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七天。

他只有七天時間。

他聚集起所有力量,往京城全力一撲。軍中衆人得知徐子青主動投軍,為了穩定士氣後,士氣起先重重一落,被壓制谷底後,反而劇烈反彈,暴漲至極高。這樣的帝皇,視人命為無物,又何必聽命。

他們要殺到京城。

他們要救他們的親眷。

他們要救自己。

殺。

整個軍隊爆發出比抗擊突厥更強盛的士氣,一路見神殺神,見佛殺佛。

而朝廷中軍隊多懦弱,本就不如徐子墨的軍隊一路浴血,有凜凜鐵血氣勢,又因三皇子所作所為實在不仁,衆人礙于身份,不能反抗,實際內心多為不恥,大多都沒有盡全力抵抗。

軍隊行進如飛。

五天已過十二座城。

可不夠。

還不夠快。

只有兩天了。

徐子墨幹脆棄了大部隊,将指導權暫時交給徐子赤與徐子白。一人帶了一萬人,急行軍撲向京都。他們必須抓緊時間。行至第六天清晨時,他又棄了五千人,最後帶着一支最精銳的小隊撲向京都。

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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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須快。

任何擋路的都直接碾壓。

第六天傍晚,他趕到了京城。京城城門外,他一騎狂奔,直沖向城門,絲毫不顧樓上對準他的無數支黑沉沉的劍。消息沒有他走得快,京城衆人得到的消息還是徐子墨已經被捉了,即日處斬。

而此刻徐子墨卻又出現在外。

衆人都以為見到了鬼。

徐子墨身後跟着五千人。他高舉着銀色長槍,朝着城門沖了過去,從背後取出三支羽箭,三箭齊發,一舉射下城門上的三人。後面跟随的人亦撲上來,朝城上攻擊。幾千人的隊伍卻打出了十萬雄師的氣勢。

這是一場血腥的厮殺。

槍林彈雨。

徐子墨始終立在最前,姿态如鐵。

約摸過了一刻鐘,城樓上來了一老者,立在衆戰士的正中。他六七十歲了,須發皆白,青布長衫,身形略佝偻,看上去像任何一個普通的古稀老人,惟一雙眼睛亮若寒星,清亮冷冽,神采奪目。

徐子墨立刻舉手:“停下。”

城樓上的攻擊也停了。

徐子墨擡頭,望向那老者。

那老者亦看他。

兩人俱沉默。

老者是他熟識,姓蔣,是蔣家鎮山太歲。蔣家與徐家一樣是在朝堂屹立百年的将門。只是,在三皇子登基後,亦沉寂許久了。當初徐家被抄家,就是這位蔣家老祖放了老管家一馬,給他報了信。

算起來,他們也許久未見了。

許久,那老者幽幽一嘆:“徐小二。”

徐子墨亦喚了一聲:“蔣爺爺。”

“徐小二,你可知道,一旦你進了這扇門,事情就再無轉圜餘地。”那老者道,聲音不大卻清晰,“徐家成為叛賊,而你徐子墨的名字,亦将在大周史冊上留下叛名,供後代評價。”

徐子墨沉默一瞬,道:“蔣爺爺,徐家早已是叛賊了。”

蔣老祖也沉默。

徐子墨又道:“生前事尚且不能顧,又何談身後事。我一生功過,只由本心,任由後人評說,與我此身無關。”

“沒想到。”蔣老祖苦澀一笑,搖頭:“你一個小輩,竟比我活了一輩子的人要灑脫,通透得多。”

他擡頭,望着徐子墨道,“徐小二,我放你進去,你會殺掉皇帝嗎?”

這話問得直接。

當場衆人皆變色。

徐子墨搖頭:“我不知道。”

他依舊是憤怒的。他想将那個一逼再逼的三皇子按在地上,用刀比着他脖子,讓他也了解一下被人捉弄,生命不由自己控制的恐懼。可那個三皇子背後的一個國家的力量不由得讓他冷靜下來。

他必須克制。

蔣老祖一笑:“便是我不放,你也一定要進來?”

徐子墨道:“是。”

蔣老祖道:“哪怕犧牲一切代價?”

徐子墨道:“是。”

蔣老祖道:“哪怕你會死?”

徐子墨道:“是。”

蔣老祖喟然一嘆,伸手,大喝一聲:“開門。”

雖年近古稀,他卻中氣十足。

這一聲重喝依舊如洪鐘般徐徐波散開,撞擊着人的耳膜,搖晃着人挺立的身軀。血色夕陽下,單身立在城樓正中的蔣老祖神色凜凜,背板直挺,仿佛又回到了四十年前那個戰場上叱咤的一騎單刀,策馬狂馳的将帥。

徐子墨朝老人家深深拱了一拱手。

這亦是英豪。

英雄從不會遲暮,只是退隐而已。

“我們走。”他高高一甩馬鞭,雙腿一夾,極快駕了一聲。赤紅的馬兒便一團火似的奔了出去,如一記長槍,在寬闊的石道上破開一條巨大的縫隙。接着,縫隙被陸續趕上的大部隊沖開,撕破,最後消失。

他們朝着皇宮進發了。

已是深夜了。

城中無一人攔他們。

他們到了皇城門口。

有侍衛攔他。

徐子墨一刀劈暈了他。

撲上來的人更多,徐子墨眉頭未曾稍動,舉手,殺敵。

手起頭落。

他自皇宮門口,一步一步殺了進來。皇城大門,一重宮門,二層宮門,正中的議事場,更深處的正皇宮。而皇帝寝宮遠遠的如一座金山,輝煌燦爛。徐子墨一路踩着屍山血海,口中只有一句話:“我要見你們皇上。”

他到了寝宮門口。

戰戰兢兢的太監臉白如紙,話都說不完整:“逆逆逆賊,退退退下。”

徐子墨朝前走。

一步。

再一步。

他逼近着他。

太監吓得連連後退,聲音裏已有了哭腔:“退下……”

“讓他進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寝宮深處傳出。緊接着又是一聲笑,“徐子墨,你來了。”

那太監如獲大赦,屁滾尿流地跑了,因為腿軟,還差點摔了個狗吃屎,又迅速爬起,捂着嘴跑了。

徐子墨一愣。

這聲音……

他提着刀走了進去。

寝宮占地面積大,吊頂高,偌大一個空間,卻無什麽家具,顯得又深又空。人一走入,便顯得極為渺小。光線格外亮。細看下,牆壁各處一步一個燭臺,數百根蠟燭燃着,紅紅黃黃的火光将整個空間照得富麗堂皇。

臨近最深處龍椅卻極昏暗。

他居然将龍椅搬到了寝宮。

徐子墨吃了一驚,打量着龍椅上的人。

灰隐隐的光下,龍椅的金色燦光也蒙上一層陰翳。能并排坐四人的龍椅如一尊龐然巨物似地蹲坐着。他人又瘦又小,端坐在龍椅正中,反而被那巨大而輝煌的背景襯托的矮了一截,又小了十歲,像個陰沉沉瞪着眼睛的孩子。

徐子墨往前走了一步。

他想看清那人。

剛走了一步,他的長槍卻在金色地磚上劃出吱啦一聲雜響,細小的聲音在完全寂靜的環境裏被放大了十倍,百倍,像察覺了被打斷了似的,又戛然而止,猝不及防,是令人喉嚨發癢的聲波。

徐子墨吓了一跳。

這裏竟再無旁人。

“你的聲音很熟,你是誰。”徐子墨不再往前走。他的聲音在空幽的環境中彈出回音,如同自己同自己對話。他提高了聲音,“不要躲在暗處,你不是一直想捉到我嗎?出來。”

空氣中陡然出現一笑。

那人從龍椅上站起來了,被四面八方的燭光撲照,他身後出現無數條淡灰金的影子。他走着,那一條條影子也與他一同走,變長變短,沒入他的身體。是一個個與他同根同源的,陰暗的他。

徐子墨緊緊盯着他。

忽而他睜大了眼:“是你。”

他穿着威嚴的龍袍,人卻比從前更瘦,顯得衣服裏空蕩蕩的,仿佛龍袍在架着他走。一張臉蒼白如雪,連燭光都暖不了半分的慘白。眼睛深幽幽的,目光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不适感。但五官輪廓的印子分明是原來的那個人。

仿佛骷髅穿上了華服。

“尚黃?”

徐子墨盯着他,緩緩道,“還是應該叫你,皇上?”

他亦擡起頭:“徐子墨。”

什麽都明白了。

他一直想不通到底是誰背叛了他,将進攻路線圖給了三皇子的人。他曾經将跟着他的人排查了一遍又一遍,卻找不到結果。他當然懷疑過尚黃,可是他不久就意外墜崖去世了。

原來并沒有人私通三皇子。

是三皇子親自動手的。

難怪。

他第一次看見尚黃是在北疆。而他去接任時,北疆前一任守官對他說了意味不明的話,勸他遠離太子,投一位明主。後來,三皇子登基後,那人再次任了北疆守官,卻足足升了兩級。

他不寒而栗,三皇子在北疆布局這樣久,他卻毫無察覺。

他想通了無數斷裂的一切,有無數個問題要問,最後吐出的一句卻是:“為什麽要誣陷傾城。”

他想不通。

傾城與他無冤無仇。

為什麽要打破她頭頂的溫室保護罩。

“傾城?”他忽然大笑,然後平靜地看着徐子墨,問道,“你以為她真的叫傾城嗎?或者,你真的以為她是徐家人嗎?”

“你認識她?”

他反應過來,又追問:“她不是突厥公主對不對?那一切都是你故意布置的,從那個突厥找遺落公主畫像的皇榜開始,你就開始布置了。是不是?”他不解,“但是,你為什麽呢?”

“因為她叫明珠,是先帝的四公主。”

尚黃提高了聲音,誇張地一揮,巨大的龍袍袖子如一塊帷幕,被扯得瑟瑟作響,而掀起的是陳年舊戲的序幕。他緩緩道,“明珠,是先帝晴貴人的女兒,也是我的親妹妹。”

親妹妹?

徐子墨以為他聽錯了。

可尚黃板正的表情讓他不再懷疑。是了。徐子赤說過的,當年宮闱中确實有一個被火燒後,幼年夭折的公主。當年被火燒去世時,三皇子曾親眼目睹。

他問:“她既然是你的親妹妹,你又為什麽要害她?”

“因為不公平。”

尚黃的表情異常平靜,口齒清楚,邏輯分明地說着他的理由,“這個世界不公平。同樣是一個母親生得,我在宮裏被人狗一樣踩,她明明已經毀容了,又醜又笨,憑什麽能有人對她那麽好,過得那麽好。”

“她那樣的人不配。”

尚黃并沒有歇斯底裏,亦沒有半點動怒。他像說着今天的太陽不錯一樣,說着自己一手逼死親妹妹的邏輯。

“這個世界是應該有秩序的,它應該是講究公平的。而同樣是一母所生,她又醜又笨,應該被人踩,被人唾棄。但卻有人憐惜她,愛她。我健全又聰明,我比大皇子、太子任何一個人都學得快,比他們都聰明。我應該站在世界頂上,被人崇敬。但二十年來,我都被人當狗一樣騎。”

“這是不公平的。”

他微笑着,兩個手指輕輕一撚:“而我只是做了一件簡單的事,來履行這個規則而已。”

瘋子。

這是個瘋子。

徹頭徹尾的瘋子。

徐子墨望着尚黃。難得他當年居然能僞裝得如此正常,瞞過了他。他絕對是個聰明人,能瞞着先皇、大皇子、與太子布置下這一番動作,并坐上皇位,無論用什麽手段,都說明他是個聰明人。

但聰明的瘋子更可怕。

“她多笨啊。”尚黃搖頭,“我簡簡單單說一句話哄她,她就能相信,像個又蠢又笨的小孩,被一根糖葫蘆就能騙走。生得那樣醜,滿臉的燒傷,還成天問我,今天我漂亮嗎,這衣服好看嗎?”

“你說,她活得多麽低級?”

他認真地道:“我是為了她好。我只是做了一件應該做的事。

徐子墨嘴唇動了動。

他有一腔話想要說,要想唾罵,想要把斥罵與反駁砸到尚黃臉上。可是他又搖了搖頭。沒必要了,真的,沒必要了。對這樣一個瘋子,他無需再費口舌了。他已經什麽都聽不進去了。

“對了。”尚黃看向他,露出一個甜蜜地笑,“你和你弟弟是一對吧?”

徐子墨忽而一震。

“你想幹什麽?”

他背後汗毛一瞬間立起。

無論他對自己做什麽,他都不會動容。但是,他不能!不能傷害他的愛人們。誰都不行。第一次,徐子墨心中冒出無數陰暗的想法,把他殺人滅口,把他按在井底,看着夜晚黑色的水将他吞沒,将他殺掉,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他一瞬間幾乎過了十年。

尚黃道:“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徐子墨不信。

他的後背繃得很緊。

一個瘋子的話是不可信的。

他怎樣都無所謂。他早已免疫,不在乎外界對他造成的任何傷害。但是他必須保護他的愛人們。保護他們不能受外界的傷害。若是有什麽事情,沖他來。反正他早已經過千刀萬劍,已練就金剛之身。

“說起來,我還是你的媒人呢。”尚黃溫柔一笑,仿佛真以媒人自居了,閑适坐在地上,還舒服地嘆了一聲,“要是沒有我給你下的那個媚藥。你們兩個,不,或許是三個,會成嗎?”

他妖嬈地望了眼徐子墨:“對嗎?徐将軍。”

徐子墨喉嚨發幹:“當你,是你?”

原來是他。

又是他。

他這又是為什麽?那時候,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交集。這個瘋子又是怎樣想到要給他下那樣一味毒的,還是媚蠱。這樣陰毒的藥?到底為什麽?這個瘋子還能用理智來思考嗎?

他問:“這又是為什麽?”

“當然還是因為公平了。”他笑着,看了徐子墨一眼,像嫌他太笨似的。“公平是這個世界最重要的秩序。當然,時不時就有人打破這個秩序。這時候,我就必須給你們小小的一點懲罰了。”

徐子墨艱難地問:“我當時并未見過你。”

“你瞧。”尚黃道,“這就是你又不遵守公平了。那一年的禦宴,你作為徐家人,被邀請入席。後來,在門口,我碰見了你,和你打招呼。你卻看也不看我一眼,直接走開了。現在更是不承認了,多麽狡猾。”

徐子墨真不記得了。

那一年他毒發得極重,撐着去禦宴已是勉強,看了一出戲,撐過開場後,他便借病告辭了。因為毒讓他的身體太虛弱,大部分時候都昏昏沉沉的,确實想不起來回來的路上有人和他打招呼了。

這可真是……

徐子墨想了半晌,只得用一個詞來形容。

啼笑皆非。

這叫個什麽事。

他想解釋,又覺得沒有必要。

反正瘋子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所謂公平,是與你本人息息相關的。若是當年的你是那個強大的北疆戰神,你忽略了我的一個招呼,我根本就不會在意。”

他慢慢的說,“但是,你當時只是個病痨鬼,弱的誰一巴掌都可以打死你。這樣的弱者,就應該被踩在腳底下,卑躬屈膝。而我當時是個健全人,比你強大。你比我低下,就應該遵守你自己的位置。可你不僅不理我的招呼,還挺胸擡頭,滿臉傲然,好像你還是那個風光的北疆戰神一樣。”

徐子墨聽得直搖頭。

這是怎樣的強盜邏輯?

弱就該死?

“這不行。”尚黃說,“我只是略施懲罰,讓你認識到自己的位置。你既然是個弱者,就應該學會求人。你不會,我就用媚蠱教你。怎麽樣,那個滋味不錯吧?”

徐子墨搖頭。

瘋子。

和這樣的人對話都是一場折磨。

徹頭徹尾的瘋子。

徐子墨不想和他廢話了。他直接取出協議,拍在桌子上,“今天我來,是要給你看一這份協議的。北疆與突厥雙方的和平通商,以及六十年內不互犯的協議。突厥的赤魯已經簽了。現在只需要你簽了。”

尚黃卻不看他。

他徑直說着:“這個世界應該是公平的。任何東西都要遵守這一套公平的秩序,對不對?”

徐子墨不想理他。

他去取了印泥,抓住尚黃的手,想直接将他的手按在那張協議上。他要的只是一個形式上的同意而已。至于尚黃,這個樣子肯定不能當皇帝,後續的事情,自有大周的朝臣和宗親處理。

有大軍威懾,他不怕他們不認。

尚黃拼命掙紮起來:“別碰我。”

徐子墨直接去抓他的手。

一握住他的手,徐子墨卻驚得愣了一下。他的手幹得如一把柴,覆在骨頭上的只有一層黃褐色的枯皮。正常的瘦削絕到不了這地步。他急促擡頭望向尚黃:“你得了什麽病?”

“不。我沒得病。”

尚黃拼命抽回手,激烈地反駁着:“我沒有病。我活得好好的,我聰明,我強大,我應該是才這個世界的強者。我怎麽會病,怎麽會成為應該被人唾棄的弱者。我沒有病!”

他喊叫着,卻猝然吐出一口血。

黑紅色的血。

徐子墨了然。

應該活不了多久了。

“這不是我的血。”他憤怒的大叫着,歇斯底裏,用怒吼否定着一切事實,“我沒有病,我是世界的強者。我應該做皇帝。全天下的人都應該崇敬我。我應該是這寰宇的強者,理應擁有這一切,決定着弱者的生死。我不會是弱者。”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忽然笑了起來,望着徐子墨:“我不會是弱者的,對不對?”

徐子墨搖頭。

這個人已經完了。

他拿着協議往外走。

不用再在他身上耗時間了。這樣的一個瘋子,就讓他被他自己的公平秩序懲罰吧。看看這一個口口聲聲講着公平秩序的人将如何處理自己這一個最大的弱者。

呵,一定是一場好笑話。

徐子墨踏到門口時,背後傳來他的聲音。

“徐将軍。”

徐子墨一頓。

“代我向您三弟,也是我的表哥問個好。”他的聲音即輕快又帶着點報複地快意,“畢竟,被打入賤籍還能翻身的,除了你三弟的母親,當年冠絕滿京華的大小姐绾情,也就只有她的妹妹,先帝的晴貴人了。”

“當年把我妹妹那個蠢貨救出來的給你三弟的,是你三弟的舅舅,也是我舅舅。”

“這樣算,我還得叫你一聲弟媳?”

“滑稽。”

“真滑稽……”

他大聲笑了起來,瘋狂的笑着,笑着笑着大口大口地吐出血來。

徐子墨搖了搖頭。

轉身。

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讓人叫了宰相和将軍,并一衆皇親國戚過來,将赤魯簽下的條約給他們看了,并說明了尚黃的情況。尚黃已不能再做皇帝。當務之急是冊立新君,休養生息。一衆朝臣同宗親也被尚黃折磨得怕了,立刻同意了換新君。

适宜的皇室成員最大也不過七歲。

他們需要時間。

看得明白的人還是很多的。

徐子墨将情況講清楚後,不過一個時辰,他們便決定同徐子墨簽下這條約。

六十年內無戰争。

回複經濟往來。

新小皇帝由專人教育,朝廷受宰相、将軍并皇親國戚三方把持,等小皇帝成年再交給他。同時,新皇也必須遵守此協議,否則徐子墨随時可以來監督。

孩子由徐子墨親自選定,他選了一個六歲的小男孩。

這孩子有一雙幹淨的眼睛。

一切塵埃落定。

他走出皇宮,外面的太陽燦爛如金,如萬丈佛光,普照着大地。徐子墨覺得刺眼,如從冰窖中走出,身體很快暖了起來。他輕眯起了眼。“走,我們去法場。”他騎了一匹快馬,極快地奔至法場。

大哥。我來了。

事情全部解決了。

一切早該落幕了。

他救下了徐子青。

七天的牢獄之災,他瘦了許多。

在清晨的朝陽裏,他帶着徐子青朝着遠方大步踏去。走不出十來步,他們便看見法場外面一棵高大如雲的紅楓下,徐子赤與徐子白并排而立,含笑看着他們。

徐子墨徐子青快步走了過去。

四人一排。

“我們走。”

“去哪兒?”

“去一個太平的小地方,過我們的小日子去。”

徐子墨只給了衆人一個背影。

這是他認為的最好的告別方式。

身後有反叛軍将領高聲問着:“将軍,你走了,我們該怎麽辦?”徐子墨頭也不回,高聲道:“你們也走吧。太平時節可不需要這麽多兵。朝廷不會追究你們的責任的你們原來是做什麽的,現在還做什麽吧。”

“生活已經回到正軌了。”

後面還有聲音追問着。

可徐子墨只當不聞。他笑着問三人:“接下來,是我們的好時光。你們想去哪兒?”

“南洋有一座小島,甚少人去,景色不錯,氣候宜人。”徐子赤高聲笑道,“每年冬天,是個不錯的度假去處。那地方臨海,我在那兒買了一排房子,一出門就是大海,漂亮極了。”

徐子白也道:“不如我們去攀泰山。”

“至于我?”徐子青微笑:“我想在齊嶺山下的小鎮再住上幾天。”

“好。”徐子墨一口答應,“日後我們的時間多的是。都去。都去。”

他們餘生只耗在周游列國上。

走出許久,徐子墨如減了十斤,越走越輕快。他走着,望向身邊人,高聲一笑:“真好。有你們在一起。”他一一望過三人,“沒有你們,這一場仗,我打不贏,也沒有底氣。”

徐子白呼出一口氣,笑了:“大哥,你不用再當将軍了。”

徐子墨亦笑道:“一個不需要将軍的時代,才是好時代。”

徐子赤道:“一個不想當将軍的将軍才是好将軍。”

徐子墨颔首。

從此以後,他可如任何一個普通人一樣。

賺錢。

養家。

過一份屬于自己的小生活。

“此舉後,大周與突厥間至少可保三十年安寧。”徐子青也漾出一個燦笑:“從此,人間只一片太平氣象,福壽康寧。”

徐子白問:“三十年之後呢?”

“那便是下一代人的事了。”徐子墨朗聲道,“我們自去潇灑,天高海闊,随意飛去。”

他們大步走着。

太陽影子紅而亮,将他們背影拖得極長。小巷裏哆哆哆剁鹹菜的聲音震天而響。遠遠有燒鴨的鹹香飄着。一只大黑狗趴在地上,懶懶地吐着舌頭。隔壁一家男主人當兵回來,推開門,喊着妻子孩子的名字,小孩子撲了上來,甜甜地叫了聲父親。

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樣。

——————————————————————————————————————————————————————————

注:游擊戰法,敵退我進那一系列是咳咳朱德将軍的首先提出來的,這裏是借用。

注2:文中一切地名,人名,戰争,情節都是虛構。

後記。

我不喜歡用主題二字。這個詞太宏大了。

這篇文主要寫的是我的一個思考。

當然,一個才二十來歲,尚未出象牙塔的學生的思考,多半淺顯。但既然大家已經看到這兒,也不妨姑妄一聽。

這篇文靈感是兩條微博。一條是敘利亞戰火區,一群小孩子在廢墟上唱歌的。底下評論痛斥戰争的罪惡。一條是文化界人士對民族英雄岳飛等人挪出語文課本的痛斥(後來好像證明不是那麽回事,這裏不展開)。

同樣是戰争,反應卻大不相同。

當時覺得奇怪。

後來才覺得是自誤了,一個是作為己方,盡管時隔歲月長河,立場仍堅定;一個是旁觀者立場,占上帝視角,自然能事不關己。

但這個還是激發了我對戰争的思考。

大家都知道岳飛十二道金牌被召回京的故事。在古代,君臣父子的綱常是大于天的。在這樣的背景下,會不會有一個将軍,在某一天幡然醒悟,想要抵抗綱常束縛,覺得戰争是罪惡的,想要遏止。

這個将軍就是徐子墨。

他的出身背景完全符合古代正統臣子标準,出身将門,君子教育,忠君愛民刻在骨子裏。盡管他不知人民生活是如何。

但他骨子裏是不同的。

他願意自己思考。

他願意轉變。

同樣,他還有那樣一群兄弟。

他最後改變了。

他的轉變展現了一種現代重視人的價值與自由的價值觀與古代君臣父子綱常倫理的價值觀的碰撞。

因為他的作者是現代人,所以人的自由贏了。

但作為鬥争載體的徐子墨是在兩種價值觀的漩渦中掙紮的。所以,大多數時候他總在糾結,猶豫、痛苦。

整篇文也顯得很沉,導致我撒糖和講笑話都沒地方寫。

這是我的鍋。

在文中,他的戰争生涯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個是十二至十六歲,他為徐家打仗,心裏裝的是徐家榮譽與門楣。第二個是二十二那年,他複出打仗,說是為了北疆人民,實際上站在大周統治者穩固民心的立場,第三次,他二十四歲,他同樣打仗,是為了人民的和平。他看到了戰争對平民的殘害,打心底想要制止這一切。

只有最後一次,他是為了自己。

我認為這是一種成長.掙脫了一重一重集體主義榮譽捆綁,有了自己思考後,他仍願意為社會做點什麽,而不願當英雄。

我喜歡這樣的徐子墨。

這是我眼中的徐子墨。

再說說三個兄弟。

最開始打算寫np,完全出于自割腿肉,至于寫骨科,是因為既然都寫np了,不如就玩筆大的。

于是悲催的子墨又加了背德和背叛感的糾結……

我的鍋。

三個兄弟代表三種類型的愛,亦可以說愛的三個不同側面。子青代表前期包容、理解、克制的兄長式的依戀,子赤代表中間瞬間的激情,子白代表後期對愛人的憐愛和心疼。三個方面,有的比較外露,有的比較內斂,有的是潤物細無聲式的,所以文本表現上也有不同。

我是個務實的人,愛情觀也是。

激情美好但易逝,過後便是一地雞毛。

憐愛和依戀溫吞而持久。

總有人覺得我偏愛子赤。

其實我最愛徐子青。

徐子青理智、溫柔、包容、克制、如尋常人般有小錯,卻更顯得君子光輝瑩瑩,完全是我的理想型好嗎。

咳咳。

這篇文因為時間拉得長,加上寫作時間不固定,被外界瑣事影響的因素多。比如,我寫子赤那一段時,正好放假,閑就寫的細;寫子白那一段時,實習到昏天暗地,周末擠時間碼字也匆匆忙忙的,至于一輛車都沒有的子青,完全是趕完結……

嘆氣。

總之還是我的鍋。

所以,為了彌補,後續會出番外描補的。當然,大家也別報太大希望,畢竟,筆力大家也看到了,寫成這樣。

總體設想就是這樣。

因為我筆力不足,文中呈現的結果自然會有偏差。最後一遍,是我的鍋。

羅蘭·巴特說過,一部作品誕生之後,文本解讀的權利也轉讓到了讀者手中。我尊重你們的一切看法。

但我還是克制不住自己的話唠((╥╯^╰╥))。

最後,感謝所有陪我度過漫長連載期的讀者們。這篇文熱度超低,好多次差點連擊,願意陪着看完的都是長着翅膀的小天使啊,抓住親親。

《金主》和《将軍》都是偏重人物的,相對情節就薄弱了。再想下一本要不要開一個密室連環謀殺碟中諜懸疑小說,鍛煉情節。

就想想而已。

鞠躬。

感謝所有小天使的陪伴。如果喜歡這篇小說,可以找我的微博@專業熬雞湯的上聲,陪我唠嗑。

愛大家。

上聲。

2018.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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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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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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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