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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他就有理由去找她了。

他決定,不管她怎麽看他,他都要賴上她了。若是再不早點兒下手,被李扶安那小子鑽了空子可就晚了。

打定主意之後,他只覺得神清氣爽了很多,就像是在和胡人厮殺的時候,他兵不血刃地占領了胡人的營地一樣痛快!

可一擡頭又看到顧墨欲言又止的神情,顧章又納悶了,“還有什麽事兒我不知道的嗎?”

看了看眼前幾個兄弟姐妹,他似乎明白了什麽。為什麽他娘羅氏和二妹顧梅娘沒有跟過來?還是她們不願意?

他知道,蘇若離別看嘴頭子上不饒人,但她的心地善良純真,絕不會棄他娘和二妹不顧的。定是他娘和二妹不屑于跟着離兒罷了。

滿以為自己猜測得沒錯,可這一次,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顧墨慢吞吞地把他走後家裏發生的事兒跟他一五一十地說了,顧章這才知道他娘不要臉到什麽地步!竟然帶着一個未出閣的女兒住到了李大官人家裏,還珠胎暗結,活活地氣死了他爹!

砰得一聲,顧章一拳砸在了床背上,震得幔帳上的銅鈎叮當作響。他咬了咬牙,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這樣的娘,不要也罷。當真丢人現眼!”

他實在是沒想到,他這一走,爹竟然去了,還是活活讓他的親娘給氣的。這種愛恨相間的矛盾心理燒灼得他五髒六腑都疼了起來。

顧蘭娘一見大弟弟滿臉漲紅,額頭上滲出了冷汗,就有些害怕,忙拿了帕子給他拭汗,急急問道:“你哪兒不舒服?我去給你叫蘇姑娘去!”

一聽連他姐姐都跟蘇若離叫“蘇姑娘”了,顧章的心更疼了,忙按住了顧蘭娘的手,“不用了,姐,我就是有些累了,想好好地睡上一覺!”說完,好像真的疲憊不堪,閉了眼就睡起來。

顧蘭娘還是不放心,跟顧墨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多說,兄弟姐妹幾個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等屋內靜了下來,顧章倏然睜開了一雙眸光深邃的眼睛,狠狠地瞪着頭頂上的帳子,像是看不夠上面的花草一樣。

他娘可真是個攪家精啊,能把那麽好的媳婦休掉,還把他爹給氣死,果真不要臉到家了。這樣的娘,他這輩子都不會再信她了。

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順着顧章上揚的眼角慢慢地滑落下來,一路暢通無阻地滴到了枕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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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啊!

一百二十四章 倒打一耙

蘇若離回到家裏躺床上就在那兒出神,自己和顧家沒什麽關系了,既然遇見了顧章,他又有了府邸,自己這邊兒再養着他的兄弟姐妹,似乎有些不妥吧?

她也該買兩個小丫頭伺候着,是時候跟顧蘭娘他們挑明了。

倒不是她養不起,也不是她厭煩了他們。自打那晚上顧墨跟她說了心裏話,她就難以面對他,弄得好像是她心裏虧欠一般。

以前倒還好說,如今再這麽不清不明地住在一塊兒,傳了出去,對誰都不好。

翻來覆去地想了大半天,蘇若離決定還是先和顧蘭娘商量。她還是很明理的,應該會想得通。

才剛起身,就聽外頭傳來一陣嘈雜的吵嚷聲,似乎就在她家門前。

蘇若離下了地站在窗戶跟前兒往外看,就見隔壁屋裏的顧蘭娘抱着孩子走了出來,前去開門,“這都快黑了,怎麽還有人來?”

她嘴裏嘟嘟囔囔的,快步走了過來拉開了門。

門口站着兩個黑乎乎的人,雖然天還未黑透,但也上了黑影,這兩個人又一身的灰黑,顧蘭娘一時也沒認出是誰來。

“你們……找誰的?”她遲疑地問着,身子往後退了一步,伸手把着門框,好随時關門。

話音未落,那兩個黑影就猛撲過來,嚎啕大哭起來,“蘭兒呀……”“姐姐……”

顧蘭娘傻眼了,聽這聲音怎麽這麽耳熟?又聽她們叫自己的名字和姐姐的,顧蘭娘總算明白過來了。

這不是她娘羅氏和二妹顧梅娘嗎?

這兩人在爹爹死的那天就回城裏跟着李大官人享福去了,怎麽如今一副叫花子模樣找了來?

她被兩個人摟得快要喘不過氣兒來,好不容易拼命掙紮出來,倒是把懷裏的姐兒給吓哭了。

孩子哇哇的哭聲驚動了屋裏的蘇若離和顧墨他們。一家人都跑了出來,瞪着那兩個黑影子發呆。

羅氏和顧梅娘兩個直哭了個肝腸寸斷,差點兒沒有癱軟在地上。

顧蘭娘姐妹只是呆呆地看着這母女兩個。沒有覺得心酸,有的只是淡淡的恨意。

想當初。羅氏因為被診出有孕,活生生地氣死了他們的爹,連他爹的喪事都沒有參加,就匆匆地跑了。

要不是蘇若離,他們的爹怕是一領草席就給裹出去埋了,哪裏能那麽風光地下葬呢?

可她們呢,連個面都沒有露,還算是個人嗎?

顧蘭娘和顧墨眸中冒火。若不是看着這兩人實在是可憐,恨不得就把她們一手一個給抛出去了。

蘇若離站在她們姐妹身後,只靜靜地聽着,一言不發。羅氏這樣的人,臉皮超厚的,若不是落難了,怎麽可能會投奔她們?

也不知道那有錢的李大官人怎麽對待她們母女的,讓她們本來嬌滴滴的兩朵花兒一般的人物,淪落成乞丐模樣!

這個時候,她該幸災樂禍才是!

不過。她的心裏是從未有過的平靜。也許,人家一家子團圓了,她依然是孤家寡人一個吧?

看來。是時候讓她們搬出去了。

見羅氏和顧梅娘哭得差不多了,顧蘭娘這才拿眼掃了掃羅氏平坦的小腹,問出心中的疑惑,“娘,你跟李大官人的孩子呢?”

一聽這話,正哭得鼻涕眼淚一大把的羅氏頓時就止住了哭聲,豎眉瞪眼好像看怪物一樣瞪着顧蘭娘,“你也跟着胡說?我什麽時候有孩子了?還不都是這小賤蹄子侮辱我的話,你也信?”

羅氏一骨碌翻身坐起來。手指就點在了蘇若離的鼻端,“小賤人。用那樣龌龊的手段逼得我們母女沒處安身,你倒是跑京裏逍遙自在來了?”

蘇若離冷冷地瞥她一眼。不想多說什麽。喜脈她還是診得出來的,至于孩子弄哪兒去了,只有天知道了。

她用寒涼的眸光盯着羅氏,伸手一把拍掉了那只伸到她鼻尖的手,不帶任何感情地指着大門,“這是我家,想鬧出去鬧,別在這兒礙事!”

說完,已是淩然轉身,回到自己的屋裏,砰一聲關上了門。

院子裏,羅氏拉着顧蘭娘和顧墨的袖子,期期艾艾地說着,“蘭兒,墨兒,你們可是娘肚子裏掉下來的肉,不要被這小賤人給哄了去。她如今不是咱們顧家的人了,怎麽會和咱們娘兒們一條心?聽娘的沒錯!”

顧墨聽着羅氏這一番話,只覺得心裏翻騰地很,蹙了蹙眉,他從羅氏手裏硬生生地拽出了自己的袖子,不悅地板着臉,“她什麽樣子我們自然知道。若不是她,我們如今也過不上這樣的好日子。娘怎麽這麽說她,不怕良心遭天譴嗎?若是沒有我們,她的日子過得會更好,她犯得着管我們幾個拖油瓶嗎?”

不管羅氏如今有沒有孩子,顧墨是不會信她的話了。

這一年多相處下來,蘇若離什麽人,顧墨最是清楚。

他最不能原諒的就是他娘對爹的背叛,不着家也就罷了,可跟野男人有了孩子氣死了爹,縱然羅氏說得天花亂墜,他也不信了。

顧蘭娘尚自有一絲遲疑,拉着羅氏的手直往她小腹上望去,“娘,你,你真的沒有懷孕?”

羅氏被顧墨給噎得正不知道說什麽好,聽了顧蘭娘這話忙淚水漣漣地往她身上靠,“蘭兒,你看娘像是說謊的樣子嗎?要是真有了孩子,李大官人還不好好養着我?我跟你二妹能受這個罪,一路乞讨才找到你們的?”

煞有其事的模樣,讓顧蘭娘這個單純的女子當真就信了。

她也跟着落淚,若是蘇若離當初真的是存心冤枉了他娘,那他爹的死豈不得歸咎于蘇若離身上?

她小小年紀,心思當真那麽歹毒?

想想自己從前生産的時候,她盡心盡力地救了她的命,又不怕閑言碎語地把她接回去坐月子。

在婆家如此羞辱她、夫君不拿她當人看、她和她什麽關系也沒有的時候,毅然把她和孩子留在家裏住着的女子,心腸會這麽狠?

蘇若離的醫術在京裏早就名聲大震了,顧蘭娘就算是足不出戶,也聽顧墨說過。連那樣的疑難病症都能治的人,怎麽會診錯喜脈?

再說了,先前羅氏那般對待她,也沒見她怎麽侮辱她娘啊?莫非是因為她娘送來的一紙休書?

難道蘇姑娘心裏舍不得她弟弟顧章?

沒有讀過書識過字更沒有見過什麽世面的顧蘭娘,被自己親娘拉着這麽一頓哭訴,心腸就軟了下來,有些心神不定了。

顧墨在一邊兒看得清楚,當即冷冷一笑,提點着他大姐,“姐,別讓這女人給蒙騙了,她都能舍下我們兄妹三個不管不問,一走就是大半年,還和野男人弄出孩子來,這樣的娘不要也罷。如今怕是人家容不下她了,才想着投奔了我們……”

被揭穿老底的羅氏,頓時惱羞成怒,大叫着就朝顧墨撲去,“沒良心的白眼狼,你可是我親生的,如今也向着外人說話,連你娘的死活都不顧了?是不是被那狐貍精給迷住了?告訴你,有我在的一天,就不會讓那狐貍精進門的!”

顧墨倒真的有這樣的心思,被羅氏給戳中了心事,囧得一張俊臉通紅,“你胡說些什麽?蘇姑娘冰清玉潔的一個人,你別诋毀她的聲譽!”

顧蘭娘站一邊兒看着她二弟這副樣子,當真就有些疑惑,難道真的是日久生情,二弟對蘇姑娘也有了非分之想?

若真的是這樣,二弟替蘇姑娘說好話也無可厚非。

只是娘要是真被蘇姑娘給冤枉的話,她和蘇姑娘之間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望了一眼緊閉着的堂屋的門,顧蘭娘神情複雜。

這個對她護佑良多的女子,她該怎麽面對她啊?

羅氏見自己的大閨女真的信了她的話,那心裏就別提多高興啊。還以為要費一番口舌的,來的路上還和二閨女再三地統一了說法,這才趕來上演了這麽一出悲情戲的,沒想到大閨女是個腦子簡單的,竟這麽好哄?

她眸中帶着笑意,就伸了手去逗弄顧蘭娘懷裏的孩子,“這是我大外孫女嗎?可憐你外婆被人給趕出了家門,連你的面兒都沒有見上,你長這麽大這還是頭一次呢。”

說着,從懷裏摳摳索索的掏出來一個物事來塞孩子手裏,“這是外婆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了,給妞妞拿着玩吧。”

顧蘭娘低頭一看,卻是一個翡翠碧玉的镯子。

羅氏一向愛財,這麽貴重的一個镯子竟然舍得給了自己的女兒,可見還是血親的緣分哪。

顧蘭娘只覺得自己的眼眶兒酸澀難耐,她娘一路要飯進京,都沒把這镯子當了?

鼻頭一酸,顧蘭娘眼中的淚已是滑落下來,“娘,你真傻,怎麽就不當了镯子雇輛車再來?”

羅氏拿袖子抹着淚,裝模作樣地哭道:“我是惦記着孫女兒呀,哪舍得當了?”

顧梅娘也跟着羅氏落淚,娘兒幾個就抱頭痛哭起來。

一旁的顧墨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甩了袖子就回了自己的屋裏。

堂屋窗戶後頭的蘇若離,倚在牆邊上,嘴角的笑嘲諷寒涼。到底是血親之間信得過啊,羅氏沒幾句話就成功地把顧蘭娘給騙過去了,她這麽多日子的付出,可算得什麽呢?

一百二十五章 趕人出去

院子裏,羅氏可憐巴巴地扯着顧蘭娘的袖子,“蘭兒呀,我跟你二妹又累又餓的,你看看能不能給我們弄點兒吃的,再燒點水洗洗換身衣裳?”

又拉過顧蘭娘身上穿的一件素面杭綢褙子在手裏摩挲着,“瞧瞧這質地,比清泉縣裏最好的綢緞鋪子裏的料子不知強上多少倍啊!”

顧蘭娘的臉就紅了,這衣裳料子還是蘇若離給她置辦的呢。要不是她,她們娘倆如今還在王家村受那老虔婆的苦。不要說穿件好衣裳了,就連飯怕是都吃不飽啊。

思至此,她越發覺得愧疚了。剛才竟然對蘇若離頗有怨怼,可自己吃的住的穿的無一不是她的,自己有什麽資格怨恨她?

俗話說“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顧蘭娘心裏矛盾萬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過慣了好日子的她,只覺得離不開蘇若離,可若是讓她違背良心,真的認一個誣陷她娘害死她爹的人為依靠,她又良心上過不去。

思前想後,她決定還是先安頓下娘和二妹再說。

于是轉身把大門關上,就帶了羅氏和顧梅娘進她屋裏,又安慰羅氏,“竈上還有些剩飯,熱熱娘和妹妹先吃着。我這就去燒水去。”

羅氏就和顧梅娘坐在顧蘭娘屋裏的炕頭上,翻看着顧蘭娘的箱籠,挑挑揀揀着能換洗的衣裳和首飾。

顧蘭娘抱着孩子在竈下忙活開來,也沒聽到身後細碎的腳步聲。

蘇若離唇角含着一絲淡淡的笑,望着忙碌的身影,雖有些不忍,可最終還是開口了,“那個。大姐,家裏的炭不多了,米面也快沒了。你還是省着些吧。晚飯我們都吃過了,天兒也不冷。就別浪費炭了。”

顧蘭娘倏地回過頭,就看到蘇若離正含笑倚在門邊望着她,只是那笑意卻是不達眼底的,和平日裏溫溫淡淡的她,截然不同。

說完了話,蘇若離也不多待,轉身就走了。她想顧蘭娘定是聽懂了她的話了。

顧蘭娘一張臉漲得快要滴出血來,手裏拿着一把鍋鏟讪讪地不知道該放下還是該繼續下去。

羅氏在屋裏等了好久也沒見熱乎乎的飯菜端上來。不由怒了,下了地就往廚房裏跑去。

這是個一進的小院子,裏頭除了三間上房就是廂房耳房,其中一間耳房做了廚房,倒也不難找。

怒氣沖沖的羅氏還沒進廚房就罵開了,“死妮子,怎麽還不好?你娘都快要餓死了。”

腳跨過門檻,才發現顧蘭娘正抱着孩子坐在一個小墩子上嘤嘤地哭着,手裏還拿着一柄鍋鏟。

屋裏卻冷鍋冷竈的,壓根兒就沒有生火。

斜睨了一眼顧蘭娘身後的小炭婁。羅氏不悅了,“磨蹭個什麽呢?好端端地哭什麽?”

自己就去夠那炭婁,“這不是有炭嗎?怎麽也不生火?你二妹說了吃了飯要好好地泡泡呢。還看中了你那件月白撒花的裙子,待會兒你借給她穿穿啊?”

啰啰嗦嗦地說了一大通的羅氏,壓根兒就沒有問問顧蘭娘為何哭。

顧蘭娘一把拖住羅氏夠炭婁的手,哽咽道:“娘,別生火了,吃點兒涼的吧,好在這個天兒也不是很冷!”

“什麽?你好意思讓你娘和你妹妹吃剩飯剩菜還得吃涼的?”羅氏眼睛瞪得大大的,恨不得把臉貼在顧蘭娘臉上,一張嘴巴張得圓圓的活象要吃人一樣。

吓得顧蘭娘後退了一步。貼在了冰冷的牆上,嗫嚅着唇。咬了咬牙,還是說了出來。“這是蘇姑娘的家,才剛她來過了,不讓生火……”

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昏暗的油燈光照得她的臉明明滅滅的,越發顯得懦弱不堪了。

“哐啷”一聲,羅氏一腳踢倒了炭婁,氣得一跳三尺高,“她說不行就不行啊?小賤蹄子,她算個什麽東西?我是長輩,她就這麽不敬長輩的?”

“娘,你現在什麽都不是了。”顧蘭娘不怕死地提醒羅氏一句,實在是不想看到她娘繼續丢人現眼下去了。

她是個要臉的人,人家蘇姑娘已經表達了自己的意思,顧蘭娘自然不好厚着臉皮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羅氏到嗓子眼兒裏的話就生生地咽了下去,艱澀地呼出一口氣,才緩過氣兒來。

對啊,她怎麽把這茬兒給忘了呢?那休書還是她親自求了李大官人讓衙門裏一個師爺給辦的呢。

哼哼,幸虧休了這小蹄子,不然,就她那心腸,還不得把落魄的她給整死啊?

羅氏冷哼了一聲,看也不看地上的狼藉,揚長而去,臨走還不忘了高聲示威,“你大弟弟不是西征将軍嗎?聽說宅子還是皇上賞下來的,等明兒天亮了咱找他去!”

這話雖然沖着顧蘭娘說的,可蘇若離知道羅氏是說給她聽的。

瞧她那嚣張的樣子,還以為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呢。

哼,想住這兒,還不老實,那是要付出代價的。

簾子一挑,蘇若離已經出了屋,站在廊下,和羅氏對視着。羅氏的眸中滿是挑釁,絲毫不懼讓地瞪着她,就好像在向她炫耀“我兒子是将軍我怕誰!”

蘇若離不為所動,只冷冷地依着廊下的柱子,輕笑,“我家不留不相幹的人過夜,你還是走吧。”

既然這麽有本事,何必要賴在她這兒過一夜?

羅氏沒想到蘇若離這麽不給她臉,吭哧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別過那一張漲得快要滴血的臉,勉強冷笑,“不就是住一晚嗎?用得着這麽小氣?按說你不是我們顧家人,還和我們是老鄉呢!老鄉見老鄉,哪有不幫襯的?”

聽着羅氏不知不覺間又跟她攀上了關系,蘇若離不由暗暗稱奇,這賤婆子倒也有兩把刷子,還跟她扯老鄉呢。

這會子用得着她了。就跟她套近乎,想當初可是恨不得把她給捏死的。

笑了笑,蘇若離不緊不慢地伸出一根纖細白嫩的指頭在羅氏眼前晃了晃。“住也行!”

羅氏一聽這話,臉上立馬就帶上了得意的笑容:看吧。這小賤蹄子就是欠收拾,幾句狠話嚷過去,再給個甜棗,這不就妥協了嗎?

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斂,就聽蘇若離繼續說道:“我這地方位于鬧市區,條件好,出門便利,家裏的一應設備都是上好的。住一晚每人一百兩銀子!”

“什麽?”羅氏一張得意的笑臉立馬染上了驚恐,那張臉變得太快,顯得滑稽萬分,“你怎麽不去搶?京裏最貴的客棧一晚上不過一兩銀子,你都敢獅子大開口要一百兩?”

聽聽,還知道京裏客棧的價錢,打聽得還不少啊。

蘇若離啧啧輕嘆,“我這個人呢,本分老實,從來不做那些喪盡天良的事兒。一百兩都算是便宜了,若是外人,一百二十兩一晚都不算多。看在你我同鄉的面兒上。我就給你優惠些,收個一百兩就成了。”

那根白膩的手指得意洋洋地晃完了收回去,蘇若離抱着胳膊就站那兒好笑地望着羅氏一張開了醬鋪子的臉。

羅氏這會子不說一百兩銀子,渾身上下能搜出一兩銀子都算好的了。

被蘇若離這麽一擠兌,她一張又黑又黃的老臉漲得都快要成豬肝色了,張了幾次嘴,都沒說出話來。

心裏已經不知道把蘇若離給罵了多少遍了,只是蘇若離瞧着她那個慫樣,不想跟她計較了。

“顧。顧墨,我們收拾了東西到你大哥的将軍府去!”羅氏結結巴巴地叫着廂房裏的顧墨。有些底氣不足。

顧墨自然不會理她,她實在是無法了。只好轉頭去找顧蘭娘。

門卻在這時又被人給拍響了,蘇若離一臉驚訝地望過去,思忖着這會子天都大黑了誰還能來。

門外的人似乎明白裏頭人的擔憂,高聲喊着,“離兒,是我!”赫然是顧章的聲音。

難道他傷口有什麽惡化?蘇若離第一個念頭想的就是這個,也來不及多想,就下了石階去拉開了大門。

門外停着一輛清油翠罩的小馬車,此時馬車的簾子已被挑開,顧章從上面下來,正倚在馬車的車轅前,盯着大門的方向。

門拉開,就見着一件月白滾邊兒的外裳、下着一條銀紅撒花百褶裙的蘇若離,一臉焦慮地走了出來。

“怎麽了?可是傷口感染惡化了?”蘇若離來不及問他別的,劈頭就問傷勢。

顧章心裏一暖,眸光晶亮地看過來,柔聲和氣地安慰着蘇若離,“沒有,我好得很!不過是想過來看看你!”

“沒有你四處亂竄什麽?”蘇若離沒好氣地兇他,“不是囑咐你讓你躺着好好養傷嗎?你不想要小命別拉着我墊背啊。”

盛怒中的蘇若離有些口不擇言,她最厭煩不遵醫囑的病人,這讓她覺得自己的心血白費了。

顧章一臉小意地陪笑,“我躺不住,滿腦子想的都是你,不來看看你我都難受得快要死了……”

蘇若離無語,只好擡頭仰看漆黑的夜幕。

羅氏聽見門外的動靜,幾步就蹿了過來,一見了顧章,就來不及拉着他的胳膊,“章兒,你總算是來了,是來接娘的嗎?太好了,省得受這小蹄子的氣!”

她不知道顧章受傷的事情,手上用了些力氣,就把顧章胸前的傷口給拽了下,疼得他啊地叫了一聲。

羅氏也不在意,只是迫不及待地問着将軍府收拾得怎樣了、讓她住哪一個院子雲雲,絲毫沒有過問兒子在疆場上受沒受傷……

一百二十六章 真的累了

耳房裏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顧蘭娘抱着孩子,挽着一個大大的包裹出來了,朝顧章走過去,“我也跟着過去吧,總是麻煩蘇姑娘似乎不大好!娘也需要人照顧!”

嘴頭上雖然說着麻煩,可到底沒有真心實意地謝過蘇若離。

蘇若離唇角上揚,盯着那個玉色緞子包袱,輕笑着擡了擡下巴,“這包袱似乎是我的吧?裏頭的衣裳也是我暫且借給你穿的,你既然要走了,就該還我才是!”

顧蘭娘頓時呆住,半天,才漲紅着臉讪讪地把包裹給送了回去,空着手抱着孩子鑽進了馬車裏。

蘇若離斜睨着那一抹明顯胖了許多的身影,若有似無地綻出了一個冷笑。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啊,臨走還想着拿她的東西,卻連聲謝謝都沒有!

顧章有些難堪地站在門口,實在是不明白他娘和姐妹們到底怎麽想的。

他不敢對視上她的眸子,卻聽蘇若離揚聲喊着顧墨他們,“既然你們大哥來接你們了,就趕緊出來跟着過去吧。”

顧章眸中有絲絲的酸痛,離兒這個樣子,是要跟他劃清界限了嗎?

喉結滾動了一下,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離兒,讓他們幾個留下來跟你做個伴可好,吃住用度我來掏銀子?”

若是他們走了,他自己更沒有理由來這裏了不是嗎?

誰知蘇若離似是鐵了心,撫了撫額頭前一縷碎發,笑道:“顧将軍,我真的累了!你的家人,你也該接回去了,不是嗎?”

顧章立時僵在了那兒。

剛才離兒說什麽?她累了嗎?是為了他的家人嗎?

望着面前已經亭亭玉立的女子,那張雲淡風輕的臉上有着淡淡的疏離和疲憊,讓他不忍也不想再違背她的意思。

他手揮了揮,身後的親兵進屋裏替顧墨他們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東西,就把三人給帶到了馬車邊兒。

坐在馬車裏的羅氏已是眉開眼笑地挑開了簾子,“大家夥兒一塊兒都住你大哥那兒多好,也省得看這小蹄子的臉色了。哼,我們家章兒也是西征将軍了,有這小蹄子後悔的一天!”

得意地坐正了身子,羅氏享受地斜靠在馬車的車廂壁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這輩子算是混出個樣兒來了,等章兒再立了功,封我個诰命夫人也不是不行的啊。哈哈……”

顧章站在門裏早就聽見了,蘇若離就在他對面,自然也聽得到。顧章面色青黑,一肚子的不快。心裏卻琢磨着該怎麽讓他娘消停些。

蘇若離卻見怪不怪地揚了揚臉兒,問着顧章,“顧将軍還有事兒嗎?若是沒事兒我就關門睡了,明兒還要到醫館去呢。”

顧章愕然擡頭,見那女子已經走到了門口,作勢要去關門。

他只好退到了門外,手撐着門框,眉頭緊緊地蹙着,殷切地問着蘇若離,“離兒,難道我們真的要這樣嗎?”

蘇若離回他一個嘲諷的笑,“顧将軍似乎問錯人了吧?”說完,毫不留情嘭地一聲關上了兩扇黑漆漆的大門,轉身邁着細碎的腳步進了堂屋。

徒留下顧章一個人靠在門口站着,千言萬語都凝噎在了喉中。

什麽時候,他連見離兒一面都不行了?什麽時候,他們之間竟然形同陌路了?

将要失去她的恐懼緊緊地?着他的心,讓他呼吸都不暢通起來。

他開始思考起來,他和離兒是怎麽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在他未從軍之前,離兒和他在顧家村過得和和美美的,兩人雖然未有夫妻之實,可俨然也像一對中規中矩的夫妻了。

可他走後,一切都變了。爹死娘跑,更是連離兒都被他娘給休了。

這該怨誰?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馬車只有一輛,顧章事先也沒有準備,更不知道他娘羅氏會來這兒。

顧墨三個現在還站在馬車邊兒上,也是一臉憂憤地站那兒不吭聲。

若論起和蘇若離的親疏來,顧墨顧軒和顧雪娘得蘇若離照顧良多,和蘇若離更是親密無間。

顧墨更是對蘇若離有一份暗藏的情愫,如今離開她,這個少年臉色也很是不好。

他知道,這都是他娘羅氏弄成今天這一步的,若不是羅氏,他們一家人相處起來都是快快樂樂的。

心裏,不由又對羅氏失望了幾許。

羅氏卻渾然不自覺兩個兒子對自己的怨恨,兀自喜滋滋地挑了簾子招呼着顧章,“章兒,怎麽還不上來?娘等不及要去看你的府邸了。”

顧章卻冷冷地吩咐身邊的親兵,“再去找一輛馬車來!”

轉臉又對顧墨道:“你先帶着他們過去吧。”

顧墨愕然,“怎麽?大哥,你不跟我們一塊兒走?”

“我乃軍中之人,住不慣那般華麗的地方,再說我身上有傷,得住醫館裏才是!”顧章低低地跟他解釋着,目光卻一直流連在蘇若離家的大門上。

顧墨也知道大哥心裏不好受,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大哥也不要心急,認清自己的本心就好!”

顧章點點頭,看着他們上了馬車,吩咐了親兵幾句,目送兩輛馬車走了。

自己則帶着一個親兵,也就是那日到醫館來請蘇若離的那個,名叫陳牛兒。

兩個人就倚在蘇若離家的大門口,靜靜地注視着那兩扇黑油油的大門。

“将軍,您的身子不能站這兒,屬下扶您回醫館吧?”陳牛兒滿眼擔憂之色,生怕顧章這麽下去掙開了傷口。

顧章冷峻的臉上現出一抹蒼涼的笑,,半天才搖搖頭,“不必了,我就守在這兒好了。”

“可是将軍……”陳牛兒焦急萬分,他家将軍的身子要是在這兒守一夜,也不就完了啊?

他四處看了看,最終落在了那兩扇黑漆漆的大門上,心裏怨恨起來:這個什麽姑娘也太不像話了?看這樣子,自家将軍對她已是情根深種了,她卻連屋都不讓他進去。

哎!

雖然滿腹的不滿,可陳牛兒不敢說蘇若離一個“不”字,只是小聲地問着顧章,“将軍,那小的去找輛馬車來可好?天兒雖不是很涼,可夜裏還是有風的。”

見顧章沒有異議,他忙颠颠地跑走了,不多時就拉了一輛嶄新的馬車來,扶了顧章坐了上去。

翌日天亮,一夜好眠的蘇若離起了身,神清氣爽地現在院子裏伸了個懶腰,這才簡單地洗漱了,擦上自制的香脂,又把頭發梳通,随便紮了一個馬尾。

這古代這麽繁複的發髻她可不會,往常都是顧蘭娘給她梳的。如今家裏沒了別人,她也懶得裝扮。

就她一個人住着也懶得做飯,索性就這樣出門了,到時候在街上包子鋪子裏吃點兒也就對付過去了。如今她算是體會到了什麽叫“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感覺了,只覺得快活地很。

只是大門拉開的時候,她愣住了。

正堵着門口停了一輛四四方方的馬車,車上顯然有人,隐約聽得見裏頭此起彼伏的打鼾聲。

蘇若離不由來了氣,這誰啊,這般不懂道理,竟把馬車停在她家門口,讓她連門都出不去。

她那張精致的小臉就緊緊地崩了起來,伸出手來敲了敲馬車的窗戶,毫不客氣地叫着,“喂,讓讓,本姑娘要出門!”

心裏卻把這馬車的主人給罵了幾十遍,真是瞎了狗眼了,哪有這樣停車的啊。

話音剛落,車簾子就被人給挑了起來,一張英俊的面孔貼在了車窗邊兒,眼中滿是熱烈的光芒,“離兒,你起來了?正好我也去醫館,送你一程吧?”

蘇若離心裏那個氣啊?顧章這小子什麽時候學會耍賴了?一晚上沒有走不說,還把馬車堵住了她的門,這不是非要和自己扛上不是嗎?

她沒好氣地翻了個大白眼,哼哼兩聲,“我當是哪個不通人性的呢?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對不住,本姑娘不愛坐車就愛溜達溜達!”

說完,也不理會顧章臉上什麽表情,就從牆和馬車的夾縫中硬是擠了出去。那夾縫太窄,擠得她身上快脫掉了一層皮,把早上才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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