他家了?
不就瞧着家裏沒個像樣的男人撐家膽兒肥了嗎?今兒就讓他知道知道就算一個小女子也能讓他痛苦萬分的滋味吧。
手裏那根捆豬的繩子抖了抖,蘇若離使了個巧勁兒,裝作一失手的樣子。就把繩子給抖到了王來春的鼻梁上。
“啪”地一聲,那繩子不偏不倚地就把王來春的鼻梁給打得歪在了一邊兒,本來就不直溜的鼻梁立馬跟面條一樣斜在了臉上。兩管嫣紅的鼻血流了下來,讓王來春本就難看的臉更加滑稽了。像個小醜一樣傻愣愣地站在了那兒。
“哎呀,不好意思,我想捆豬來着,怎麽不巧就打在了姐夫的鼻梁上了?”蘇若離裝模作樣地叫喚着,已經把豬趕出了豬圈。
王來春本來一肚子氣的,聽見美人兒如此這般細聲細氣地陪着小心跟他說着話,鼻子那兒火辣辣的疼立馬就被他抛到了腦後,拿破襖袖子蹭了蹭。就腆着臉迎上去,“弟妹這是要做什麽?好端端這豬怎麽趕出來了?”
“這不是要過年了嗎?殺豬啊。”蘇若離拿看傻子的眼光看了他一眼,笑模笑樣地吩咐顧墨幾個,“把門關起來,四角都站上人!”
見王來春還杵在她跟前,蘇若離揮手跟趕蒼蠅一樣,“去,到那角落裏守着!”
王來春就跟中了邪一樣,當真順着蘇若離的手指站到角落裏。
蘇若離拎着棍子就開始追起來,那豬一看這架勢。自然也明白了怎麽回事兒,拼命地就在院子裏跑起來。
蘇若離先是慢悠悠地趕,然後對着顧墨使了個眼色。故意讓他不要攔着豬。顧軒和顧雪娘兩個年紀小,站那兒只管看熱鬧,瞎吆喝,并不敢真的上前。
等到快到王來春跟前時,蘇若離就急吼吼地喊着,“快攔着快攔着,別讓豬跑了啊。”
王來春當真就伸出雙手,嘴裏發出呵呵的聲音吓唬豬。蘇若離掄着棍子狠命地吆喝着,豬受驚之下。就朝王來春拼命地沖去。
“砰”一聲沉重的悶響傳來,王來春被豬給拱翻在地上。他本來又黑又瘦。如今吃喝嫖賭的,身子更是差得很。那豬就那麽一拱。他就四仰八叉地仰到了地上。
才下過一場雪,化了沒幾天,地上都是泥水。他那一身黑棉襖就浸透在泥漿裏,濕了個透心涼。
踉踉跄跄地正待爬起來,那豬哼哼一聲,毫不客氣地從他頭上跳過去,尥起來的蹄子恰恰就踢中了他的左眼,疼得他“哎呀”大叫一聲,就捂住了眼。
蘇若離心裏那個爽啊,這豬可踢得真是太及時了。也不知道這一蹄子有沒有踢瞎他的眼?
不過這會子她沒空理會這家夥的眼,飛快地沖上去,趁着王來春将起未起時,一腳蹬在了他肚子上,跳着向豬揮起了棍子。
就聽腳底下哇地一聲,跟破了一個魚泡兒一樣。随之,前面的豬也悶哼了一聲倒了下去。
看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蘇若離把鞋底在王來春身上蹭了蹭,就揮手招呼着顧墨,“把豬捆上!”
顧墨幾步走過來,擔憂地望着攤在泥地裏的王來春,問道:“他,他不會有事兒吧?”
“放心,死不了!”那一腳的輕重她還是把握得住的。
豬捆好了,蘇若離就開始霍霍地磨起刀來。
昏睡在泥地裏的王來春,被這嘈雜的聲音給吵醒了。天寒地凍的寒意滲入到他濕透的棉襖裏,他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搓了搓凍僵了的手,撐起了自己的上半身,朝聲音的來源看去。
就見蘇若離穿着那身黑底紅花的小襖,把裙子束起,正在磨刀石上利索地磨着刀。
“哐啷哐啷”,一聲又一聲,聲聲都似鋸在他的心頭,吓得他眼皮兒撲撲亂跳,跌跌撞撞地從泥水裏爬起來。
蘇若離回頭一看,見這家夥愣愣地看着她,不由露出一個陰險的笑容,“你醒了?”一邊問着,還拿左手的大拇指試了試刀刃。
那明媚的笑容,就像是朝陽一樣,引得王來春止不住地又往前邁出了腳步。
可是那森冷的刀刃,在太陽下發着明晃晃的光亮,又把他拉回了現實。
那燦爛的笑容,怎麽看都看不厭。可是這亮閃閃的森冷,也讓他上下牙齒直打顫。
眼前這女人,有着如花容顏。可是一舉一動,處處又透着殺機。
真是嬌顏與刀刃齊存,柔媚共狠厲一笑啊。
如此美人兒,王來春真是不敢上手不敢直視,急得心肝肺都跟着癢起來,卻又無可奈何。
蘇若離磨好了刀,懶洋洋地拎着刀站起來,走到被捆在長條凳子上的豬旁邊,舉着那把刀對着豬脖子相了相。
寒光閃閃的刀光映着冬日的陽光,只覺得滿院子都是森森冷意。
“弟妹,弟妹要殺豬?”先前還以為把豬打暈了交給顧墨來殺呢,沒想到竟然是蘇若離親自上陣。
王來春只覺得心頭突突跳個不停,這麽個柔弱纖細的美人兒,竟然能殺豬?
“對啊,不是我殺誰殺?”蘇若離對着王來春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一口細白的小牙看上去也是陰森森的。她把刀把朝往王來春面前一送,“要不,你來?”
“啊,啊,我,我哪敢?”王來春連連搖手,就往後躲去,差點兒又把自己給絆倒了。
蘇若離也不理會他出的洋相,只管瞄準了豬脖子上的大動脈處,一咬牙,就把那柄鋒利的砍柴刀給塞了進去。
“嘶”一聲,驚天的慘叫聲響起,那豬已經疼醒過來,在凳子上拼命地掙紮起來。越是掙紮那血流得越快,底下的盆裏很快就接了半盆。
蘇若離則拿了一旁雪白的帕子輕輕地拭了拭刀刃上豔紅的血,若無其事地看着那豬倒着氣。
王來春臉色煞白地倚在牆壁上,只覺得自己的胸口悶得難受,似乎不會喘氣兒了。
他抖着手指顫顫地指着那将要咽氣的豬,語不成聲道:“你,你,真的把豬給殺了?”
蘇若離回頭側臉,定定地看着王來春,手上不忘了把玩着那柴刀滴溜溜地轉了個圈,才巧笑倩兮地點頭,“是啊,殺了。怎麽地,沒見過殺豬的?”
王來春的臉色越發白了,跟刮過的骨頭一樣。艱難地吞了口口水,他點點頭,望着面前這個明明笑得春風拂面一樣,骨子裏卻透着一股寒涼的小女子,眼睛驚恐地瞪大了。
蘇若離忽然逼近,那把明晃晃的柴刀就貼在王來春臉上,冰涼的觸感讓他渾身上下都涼透了。
“跟你說哈,其實殺人也很簡單的,就跟殺豬一樣,”蘇若離笑嘻嘻地跟他比劃着,“喏,就這樣,把刀往脖子這個地方一捅,等血噴出來,啧啧,那人也就翹辮子了。”
她故意說得輕描淡寫,搞得自己像個殺人惡魔一樣。
那刀還刻意在王來春的脖子那兒比劃來比劃去,吓得王來春兩股抖個不停,一股*辣的濕流就順着他大腿根兒淌了下來。
聞着一股撲鼻的騷味兒,蘇若離才滿意地用刀背拍拍他的臉,“今兒就別走了,留下來吃豬肉啊。新鮮的豬肉,不吃白不吃喲!”
“不,不了……”王來春渾身都是冷汗,頰上肌肉亂顫,半天才擠出幾個字來。
蘇若離已是輕笑着離開了,自去廚房裏燒滾燙的熱水去了。
王來春好半天才摸到了大門口,咬牙拉開門闩子就沖了出去。
蘇若離在廚房裏探出頭來,大聲喊着,“哎,怎麽走了呢?這快過年的也不留下來吃頓飯啊?”
寒風裏,只有她的聲音回蕩,卻聽不見王來春的。
顧墨竄到了門口看去,早就不見了他的影子了。
一百一十六章 京中奇緣
吓唬走了王來春,蘇若離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算是了了一樁心事了。
想必顧蘭娘再也不會對那個家對王來春這個人抱有任何幻想了,既然王來春不來糾纏更好,她們一家更能妥妥當當地進京了。
過了年,蘇若離每日裏都忙忙碌碌的,隔天就要到鎮上三元堂和李忠商議分號的事宜。
李忠已經在京裏賃好了鋪面,和一個一進的小院,只等着蘇若離收拾妥當了。
過了十五,一大家子收拾了細軟,帶着幾個大大的包袱,坐了兩輛馬車,到了鎮上,和李忠碰頭,然後一行人就往京城進發。
清泉鎮離京都不過三四百裏的路程,不出三天,也就到了。
下了車,李忠先帶着蘇若離去了位于皇城外的九如巷裏,把顧蘭娘、顧墨和孩子們安置了,這才一同來到了西市一處人煙稠密的街道上。
三元堂的分號就設在那兒,鋪面是打通了的三間屋子,裏頭櫃臺、藥櫃都擺設好了,夥計是從清泉鎮上帶來的,裏頭都已經收拾幹淨,只等開門經營了。
蘇若離進了屋裏,四處看了看,甚是滿意。
說實在的,雖然她一開始并不樂意屈居人下,總想着憑自己絕高的醫術,要在外頭闖蕩一番。
可是後來她漸漸地明白了,這個古代社會,光憑着她一腔的熱血是不夠的。雖然她醫術時人無法逾越,但是她一個貧苦人家的閨女,又被賣到顧家做沖喜娘子,不說沒有銀錢開藥鋪,就算是真的勉強開了,不出幾日也會被同行排擠的。
單說和軒堂的掌櫃的楊成吧。那家夥曾經幾次三番暗中搗鬼,若不是自己和李忠聯手,怕是掰不過他這條大腿的。
她一個弱女子。既沒有勢力也沒有後臺的,拿什麽來和那些老江湖拼?
她和李忠合作數月。冷眼旁觀着,覺得這人還算是仗義。雖然有利用她的心思,但是那也是願打願挨的。好在他在銀錢上不是吝啬的,和她五五分成,還不到一年,她手裏就有一千多兩銀子了。
她只要把她的醫術貢獻出來就成了,這比自己獨自經營面對很多的困難要省事多了。
既然李忠看得起她,她決定在京裏要大幹一場。到時候把三元堂的名聲打出去,也不枉李忠赤誠相待一場!
只是要想與衆不同,使名頭更響亮,就得和傳統的醫館不同。蘇若離決定在三元堂分號打造出一間華麗高檔的手術室來,還要一間專門用來做實驗用。
就是不知道李忠會不會接受?
其實,若論中醫,蘇若離并沒有把握自己在老祖宗面前有什麽優勢,反而是從現代帶過來的西醫,若是能很好地和中醫結合,将來怕是非同凡響啊。
她素來和李忠都是開誠布公的。如今有了想法,立馬就和李忠說了。
李忠先是微微吃驚,這個小姑娘總是那麽地不同于時下的女子。腦子裏總有些新奇的想法。
但是現在,李忠可是巴不得蘇若離有更多新奇的想法了。據說,蘇若離的丸藥在京中都能賣到一丸百兩銀子了。若是她說的那所謂的“手術室”什麽的當真能成功的話,不知會有多少銀子滾滾而來。
李忠雖然為人仗義,但是骨子裏更是一個精明的商人,權衡利弊之後,他痛快地應答下來。并且花了幾千銀子把周邊一個生藥鋪子給盤了下來,專門讓蘇若離來改造。
蘇若離有一種被伯樂識作千裏馬的暢快,反正前世裏也是在醫院裏跟着別人幹的。大不了還當自己就是個普通的醫生得了。李忠作為院長,能知人善用。也算是她莫大的幸運了。
她帶着十分的熱情開始着實改造起手術室和實驗室了,并且把自己制作的丸藥命名為“蘇氏丸藥”。也省得有人假冒僞劣。
堪堪地忙了十來天,那間手術室已略具規模了。實驗室裏也有了幾個項目,一個就是青黴素的提純,另一個就是輸血的問題。
先前在清泉鎮上,她曾經做過短期的青黴素提純,後來因為胡人圍城,她又被困在了清泉城裏,此事也就耽擱下來。
如今古人還不知道青黴素的巨大功能,當時也就是給清泉城負傷的兵士用了點兒,還沒有傳揚出去,就連皇上都不知道大周已經有了這麽先進的藥物了。
關于輸血問題,這也是蘇若離痛定思痛才下決心攻克的。
當時在清泉縣城,明明有那麽多的傷兵可以活下來的,可就是因為流血過多得不到補充,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斃命。
這個冷兵器時代,戰争多,死亡人數會更多。戰場上若是沒有抗菌素輸血的手段,将來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她也曾暗地裏想過顧章,雖然目前還不知道他是如何死的,但是一想起他來,蘇若離就覺得自己的心隐隐發痛。若是他跟着衆人厮殺,到頭來定是負傷流血過多不支而亡的。他那樣的人,不戰鬥到最後一刻,血不流幹最後一滴,怕是不會倒下去的吧?
午夜夢回時刻,蘇若離總是覺得自己好似模模糊糊地看着顧章渾身鮮血地站在自己面前,大聲質問着為何不救他?
不知道什麽時候,顧章的影子,在她心裏竟然那麽地清晰。
以後,她不知道自己會有怎樣的人生,但是她決定窮盡自己的生命,也要多為大周人民,多為這個時代的古人做一些貢獻,那樣,也不辜負她穿越一場了。
這一日,剛從三元堂出來,蘇若離就碰到了一個人,還是一個大大的熟人!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闊別多日的李扶安。此時正端坐在自己的坐騎身上,一身銀白絹布甲,外披一件大紅的披風,風聲獵獵中。朝蘇若離看過來。
望着她的目光既驚且喜,誠摯而熱烈。
蘇若離也只覺得親切萬分,沒想到時隔數月還能再碰到他。
兩個人面面相觑了片刻。都噗嗤笑了出來。
“你怎麽在這兒?”兩個人不約而同都問出了口,然後又哈哈大笑起來。
李扶安翻身下馬。來到蘇若離面前,擡頭望着她身後那金光閃閃的三個大字“三元堂”,才若有所思地笑了,“想不到你在京中又開了個分號啊?”
其實先前蘇若離來之前,景三就已得到了信兒,早就寫信告訴了主子,蘇姑娘不日将會來京。
李扶安每日裏都要從這裏經過,雖然看到了三元堂的牌子。但是始終沒有看到蘇若離的人影。
他是日夜盼夜也盼,終于打聽到蘇若離來京了。只是軍中事務繁忙,他一時脫不開身。好不容易今兒料理停當,連身上的絹布甲都沒來得及換下來,就騎馬趕了過來,恰好碰見蘇若離從屋裏出來。
他就裝作偶遇的樣子,來到了蘇若離面前。
數月不見,這個姑娘似乎身量更高了一些,面容也更加精致了,像是一朵經歷了風露的花兒一樣。在寒風中身姿挺拔,越發地英氣逼人!
李扶安的心就不可抑制地跳了一下,細細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只覺得千言萬語在這一刻都化為了柔軟,好想上前擁着她,把她攬在懷裏。
這個女子的堅強,是他從未想過的。分別這麽多日,他知道自己的心裏已經容不下別人了,那裏,日夜都被她占據着,讓他痛苦不堪的時候,也有絲絲甜蜜萦繞。
蘇若離落落大方地任由他打量。其實說到底,李扶安對她的好感她是一清二楚的。只是先前有了顧章,她不會再選擇其他人。如今顧章随着西征軍的覆沒。也蕩然無存了,蘇若離早就已經是自由身,是以,李扶安看向她的眸光才如此地熾熱。
“顧章的事兒已經過去了,我只希望蘇姑娘能天天開心,快快樂樂地過日子!”李扶安深邃的眸子,對上蘇若離的,忽然沉痛地說出這麽一句話。
蘇若離就是一怔,也許在別人眼裏,自己的夫君沒了,她應該是日夜啼哭一副頹廢的樣子吧?
李扶安的心思是好的,怕她傷心難過,但是他其實并不知道,她自己并未對顧章有那麽深的感情,雖然也悲痛過,午夜夢回時,也常常思念着那個人,但也并沒有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
逝者如斯,活着的人還該堅強地活下去才是!
蘇若離抿唇輕笑,沖李扶安點頭,“我曉得,日後的路還很漫長,我總不能一輩子都沉浸在悲傷痛苦中的。”
“如此甚好!”李扶安只覺得自己更有了幾分把握了,雖然覺得這個時候說這個話有些不盡人意,似乎對泉下的顧章有點兒不厚道,但他實在是心疼蘇若離,這麽一個小小的女子,還要拖家帶口的上京,也不知道是什麽支撐着她一步一步走來的。
頓了頓,李扶安又道:“過兩天,我就要領兵西去,不管西征軍在哪兒,我都會把顧章給你帶回來的。”
他的眸中有一股堅定的力量,容不得蘇若離拒絕。
落葉歸根,對于古人來說最是重要。蘇若離想了想,也就順從地接受了,“如此,就多謝你了。只是沒想到你也要出征了,刀劍無眼,你一定要小心啊。”
已經見識過戰争的殘酷,蘇若離這句話是發自肺腑的。李扶安聽了不由心花怒放,壓在他心底那個問題也終于被他狠狠心給抛了出來。
“若是,我還能活着回來,你,會等我嗎?”
他一如既往熱烈地注視着蘇若離,讓蘇若離甚是為難。
顧章沒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再嫁。就目前來講,她實在是沒有這個打算。
她一直想過的都是一種簡簡單單的日子,小家小口的,不受外界的幹擾和約束,這也是顧章能夠打動她的原因之一。
可是李扶安的家族,那是百年望族啊。李扶安現在又因為戰功,已經被皇上親口禦封為正四品的歸德中郎将,若是這次能凱旋而歸,那前程更是錦上添花。
自己這樣一個死了夫婿的“寡婦”,能配得上他嗎?
雖然她和顧章之間并沒有任何的夫妻之實,可是在世人眼中,她已經是個守寡的人了。
李家百年望族,怎麽可能容忍一個嫡子娶一個寒門出身的寡婦?
大周雖然不禁寡婦再醮,可是蘇若離知道,那樣的名門望族不是她這麽個小人物能夠企及的。
笑了笑,她回避過這個話題,只是輕輕地跟他告別,“不管你回不回來,我始終都在。”
說罷,低了頭就上了馬車,不敢再看李扶安一眼!
一百一十七章 小叔動情
李扶安眼睜睜看着蘇若離低垂了頭上了馬車,眸中閃過一絲黯然,心情一下子沉落到了低谷。
他不知道為何,明明他身份地位人品哪樣都不差,為何她總是對他這麽冷漠?
他不信她這麽年輕就要為顧章守節一輩子?她才十四歲的人啊?
大周有律,允許寡婦再醮,她何必苦苦死守?
聽她言外之意,似乎也并沒有要為一個死人守一輩子,可是為何她不能接受他?
難道是因為先前在清泉縣她跟自己說過的那些話?
她說過,她渴望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她渴望過平平淡淡的日子,不想和別人共享夫君,更不想和一群莺莺燕燕争奇鬥勝。
到如今,他才發覺,她面上雖然堅強無比,但是她一直都是溫淡如菊的性子,雖然沒有玫瑰那般芬芳,也沒有寒梅那般冷冽,但是自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這樣的女子,也實在是不适合生活在深宅大院裏,成日裏和那些女人勾心鬥角,調三窩四的。也許,她就該在外面的世界裏大展身手,而不是僅僅囿于後院裏過一輩子吧?
李扶安漸漸地平靜下來了,似乎已經能理解蘇若離對他的冷淡了。
攥了攥拳頭,他唇角輕輕上揚,望着那愈來愈遠的馬車,他暗暗地拍了拍胸口:離兒,等我,我會給你想要的生活的!
兩日後,李扶安率領三萬大軍西去追擊胡人,順便沿路尋找西征軍的下落。
就算是全軍覆沒,也該是死要見屍吧?
可是一直到如今,西征軍也不見任何蹤影,一萬多人馬。好幾個月沒有任何音訊,除了全軍覆沒,大周的皇帝和官員們實在是想不到除了還會有什麽別的結果。
這一萬多人。深入胡人腹地,沒有任何接應。後方也沒有任何糧草辎重援助,若說還活着,肯定沒人相信。何況,胡人那邊也沒有什麽動靜,更沒有打聽到胡人俘虜了他們。
所以,所有的人都認為西征軍定是在胡人的腹地被全殲滅了,不然,好幾個月。那麽多的人怎麽會一點兒音訊都沒有呢?
蘇若離也是從李扶安的口中,才知道所謂的西征軍全軍覆沒只不過是單憑猜測而已。
不過事到如今,她也不報一點兒希望了。歷時大半年,一萬多人馬,就這麽憑空消失了,若不是全軍覆沒又能是什麽呢?
這事兒很快就随風飄走了,蘇若離依然忙她的。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唯有讓自己忙碌起來,心才不會空落落的。
兩個月後,三元堂分號已經在京中站住了腳。蘇氏丸藥供不應求,每日裏,來三元堂買丸藥的都排成了長龍。每天天不亮就有人來排隊,更有甚者,那些大戶人家都讓下人夜裏就來等着,為的就是買幾丸蘇氏丸藥。
蘇若離那間手術室也已經治愈了兩例重病之人,一例乃是兵部尚書的娘,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因為摔了一跤,斷了腿骨。太醫院的太醫都束手無策,說這麽大年紀的人再也不能站起來。只能癱瘓在床上了。
吃了多少湯藥都無濟于事,兵部尚書是個大孝子。不忍看着自己的親娘晚年這般凄涼,下了決心給老娘尋訪名醫治病。
後來聽說了三元堂。就想請蘇若離過去。但是蘇若離只能在三元的這間手術室做手術,堅決不入侯門大戶之家。兵部尚書無法,只好把老娘送過來,沒想到一個月之後,他娘已經行走如常了。
另一例卻是一品輔國大将軍府上的小女兒,年已十六,尚未定親。可是名聲甚是不良,原來這小女兒未曾婚配,卻大腹便便,下人們暗中傳出這姑娘與人私相授受、暗結珠胎的謠言來。
也曾有名醫診斷,無不懷疑這姑娘真的有孕在身。
輔國大将軍丢臉不過,硬是逼問女兒無果,就要沉塘。
可是大将軍夫人卻憐惜女兒,且小女兒死不承認,母女兩個打聽得三元堂這個地方,結果蘇若離在那姑娘腹中取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瘤子,終于還了這姑娘清白名聲!
為此,三元堂名聲大噪,蘇若離的名頭也直逼太醫院的太醫了。
那些達官貴人家中的女眷但凡有什麽隐患,都重金相請蘇若離。無奈蘇若離從不上門,那些人為了治病,只能坐了馬車來到三元堂。
三元堂門口一天到晚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光靠蘇若離一個人,自然是忙不過來的。李忠又花銀子請了兩個坐堂大夫,并幾個抓藥夥計。
蘇若離則負責指導着,又在後堂設了幾間精室,專門供那些重病之人住院用。那些夥計則挑了幾個機靈的,充當護士。
看着三元堂一天天走向了正軌,蘇若離只覺得內心踏實地很。
春去秋來,一晃,蘇若離來京中都大半年了,這段日子,三元堂紮下根來,她也漸漸地适應了每日裏忙忙碌碌的生活。
心裏,被責任和工作充斥着,似乎沒有別的東西了。
李忠也曾在她面前暗暗提過幾次,依着她現在的名頭,和那一張麗而不豔、嬌而不妖的長相,袅娜多姿的身材,就算嫁不進公侯世家的大門,但怎麽着嫁個衣食無憂、富商巨賈的人家還是綽綽有餘的啊?
無奈自打顧章沒了,蘇若離就再沒有這個打算了。
其實她覺得自己現在年歲還小的很,不過十四,這麽小的女子,在古代也許已為人妻了,但是擱在現代,也就是個還在父母懷中撒嬌的初中生而已。
再說,還沒有一個讓她覺得值得她托付終身的男人出現,她急個什麽啊?
李扶安雖說不錯,可那樣的高門大戶,她有自知之明,實在是不想去高攀,更不屑于将來就埋沒在深宅大院裏做一個每日裏苦苦等待夫君歸來、還要和衆多女人争風吃醋的人。
那樣,她遲早會瘋掉。
大周民風雖說比較開放,女子也常帶着帷帽和三五手帕交出外上香郊游,但周邊總有幾個丫頭婆子伴随,并不能獨自出門。就是貧寒小戶人家的女子出門,也得由父兄相陪。
更別提她這種抛頭露面坐診行醫、不論男女一律醫治的女子,早就沒有什麽好名聲可言了。
如今的蘇若離,只求內心平靜,就算一輩子不嫁人,也照樣能過得好好的。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啊。
顧蘭娘也在她面前說過這事兒,雖然她是顧章的姐姐,但是看着蘇若離孑然一身養活着她們一大家子,總覺得是自己拖累了蘇若離,常勸着她再找個好人家嫁了。
可是蘇若離每每都是一笑而過,顧蘭娘還以為是她顧着她們這些人呢,心裏越發過不去了。
這一日晚飯時,顧蘭娘又提起了這個話題,蘇若離又是笑了笑沒有接話,低下頭繼續吃飯。
顧墨明兒就要下場,聽見這個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胡亂扒了幾口飯就撂下了筷子。
蘇若離關切地擡眸看了他一眼,笑問:“怎麽了?吃得這麽少,是不是身子不适?”就要拉過顧墨的手腕把脈。
顧墨飛快地縮回去,眼神閃爍了幾下,又堅定地對上蘇若離的眸子,溫和地笑了笑,“沒有,只是想起明日下場的事兒,有些緊張罷了。”
這就是考前綜合征吧?前世裏蘇若離念書的時候也有過,于是理解地笑了。
吃完了飯,她就回自己的屋子搗鼓丸藥去了。
門卻被顧墨給推開了,那個少年此時已經趕上顧章的個頭了,面色白淨,五官和顧章有五分相似,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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