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晏恣心裏焦急,嘴上和那日松插科打诨,眼角不停地掃向人群,盼着曲寧趕緊從天而降。

“看來不用比了,有人怕了我們,直接不敢來了。”包圖魯和身後的幾個人一起哈哈大笑了起來。

霍言祁的目光冷冷地看向包圖魯,一字一句地道:“以三敵四也足矣。”

包圖魯被他的目光掃過,笑聲滞了滞,頓時惱怒起來:“大話誰不會說?有本事我們倆……”

那日松截斷了他的話頭:“說好的各出五個人,你們人沒到齊,那便是輸了。”

“我們少一個人你都不敢比嗎?還整日吹牛說你們轶勒的勇士多麽厲害。”晏恣急眼了,這樣不明不白地輸了,她可以去買塊豆腐撞死了。

那日松不為所動:“比賽有比賽的規矩,我們不愛逞匹夫之勇,你們認輸了就是。”

“他馬上就來,只是耽擱了片刻而已。”晏恣鼻尖滲出汗來,真恨不得把曲寧揪出來拳打腳踢一頓。

那日松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好,那我再給你一盞茶的功夫,要是再沒人,你們就乖乖認輸,不然,你們大梁人就是言而無信、背信棄義的小人!”

晏恣不再和他廢話,正想往外沖,卻被霍言祁一把拉住:“別去,小心落單了遭人暗算。”

“誰……誰會這麽無恥?”晏恣氣得直哆嗦,“我去叫曲寧,他要是當縮頭烏龜……”

“一定是有人去恐吓曲家的人了,”霍言祁冷靜地道,“随便叫個相熟的人進場就是,湊個人頭,站着不動也行。”

那日松一使眼色,有兩個轶勒人把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沖着人群揮拳示意,惹來一片嘩然。

晏恣握緊了拳頭,這是萬不得已的下策,她只盼着曲寧還能從天而降……

忽然,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有人在外面喝道:“快閃開!”

人群亂了片刻,讓出了一條道,一匹棗紅馬疾馳而來,堪堪在晏恣面前勒住了馬頭,一人從馬背上躍了下來,也穿了一身白色的蹴鞠服,只是那前襟還沒來得及紮起,頭發也還沒有束好。

“曲寧來不了了,我來替他!”那人沖着晏恣咧嘴一笑。

晏恣這才看清了,眼前這人和曲寧差不多年紀,皮膚白皙,眉眼秀氣,而眼神中卻透着幹練和精明,晏恣盯着看了兩眼,總覺得有點眼熟,卻一下子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你怎麽稱呼?”病急亂投醫,匆忙之下晏恣也顧不得別的了。

“姓景名铄,曲家的表親,小時候也練過幾腳蹴鞠,勉強可以湊個數。”景铄盯着晏恣道。

原來他就是前兩日在假山上觀看他們練習的曲家表哥。晏恣的心放下了一半,看着對面那日松那張便秘臉,她嘲笑着道:“如意算盤落空了吧?開始!”

和曲家練習用的小校場相比,這個校場顯然大了許多,洛鎮的元宵蹴鞠會就是在這裏舉行。兩個球門用竹竿和球網架起,球網中間是一個不到兩尺的圓洞,就是俗稱的風流眼。

兩隊猜拳定開球,晏恣一個拳頭贏了那日松,一腳便将球踢向辛子洛,包圖魯直沖截球,辛子洛一個背拐将球的去勢消去,虛晃一閃身繞過包圖魯,又連踢了兩腳,球一腳起高朝着球門挂去。

晏恣早已在球門前候着,只是跟着她的有那日松和另一個轶勒人,那日松人高馬大,一個沖頂便将球截走,另一個轶勒人則一腳踹向晏恣的腳腘。

晏恣被霍言祁練得早就耳聽八方,膝蓋一拐便避過了這一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幾乎就在同時,霍言祁在後面不動聲色地擡腳一絆,那個轶勒人摔了個狗啃屎。

四周哄笑聲和叫好聲響起,緊接着又全體倒抽了一口涼氣,那日松已經截着球到了球門前……

暗紅色的鞠時而在半空中畫着弧線飛過,時而被控制着上下跳躍,時而在兩人之間互傳,令人目不暇接,精彩紛呈。

那日松他們雖然都是粗莽漢子,腳下功夫居然也很是了得,仗着人高馬大,截球、斷球的本事并不遜色,只是準頭稍稍不佳,十次有八次不中,好幾次鞠都打在球杆上反彈出來,引得圍觀的人一陣陣驚呼。

而晏恣這邊四個人也毫不遜色,霍言祁和辛子洛長于沖撞搶斷,晏恣靈活,景铄雖然是半途加入,卻意外得合拍,尤其是在配合晏恣時,幾乎可以說是默契無間,令晏恣刮目相看。

第一球,晏恣奔跑截球中被那日松絆倒,辛子洛、霍言祁救援,包圖魯等六人一起混戰,球被一腳分給了第四個轶勒人,景铄單人對抗明顯不及,被轶勒人洞穿風流眼。

第二球,辛子洛從包圖魯處截球,分給晏恣,晏恣左沖右突,仗着身體靈活吸引那日松和包圖魯二人後,趁勢将球一腳開往自家球門,霍言祁斷球,辛子洛和景铄掩護,霍言祁輕松将球踢入風流眼,追平。

第三球,辛子洛和景铄配合失誤,同時争搶導致球落地,被轶勒人奪了開球先機,三個人護着中間一個那日松,往球門直沖,而霍言祁不知道為何,愣了個神,眼睛沒盯着那鞠倒是看向了球場外面,須臾之間,晏恣這邊先機盡失,再失一球。

晏恣抱着鞠,氣沖沖地走到霍言祁身旁,壓低聲音:“你看啥呢?有漂亮姑娘嗎?這裏有一個怎麽不看?”

霍言祁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嘲諷地問:“你?姑娘?”

晏恣的嗓門大了起來:“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霍言祁不屑地看着她,雙手背在身後,一語不發。

辛子洛和景铄都跑了過來勸架,就連旁邊的衛予墨也過來了,低語了幾句這才分開。

一旁的轶勒人顯然幸災樂禍,一邊喝水休息,一邊大聲地嘲笑了起來。

晏恣沖着霍言祁一使眼色,吆喝了一聲,大家重新上了球場,轶勒人的沖撞明顯頻繁,他們一球球領先,鼓足了勁想要一球定輸贏,晏恣卻十分沉穩,和辛子洛一起将鞠對傳,他們倆相處的時日最多,配合默契,把鞠耍得眼花缭亂。

晏恣身手靈活,辛子洛高大勇猛,轶勒人一時倒也難以搶過鞠來。

景铄在旁邊有點着急,頻頻向他們倆招手示意,讓他們找機會把鞠分過來,霍言祁卻百無聊賴地站在自家球門不遠。

說時遲那時快,晏恣忽然輕叱一聲,背轉身,鞠在她的腳尖一停、一挑,球仿如流星般朝着霍言祁直奔而去。

幾乎就在同時,晏恣一側身,從那日松的腋下竄出,朝着霍言祁的左前方飛奔。

霍言祁眼疾手快,一個雙肩背月将球停住,趁着轶勒人還沒趕到,肩膀一頂,球落在腳背一拐,轉了方向朝着晏恣飛去。

晏恣魚躍跳起,将球定在頭頂,旋即一個漂亮的鴛鴦拐,那球旋轉着朝着風流眼而去,“噗”的一聲,不偏不倚,正中一球。

那日松他們還沒反應過來,足足離晏恣還有數丈之遙。

一片叫好聲和擊掌聲傳來,晏恣得意洋洋地站在原地,沖着圍觀的人群揮手致意。

“你使詐!”那日松臉色鐵青,怒道。

“沒有啊,”晏恣一臉的無辜,伸出一根手指擺了擺,“我們大梁人心胸都寬闊得很,芝麻點大的事,不會生氣,霍小哥對吧?”

說着,她沖着霍言祁讨好地笑了笑,霍言祁簡直拿她沒辦法,板着臉不理她。

一場蹴鞠已經将近半個時辰,剛好戰平,最後一球便定輸贏。晏恣的體力不支,走路已經帶喘了,腿上也不知道被誰踢了一腳,走起路來一瘸一拐。景铄看起來也不長于武力,臉色也略有泛白,奔跑的速度顯然慢了很多。

辛子洛十分擔憂,不時地跟在晏恣身旁照應,生怕她一不留神中了轶勒人的暗招。

而那四個轶勒人,體力充沛,依然連氣都不帶喘的,一連兩次,他們都将鞠踢在了球杆左右,有一次甚至挂到了左上角,差點就進了風流眼。

再拖下去情勢必然更加危急,晏恣朝着衛予墨看了看,衛予墨雖然在場外觀戰,可顯然并不比他們輕松,神态焦灼,沖着她比了個手勢。

晏恣朝另外三個人看了看,訓練的時候,她和曲寧練過一個必殺招,一使出來時,連霍言祁和辛子洛都只能望球興嘆,可是,現在曲寧不在,霍言祁和辛子洛的腳法都比不上他,準頭不夠,讓她找誰呢?

景铄從不遠處跑了過來,沖着她張了張嘴,無聲地說了四個字。

晏恣怔了怔,陡然精神一振,将手中的鞠放在了離她一丈遠的地上。

“踢不過就要拖時間嗎?”那日松鐵青着臉嘲笑道,被晏恣陰了一把,這幾個人都對她防範得很緊,晏恣幾乎動彈不得。

晏恣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哪有,你等着。”

她往後退了兩步,沖着霍言祁和辛子洛示意,讓他們占據有利的位置。

那日松再也不上當了,只是讓包圖魯帶人盯緊霍、辛二人,他則紋絲不動盯着晏恣,準備阻截。

晏恣深吸了一口氣,垂首低眸,一動不動。

全場鴉雀無聲,數百道目光落在晏恣身上。

那日松一霎不霎地盯着晏恣的腳。

剎那間,晏恣動了,動若脫兔。

看她的模樣,她是要将球大力踢向左側的霍言祁。

那日松也動了,他判斷晏恣必然疾奔大力開球為假,帶球自行突破為真,只要她的腳一碰到球,他便廢了她的腿。

就在晏恣的腳尖即将碰到鞠的那一瞬間,晏恣的腳跟一點,沒有踢球,卻驟然朝着右側飛奔。

那日松一怔,蓄勢待發的動作僵在原地。照規矩,球在哪方落地,就由另一方開球,如果沒開球就踢到球,那要判定違規。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景铄從另一側飛奔過來,腳尖一挑,那球越過那日松朝着晏恣慢悠悠地飛去。

晏恣早已到了球的所在,回身倒退了幾步調整了一下位置,一個倒挂金鈎,那球在空中變了方向,仿佛一道流星,朝着風流眼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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