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完結
意外疼痛的感覺沒有到來,一雙有力的手臂抱住了她。
“小喻……”
白小雲擡眼的同時,喻星垂的目光忙不疊躲開了,但用雙手繞過她的腰肢和腿彎把人抱了起來,抱去了沙發,然後低下頭看她腳腕有沒有受傷。
“姐姐。”
他嗓音暗啞地開了口,頓了一下,仍舊埋着頭,“對不起。我沒有保護你,反而讓你為我操心了。”
“對不起。”
他再次說道,終于擡起頭,對上她的視線,目光晦澀而閃爍,“對不起,我說過以後都是換我來保護你,卻沒有做到……”
白小雲眼睛驀地酸澀起來,原來弟弟突然的疏遠,是源于內心的自責,他明明什麽都沒做錯,為什麽比做錯事的人還要自責呢!
她不停搖頭,“沒有的,不是這樣的小喻……”
“姐姐,你聽我說。”
喻星垂打斷她,“我以前太自私了,以為留在你身邊是最好的,原來其實……我并沒有那麽……”
并沒有那麽好,并沒有那麽能護你周全,也并不能成為你生命裏最重要的人。
他攥緊了手掌,他放棄了,不是因為輸了,而是因為懂了。
他漸漸松開手指,牽動嘴角露出笑容,“姐姐,我公司大概因為我還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我先過去,暫時就不回來了。你待會兒記得要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不要讓叔叔嬸嬸他們擔心。”
他側頭對沈從說,“沈哥,幫我收拾一下東西吧。”
沈從大概明白過來喻星垂的意思,他馬上應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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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後,白樹青和施鳳蘭幫沈從收拾好東西,一起跟着出來了,面對這個在他們家裏住了半年之久,嘴甜讨喜,時時關心長輩們的孩子,雖然在這次事件,他們聽到很多可怕的傳言,但真面臨他要離開,他們心裏都不好受,甚至覺得是不是之前小心翼翼的态度被小喻感覺到了,才導致他連口熱飯都沒吃就要走。
他們愧疚又難受,“小喻……”
“叔叔嬸嬸。”
喻星垂臉上帶着笑,他身形瘦削的過分,愈發顯得手腳修長,原本漂亮偏少年氣的面孔因為下颔線條更加清晰,輪廓更加分明後,變得偏成熟了幾分,挺拔而俊秀。
他深深鞠下躬,“謝謝你們這段日子對我的照顧。”
他停頓片刻後才直起身,眼中閃過晶瑩的淚光。
施鳳蘭當場痛哭不止,連白樹青都流下淚。
白家人送喻星垂出來,施鳳蘭不斷叮囑喻星垂平時要吃好喝好睡好,不要工作太累,要多關心身體,等有時間就回家來。
一直走到車前,喻星垂回頭,“姐姐,外面冷,帶叔叔嬸嬸回去吧,你記得要去醫院。”
白小雲不斷點頭,“嗯,你也記得去醫院檢查身體,沒問題就給姐姐打個電話,這幾天不要太拼,先休息好,注意身體,小心感冒,不要喝冰水了,有事情就給姐姐打電話……”
她不斷想着還有什麽遺漏的地方,“還有,這次網上亂七八糟說話的人很多,你不要管他們,媒體那邊讓沈哥幫你搞定,你不想說話就不要理他們,你,你要好好的……”
她眼角濕潤,低頭飛快抹去眼淚,裝作很輕松的樣子捏起拳頭,“小喻,加油!”
喻星垂一直看着她,每一句話都認真聽着,記在心裏,只聽她說,什麽都不想,也不敢想,生怕動搖內心做的決定——事實上他早就動搖了,怎麽舍得離開姐姐?怎麽舍得放棄跟她在一起的機會?他不願意,他不想,但必要做得到。
也是在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更多,這一天早晚會來,因為時間在不停前進,它會推着每個人到了該到的時候做出選擇,去承擔每個人該有的責任,誰都躲不過,也無法左右。
當需要在無奈和心酸中被迫做出選擇的時候,也意味着他該獨自開始旅程。
“加油。”
他同樣捏起了拳頭,在白小雲拳頭上碰了碰,随後毅然轉身上了車,緊閉的車門和車窗遮掩了他最後劃落的淚水。
“這麽說,他搬出去了?”
“……嗯。”
季欽有些意外,視線落在白小雲身上,怪不得剛才見到她,明顯感覺她情緒分外低落,表情也不對勁。
他思索片刻後安慰道,“他就算搬走不也還在京市,以後也經常出現在媒體電視上,你要是再不放心,就經常過去看看,不要多想。”
“嗯。”
白小雲低頭絞着手指,頓了頓擡起頭,“季欽。”
“嗯?”
“你……”
白小雲猶豫道,“你沒有想問我的嗎”
季欽不解,“問你什麽”
白小雲不知道他是的不知道,還是什麽,只好說,“當時進入案發現場的人,很好奇小喻是怎麽從籠子裏出來,不僅阻止了蘇、他的繼續傷害,還能打倒他,警方覺得……”
季欽恍然大悟,“哦,那個籠子,你來之前宋警官跟我通過話,我也不太清楚,畢竟當時昏迷了,不過按照警方那邊現場勘查,他們認定是喻星垂自己扳開了籠子——雖然這麽說起來不可思議,不過我倒是有完全不一樣的看法,人的潛能無限,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以拿科學來解釋。”
“比方說,你和我的前世羁絆。”
他伸出手,握住白小雲手腕,白小雲因為緊張而絞着的手指停了下來,擡頭看向他,反倒因為他這番話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以為你會覺得……”
“會覺得我懷疑喻星垂跟常人不一樣?”
季欽搖頭,“我只知道他是受害人,是你弟弟,在別人暗自揣測他的時候,我們有義務相信他,站在他這邊。”
白小雲一直郁結于心的心事就這麽一下子被化解了,她忍不住靠過來抱住了季欽。
季欽嘶了一聲。
白小雲慌忙坐起來,“對不起啊季欽,我忘記你傷口縫合的事,你要不要緊?疼得厲害嗎?我看看。”
季欽失笑,輕捏她鼻尖,打趣道:“心事都沒了,這才想起關心男朋友?”
白小雲不由羞赧。
有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什麽事情都瞞不住季欽,盡管他說他昏迷了,對小喻的事一無所知,但假使那樣,他又怎麽解釋腹部的傷口?為了避免陷入昏迷,用自殘的行為保持清醒,他清醒的這段時間,極大可能目睹了小喻的行為,所以才會放心等警方到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季欽不說又是因為什麽?
和她一起保護小喻的秘密嗎?
蘇雁南被判刑那天,季欽和白小雲作為證人,一同出現在法院,喻星垂本人沒有出庭,而是全權進行委托。
庭審很順利,被告人蘇雁南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最終被當庭宣判無期徒刑。他被帶走時,猛然回頭看向白小雲,他笑着說出“我愛你”三個字。
白小雲整個人發顫,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彎下腰幹嘔不止。
人群中陷入片刻混亂,季欽緊緊抱住白小雲,不斷安慰她,“都過去了小雲,都過去了,他在故意挑釁,他只是反社會人格,不要理會他,當他不存在。”
直到回到車上,白小雲在季欽懷裏奔潰大哭。
車位的另一邊,另一輛車靜靜停在那裏,坐在後座的青年隔着車窗虛虛望着外面,一言不發。
“小喻……”
沈從擔憂道。
喻星垂擡手制止,仍舊望着那邊。
過了一會兒後,他說,“聽見了嗎,姐姐在哭。”
沈從只好說,“這件事,你姐姐受到很大刺激,當時找不到你,她精神狀态都不太對,就是太心疼你了。”
說完這話,沈從意識到自家藝人已經夠傷心了,他應該說點正能量的話,不能再繼續制造這種悲傷情緒了,于是便捏緊拳頭,“小喻要加油啊!更加出人頭地,未來讓姐姐以你自豪!”
旁邊的車開走了,喻星垂收回失落的目光,語調平平,“哦,我出國的事,你跟上面協商好了吧?”
“呃……”
沈從頓時卡殼了,焦急地撓耳朵,“小喻啊,你真的決定了?不瞞你說,上面也建議你療養一段時間,可直接退圈出國,是不是太草率了?畢竟以後你再想回來……”
喻星垂打斷他,“哥。”
沈從看向他,這還是他頭次喊他“哥”,以前不是老沈就是沈哥,要是生氣黑臉了,就“哎哎哎”的喊。
喻星垂摘下了黑超,十分認真道,“謝謝你這麽多年的照顧。”
他彎腰鞠了一躬。
沈從頓時淚目,知道他已經做好決定,誰也沒法改變了,他只好妥協的同時也在安慰自己,“好好好,你長大了,有自己的選擇了,哥,不,小喻,其實你該喊我叔,你長大了,叔就老了,叔沒法再攔着你了,那就尊重你的選擇吧,你保重。”
在蘇雁南服刑後不久,全國人民迎來了“過大年”。
彼時一場雪悄無聲息在深夜降落,到了第二天清晨,遍地皚皚白雪,處處銀裝素裹。季欽一大早上門,見未來丈人在門前掃雪,忙快走幾步奪過掃把,“叔,我來。”
白樹青特別難為情,雖然閨女戀愛的事擺在了臺面上,季欽經常來家裏往來,人也變了似的,特別接地氣,昨天過來貼對聯,挂燈籠,今天又跑來掃雪……但他一時還不習慣這種關系的轉變,于是忙道,“我來就行,你趕緊進屋,你嬸子做了早飯,你趕緊吃口熱乎的去。”
季欽擺手,“沒事,您回去歇着,我掃完就去。”
白小雲在家裏看見,從門縫中探出頭,“爸,媽問你炸好的帶魚放哪兒去了,她找不到。”
“我找我找,告訴她馬上——”
等白樹青回去了,白小雲從門後鑽了出來,背着手說,“季同志,辛苦了。”
季欽失笑,“淘氣。”
見她還穿着睡衣,頭發也似沒有打理,眉眼一挑,揶揄道,“小雲兒,你現在在我面前是不是太随意了?”
白小雲頭一歪,自有一套道理,“你都把這兒當家了,我就是想天天維持形象,也防不住今天沒化妝,明天沒洗頭,反正該看的不該看的你都看到了,就不跟你客氣了。”
季欽掃了雪,放好掃把,過來輕刮她鼻尖,“長本事了。”
兩人進了家,施鳳蘭遠遠就說,“季欽來了,快過來先吃口飯,咱們待會包餃子。”
相比白樹青,自從那件事後,施鳳蘭的态度反而發生了很大改變,用她自己的話講就是平常心态,什麽事情順其自然就好了,什麽都不要太強求。
季欽應道,“嬸,我先洗個手。”
白小雲正要去換衣服,季欽拉住她,“你弟弟今天不來家裏?”
白小雲怔了下,“他忙着準備出國的事情,來不了。”
白小雲和喻星垂之前有個約定,一起出國,這件事季欽知道,他還記得白小雲那天的樣子,她臨走了又折回來說,有件事想跟他商量……
他當時說完全尊重白小雲的意願,那是實話,放在現在也一樣,他只猶豫片刻就問,“你跟他一起去?”
白小雲搖頭,“我們沒深談過,最近他總是特別忙,我們聯系的并不多。”
事實上僅有的幾次聯系,弟弟的沉默總是比訴說多,雖然她聽得出來,他在努力找話題,語氣也總是高高興興的,但當停下來時,那種無所适從就從兩人之間冒了出來。
白小雲敏銳的發現問題所在,但她沒有追究底細,她記得季欽一句話,小喻已經長大了,需要更多的個人時間和空間。
季欽見她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麽,便潑了她一點水,笑道,“好了,我們出去吧。”
施鳳蘭正在廚房忙碌,姥姥在幫忙,季欽和白小雲很快加入,一直到晚上吃了年夜飯,一家人守在了電視前等待春晚,快到春晚結束的時候,白小雲電話響起,她開始沒注意,只以為是打電話拜年的同學好友,沒看來電顯示就接起了電話。
“喂——”
她道。
電話裏沒有聲音,可能打錯了,她正要挂掉,那邊傳來聲音,“姐姐。”
季欽很少嗑瓜子,別人是嗑瓜子,他是用手一粒粒地剝,剝好了給自己塞一粒,再給白小雲塞一粒,再遞過來時,白小雲避開了。
他見她表情逐漸凝固,然後開口說,“小喻。”
施鳳蘭他們沒聽到,也在忙着跟親戚朋友拜年,沒人注意到季欽和白小雲這邊。
電視上倒計時開始,伴随着主持人們的新春祝福,滿屏煙花炸開了。
在這熱鬧的場景裏,季欽聽到白小雲對着電話說,“姐姐跟你一樣高興。祝你事事如意,天天開心。”
她含笑的眼裏泛着晶瑩的淚光。
電話挂斷,季欽從後面伸手放在她臉上,附在她耳邊說,“小雲,過年好,真正的一年開始了。”
他在朋友圈發了兩人合照,寫下:祝福每個在我們身邊或短暫離開我們的親人和朋友,新年吉祥,雖不相見,心仍挂念。
這一夜的京市千萬戶燈火通明,如一雙雙明亮的眼睛看着幸福的人們,在小區外面的路邊停靠着一輛車,車裏頂燈亮着,微弱的光從上到下籠罩在駕駛位的青年身上,就像孤寂中給的一點慰藉。
挂掉電話,他神色漸漸變得落寞,手機頻繁響起,屏幕上源源不斷跳出或認識或不認識的人的祝福,他一不小心點進微信,一條朋友圈出現在最上面,合照裏熟悉的兩個人頭挨着頭,姐姐的笑容腼腆而甜蜜。
“祝福每個在我們身邊或短暫離開我們的親人和朋友,新年吉祥,雖不相見,心仍挂念。”
——雖不相見,心扔挂念。
喻星垂臉上浮現出一絲笑,謝謝你,季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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