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徐子墨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天。壬戌二年的冬天。他人生中最屈辱的一天。

他被他親弟弟摁在牆上強吻的那一天。

他兩只手被徐子白按在牆上,背緊緊貼着冰涼的牆面,屈辱地被壓制着。巨大的失望和憤怒恨不得讓他狠狠扇他一巴掌,讓他清醒過來。

“二哥……”徐子白紅着臉喘息着,“二哥,我……我……我喜歡你。”

灼熱的酒氣撲在徐子墨臉上,惡心得他作嘔。他歪着頭,厲聲呵斥着,“滾,徐子白,你看清楚,你面前的是誰!”

“我是你的二哥!”

“我知道……”

他眼睛發紅,力道其大:“我知道,你是安慰二哥。”他嘻嘻笑起來,“二哥,你怎麽會來我的夢裏。我……我……”

徐子墨一腳朝他踹過去,卻被他強摁在牆上。

“二哥,你別動!”

他打了個酒嗝,卻哭起來,“為什麽,為什麽,你在夢裏也這麽兇……你對我笑一笑,笑一笑,好不好?”

徐子墨照着他鼻子,一拳打了過去:“徐子白,你給我清醒一點!”

他痛得捂住鼻子,卻又笑了起來,“二哥,不,我不要清醒。只能在夢裏,我才能對你這樣,我不要清醒……”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變成了孩子氣地耍賴。

溫熱的淚滴在徐子墨的頸窩裏。

徐子墨用力抓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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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為什麽你的眼裏總是沒我……”他忽然發了狂,身子壓過來,帶淚的吻劈天蓋地壓下來,“二哥,二哥,我好喜歡你……”

徐子墨一巴掌扇在他臉上:“徐子白,你給我清醒一點。”

啪——

他看見了徐子白清醒後,惶然與受傷的表情,還有跪下來,一聲不吭地垂着頭,沉默但堅定地抗拒的神情。他說:“二哥,我不後悔。”

他的心惶惶作響。

世界都靜了。

夢境也碎了。

徐子墨又一次從夢中驚醒。

他趴在紅木書桌上,面前是一本翻開的《兵法》。天已經黑了,房間裏點了燈,卻一個人都沒有。

到底體弱,不過一個時辰,徐子墨竟撐不住睡着了。

“來人。”

徐子墨一面喚人,一面朝外面看去。

隔着一個被熱氣模糊出一層白膜的窗戶,徐子墨果然看見雪白空曠的院子裏,徐子白在正中跪着,白衣白衫,若不是一頭墨色青絲,只怕整個人已與雪地一色了。

那通身的清冷勝雪的氣派,除了徐子白竟無人能及了。

他居然還在跪。

老嬷嬷匆匆進來:“二少爺。”

徐子墨冷聲呵斥道:“你去和徐子白說,讓他滾。”對自己親哥哥有那等龌龊心思,酒後失态還死活不改,用雪中下跪來求自己與他共度一生?

徐子白簡直瘋了!

“二少爺!”

老嬷嬷急得跺腳:“四少爺不肯走。”

徐子墨喝道:“那就讓他接着跪,看他能跪到什麽時候!”

必須讓他記住這教訓!

老嬷嬷驚呼一聲:“二少爺!”

她急急說道:“四少爺就是因為身體不好,才會去學醫的。這樣冷的天,他已經跪了半天了,要是還跪,他會撐不住的……。”

徐子墨咬着牙道:“當年北疆齊腰深的大雪,一旦有敵人進犯。我們還不是照樣要出門迎敵,哪裏就這麽嬌弱了。”

若是這一招得了逞,豈不是讓他更得意。

老嬷嬷急得直跺腳,忙低聲吩咐小厮去給門外的四少爺加個鬥篷,又命人拿個火盆出去。

只是風雪太大,火盆出去沒多久都熄了,惹得老嬷嬷只得讓人不間斷地換火盆。

徐子墨只當沒看見。

這個弟弟,是他看着長大的。當初冰雪般一個小團子,只他一個膝蓋高,會甜甜糯糯叫他‘二哥’,還會拉着他衣袖要糖吃。

不知為何竟長歪成這樣。

徐子墨心口郁着一口悶氣。

一個火盆接一個火盆地出去,老嬷嬷一面照看着外面,一面不斷拿眼睃他,着急的不得了,幾次欲言又止。

徐子墨始終不為所動。

到了這個時候,決不能心軟。

忽然,院外傳開一陣驚呼:“四少爺,四少爺……”又有人叫道:“快請大夫,四少爺暈倒了。”又有人急急奔出去請大夫。

外面嚷成一團。

老嬷嬷也跑出去照顧徐子白了。

徐子墨沉沉吐出一口氣。

總算把這關給過了。

他松開手,這才發現自己竟一個時辰動都未動一下,此刻,猛然松下來,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僵了,略動一動就疼得不得了。

徐子墨苦笑。

這幅破身子。

下人都跑去照顧徐子白了,房間裏一個人都沒有。除了火炭燒着噼裏啪啦的輕響,便只剩窗外不時的風聲嗚嗚,徐子墨扶着牆,慢慢走到床上,躺了下去。

今天以後,子白應該會死心了吧。

那就好那就好。

那年他在北疆戰場上中了毒,大夫便斷言他只剩四年壽命。他從此由少年将軍變成了一個廢人。如今三年已過,他只剩一年光景了。

他這種廢人,合該孤身一人。

他不能再耽誤任何一個人,尤其那個人是個男的,還是他的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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