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許婧鸾一個人游蕩在街上。

其實她摔杯子的剎那就已經後悔了。許博淵對她有多溺愛傻子也看得出來,這幾年要不是為了她,她哥都不至于活得那麽憋屈。就說許博淵把她叫出來,親自聽戴峥替紀俞嚴說親這事,也是許博淵尊重她的意見,換作別人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輪得到女孩子說半個“不”字?

然而道理她都明白,可當時當着戴峥的面,她要是就這麽服了軟,豈不是很沒面子?

紀俞嚴——

紀俞嚴是誰啊?不就是兩年前那個公然拒婚,害她顏面掃地,成為全京城笑柄的混蛋麽?

她撇了撇嘴,一想到這人,連對許博淵的愧疚都少了兩分。

戴相說親的時候許博淵一臉淡然,顯然是早就知道戴相的目的。她哥不知怎麽想的,其他人也就算了,竟然允許戴相來為紀俞嚴說親?怕不是想氣死她!

越想越氣,新仇舊恨湧上心頭,恨不得這就殺去紀家把那個紀俞嚴打上一頓。

許婧鸾順腳踢飛了一塊石子,在心裏憤憤罵道:我踢死你個紀俞嚴,我讓你拒婚!我讓你上門求親!

我呸!

呸呸呸!

“嘶——”

前頭冷不丁傳來倒抽冷氣的聲音,許婧鸾嘴角一抽。

她擡起頭,只見身前兩步的地方蹲着名白衣公子,玉冠束發,額角方正,長得倒是俊秀清朗,只是此刻的動作實在說不上雅觀。

他抱着條腿,眉眼因為吃痛皺在一起,許婧鸾順着他的目光低頭一看,那塊片刻前被她踢飛出去的石子骨碌碌滾到了兩人中央。

——妥妥的鐵證如山。

“……”

現在轉身走還來得及嗎?

“這位……公子,”許婧鸾深呼吸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真摯一些,“抱歉,我沒看到前面有人。”

“……”紀俞嚴愣了愣,眼底閃過驚訝與失落,又變成自嘲的了然——

她果然已經不記得自己。

也是,那不過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的回憶,都過去了這麽多年,誰還能記得呢?

“我沒事,”他抿了抿唇放下腿,站直身體,“郡……小姐不用放在心上。”

周圍熙熙攘攘,許婧鸾沒聽清他的話,見他像是沒事了,就随意點了點頭,“沒事就好,不好意思了啊。”

她說罷欲走,紀俞嚴卻跟着她挪了一步,又擋在她身前,許婧鸾挑了挑眉,“公子還有事?”

紀俞嚴神色複雜,“街上人多,小姐一個人,還是早點回家罷。”

許婧鸾身後沒有侍女,也不知為何會一個人出現在此。方才她迎面走來,面色顯然不大高興,是因為戴相上門為他求親的事情嗎?

許婧鸾撇了撇嘴,“我随便逛逛,青天白日還能出什麽事不成?”

若是就這麽回去,這一趟離家出走豈非一點用處也沒有,還顯得她毫無毅力?她故意在這大街上游來逛去,就是等着許博淵來找到她,她再和許博淵談個條件,讓許博淵把紀家的婚事拒絕了,她也好就着臺階順坡下驢。

她從來就是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紀俞嚴想起多年前的一點往事,眼神不禁柔軟了幾分。

眼前的人一身白底紅邊的立領襦裙幹淨清爽,明眸皓齒,與多年前那個小女孩相比更漂亮也更動人了,唯有這一份明媚一如既往,像一顆小太陽,令他這樣冷漠到了骨子裏的人都不由自主想要靠近,汲取溫暖。

“京中最近不太平,”紀俞嚴道,“殺害唐大人的兇手還未抓到,還是小心些得好。”

這人雖然話多了點,心地倒也不錯,自己傷了他他還反過來關心自己,可惜她現在實在沒什麽心情說話,許婧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道:“我家就在附近,一會就回去了,多謝你提醒,我先走了。”

紀俞嚴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只能側身讓開路來,看着許婧鸾走遠。

總歸是不放心,待許婧鸾走出幾丈後,他悄悄跟了上去。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近距離地看過許婧鸾,算起來已經快要六年。有許多話想說,可是真的站到了她面前卻又一句也說不出口,甚至連告訴她“我是紀俞嚴”的勇氣也沒有。

兩年前他去昱王府道歉許婧鸾沒有見他,許博淵也不過客套幾句,不鹹不淡幾句話将他打發。自那以後,他更是因為無顏面對許婧鸾,躲開一切可能會與許婧鸾碰上的場合,就連許博淵,也能避就避,盡量不去接觸。

皇帝如此忌憚昱王府的理由他從父親那裏得知零星,不僅紀家,京中世家都明白,端康郡主娶不得,誰娶了誰就是皇帝心頭大患。

他父親算不得大貪之人,然在官場上混得久了,又有幾個人能摸着良心說自己兩袖清風?兩年前皇帝捏着可大可小的把柄要挾紀家陪着演那一出戲,他為人子女,如何能因為自己一己私欲害了全家?

他沒有選擇,只能配合皇帝的安排,對此他并不後悔,那是無可奈何之舉,只是覺得愧疚,愧疚于許婧鸾,愧疚于這個他心愛了四年卻不敢宣之于口的姑娘,令她成為別人的笑柄與談資。

沒有人能想象他聽到父親前半句“皇上有心為你和端康郡主指婚”時有多驚喜,金榜題名、步步高升時也不過當時萬分之一。只是那一刻有多喜悅,聽完整件事後就有多悲涼。那一刻心中所有的想法紛亂迷茫,他唯一能夠想到的四個字竟然是:

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有那一瞬間他與許婧鸾離得這樣近,又莫名其妙在下一瞬就這樣擦肩而過。

戴峥為他上門提親,他終究是緊張的,下朝後未歸家,偷偷等在昱王府外,只是想要第一時間知道結果。沒想到沒等到出門來的戴峥,卻等到了一臉怒氣的許婧鸾——

他想他應該是被拒絕了,許婧鸾看起來很生氣,換作平時,她不可能一個人出府,也許是和許博淵吵架了。

難過嗎?難過的,但也沒有覺得意外。

其實他對結果早有預見,只是實在無法忍受什麽都不做就這樣失去,他必須試一試,哪怕注定了失敗,也必須試一試,否則怎麽能夠甘心?

他就這樣不遠不近地跟着,陪着許婧鸾又走過了兩個街口,直到幾個王府小厮打扮的人發現了許婧鸾,衆星拱月将許婧鸾圍在了中央。

許博淵的身影很快出現在許婧鸾面前,隔着人海也可以看清許婧鸾委屈而發紅的眼角,而後許博淵不知是說了什麽,她抱着許博淵的手臂破涕為笑。

真好啊我所愛的姑娘——

哪怕你拒絕我,我依舊希望你平安喜樂,若你能一直這樣笑着,便是我得償所願,再無挂念。

這時他注意到許博淵擡頭,向他這裏看了過來。

許博淵習武,敏銳非常,他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扯完後又覺得多此一舉,不需銅鏡,他也知道自己這個笑容該有多自嘲與無奈。

“應周!”許婧鸾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兔子一樣從王府大門外跳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喊,“應周應周應周!”

應周本與許璃一道坐在花廳中等着消息,聽到聲音擡起了頭來,“阿鸾!”

“應周應周!”許婧鸾得到回應,還未見到人,紀俞嚴求親那點不快已經全部散開,扭頭對身後的許博淵驚喜道,“哇——哥你真沒騙我!真的是應周!”

“阿鸾!”應周從花廳出來,見到許婧鸾一副活蹦亂跳的樣子終于放下心來,“你去哪裏了?”

許婧鸾正欲開口,忽然瞥見應周身後許璃走了出來,立刻閉了嘴。

“端康,你這跑得可真是時候啊,”許璃涼飕飕冷笑道,“孤同國師難得出門一趟都能撞上。”

許婧鸾躲在應周身後飛快撇了撇嘴,才探出頭來笑道:“嘿嘿,那可不是巧,要不怎麽能請來殿下大駕呢?”

見她嬉皮笑臉,許璃“哼”了一聲,看向許博淵,語氣不善,“堂哥現在該給孤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了罷!”

他就不信天底下真有這麽巧的事情,京城那麽大人這麽多,偏許婧鸾那侍女就能一把撞到應周身上,怕不是故意在那裏等着他們罷?!

許博淵還未說話,許婧鸾長嘆了一口氣,苦着臉道:“诶,還不就是我昨夜偷偷去了琊晏閣,又被他抓住了啊!”

她耷拉着眉眼一臉委屈,用不大不小恰好能被許璃聽到的聲音小聲埋怨:“我這都一個多月沒去了,再不去看看他們都要把我忘了。”

這謊話信手拈來,演得逼真,她愛去琊晏閣京城皆知,為了這事許博淵沒少教訓她,倒也合理。

許璃打量了半晌沒看出破綻來,只得憋了一口氣,道:“既然端康沒事,孤和國師就先回去了,出來這半日,國師也該累了。”

應周一聽要回去,第一反應就是擡頭看向許博淵,與對方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方才擔心着許婧鸾的安危沒有多餘心思去想,這會兒放下心來,他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是真的挺想許博淵和許婧鸾的,能見面很高興,只是這麽快就要回去,又舍不得。

他很想對許璃說我不累,還能再喝幾壺茶,不如再坐一會,又覺得許璃現在不太高興,說了可能會讓他更不高興,最後猶豫糾結半晌,只能對着許博淵抿出了一個笑容。

這笑容中帶着遺憾,卻又莫名滿足,許博淵心中狠狠一悸。

大概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就對應周這樣的笑容失去了抵抗力,只是一個笑,就讓這半個月來的思念膨脹爆炸,炸出滿天柔軟飛絮填滿心頭。

他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卻還是忍不住脫口道:“天色不早,殿下與國師不如留下用了晚膳再走?”

許璃正要開口拒絕,應周卻眼睛一亮,比他快了一步,“好啊。”

許璃額角一抽,“國師……”

應周扭頭,眯着眼笑,“這裏的碧玉三絲做得比宮裏更好,你一定要嘗嘗。”

“……”一道菜而已再好還能好出個花來?

許博淵不禁勾了勾唇。

每日都有人依照戴峥的吩咐來向他彙報奉仙宮中的事情,國師今日幾時醒來,太子又送了什麽珍寶去,國師一日三餐吃了什麽,諸如此類,細致入微。

無論他拒絕多少次,戴峥的人都雷打風吹不動,以至于他對應周的生活了如指掌,知道他在宮中無事可做,也知道他最近胃口不好,吃得一天比一天少。

他知道他這種關心其實沒有必要,應周不是常人,不吃不喝大抵也沒什麽影響,但除此以外,他也沒有別的什麽能夠給予了。

作者有話要說: 情敵相見,分外眼紅

大家好,這裏是又開始尬寫了的老未,甜什麽的都不存在的,我不會談戀愛,我談的都是假戀愛QAQ

感謝可耐的地雷和手榴彈 麽麽噠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