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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麽幾秒的時間,唐染幾乎要以為是陪她走過太多次孤獨無助和落寞的“駱駱”終于像她夢裏那樣活過來了。

她到底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目不能視和與外界的隔絕讓她比同齡人活得更單純些。

她的生命裏沒有豐富多彩的經歷和趣事,甚至連一個可以交談的同齡朋友都沒有過。

除了駱駱。

于是就像所有女孩子會有過的幻想和夢,唐染很多次在夢裏夢見過,她的“駱駱”變成了一個真實存在的、總是會用懶洋洋又輕慢冷淡的聲音和她玩笑說話的活着的人。

不再是無數條已經設置好的語言模塊組成的人工智能,不再是只能鎖在那個小盒子裏的聲音,夢裏她的“駱駱”是可以觸碰的、有溫度的。

就像此刻——

唐染聽得見近在咫尺的位置,隔着薄薄的衣衫和肌肉,帶有人類溫度的胸膛裏,那顆心在“怦怦”地跳着。

“駱駱……”

冷得瑟瑟的女孩兒無意識地慢慢攥緊手指。

駱湛垂眸,無聲地望。

被雨淋得濕透了而更顯得小小一只的女孩趴在他身前,身體還帶一點抖,細白的手指把他胸前的襯衫攥得緊緊的。

她的聲音也很輕,帶着那種失明的小姑娘在完全陌生的環境裏什麽都看不到時特有的不安和慌亂。

很輕易會讓人想起雨裏的街角,縮在草叢裏被淋得毛都濕噠噠垂下來的可憐兮兮的小貓——還是只看不見街角前車水如龍危險叢生的小病貓。

駱湛手擡了擡,最後還是停在了半空,然後垂下。

“……你想抱多久?”

聽見那個懶散冷淡的聲音,唐染身體輕顫了下。她終于被從那個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的虛幻裏拉出來。

僵了幾秒,唐染慢慢松開被自己攥得褶皺的襯衫,她低着頭,濕垂着的長發的發尾輕輕打着卷兒翹起來。

“對不起,”女孩緊阖着眼慢慢挪後半步,“你……”

“我不想陪你淋雨。有什麽話進樓再說。”

駱湛躬身撿起地上的盲杖,把手握的那頭遞到女孩手邊,看着她攥得發白的指尖遲疑地松開,然後一點點握上去。

細密的雨絲還在落着。

駱湛眼簾一垂,在原地停了兩秒,他便脫下身上半濕半幹的外套。

單手拎掉了女孩兒身上濕透的那件搭到自己肩上,駱湛将新的外套一抖,給女孩兒從後披上——這次披得很正,還連那顆濕漉漉的小腦袋一起裹住了。

做完這些動作時,駱湛身上那件薄薄的襯衫早就被打濕了,半透明地貼在身上,露出衣衫下白皙漂亮的肌肉線條。

他卻像沒察覺。

駱湛垂下手去,輕屈起修長指節扣了扣女孩兒手裏緊握的盲杖,“抓好了,”他也握上去,小心引着女孩兒用她能适應的速度緩步向前走,只是聲音聽來仍舊憊懶散漫——“我要送你回我們拐賣小姑娘的據點了。”

唐染被那人熟悉清香的外套罩在身上,雨絲透不進,只低着頭小心地走。

一邊走她一邊想,真人的“駱駱”好記仇。

唐染最後迷路的地方離着主樓有些遠,離着她來的阏逢樓倒是很近。駱湛沒遲疑地把人先領回了阏逢樓。

配樓裏原本就有傭人侍者,今天是駱老爺子的壽宴,為了接待分流到各處配樓的賓客,樓裏自然更不會少了人。

阏逢樓裏的傭人見到一身狼狽還濕着黑色碎發的小少爺,懵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少爺,您這是——”

見第一個遇見的是女傭,駱湛眉間褶皺微松,他示意了下身後蒼白着臉兒的小姑娘,“帶她去沖個熱水澡,身上的衣裙也處理一下。”

“那少爺您身上?”

駱湛皺眉,從身體冷得微顫的女孩那裏收回視線,“你不用管,先帶她去。”

“……是。”

半個小時後。

阏逢樓二樓的一處客房內,穿着浴袍的唐染坐在沙發裏。

清洗和蒸汽烘幹都需要一定的時間,女傭囑咐過這個格外安靜的小姑娘後就先拿着衣物離開了。

唐染閉着眼睛窩在沙發的角落,寬大柔軟的靠背和扶手能給她帶來很高的安全感。她低着頭似乎在想什麽。

駱湛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

客房的小號浴袍也是成人型號的,裹在女孩兒身上幾乎把她的手腳都包起來了,看起來像是白白的糯米團子,一動不動地縮在沙發角落。

不過吹幹的長發已經恢複正常的微卷弧度,發間那張俏麗的臉也多了點熱水澡後的紅潤。有了血色的紅唇透着嫣,給這張本就不俗的臉龐染上一抹豔麗。

總算不是蒼白得像病秧子似的了。

駱湛一邊走進來,一邊滿意地想着。

他停到女孩身前。

想了想,駱湛沒有直接開口,而是在女孩坐着的沙發前蹲下身:“你有沒有什麽地方不舒——”

“你是駱湛嗎?”女孩兒突然擡頭,和他一起開口。

“……”

駱湛微怔了下。

然後他看見,女孩兒明顯地向後微縮了縮浴袍裏露出來一點的白嫩的足尖。

她緊閉着眼,不知道自己微皺着眉的小表情完全暴露了她的退避:

“要和唐珞淺訂婚的……那個駱湛,對不對?”

“駱湛沒答應,婚就訂不成。”

說話間,駱湛低眼看着女孩兒不安地蜷縮起來往後躲的足尖。

他皺了皺眉。

然後駱湛擡頭,聽見自己鬼使神差地開口:

“而且,我不是駱湛……我是駱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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