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七夜夢昙
晚間,初苒獨自在燈下抄經。這已經成了她日日都做的功課,她依靠這樣的方法,來擯棄心中的紛繁蕪雜。
元帝的身體複原得很快,摸樣也與蕭鳶越來越相似。從前還是只在燭光下,現在即使是在白日裏,也常常會讓初苒有片刻的恍惚,終是想忘而不能忘麽…
知秋忽然進來禀報說,鄭充媛求見。
初苒略一皺眉,這麽晚能有什麽急事?又是在太後寝殿中,她應當知道這個時候,初苒在為太後抄經,是不見任何人的。
思索片刻,初苒還是說道:「讓她進來吧。」
初苒将抄寫的經卷收入匣中,鄭宜華便袅袅婷婷地走了進來。只見她頭上戴着一只雀鳥含翠的釵子,身上穿着缃色點金的新裙,雖然華麗卻也不張揚。把她那張清秀平淡的臉,修飾得鮮妍靈動了不少。
鄭宜華才剛走到初苒跟前福身請安,初苒就聞到了一股極清雅的香氣。這香氣恬淡高雅,氤氲飄渺,甚是不俗。
見初苒疑惑,鄭宜華忙笑着露出自己籠緊的袖口。只見她雙手護着一只小小的瓷壇呈上,壇中一株玉白晶瑩的花正悄悄綻放,方才那缥缈的香氣,正是這花香。
初苒接過捧在手中賞看,那花正如懶洋洋睡醒的仙子一般,一層層盛放開來,花瓣晶瑩,猶如被月色鍍上一層絨光。初苒欣喜不已,方才就算有再多不悅,看了這樣美麗可愛的花兒,心境也歡喜舒暢了。
「這可是昙花?」初苒細心地将花在太後畫像前擺好,回頭問道。
鄭宜華恭謹的答道:「此花叫做夢昙,每至夜間便會開花,可連開七夜不凋謝。」
「哦,這樣稀罕。」初苒臉上也浮了笑意,要說這鄭宜華這人,最是會送禮。不逢迎不浮誇,卻總有驚喜。
「娘娘過譽了,它哪裏比得上娘娘園中的名貴珍稀。聽說,從前太後也是極愛花兒的人,一年四季這園子裏頭的花兒,從不間斷,據說還有許多是齊姜聖女谷來的仙品。可惜我們年輕福淺,不曾得見。奴婢看娘娘也是個鐘愛花草之人,日後少不得我們就又有眼福了呢。」
一席話說得謙卑又讨巧,初苒卻笑笑不可置否。
見初苒并不多言,鄭宜華只好顧自找話:「奴婢也是閑來無事,打發時日。今晚奴婢看這株夢昙似乎要炸朵兒了,又想着這個季節夜間能開花的少,便與娘娘送了過來。可巧,到了娘娘這裏,它便開了。」
初苒輕輕一笑,道:「鄭充媛費心了,太後知曉了充媛這份心思,也必是欣慰的。」
鄭宜華忙又福身下去。
「既來了便略坐一坐吧,這裏可只有清茶。」初苒見她一味攀談,知道必然有事,索性出言相留。
鄭宜華這才在蒲團上跪坐下來。
初苒輕輕瞥了一眼,問道:「鄭充媛現下住在何處?內侍府安排的可還周到?」
聽初苒這麽一問,鄭宜華立時紅了眼圈,嚅嗫道:「皇上親封的六品,內侍府哪敢怠慢,一應規矩都比照先帝時的,沒有丁點兒差錯。只是…」
「只是什麽?」初苒最見不得這種吞吞吐吐、拐彎抹角,不把話說痛快的人。
「只是麗嫔娘娘她,把奴婢安排在含涼殿裏。」說罷,鄭宜華晶瑩的淚珠便從眼眶裏跌落出來。
「含涼殿?」初苒一聽麗嫔,就知道重點來了。可這含涼殿是哪裏,初苒卻不得要領。
「含涼殿是,是前朝冷宮。」鄭宜華哭着解釋。冷宮兩字才出口,就嗚咽出來。
初苒這才恍悟,原來是麗嫔心裏不痛快,故意撥了冷宮給鄭充媛。
「娘娘有所不知,大晟宮歷朝歷代,從來不會對新晉嫔妃做如此晦氣的安排,麗嫔娘娘只怕是心有不滿才會如此。可阖宮都知道奴婢是皇上親封的,是娘娘擡舉的。如今麗嫔娘娘這樣安排,分明就是…」鄭宜華說着說着已是梨花帶雨,幾番哽咽。
初苒見她言語裏頭盡是暗刺,頓生煩躁。
鄭宜華抽泣了半天,也不見初苒應聲,不禁擡頭來看。只見初苒一雙清泠的眼,深深地凝視着她,鄭宜華不禁慌了心神。
「充媛可有想過自己的将來?」初苒清聲問道。
鄭宜華有些不解。
「充媛是想将來獨得聖寵,還是打算與麗嫔一争高下?又或是願意在後宮過些安穩平順的日子!」
鄭宜華聽到初苒如此直露的質問,不禁有些手足無措,差點打翻了幾案上的茶盅。
「看來,鄭充媛還沒有想好。那便等想好的時候,再來找本宮吧。」初苒眼神一斂,端坐在太後畫像前,不再看她。
鄭宜華緩緩起身,搖晃着踏出幾步。方才初苒問出的問題猶如剖心一刀,雖然狠厲,卻又讓她覺得驟然痛快。
她與那些還是黃花處子的美人們不同,她已是皇上的女人,今生便要一輩子呆在這宮裏,不管是什麽恩典,也是輪不到她的。進宮三年來,她日日在永延宮中蹉跎青春,守着兩間小小的寝殿熬日子,這都還是她上下打點換來的。那些財力差些的女禦甚至兩人同處一室。她多少次在夜裏偷偷的哭,瘋狂的回憶着她還是鄭少府家二小姐時的鮮亮風光。她恨自己,也恨爹娘,為什麽要巴巴兒地進到這暗無天日的宮裏來。
就在她以為,這種日子已經槽糕的不能再糟糕的時候,更可怕的事情來了。元帝的身子開始每況愈下,好多姐妹都說,皇上撐不了幾天了,有好幾個女孩兒甚至很開心。因為皇上駕崩了,新皇登基就很可能大赦天下,她們這種連皇帝的面都沒見過的人,極有可能得了恩旨被放出宮去。
在她們憐憫的眼神中,鄭宜華忽然意識到,就算自己不用殉葬,也要肯定要被帶到皇陵去削發守靈。她生生被吓病了,整整一冬都在病榻上昏昏噩噩。
生活,總是愛跟人開着這樣、那樣的玩笑。
在她苦海輾轉,好不容易從藥罐子裏掙紮出來的時候,大晟宮裏卻多了一位齊姜來的聖藥女。皇上又奇跡般的康複了!
上巳節,她特意幾次靠近草棚。皇上雖然仍是清瘦,但是雙眼炯炯有神,與三位嫔妃在草棚中談笑了半日,也不見疲累。她欣喜若狂,終于放了心,也就是在那一瞬間,她便認定了這位帶來福祉的聖藥女。
走出幾步的鄭宜華,回頭看向初苒堅定的背影,在唇上狠狠一咬,猛地跪下:「宜華是想好了的,宜華進宮三年了,還有什麽想不明白,看不明白的!若不是娘娘,皇上恐怕都記不得宜華了。還敢卻奢望什麽獨得聖寵,什麽一争高下…」
鄭宜華說着凄婉地一笑:「在娘娘眼中,宜華便是那般不堪的女子麽?」
初苒回過頭來,重新審視着她。
終于不再稱自己是奴婢了麽?初苒始終認為,一個懂得尊重自己的人,才配有尊嚴的活下去。
初苒言語清淡地道:「充媛,本宮想告訴你的是,真正擡舉你的人,不是本宮。而是——皇上!」
「上巳節那日,本宮說了那麽許多,後宮妃嫔皆在場。但是在給本宮的賀禮中,只有你一人送來的是祭奉用的淨瓶。說明,也只有你一人心裏想到了太後。」
初苒緩緩起身,遙望着大殿之外:「太後是走了許多年了,這長春宮未開之前,甚至有許多嫔禦連太後的摸樣兒都不清楚。可太後是皇上的親生母親,你們不惦念她,不意味着皇上也遺忘了!」
「每到午夜夢回時,皇上思念母親,身邊卻連個說暖話的人都沒有。如今,你心裏能想着太後,皇上如何不高興?」
鄭宜華呆呆地跪在地上,看向畫像中美目盈盈的妙懿太後。淚珠撲撲簌簌的落下,心中羞愧。
「還有,皇上并沒有不記得你。本宮當時只是提了你的名字,皇上便記起你是鄭少府的女兒。還說,少府家也是不偏不倚的門戶,他家的女兒可以晉升。」
「皇上…」鄭宜華再也忍不住,一聲哭出來,伏跪在太後的畫像前。
初苒重重的嘆一口氣,将泣不成聲的鄭宜華扶起。
鄭宜華一把握住初苒的手臂哭道:「娘娘,宜華不求了,什麽也不求了。只要皇上能龍體康泰,還能記得宜華,宜華就知足了。」
初苒搖頭嘆道:「你也不想想,什麽叫冷宮?不見天顏才叫冷宮。待你宮裏收拾妥當,皇上閑了自會去看你。到那時,誰還敢說含涼殿是冷宮?」
「皇上會來看我,真,真的嗎?!」鄭宜華直覺驚喜來得太快,難以置信。
「皇上既晉升了你,又怎會容他人來作踐你,那不是掃他的顏面嗎?」見鄭宜華一驚一乍,初苒倍感頭痛,卻又不能不耐心叮囑:「自然是真的,世間的事并非都要用複雜的手段去解決。充媛只須切記,莫要再犯傻,莫要再做那些挑唆使絆兒的事。尤其是麗嫔,那不是充媛你該去觸碰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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