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四次讀檔3
“大公子, 四公子的下落找着了!”
靳寧海放下電話, 擡起頭看向面前的黑衣人。
黑衣人立刻垂下眼睛, 不敢與他對視。又畢恭畢敬地彙報道:“是在那個叫顏廣德的小子的窩裏。”
“他們倆在一起?”
“是!”
靳寧海沉默片刻,随後冷靜地開了口。“處理幹淨, 回頭不要讓老頭子知道!”
“是!”
黑衣人轉身, 手已經摸上門把的時候,背後又傳來靳寧海的一句叮囑。
“記着,四公子那邊, 若是還有轉圜餘地……”
他沉吟了一會兒,然後又嘆了口氣。“算了, 一起處理掉吧!”
“是!”
門啪嗒帶上了。
**
顏廣德現在很慘!
臉上抹着層厚厚的藥油,眼角腫成一條縫, 胳膊上還纏着紗布, 胸腹間大片淤青。
但是他眼下沒空管。只松松披着件襯衫,嘴裏叼着煙,手下飛速地整理資料,然後統統放入土黃色牛皮紙袋內。
“都收拾好了?”
“我這邊ok了。”
靳言刺啦一聲,拉合皮箱的拉鏈, 然後邁開長腿朝顏廣德走來。頭發濕漉漉的, 剛沖洗過的沐浴.乳.香味随着行走間飄過來。
“顏, 當真要走?”
顏廣德擡頭看了眼靳言。“我不知道你的身世秘密,又是誰負責的這件事,但如果這世上還有蛛絲馬跡可尋,線索必定在你母親當年生活過的北歐!”
“那也不用這麽急着走!”
“靳家, 太可怕!”顏廣德皺眉。淡藍色煙霧後二十一歲年輕的臉朦胧而又漠然。“有些事,我以後再講給你聽。但是被這樣的對手盯上,便如同附骨之蛆,你我如今手頭一無所有,還是盡早避開的好。”
“……講真的,”靳言湊到他面前,隔着似有若無的煙霧與他對望,也皺起兩道秾金色長眉。“我總覺得這一切像場夢。漫長,不舒服的夢。”
靳言刀削斧裁般的五官,似幻還真。
顏廣德再次深深凝望靳言,毫不避諱地展露出原本的銀灰瞳色。他兩指夾着煙,歪頭在靳言耳後輕啄了一口。“寶貝兒,這回聽我的,我們現在就走吧!買今晚最後一趟航班去A國。”
兩人湊到一處,呼吸交纏。煙草味與沐浴乳.香味混合在一處,連同這個出租屋裏剛安置好的柴米油鹽,在多年後時常出現在靳言的幻覺中。
總像是隔了一層積灰的毛玻璃,聲色隐約,人聲淹沒于風塵後,窺不見當時當地的真心。
**
當時當地。
在一吻過後。
“你這張臉,”靳言扭頭端詳了一下顏廣德,忽然笑道,“早知道不該打你的臉!”
“沒事兒,”顏廣德摘下嘴邊的煙蒂,按滅在紙杯內。“海關總歸能認得出。”
靳言點點頭。
兩人拉開門,剛下了五六級樓梯,顏廣德突然轉身将靳言往回推,然後将牛皮紙袋塞入靳言懷裏。“寶貝兒,你先回去!”
“怎麽了?”
“快!”
顏廣德來不及解釋,索性半抱着将靳言推回樓上,倉促打開門,然後把靳言連人帶行李全部關進門。反手将門從外頭鎖死。
他剛轉過身,背抵在門板上,就已經聽到下面傳來一陣上樓的腳步聲。腳步聲很輕,但是對于有創傷後應急障礙并常年為此困擾的顏博士而言,這些聲響足以引出體內殺氣。
殺氣騰騰。
他垂下眼皮,唇角冰冷地上勾。轉頭從樓道死角處抄起一把鐵鍬,人躲在暗處。
不一會兒從下頭果然上來了七八個黑衣人,都低低地壓下鴨舌帽,領頭那人穿着件黑色連帽兜衫,低着頭,眉目看不清。
第一個黑衣人頭剛露出來,顏廣德猛然抄起鐵鍬将那人掀翻下去,骨碌碌,多米諾骨牌一樣倒下去三個人。血流出來,樓梯扶手滴答滴答往下滴血。樓下有住戶傳來尖叫聲。
剩下的黑衣人閃身避開,擡頭望過來。顏廣德一招得手,趁勢而上,與黑衣人扭打在一起。他武功明顯高過這些人,但是為了拖延時間,也是為了迷惑對方視線,在纏鬥了約十來分鐘後,他刻意身影踉跄了一下,随後扔下鐵鍬,轉頭蹬蹬蹬往樓上逃跑。
“頭兒,那姓顏的小子跑了!”
“追!”
幾個黑衣人跟在他身後,身或多或少都負了傷。
顏廣德邁開大長腿一路往上沖。
三樓。
四樓。
五樓。
一路沖到七樓樓頂。
顏廣德沖至七樓樓頂,打開天臺的鐵門,然後回身将鐵門重新關上,挂上鎖。
他人跑上天臺,喘口氣,朝四面打量一圈。天臺上搭着晾衣繩,因為天氣好,亂七八糟的曬了許多床單衣服。逃是無處可逃了。跳下去,怕會當場摔死。
顏廣德略一沉吟,在欄杆邊探頭往下看了看。幸好,老式的房子消防通道做的也比較多,拐角隐蔽處還有一小截通往二樓的鐵梯子。只是需要個搭手的家夥,從天臺爬到梯子那裏。
他潦草地拽下一條床單,擰成繩索,在欄杆上打了個結鎖死。然後小心翼翼地跨出欄杆,手攀着繩子,身體在半空靈活地一蕩,腳尖踩到鐵梯,便放開繩子,沿着梯子往下爬。
剛下得一半,那些黑衣人已經到了。咔噠絞開鐵鎖的聲音,一群人密集而又刻意放輕的腳步聲,聲聲入耳。
顏廣德偷空朝上看了一眼,可能是露出額頂黑發,那群黑衣人中有人發現了他的行蹤,腳步聲匆匆奔過來。
他沿着鐵梯往下爬的更快。到了盡頭處,雙手一松,兩條一米四的大長腿邁入二樓陽臺,然後從二樓那戶人家的陽臺翻出,直接跳到街面。
這一跳,他幾乎使出了畢生所學,全身放松至嬰兒狀态。雙腳一落地,就往前跑。
風速撤銷了大半的沖擊力。他往前沖出去十幾米遠,才扭頭看了眼。遙遙地,看見那幫黑衣人在七樓天臺欄杆探出上半身。
顏廣德冷漠地笑了笑。
他沖到街面上,直接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人坐上車後,掏出電話,一連串未接來電,都是靳言的號碼。
顏廣德等氣息喘均勻了,才回撥過去,給留在家裏的靳言交代道:“寶貝兒,是我!你聽我說完,不要打斷!再過20分鐘,如果門外沒有什麽動靜,你便提着箱子出來。直接打車去雲深機場!”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那頭的靳言也慌張起來。聲音急促,顏廣德幾乎能想象到那雙深藍色眼睛的瞳色起了變化,眼角充血。
“有人追蹤,”顏廣德在出租車上,不方便說,便含糊其詞道,“靳寧海派了人來。應該是想了帳。”
電話那頭沉默下來。
“……他總不至于殺我。”
良久,靳言淡淡地道。語帶諷刺。
“凡事先做最壞打算!如果有什麽意外,你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你現在怎麽樣,還安全嗎?”
“安全。”
“寶貝兒,記住我剛才的話!”
顏廣德正要啪一聲收線,目光從出租車窗外望去,街上人潮洶湧。1999年的冀北城,堵車還沒有那麽兇,但是壞處就在于,秩序也沒有後世那麽整肅。
他又改變了主意。
“算了,我找人接你。你認得他的。”
顏廣德挂斷電話,讓司機開着車在城裏胡亂兜着圈子。
**
盡管借助于量子糾纏器,他重生複活了n次,然而顏廣德卻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在1999年,在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冀北城倉皇逃命。
他又撥通老江的電話,讓老江去他住的那間出租屋去接應靳言。老江還待問什麽,他急促地叮囑道,“務必是你親自去接人!”
老江悚然一驚,電話那頭傳來慌慌張張穿鞋子套衣服的聲音,伴随一個嬌滴滴的女子撒嬌撒癡。
顏廣德皺眉。“師兄?”
“嗯,你放心!”
老江斥責了那女子一句,随後捂住話筒,鄭重地承諾道:“君子一諾!”
顏廣德松了口氣,下意識從牛仔褲褲兜裏摸出最後的半盒煙。他嘴裏叼着煙,卻沒點火,只看着窗外街景出神。然後想了想,又撥通西蓮酒吧老板野貓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多聲,野貓都沒接。就在顏廣德幾乎要放棄的時候,野貓慵懶而又欠揍的聲音終于響起。“喲,這是誰呀?你怎麽知道老子電話?”
聲音醉醺醺的,像是喝了很多酒,又或者是昨夜宿醉,現在還沒醒。
顏廣德直奔主題。“我們同靳家翻了,需要些錢,也需要些人。方便的話帶錢來雲深機場。”
“幾點鐘?”野貓先是本能地接了一句,随後突然頓住,嘎嘎地怪笑起來。“老,老子為什麽要幫你?”
然後不等顏廣德回答,野貓又嗤笑道,“你好歹拐到了靳公子,可我有什麽好處?”
“你要什麽好處?”顏廣德冷靜地問道。
電話那頭遲疑了片刻。
“……你要與靳家對着幹?那可是自找死路!算了,老子也不要好處,你留着找人替你收屍吧!”
野貓說着懶洋洋的就要收線。“祝你們好運!其他的,沒了。”
聲音漂浮,像是還沉浸在酒精裏沒醒。
“你幫我這一次,以後你要什麽,我都盡量找給你。”
“呵,口氣真大!”
“別忘了Johnny……”
顏廣德提到Johnny,野貓像是終于清醒了,一秒鐘邏輯上線。
“那小孩兒你不是不要的嘛?再說了,他又不是你什麽人!”
“可我一句話,就能讓他改變主意。”顏廣德笑的意味深長。“老板,那樣的話,你可就毀了大生意!”
顏廣德說的很隐晦,但野貓卻立刻聽懂了。Johnny先前在酒吧為了顏廣德醉酒的模樣依稀仍在眼前。加上之前在西蓮酒吧,野貓曾親口求顏廣德放棄Johnny,當時顏廣德被靳言的一個電話匆匆叫走了。
至于Johnny?他沒說。
野貓頭疼地哀嚎一聲,随後不情不願地道,“50萬,不能更多了!”
“好,成交!”
顏廣德一口咬定,随後挂掉電話。
“老子上輩子欠你們的!”
野貓頭疼地揉了揉額頭,轉頭。他身後床上正躺着一個人,許是被電話吵醒了,發出綿長的“嗯——”一聲。
随後一只手伸出被窩,纖細而又白皙,朝他勾了勾手指。
“小妖精!”
“嗤!”Johnny慵懶的聲音響起。“老板,一大清早就罵人啊?昨晚你可不是這樣喊人家的啦!”
“什麽大清早!”
野貓啐了一口,忍不住走回床邊,手拍在Johnny長滿膠原蛋白的臉上。
“老子不過就睡了你幾次!好嘛,現在叫人拿捏住了!”
“誰?”Johnny含糊地嘟囔了一句,眼角掃過,眸光裏仍有未散盡的綿軟。
“一個,挨千刀的小子!”
野貓憤憤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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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