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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恣“哎呦”一聲捂住了腦袋,吶吶地道:“真……真的嗎?”

“哪個招搖撞騙的是你師父?你這樣胡說八道,小心被官府抓了去,治你個妖言惑衆!”霍言祁吓唬她。

晏恣縮了縮脖子,終于想起來,那日馮道長在地上畫了星象圖,啰啰嗦嗦地講了一堆,然後兩個人發現了溪裏有魚,便捉魚烤魚吃了,把星象圖抛到了九霄雲外。

再然後便是這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馮道長還沒往下教呢……

“我說什麽了?我什麽都沒說!”晏恣立刻狡辯,“星象那是鬧着玩的,看相算卦才是我的強項,你等着!”

幸好小狗子給的十個銅板還沒有丢掉,晏恣掏出了三個來,戳了戳霍言祁:“雙手并攏放在胸前,和我一起默念蹴鞠二字。”

霍言祁看着她閉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詞,她的下巴微微擡起,神情虔誠,月光下,透着一股別樣的率真。

剛才那突如其來的心跳忽然有加重的趨勢。

眼前的鼻尖小巧秀氣,他使神差地擡起手來,居然想在那上面捏一下……

“喂,你東看西看幹什麽!不虔誠必定卦象不準!”晏恣睜開眼來不滿地說。

霍言祁的手一抖,擦着她的發髻而過。

他回過神來,看着自己的手指頭,忽然十分納悶,自己這是受了什麽蠱惑?

月華輕灑,如詩如畫,是了,一定是這月色太美的緣故。

霍言祁在心裏默念着,恢複了正常:“你頭發上有東西粘着。”

晏恣一捋頭發:“算卦呢,看頭發幹什麽,看我的!”

說着,她的雙手搖晃了起來,那叮鈴鈴的銅板聲在寂靜的夜裏分外清脆。

晏恣一連搖了六次,掰着她的十個手指頭,把霍言祁的十個手指頭也用上了,最終一拍腿:“成了!第三十九卦,讓我想想,三十九卦是什麽……是什麽來着?蹇卦……”

霍言祁被她念叨得頭昏腦漲,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什麽?蹇卦?卦象是什麽?”

“大雨傾地雪滿天,路上行人苦又寒,拖泥帶水費……”晏恣背不下去了——這是個下下卦。

晏恣是被鳥兒的叫聲吵醒的。

昨晚垂頭喪氣地回到家裏,不知道是不是太受刺激,她居然倒頭就睡,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探頭一看日頭,已經過了辰時。後院吳嬸正在擇菜,廚房裏熱騰騰的蜜棗粥已經盛好了,泛着香氣。

晏若昀不在,晏恣大喜,匆匆喝完了粥正準備溜之大吉,吳嬸叫住了她,無奈地說:“小恣,你娘說了,讓你等她回來。”

“我……我新認了個夫子……”晏恣眼珠一轉,抱着她撒嬌道,“真的,他學問可好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他答應了收我為弟子。”

吳嬸向來都盼着她能學點大家閨秀學的東西,收收她跳脫的性子,怎奈何母女倆都志不在此,只能把這點念想悶在肚子裏,如今一聽,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晏恣舉手指做發誓狀,“要是你們不信,我把他帶回來給你們瞧,你們以前說的那些人都不及他的一半。”

她打算好了,衛予墨看起來斯文隽秀,又博覽群書,到時候把他帶到家裏,讓他用三寸不爛之舌勸說晏若昀,一定能事半功倍。

“那夫子最是守時,我要是沒準時去,他就不認我這個弟子了,哎呀不和你說了,我要遲了……”晏恣咋咋呼呼地叫着,趁着吳嬸一猶豫,鑽出院門溜了。

出了門,晏恣往市集一拐,先去了辛子洛的鋪子。

幸好,辛叔不在,不用聽他夾槍帶棒的聲音,而辛子洛正在招待一個買山參的客人。

晏恣裝成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厮,三言兩語便忽悠得那人掏了銀子,樂呵呵地捧着山參走了。

辛子洛默默收拾着桌上的東西,鋪裏另一個夥計要來幫忙,被他瞪了一眼,識趣地縮到角落裏去了。

晏恣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嘻嘻地問:“你到底怎麽了?這兩天怎麽好像換了個人似的。”

辛子洛沉默了片刻道:“小恣,我不喜歡那個姓霍的,你別去招惹他。”

“我也不喜歡他,他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晏恣叫起屈來,“這不是逼不得已嗎?這洛鎮哪裏還能找出一個和他一樣身手的人來?”

辛子洛的臉色稍霁:“真的?”

晏恣點頭道:“等比完了,他走他的陽關道,我們走我們的獨木橋。可現在你可不能拆我的臺,要是我真的輸了要向那些轶勒人磕頭叫爺爺,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辛子洛頓時高興了起來:“我昨天那不是一時生氣嘛,你看,我把辛叔都調走了,就是為了這幾天能好好地和你練蹴鞠。”

“這還差不多,”晏恣松了一口氣,“辛叔幹什麽去了?”

“我讓他去采辦些這邊的特産,等你這裏完事了,我便眼看着又要出去跑商了。”辛子洛嘆了一口氣,定定地看着她,“這才和你沒聚幾日,真舍不得走。”

晏恣聽得心癢癢的:“你這次去北邊還是南邊?好玩嗎?聽說西北那邊的草原一望無際,那草都能和人一般高,馬跑上一天都還看不到草原的邊。”

辛子洛又驚又喜:“是啊,這個季節去那邊最是好玩,沿途的風景很美,你想去嗎?跟我們一起,也好互相有個照應。”

晏恣猶豫了片刻,她的确有這個打算,想要跟着商隊出去見見世面,看看有什麽行當可以賺銀子,她年紀也不小了,就算不打算像普通女子一樣嫁人生子,也總不能讓家裏養她一輩子吧?更何況,吳嬸和母親會漸漸老去,到時候要靠她挑起家裏的大梁。

“好,等這場蹴鞠比完,我和我娘商量一下。”

辛叔不在,這鋪子就成了晏恣的天下,惬意得很。兩個人談天說地,不知不覺便到了巳時。

到了曲府校場,球門已經修好,另外三個人也在了,曲寧正有一下沒一下地颠着球玩,霍言祁則和衛予墨在一旁聊天。

一見到他們倆,曲寧長出了一口氣,樂不颠颠地迎了上來:“就等你們倆了,遲到了,罰球三個。”

衛予墨也笑了:“來了就好,子洛,快,我昨日在書院裏翻到了一本蹴鞠的孤本,上面有兩個出其不意致勝的妙招。”

晏恣拽了一下辛子洛,辛子洛大步上前,經過霍言祁的身旁,沖着他點頭示意。

霍言祁忽然開口道:“看起來今日子洛心情不錯。”

辛子洛怔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回頭看了一眼晏恣,嘴角露出了微笑:“是,到時候球場上一較高下。”

簡單地讨論後,四個人又分為兩組,不過,這次是霍言祁和辛子洛一組,曲寧和晏恣一組,這下兩隊人高下立判,霍辛二人明顯占了上風,曲晏二人幾乎被逼到場地的角落。

只是霍辛二人雖然壓了一頭,也只是在一開始大力激射貫穿球門進了兩球,中途一直被晏曲二人幹擾射歪了兩個撞在球杆上,有一次甚至猝不及防被晏恣從後場帶到前場,霍辛二人合力圍堵時晏恣一腳分給了伺機而動的曲寧命中了球門。

這一場蹴鞠打得晏曲二人筋疲力盡,霍辛二人卻除了呼吸聲略重之外,神色如常。

晏恣整個人躺在草地上成一個“十”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曲少爺則躺在躺椅上,身旁兩三個美婢伺候着,喂水的喂水,打扇的打扇,捏腿的捏腿,叽叽喳喳的,甚是熱鬧。

游廊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十來個人手捧着托盤魚貫而入,三下五除二,在校場外搭了一個簡易的臺子,将點心和茶水放在了桌上。

“諸位公子辛苦了,用些點心歇歇。”領頭的一個恭謹地說。

杯盤都是景福樓的,盤子解開,香氣四溢,香酥條、八寶粥、玫瑰酥、翡翠奶黃包……

晏恣一個鯉魚打挺蹦了起來,三步兩步便沖了過去,夾起一個奶黃包就往嘴裏送,不一會兒便鼓起腮幫子贊道:“曲寧你還真夠意思啊,哪裏發財了?這麽大手筆。”

曲寧納悶地撓撓頭:“我……沒有啊……”

曲府的管家一溜兒小跑到了曲寧面前,耳語了幾乎,曲寧霍地一下站了起來,興奮地說:“你們先吃,家裏有客人來,祖母讓我去見見,去去就回。”

除了晏恣,另外三個人對點心都沒有太大的興趣,只是用了些粥。不過,送來的茶葉香氣撲鼻,下人在旁邊架了爐子,現燒現泡,甚是講究。

衛予墨呷了一口,只覺得醇厚甘香,忍不住贊了一句:“好茶。”

霍言祁看着那水中的茶葉,嫩綠勻齊,芽芽直立,湯色清澈;抿了一口齒間流芳,後味悠遠。

他眼中露出驚異之色:“這是特等的龍井,向來就是貢品,居然能在這小小的洛鎮喝到,實在難得。”

“茶煙一縷輕揚,蘭芝數動沁香,”衛予墨淺抿了兩口,贊嘆道:“不愧是上好的貢茶。”

辛子洛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納悶地道:“這就是那傳說中一兩茶葉一兩金的茶葉?喝起來也沒什麽特別嘛。”

晏恣口裏的茶水一下子噴了出來,揪着胸口氣急敗壞地問:“什麽?我這杯茶要幾十兩銀子?”

霍言祁看着她,抿緊的嘴唇忍不住微微上翹,正色道:“只怕你就算有銀子也買不到。”

“我……姓曲的……這個敗家的怎麽不給我銀子,喝什麽勞什子的茶!”晏恣對着茶葉怒目而視,好一會兒才一拍桌子,端起杯子來一飲而盡,“今天我要喝個夠!”

她一口氣喝了兩杯,看得衛予墨直搖頭,這樣喝法,真是牛嚼牡丹,浪費了這好茶。

還沒等她喝夠,曲府的管家回來了,歉然道:“對不住各位公子,我家少爺有些不舒服,來不了了,老太太說,你們請自便。”

四個人面面相觑,這是怎麽了?難道出了什麽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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