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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恣頭皮一麻,朝着聲音看了過去,果不其然,霍言祁騎在一匹白馬上,正面無表情地俯瞰着她,春日的暖陽在他的身上鍍上了一層柔和的淺金,那渾身的冷肅頓時被沖淡了不少。

她的眼珠一轉,迎向了那道目光,讨好地沖着他眨了眨眼:私人恩怨暫且放在一邊,如何?

霍言祁的嘴唇緊抿,翻身下馬,徑自走到她身旁,看向那日松:“比什麽?我随意,你請便。”

不知為何,晏恣一下子好像吃了一顆定心丸,腆着臉湊上去跟了一句:“聽到沒?誰給誰磕頭可不一定呢,不過,就算是你們想要叫我爺爺,我可還不一定收你們做孫子。”

霍言祁在一旁輕咳了起來,壓低聲音道:“你的确做不了爺爺。”

晏恣咧嘴讨好地一笑:“全讓給你做,你收這麽多孫子,兒孫滿堂。“

霍言祁臉上的表情扭曲了起來,別開臉去,再也不想和她說話了。

晏恣渾身舒暢,沖着那日松叫道:“廢話少說,咱們來比拳腳劍術,三盤兩勝。”

她早就在心裏盤算好了,霍言祁腰上懸着寶劍,必然精通劍術;辛子洛剛才那一拳和包圖魯不相上下;而她就作為靈活機動的那一場,就算輸了也不打緊。

那日松和身旁的人耳語了片刻,笑着說:“你這娃娃太不客氣,我們遠來是客,總不能什麽好處都讓你占了吧?比什麽由你定,幾個人比就由我們定了,大家各出五個人,勝了三盤為贏。”

“五個?”晏恣看着自己這邊的四個人,眼珠滴溜溜一轉,計上心來:“好,既然你們要出五個,那就不能比拳腳射箭了,我們來比蹴鞠,誰先踢進三個球就算誰贏!”

說起蹴鞠,四周圍觀的人都精神一振。

蹴鞠從前朝便開始流行,一時之間風靡全國,就連四周的番邦、小國都喜愛蹴上幾下。到了前朝後兩個皇帝時,非但民間盛行,宮廷中也趨之若鹜,前朝皇帝不僅喜歡看,還喜歡踢,從民間找來許多高手,幾乎每個月都會有蹴鞠賽事,并有高額賞金和官位。

上行下效,到了後來,官員們都無心政事,軍隊中更是借着蹴鞠練兵而行亵玩、*之風,朝政就是從這時摧枯拉朽般開始搖搖欲墜。

到了大梁立國,梁元帝數次頒布政令,嚴斥官員享樂之風,斬了幾個貪腐行賄的官員,朝政風氣這才清明了起來。

曾有官員上奏說要嚴禁蹴鞠,說是玩物喪志,動搖國之根本,梁元帝只是沉思了片刻,說了一句:非物之錯,乃*也。

自此之後,蹴鞠誤國的帽子這才算是摘了下來,不過也再沒有像前朝一樣風靡,只是和唱戲、說書一樣,作為一樣普通的民間娛樂。每逢節慶,會有當地鄉紳組織蹴鞠隊來一兩場對抗賽娛樂鄉親,洛鎮也不例外,今年有兩個還被選中了去了京畿地區的元宵蹴鞠會。

和一對一的比武不同,這蹴鞠除了體力以外,講究的還有技巧和配合。那日松這六個人毫無疑問都是武将,晏恣這邊看起來只有兩個習武的,五場三勝必輸無疑,而五人團體對抗,卻還有一線生機。

晏恣插科打诨,連嘲帶諷,三言兩語定了下來,雙方各出五人,一人場外指揮,四人上場蹴鞠,三日後巳初在縣衙旁的校場,先入五球者為勝。

那日松頂着一張烏龜臉站了這麽長時間,又沒占到半分便宜,氣得腦門都快冒煙:“既然如此,這場賽事得加點彩頭!”

“彩頭不就是認爺爺嗎?”晏恣摸着下巴思考說,“其實要這麽說,剛才我已經贏了半場,包圖魯叫了我好幾聲小爺。”

包圖魯鬥嘴鬥她不過,只會在一旁氣得直喘氣。

那日松從脖子上扯下一塊挂件來,挂件是一塊骨頭,上面鑲着鹌鹑蛋大小的雞血寶石。他陰沉着臉說:“這是我們部落的寶貝,乃無價之寶,你有什麽賭金?”

晏恣撓撓頭,她渾身上下,就剩下小狗子給她的那十個銅板。

那日松輕蔑地一笑:“你沒賭金也行,贏了我這寶貝歸你,要是你輸了,除了磕頭叫爺爺,你得跟我走,做我的小厮。”

還沒等晏恣說話,人群裏有人喊了起來:“你當我們大梁人沒銀子不成?一塊破石頭就想帶走小恣?”

“小恣,豁出去了!我有五兩銀子老婆本,湊給你當賭資!”

“我出一貫,我老婆都不知道的私房錢。”

……

晏恣沖着人群連連拱手,洋洋自得地說:“多謝多謝,不夠啊,大家再多湊點。”

人群中哄笑聲傳來,一旁的霍言祁看得忍不住替她害臊,真想甩手就走,眼不見為淨。

正鬧着,一個半大的小孩從人群中蹬蹬蹬地跑了出來,把手中一張紙舉到晏恣面前,吸溜着鼻涕道:“有人讓我把這個給你當賭金。”

晏恣漫不經心地接了過來瞟了一眼,頓時打了個激靈:上面寫着洛安山莊四個大字,下面是幾行小字,寫着房屋的所在和占地,還有紅的晃眼的幾個印章和手印……

在洛鎮,一百兩銀子能買一棟一進的民居,近千兩能買一座大宅院,而這樣占地二十來畝的山莊,最起碼要數千兩,完全将那雞血寶石的風采壓了下去。

她的胸口一陣激蕩,“啪”的一聲,豪氣沖天地把房契拍在了那日松的手上:“和我們大梁人比闊氣,你太嫩了!”

景福樓的貴賓包房中,小二麻溜兒地把菜一道道地往上端,臉上笑得像朵花似的:“小恣多吃點,攢點勁把那幾個轶勒人踢得屁滾尿流。”

晏恣費了一早上的唇舌,口幹舌燥,端起旁邊的茶水一飲而盡,招呼着說:“吃吃吃,今天是那姓曲的請客,不吃白不吃,最好吃窮他。”

大夥兒都是年輕人,加上晏恣這個天生善于暖場的貨,三言兩語間,大家便互通了姓名,熟絡了起來。

“予墨,這名字真是好聽。”晏恣贊道,“在下姓晏,單名一個恣。”

“恣?”衛予墨沉思了片刻,“可是上次下心的恣?”

晏恣點了點頭。

“好名字,令尊一定是盼着你一生順遂,恣意無忌。”衛予墨贊道。

晏恣聳了聳肩:“我沒父親,從小就是母親把我帶大,不過這的确是我母親的心願,她願我一生無拘無束,恣意随心。”

衛予墨面露驚詫之色,不過立即斂了心神道:“令堂一定是名奇女子。”

“那些人的臉,是不是你弄的?”辛子洛終于忍不住插話問道。

晏恣做了個鬼臉:“被你看出來了,我在墨汁上加了指甲花的花汁,昨晚我趁着他們喝醉酒畫的,這幾天他們都沒法出門了。”

她說着說着壓低了聲音:“用醋能洗掉,別告訴那幾個,讓他們頂着那張臉來蹴鞠,嘔死他們。”

衛予墨面露驚詫之色,連連搖頭:“真的是你弄的……你的膽子也太大了!”

辛子洛沉下臉來:“小恣,你胡鬧也得有個限度,他們随便哪個人和你較真,你都死定了。”

“好了別生氣了,我告訴你,我替我自己看過相了,天圓地方,福澤深厚,我這是大富大貴的命,懂嗎?怎麽可能在那幾個轶勒人手裏送了命?”晏恣頗為自得地說。

辛子洛簡直被她說得哭笑不得:“那你替我看看相?”

晏恣煞有介事地湊近了他的臉,兩個人四目相對,辛子洛的臉微微泛紅。

“鼻梁高挺,臉型方正……”晏恣的目光在他的臉上梭巡着,忽然驚嘆了一聲,“我才發現你的耳垂又厚又大,正面卻看不見,老馮說了,這是帝王之相!子洛你将來發達了可別忘記提攜我一把!”

辛子洛頓時咳嗽了起來:“小恣你……這是被那道士騙傻了吧?”

晏恣嘿嘿地笑了起來:“聽着圖個開心嘛,別當真了,來,吃菜,吃菜!”

幾個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兒便吃飽喝足,晏恣便開始點人頭分配任務:“予墨你讀的書多,腦子好使,可以在場外為我們出謀劃策,也算是湊個人頭。”

衛予墨也不推辭:“行,我曾在書院裏看過前朝的幾本蹴鞠書,回去我再翻翻,到時候旁觀者清,說不定也真能幫上點忙。”

霍言祁一直沒怎麽說話,這會兒盯着晏恣開了口:“你行嗎?”

晏恣呵呵笑了兩聲,斜眼看着他:“霍……霍小哥,打架我不是你的對手,可要是咱們來一場白打,我可不一定會輸哦。”

霍言祁輕哼一聲,不置一詞。

“不過那幾個轶勒人人高馬大,又擅長拳腳,一定會橫沖直撞,霍小哥和子洛負責攔截他們,只要能讓我脫了空,我的準頭還是不錯的……不對,我們還少了一個!”晏恣終于回過神來了。

“實在不行,讓辛叔上,他會拳腳,雖然不會蹴鞠,不過可以阻攔那包圖魯,我便可以騰出手腳來幫你。”辛子洛建議說。

晏恣頓時郁悶了起來,辛叔一見到她就一臉的苦大仇深,她只怕她會沒心情踢啊。

“我倒是有幾個幫手,不過趕到這裏最快也要明天下午,怕配合不夠。”霍言祁思忖了片刻道。

門口有人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正是剛才盛情把他們拉到這景福樓的曲少爺,只見他沖着晏恣陪着笑臉道:“哪裏用得着去別處借幫手,這裏不是現成有一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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