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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衆人各種怪叫聲中,把她送上了花轎。
随後,他則騎上那匹毛色黑亮的高頭大馬,喜氣洋洋地往将軍府而去。
将軍府,翠微堂。
羅氏換上一領嶄新的湖綢緞面的紫色織金的大襖,下面穿了一條十幅大紅石榴裙,頭上梳着高高的富貴牡丹發髻,插着一副赤金頭面。
臉上擦得粉白,唇上的口脂則是大紅的,顯得她年輕了十歲。
她一邊在立身的大穿衣鏡前擺弄着腰肢,一邊喜不自勝地問身後的顧蘭娘和顧梅娘兩個,“你們看我今兒這身打扮如何?可像個将軍的娘?”
兩個女兒自然交口稱贊,“娘這相貌這身段,做個公侯的夫人也差不到哪兒去,何況将軍的母親呢?等大哥(章兒)将來出息了,給娘掙個一品诰命來,讓娘也風光風光!”
“嗯,這還差不多!”羅氏喜滋滋地說道,忽然像想起了什麽一樣,面色大變,“我就是看不慣那小蹄子,有她在跟前,我一日都難以安心!走,咱們娘兒們也到前頭看熱鬧去,今兒若不讓那小蹄子在賓客們面前出醜,我這個做婆婆的怎能痛快?”
說完,羅氏就撫了撫梳得油光水滑的發髻,邁步往外走,嘴裏還笑道:“這陳媽的手藝越發好了,這牡丹髻生生讓我像宮裏的娘娘那般高貴了。”
外頭,唢吶歡快地吹着《百鳥朝鳳》,遠遠地,似乎聽得見鞭炮齊鳴,看樣子花轎要進門了。
羅氏不由快走了幾步,回頭招呼着自己的兩個女兒,“快着些,那小蹄子進了門可就不好給她下馬威了。”
正說着,迎頭拐角處忽然轉出一個高大瘦削的身影來,羅氏定睛看去,卻是顧墨。
因為忙着下場,這些日子,顧墨一直在書房裏看書,也就晨昏定省和羅氏見上一面。母子間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每每羅氏唠叨幾句,顧墨也就默不作聲地聽着,倒惹得羅氏沒得意思。
如今見他穿着一身靛青的棉布袍子,腰間只系了一條本色布帶,清瘦的面龐有點兒疲憊,神情倒是淡然冷漠。
這個樣子一點兒也不像個大家的公子哥兒,還是那個有些憨厚老實的山村少年!
一百八十五章 陰魂不散
羅氏不由得板了臉,迎頭就是一句話,“你大哥好歹也是個領兵的将軍了,你瞧瞧你穿的這個樣子,哪裏像是你大哥的兄弟?”
顧墨不由納悶:自己穿的這樣咋了?不是很好嗎?這身衣裳可是上好的料子做的,比起在顧家村那會兒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他搭眼望去,就見他娘羅氏身上散發着紅中透着金色的光芒,頭上那滿頭金晃晃的首飾差點兒沒有耀瞎了他的眼,他不禁眯了眯眼睛,問道:“娘,您穿的這個樣子是要去哪兒?大哥不是說不讓你随意亂走嗎?”
話還沒說完,就被羅氏兜臉啐了一口,“你個小兔崽子,也學你大哥來禁你娘的足是不是?今兒是你大哥大喜的日子,難道還不讓老娘出去嗎?沒有老娘他給誰跪拜高堂啊?”
羅氏說得頭頭是道,唾沫橫飛,頭上的金步搖垂下的流蘇在她雪白的臉上晃來晃去,再配上她那一副要吃人的表情,顯得煞是滑稽。
顧墨淡淡地任她罵完,方才伸手去攔着羅氏要往前去的身子,“娘,今兒大哥可是交代我了,大喜的日子,娘身子不大好,就在院子裏歇着吧。等大哥拜完了堂,再帶着大嫂去給娘敬茶!”
“什麽?”羅氏正在興頭上,一聽這話,眼睛珠子差點兒沒凸出來,“老大是這麽說的?還是你這小畜生胡亂造謠的?”
顧墨卻不想和她辯解,只往後一招手,就走上來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子,上前架起羅氏的胳膊,嘴裏請罪道:“老夫人,這是将軍吩咐下來的。怕您老人家沖撞了夫人……”
這架勢羅氏哪裏還有不明白的,當然是死命地掙紮了,對着那兩個婆子又是嘶又是咬的。那兩個婆子只管虎着臉把她往回拖着。
顧墨暗暗嘆息着,他娘若是本本分分的不這麽讓大哥難做。大哥怎麽會狠下心來如此對待她?
從小兒他和大哥一起長大,大哥什麽樣的人,他是再了解不過了。那是有一口吃的都不會先吃要留給弟妹吃的人,怎麽會這樣對待一個孤寡的娘親?
想他們姐妹兄弟僅有母親健在,大哥一輩子的大事兒,竟要避開娘親,若是傳到外頭去,指不定怎麽說大哥呢。可只要他心裏明白地很。在娘親和大嫂之間,大哥只能選擇大嫂了。這裏頭,有多少的心酸無奈,顧墨也是能深深體會得到的。
羅氏撒潑耍賴的招數都使上了,眼見着這個二兒子一臉的鐵面無私,絲毫沒有動搖半分,她不由急了。
前院裏,已經響起了驚雷一般的鞭炮聲,唢吶吹得烏拉哇啦地響,已經熱鬧得翻天了。
再不出去。可就趕不上了。
羅氏急眼了,對一直跟着她的顧梅娘使了個眼色,自己則張嘴嚎起來。“小畜生,小兔崽子,白養活了這麽大,如今做了官,翅膀硬了,就不認我這個娘了。也不想想沒有我哪有你啊?可憐我一個孤老婆子,身邊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養的兒子都是白眼狼,娶個媳婦都不讓我出去見人!嗚嗚。我這是遭了什麽孽了,竟然被兒子嫌棄到這般地步?”
她的演技着實了得。哭起來那眼淚跟斷線的珠子一樣,一邊哭着一邊胡亂叫喊“要去找老頭子去。省得活着也沒有人理會!”
到底是親娘,平日裏羅氏對顧墨倒沒有什麽,顧墨被她哭得就有些心煩意亂起來,一想到爹爹死得早,大哥這般風光,爹都沒見上,如今連娘也落得這般境地,心裏不由就酸楚起來,連帶着看向羅氏的目光也不似方才那般默然了。
知子莫若母,羅氏一看顧墨這樣子就知道他心軟了,當下哭得更是凄怆。又直向着顧梅娘使着眼色,顧梅娘和羅氏那是早就配合出來的默契,自然明白她娘什麽意思。
當即就上前抱着顧墨的胳膊大聲哭道:“二哥,大哥做的都是什麽事兒?娘歡歡喜喜地打扮成這個樣子,要出去看看大哥和大嫂拜天地呢。大哥怎麽就忍心這樣啊?”
眼前親娘哭妹妹哭,顧墨頓覺一個腦袋兩個大,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了。
兩個架着羅氏的婆子一見主子都這副疲軟的樣子,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辦了。若是再這麽對待羅氏,日後萬一主子覺得當日做得過火了,那她們豈不是成了替罪羔羊?
想想就可怕,兩個婆子不知不覺間手上的勁兒就小了些。
羅氏一感覺到肩膀上的壓力小多了,心裏立馬高興起來,面兒上卻更加凄怆,“墨兒,你好歹可憐可憐你娘吧?你大哥娶親不讓我出去,到時候我還有什麽臉面見人哪。傳出去,人家會說你大哥不孝的。墨兒……”
頓了頓,羅氏像是下了決心一般,臉上一片堅毅,“若是連你也不要我這個娘了,我也不活了,這就咬舌自盡在你面前,省得到時候你也有樣學樣地來這一出!”
當即就牙骨一收,對着舌頭咬去。
見慣了羅氏撒潑吵鬧的場景,顧墨還從沒見過羅氏以死相要挾的,而且來得還這麽堅決快速,吓得他頓時魂飛魄散,上前一步就跪下磕頭,“娘,娘,都是孩兒的錯,您老人家千萬不要想不開!”
在他跪下去磕頭的時候,羅氏的眼睛裏閃過一抹得意的神色,哼,姜還是老的辣!想和老娘鬥,還差遠了。
她朝顧梅娘甩了個眼色,顧梅娘就哭哭啼啼地上前作勢死死地拉着羅氏的胳膊就往外拉,“娘,娘,您千萬別這樣,大哥二哥不好,還有我和大姐,三弟三妹他們呢。”
羅氏趁勢掙脫開兩個婆子的束縛,母女兩個對視了一眼,從各自的眼神裏看到了笑意。
顧墨此時方才擡起頭來,卻見羅氏面容上有一種絕望過後的平靜,他的心不由抽痛起來,他和大哥。終究還是傷了娘的心了。
羅氏仿佛十分疲倦一樣,哭過後的嗓子沙啞着,淡淡道:“娘只不過是想到前頭看看。看你們都把娘當賊防着呢。”
趁着顧墨傷心地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顧梅娘攙着羅氏腳不點地地來到了前院。
在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蘇若離乘坐的花轎停在了軒敞氣派的西征将軍府門前。
上次為了支開顧章,皇上已經破格連升了顧章兩級,如今已經是正三品的領兵将軍了,今兒來賀的人自然不少,多半都是他營中的将士們。
大家熱熱鬧鬧地圍攏在門口,看着顧章踢了轎門,親自把新娘子給抱了下來,在衆人各種怪叫連天的喊聲裏。跨過了火盆,一路沿着鋪了猩猩紅氈的甬道往正堂而去。
遠遠地,大紅的門簾被高高挑起,窗戶上貼着喜慶的剪紙,門兩邊,各挂了四盞大紅的燈籠,象征着四四如意。
顧章就這麽一路抱着蘇若離,眉眼含笑地踏上了正堂門前的臺階。
蘇若離有些不大自在,在那麽多各色揶揄的目光中,羞得臉都燒成了紅霞。若不是蒙着蓋頭,她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算了。
就算是擱在現代,這樣浪漫的男人也少見了。更何況這以男人為天的古代封建社會呢。
顧章。這究竟得多愛她,才做出這樣驚世駭俗的舉動啊?
眼看着進了正堂拜了天地,他們就是夫妻了,蘇若離只覺得心裏是前所未有過的甜蜜。
這樣的男人,跟着他,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值了。
緊緊地摟着他的脖子,蘇若離趴在他肩頭上呵氣如蘭,兩個人的氣息交相纏繞。蘇若離就像是那繞指柔,纏得顧章這麽冷硬的漢子都跟着柔軟了起來。
顧章一步一步腳踏實地走上了臺階。踏上了正堂門口。
室內,光線有些暗。從明亮的外頭乍一進來,有些晃眼看不清。
接下來就該拜天地了,他也不能再抱着蘇若離了,雖然有無限的戀戀不舍,他還是在蘇若離的再三掙紮下放下了她。
不過,那只修長的大手一直緊緊地握着蘇若離的,牽着她就要邁向那高高的門檻。
耳邊傳來他低低的聲音“小心,要過門檻了”,蘇若離只覺得一股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
三年前的那個夏日,還是青蔥少年的他,也曾經這樣牽着她,不過那時牽的是大紅的綢帶,那個少年,也曾經這麽提醒過他。
也許,從那時起,他已經在她心裏占據了一定的位置了吧?以後,無論經歷了什麽,他都不可磨滅地占據了那塊位置,讓她再也容不下他人了。
如今,那個稚氣未脫的少年已經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人,同一個人,卻給她不同的感覺了。
被這個男人溫熱的大手牽着,蘇若離只覺得每一步走得都特別地踏實。
跨進了高高的門檻,忽然就覺得身邊的顧章停在了那兒,一動不動。
蒙在了大紅蓋頭下的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輕輕地搖了搖他的手。
他則是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像是一松開她就會被風給吹走了一樣!
正有些着急,就聽身邊那些賀客們叽叽喳喳說起了什麽。
正前方,一道尖利的女聲忽然響起,“喲,老大,你跟你媳婦連堂還沒拜,就拉上手了?啧啧,莫不是你們之間,已經發生了些什麽?”
這聲音,像是魔音入耳一般,把字字句句犀利的話都傳到了蘇若離的耳朵裏。
大紅蓋頭下,原本微笑的臉,忽然就蒙上了一層冷霜。
蘇若離唇角慢慢地翹了上去,綻出了一抹冷笑,哼,真是陰魂不散哪!聽她那怪腔怪調的聲音,今兒這婚事怕是不平靜了吧?
一百八十六章 讓你老實
顧章緊抿着唇,一動不動地盯着正上方那個坐得筆直的人。
羅氏一臉雍容華貴地笑着,眼睛則不屑地盯着顧章和蘇若離兩手交握的地方,唇角露出淡淡的譏諷。
其實,蘇若離有的是話來反擊羅氏。漫說羅氏在顧家村跟那些老光棍們勾三搭四的事跡足夠她說上三天三夜,單說她和李大官人搞的那一出,連野種都懷上了,還是她給診斷出來的,當時顧家村的村民可都瞧了個一清二楚。
這些事哪一件拎出來都夠羅氏羞得沒頭沒臉的,可蘇若離知道,這話也只能私下裏,她轄制羅氏的時候說。當着這麽多賓客的面,她絕不能說。
羅氏不要臉,她還要臉,顧章還要臉呢。
讓別人知道顧章有這麽一個成性的娘,別人會怎麽看待顧章?
羅氏今兒敢這麽嚣張地坐在這兒,無非就是拿捏準了他們不敢怎麽着她是不是?
左右她是顧章的親娘,做得再出格,顧章也不能像對待胡人那樣殺了她,事後還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
望着羅氏那一臉的得意洋洋和眼眸中的狠厲,顧章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已經沒了絲毫的溫度。
這個娘,也不知道到底要鬧騰成什麽樣兒,反正,她就是不想看到他娶蘇若離,若是今兒,他和李扶安的妹妹成親,他敢舉雙手保證,他娘,絕不會有這個膽子坐在這兒冷嘲熱諷。
他娘,無非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
當然,離兒并不是那種柔弱的性子,只不過看在他的面兒上,始終不想為難他娘罷了。
顧章緊了緊掌心蘇若離的手,良久,方舒出了一口氣,冷冷道:“娘這話什麽意思?離兒已經是我的妻子了,夫君握着妻子的手,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離兒是他的妻子,他為何連個手都不能牽?顧章真是不明白,他娘怎麽單拿出這個來說事兒。
羅氏等的就是他這話,當即笑不可遏地望着衆位賓客,朗聲道:“諸位今兒能給我兒捧場,我在這兒感激不盡!只是你們也是知道的,我兒被這女子給迷得七葷八素的,不顧我這做母親的心思,硬是要娶她回來,我也沒有法子。”
說到這裏,羅氏一臉的悲戚,眸中的淚珠幾欲墜落,看得衆人好不心酸。
那些對顧章為人比較了解的部将們倒沒有說什麽,一些僅僅是看着顧章權勢日熏的官兒們還有那些夫人太太小姐們,都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前些日子,京中盛傳蘇若離被黑衣人給劫持了一夜,連si處長了什麽痣都說得清清楚楚,這些愛八卦的人哪裏肯放過這麽大好的機會?
人人都說顧章前途不可限量,如今倒娶了這麽一個不潔的女子回來做正妻,豈不是太可惜了?
羅氏滿意地看着因她一句話而引起來的軒然大波,靠坐在正中的太師椅上,舒适又惬意。
顧章聽着那些小聲小氣的說話聲,面色變得鐵青起來,握着蘇若離的大手也用了些力氣,幾乎不曾将蘇若離的手腕子給捏端了。
蘇若離吃痛,低呼一聲,顧章才意識回籠,忙松了松手,卻依然沒有放開她的手。
羅氏耳朵尖得很,聽見蘇若離那聲低呼,臉上立即蒙上了一層寒霜,“啪”地一掌拍在一邊的小幾上,震得小幾上的茶盞一跳老高,也震得滿場落針可聞。
“小**,yin賤材兒,當着我的面兒還敢這麽勾搭男人,當我眼睛瞎了嗎?我們顧家,怎能讓這麽個yin*女人進門?”
羅氏橫眉立目,一臉的堅貞剛烈。看向蘇若離的眼神滿是輕蔑和不屑,仿佛她才是那個一身正義的人!
大紅蓋頭下的蘇若離,不由嗤笑一聲。
賊喊捉賊的伎倆用的如此娴熟,這羅氏為今兒這一幕該操了多久的心啊?
如此诋毀她,恨不得她身敗名裂,無非就是想讓她說出來的話沒人可信,那先前她做下的醜事,人們自然也會說是她蘇若離污蔑的。
這般心思,當真一石二鳥,狠毒麻利,真是可惜了羅氏這腦子了,若是放在正道兒上,如此肯思前慮後的,顧家也不至于當時在顧家村那般貧困啊。
蘇若離本想不理會她的,可被她那手段逗得到底沒有憋住,笑出了聲來。
在落針可聞的環境中,這一聲笑聲那麽清晰那麽明快,像是一縷陽光穿透了冰封的湖面,射到了水底一般,有種寒冰炸裂的感覺。
衆人紛紛把目光投向了蘇若離,有些驚疑不定。
這女子,是被婆婆給罵瘋了嗎?好端端的婆婆正訓話呢,她笑什麽?
羅氏也有些拿不準,這小蹄子,在她這般喝罵侮辱之下,應該哭哭啼啼地裝可憐才是,怎麽倒笑上了?
到底是做賊心虛的人,被蘇若離這麽一笑,羅氏就有些坐不住了。
不過,今兒是顧章大喜的日子,她料定顧章絕不會多生事,只能求着她少說兩句,心裏有再大的氣也不會撒出來的。
知子莫若母,這點兒羅氏還是很有把握的。
她信心滿滿地站起身來,慢慢地走到蘇若離面前,趁着大家都不知道她要做什麽的當兒,猛地一把扯開了蘇若離頭上的大紅蓋頭來。
蓋頭下的那張精雕細琢的臉,配上淡淡的妝容,完美地令羅氏幾欲抓狂。
這麽一個和她作對處處拆她臺的小蹄子,怎麽能有這樣的美貌?
這要是做了章兒的媳婦,将來章兒還不得把她給寵上了天?
一輩子在男人叢中摸爬滾打的羅氏,自然曉得男人是什麽性子的,那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都是喜歡美貌女子的。
她忽然間有一種深深的危機感,心裏上下就只有那麽一個念頭:絕不能讓蘇若離嫁給顧章,當然,若是她真的想嫁,也可以,不過,那要聽她的安排了。
她伸出那只一輩子都沒做過重活兒連普通家務活兒都很少做的雪白瑩潤的手,突地撫上蘇若離那張嬌嫩柔滑的臉,陰陰一笑,“這張小臉兒倒是傾國傾城了,不過這樣的小臉兒卻生在一個小**的身上,又怎能配得上我家章兒?也罷,今兒既然你們已經決定了,那也行!”
聽她一句“那也行”,顧章不由狐疑起來,莫非他娘轉性子了?怎麽剛才還一臉的輕蔑嘲笑,這會子就同意了?
怕是沒這麽簡單吧?
果然,就聽羅氏咬着後槽牙陰狠地笑道:“你答應做章兒的妾,我就成全了你。如何?”
她緊緊地盯着蘇若離漂亮明麗的眸子,想從裏面找出一絲的痛苦和絕望。
只是結果很讓她失望,那雙眸子始終平靜純潔,完全沒有她想看到的東西。
蘇若離倒是看出了她的不安來,頭一次,她對這麽個奇葩婆婆感到無語了,只是翹唇微微一笑,當着衆賓客的面,她笑得歡快,“你真是太擡舉我了,一個将軍府的侍妾,我可是高攀不起啊。”
連一個侍妾都高攀不起,這小賤蹄子是想做通房丫頭嗎?
被蘇若離這麽一繞,羅氏只覺得腦子不大夠使,心中一喜,旋即又覺得不對勁兒。
這小蹄子,是在明嘲暗諷吧?
她這樣的人,怎麽會答應給章兒做侍妾?
若是她不答應,勢必就得回去了。那麽,今兒這場婚事是不是就完了?
羅氏腦子裏一會子就千回百轉了,想着蘇若離就此回了家再也不會和顧家有什麽糾葛,她就覺得渾身通泰,像是極熱的天兒裏,吃了一碗冰鎮綠豆湯那般解氣!
“既然你覺得高不可攀,我看你還是先回家照照鏡子再說吧。”羅氏借坡下驢,接過蘇若離的話茬就說了下去。
蘇若離含笑,就要從顧章手裏縮回手去。
她是來嫁給他過日子的,不是來受這瘋婆子的氣的。既然他處理不了,她沒有那個空兒在這兒耗着。
不過,就算是要走,也不能讓這死婆娘得逞,不給她個厲害瞧瞧,她當真不知道馬王爺幾只眼了。
撫了撫腕上那只才戴上的精巧的水頭上好的翡翠金鑲玉的镯子,她笑得天真可愛,“婚事是你們家提出來的,如今又不願意了,我看那嫁妝什麽的也該還給我了。”
羅氏一驚,這才想起來蘇若離的嫁妝可都是顧章給她置辦的,裏頭有好些東西都是她見都沒見過的。這麽多好東西,價值萬兩白銀,若真要被那小蹄子給弄回了家,他們家也就損失大發了。
瞻前顧後,羅氏決定還是先把嫁妝給留下再說。
而留下嫁妝,就不能把蘇若離趕出去。
想了想,她把眸中那抹陰狠給抹了下去,坐在了太師椅上,就像是一個慈祥善良的母親,當真迷惑了好多人的眼。
“我們顧家又沒有趕你走,是你覺得高攀不起的?”羅氏狡猾地一笑,陰冷的面容上那粉渣子簌簌往下掉。
“是嗎?如此我也就認了。”蘇若離笑得狡黠,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不過這些東西可都是按照正妻的标準置辦的,既然我不答應做妾,那這些東西還是我的。因為,只要顧章樂意給我就好,誰也管不着!”
她一邊說笑着一邊挑釁地看着羅氏。這個死婆子那麽貪財,怎麽舍得讓顧章把東西給她?
果然,羅氏心疼肉疼起來,頰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像是抽風了一樣,半天才咬牙道:“不成,就算是章兒同意也不行,我這個當娘的還沒開口,他敢忤逆不孝不成?”
當衆給顧章扣上這麽一頂大帽子,他絕不敢反駁的是不是?
羅氏看一眼顧章,盡自他臉色憋得鐵青可也沒有發作的跡象,她松了口氣,放下心來。
“怎麽不成啊?”蘇若離把手腕子上那個镯子朝羅氏面前揚了揚,“你看,這麽好的貨色,我哪舍得還啊?”
見羅氏全身的注意力都被這話給吸引過去了,她眸中泛上了一層冷霜,壓低了嗓門兒,用只有她和羅氏聽得見的聲音笑道:“聽說,那個李大官人不日要進京了,他這是想和你重續前緣呢?”
羅氏的面容一下子慘白起來,瞪着眼不可思議地望着蘇若離,仿佛她是個可怕的怪物一樣。
“他,他來做什麽?你別胡說,他跟我有什麽關系?”羅氏一臉的驚恐,就像是李大官人已經站到了她面前一樣。
先前還恨不得攀上李大官人這條大腿,如今羅氏一聽李大官人的名頭都吓得這樣,到底李大官人對她做了什麽?
蘇若離真是好奇地很,她倒是想問問李大官人,為何連羅氏肚裏的孩子都不要了?
顧章冷冷地望着這個作怪的親娘,終于下了決心。他不是那種愚孝的人,既然他娘不讓他好過,他也沒了什麽顧忌了。
眼看着蘇若離一副決絕的說完話就要走的樣子,他終是冷下臉來對羅氏道:“娘,你身子還沒好利落,該在屋裏歇着才是。兒子的親事怎能勞動你老人家出來呢?”
一邊說着一邊對旁邊的陳牛兒使了個眼色,陳牛兒就帶了兩個粗壯的婆子慢慢地靠上來。
羅氏眼見着兒子又要找人把她看起來,心裏一急,忽然就癱軟在了太師椅上,老老實實地坐那兒,好像真的身子不好等着人來攙扶的樣子。R1152( )
一百八十七章 洞房花燭
羅氏身體軟軟地坐在太師椅上,渾身酥軟無力,瞪着雙眸惡狠狠地看着蘇若離。、
這小蹄子到底用了什麽手法,怎麽忽然她就軟得站不起來,嗓子也發不出聲來了?
難道這小賤人要暗害了她不成?
一想到蘇若離那出神入化的醫術,連皇上都肯定了,若是她出手毒死她,神不知鬼不覺就辦了。
羅氏深深地恐懼起來,不由得後悔了。今兒本想着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把這小賤人的名聲給弄臭的,誰知道還是着了她的道兒了。
多年打雁愣是被雁給啄瞎了眼睛了。
直到此刻,羅氏才發覺眼前這個笑得明媚的人兒是那麽地可怕!
顧章見羅氏忽然就不吭聲兒了,雖然有些懷疑,但是心裏更多的是慶幸。他不知道若是羅氏再說下去,離兒會如何?已經差點兒失去離兒一次了,他可不想再冒第二次險。
見陳牛兒上前,顧章揮揮手,那兩個粗壯的婆子就要把她給架走,卻被蘇若離給攔下了,“夫君,我們還沒有拜天地拜高堂呢,娘辛勞了一輩子了,怎能不看着我們跪拜呢?”
一邊說着,她又朝着顧章眨巴了下眼睛。
本來覺得給羅氏一個厲害嘗嘗之後就走的蘇若離,手一直被顧章給緊緊地握着,他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一樣,不管做什麽,就是不松手。
蘇若離深知這個男人對她是真心實意的,想到沒了羅氏的逼迫,她實在是沒有必要去置那口氣。
想了想,心裏也就平靜下來了。又見羅氏不停地瞪着她,就故意想要當着她的面禮成,氣死她才好!
顧章聽了蘇若離的話,一想也是啊,一擺手止住了那兩個婆子,轉過身來,滿含深情地朝賓客們說道:“我娘因着我前年被誤傳死在了西邊,精神受了刺激,見不得這般熱鬧的場面,大家體諒些……”
這話說得動人又體貼,讓那些議論紛紛的人都狐疑起來,莫非這羅氏真的是年紀大了,就胡言亂語了?不然,哪有在兒子成親這日出來搗亂的?
羅氏眼睜睜地聽着顧章把自己說成了一個瘋婆子,卻無法辯解。她心裏那個急啊,張着嘴愣是發不出聲兒來,急得眼淚在眼眶裏打着轉兒。
蘇若離對着她勾了勾唇,笑得妩媚動人,在外人看來,真是個好媳婦啊。
只有羅氏知道,自己今兒算是栽在了這小蹄子的手裏了。
她磨着後槽牙,面色漲紅地看着顧章和蘇若離拜了天地,夫妻對拜,然後又跪在了她面前,拜了高堂。
她一肚子的壞水兒憋得肚子鼓鼓脹脹的,可任憑她怎麽用力怎麽掙紮都沒用,渾身依然一點兒力氣都提不上去。
蘇若離被喜娘給攙扶起來,和顧章兩個并排站在羅氏跟前,顧章體貼地對兩個粗壯婆子道:“我娘累了,扶她進去歇着吧。陳牛兒,好好伺候老夫人!”
陳牛兒雖然人長得粗憨,可心眼兒着實多,自然聽明白了顧章的話,當下響亮地應了一聲,就帶着婆子進去了。
人群裏議論起來,這顧将軍甚是孝順母親啊,看吧,不放心身邊的婆子,把親兵護衛也派上去了。
一場婚事就這麽在鬧騰中結束了,新人被送入洞房,顧章則出來陪着來賓們喝了幾杯,就說自己不勝酒力,退了出去。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夜色朦胧,處處張燈結彩的,透着一股喜慶。
只是幾多歡喜幾多愁,羅氏此刻正躺在翠微堂正房的大炕上,哼哼唧唧的跟要死了一般。顧蘭娘和顧梅娘兩個女兒守在一邊兒,哭天搶地的不知道她們的娘怎麽了。
而遠在東南方位的一處院子——碧雲軒裏,則靜谧安詳。
門外廊下挂着的大紅燈籠映紅了窗紙,大紅的帳子高高撩起,兒臂粗的巨蠟茲茲地燃着,照得滿室裏都紅彤彤的。
蘇若離正坐在床沿上,身子靠着床頭,惬意地半躺着。
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未到門口,守在門口的春紅和綠意就唧唧喳喳地叫起來,“姑娘,姑爺來了。”
蘇若離有些驚訝,顧章和她分開還不到一刻鐘啊,怎麽這麽快就來了?不得在外頭陪客呢嗎?
不過轉念一想也是,她的蓋頭還沒挑,頭上戴着的赤金頭面沉甸甸的,壓得她腦仁子疼,他早點兒過來給挑了蓋頭,她也好早些兒歇着不是?
顧章身上帶着暮色的涼氣闖了進來,微醺的酒意充斥了整個屋子,讓蘇若離只覺得渾身有些局促起來。
“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隔着蓋頭,她掩飾着聲音裏的顫抖,裝作漫不經心地問着他。
也不知道他面色如何,就聽他還算清醒的聲音答道:“都是熟人,也沒什麽好喝的,讓他們在外頭高樂就是了。”
說着,已經拿了床邊小幾上的秤杆挑上了蘇若離的大紅蓋頭。
方才在前廳裏拜堂的時候,羅氏已經把蘇若離的蓋頭給扯了下來,當着衆人的面,蘇若離那張嬌豔如花的臉就那麽呈現在他面前,那張美得令人心醉的臉,他只想一人獨自分享。
當時,他真的想上去把蓋頭給她蓋上,好擋去那麽多豔羨垂涎的目光。
可是他知道,蘇若離的性子絕不會吃虧,他娘如此對待她,若不讓她出口氣,憋在心裏也會把她憋壞的。
倒不是他有多妻奴,而是他娘做得實在太過分。千不看萬不看,為了他這個親生兒子,也不能這麽攪局啊?
可是羅氏被仇恨給蒙住了雙眼,已經分不出親疏遠近來了。
果然,蘇若離幾句話之下,就讓他娘老老實實地坐在椅子上了。他知道,離兒定是用了什麽藥了,不過他并不擔心,離兒是個心善的人,不會對他娘下狠手的。
今兒是他們大婚的日子,他也不想讓他娘就這麽給攪亂了。
望着大紅巨蠟映照下的紅彤彤的臉兒恬靜地笑着,顧章只覺得自己這兩年來出生入死的奮鬥都是值得的。
一直高高懸起的一顆心到此時才放了下來,那種莫名的踏實,讓他滿意極了。
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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