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付茗頌沒料到一夜過去,聞恕的身子會這樣燙。

昨夜她累昏過去,可記得他精力十分旺盛,若非她受不住,指不定要折騰到天明……

太醫瞧過,只道是受了風寒。

素心将藥煎好送來,付茗頌輕聲喚醒他。

除卻房事,聞恕的自控力一向很好,即便是病了,依舊清醒,漠着一張臉,同往日無異。

她喂一勺藥,他便喝一勺藥,不曾發脾氣,也不曾刁難她。

藥碗見底,付茗頌伸手遞給素心,正欲起身時,聞恕捉住她的手腕。

她眉頭一揚:“皇上?”

寝殿裏的溫度比外頭高,付茗頌僅就一身薄裙,衣領較低。

他目光下移,伸手碰了碰她的鎖骨,那處有一道牙印,還挺深。

是昨夜情到深處沒忍住,他咬的。

“疼不疼?”

付茗頌一頓,耳尖泛起粉紅,輕輕搖了搖頭,欲蓋彌彰的伸手提了提衣領,屏退了室內的宮人。

傍晚,日頭落下,餘晖灑下,宅院裏一片金燦燦。

然,景美,卻并不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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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後宅,聞昔一口一口抿着杯盞裏的茶,直至見底,又提壺滿上。

她擡手揉了揉耳朵,實在聽不得這哭聲,只好開口道:“你要哭到何時去?茶都涼了。”

面前的人與聞昔一般大,過了下月的生辰,便是二十了。

她身形纖瘦修長,眉眼細長,不似那些個大美人靈動,卻是極為耐看。細看之下,還有幾分江南女子的清秀文雅。

這樣一張臉哭起來,男人最是受不了。

蘇禾止住哭聲,小聲抽泣道:“你也嫌棄我了?”

蘇禾自幼與京中皇親相熟,而衆多人裏,聞昔則是關系最親近的一人。

當年若不是太傅病逝,蘇禾回鄉守孝三年,二人也不會三年未見。

聞昔最知她心中遺憾什麽,可事已至此,她近二十,皇兄已立後不說,心中怕是當真也沒有過她。

“你在我這宅院裏頭哭有何用,這京中好男兒多的是,你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

這話,三年前聞昔就提點過她,可蘇禾哪裏聽的進去。

當年聽不進,如今亦是聽不進。

眼見蘇禾大有接着哭的意思,聞昔趕忙打住她:“诶诶——祖宗,我喊你祖宗行麽?薛顯清可快回來了,你再哭下去,他可是要惱的。”

薛顯清面冷,脾氣不好,這一輩中,蘇禾也挺怵他,聞言果真收了淚。

她捏着帕子道:“我聽說皇上立後,是因和光大師算出的卦象?”

這事當初鬧的沸沸揚揚,大街小巷都傳遍了,蘇禾知曉也不奇怪。

聞昔颔首:“是如此,還有個伯爵府的陳如意,你知道她的,體弱多病,太後不喜。”

蘇禾抿了下唇,“那皇上與她,也并未有多少情分。”

那個“她”指的是皇後,付茗頌。

聞昔側眸瞧她,大抵知道她心中如何作想,若是她沒親眼見過,許是也以為皇上對皇後并無多少情分。

可她瞧見過,她也不會瞧錯。

甚至于聞昔覺得,這和光大師會不會只是個幌子。

聞昔靜默一陣,緩緩道:“蘇禾,你與我姐妹相稱,我是為你好,才如此同你說,你可記清了。”

蘇禾扭頭看她。

“別再惦記皇上了,也別折騰出事端,他可不會護着你,若是傷了皇後,你二人自幼的情誼,可就都毀了,何必鬧的如此難堪,人你得不到,體面也不要了?”

蘇禾定定的望着她,半響,偏頭道:“我知道了。”

瞧了眼天色,蘇禾起身離去,正撞上歸來的薛顯清,她朝他點了點頭,并未多言。

薛顯清見她那泛紅的眼眶,朝聞昔揚了揚眉:“為了皇上?”

聞昔捏了顆梅子放進嘴裏,嘆聲道:“還能為了誰。”

須臾,丫鬟從院外匆匆而至。

聞昔稍稍坐正:“朝哪個方向去了?”

丫鬟低頭:“蘇姑娘的馬車,往西北邊去的。”

聞言,聞昔洩氣的垮了肩頸。

蘇家府邸在南邊,西北邊,那是皇宮的方向。

真是倔,偏要吃了苦頭才知出路。

戌時,聞恕睜眼醒來。

薄被被掀起,寝衣敞開,腰帶散在一旁。

他伸手胡亂摸了一把,聽到擰水的聲音,側頭望去。

貼身薄裙勾勒出她婀娜的身段,筆直站在架子旁,未免沾濕衣袖,将衣袖卷至手肘上,重複擰了三次才将帕子擰幹。

一回身,便見原本平躺的人坐了起來,正一動不動盯着她看。

付茗頌腳下一頓,疾步上前探了探他的前額,兀自道:“不燙了,不燙了。”

她拿帕子去擦他的側頸,彎下腰問:“皇上,可有何處不适?”

聞恕躺了半日,渾身酥麻,見她目光盈盈,頃刻回過神來,似是疲憊的雙手環住她的腰,将臉埋在她的小腹上。

付茗頌一頓,僵直在那兒。

素心進到寝殿來便瞧見這一幕,吓得腳步一止,遠遠的低下頭。

付茗頌掙紮開,“何事?”

素心還是低着頭:“前太傅之女蘇姑娘,差人送了份禮來,道是補給皇上皇後的新婚賀禮。”

蘇姑娘?

付茗頌想了想,不僅未聽過,好似還未見過。

然聞恕卻一下會過意,他眉頭下意識一皺,“收下,記錄在冊。”

素心應聲退下,不敢打攪。

付茗頌将折成四折的帕子攤開給他擦手,好奇道:“前太傅,可是皇上的老師?”

聞恕應了聲“嗯”,又道:“三年前病逝。”

她點點頭,并未在此深究。

正此時,元祿的聲音在寝殿外想起,似是小心試探道:“皇上,沈世子在外求見,可要宣見?”

這個時辰,沈其衡來作甚?

不過沈其衡向來是個知分寸的人,既是請見,應是要事。

一炷香後,禦書房。

沈其衡見他精神尚佳,稍稍放下心來,這才道:“皇上,微臣有事要禀,事關宋長訣。”

聞恕一頓,擡眸看他。

沈其衡皺眉:“微臣仔細想過,宋長訣雖足智多謀,可畢竟非我大楚之人,甚至還給魏家兄弟出謀劃策,實在難以信任。”

聞恕颔首,示意他繼續說。

沈其衡提了一口氣,腳步也不自覺向前一步:“近日,他在打聽付家,微臣以為,他另有意圖。”

話落,室內一陣靜默。

聞恕雙眸微觑,打聽付家?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沈其衡見他面色無所動,攥了攥拳頭,終于道:“微臣甚至見他在院中私畫皇後肖像,此乃大不敬,居心叵測,實難猜測。”

若非宋長訣莫名提到幼妹,沈其衡多番查探未果,卻得知他在打聽付家,行為詭谲,口中之言真假難辨,沈其衡也不至于将此事挑明說。

忽的,殿門被推開一個角,元祿擠身進來,“皇上,宋大人在外求見。”

沈其衡一頓,他來做什麽?

宋長訣似也沒料到沈其衡在,睨了他一眼,随後拱手道:“微臣參見皇上,此時讨擾,是有一事請求。”

他擡起頭,抿了抿唇道:“微臣近日得到消息,家妹并未喪生火中,可卻下落不明,天下之大,微臣只身一人,實在難辦。”

沈其衡驚了,這又是哪一出?

昨日平白蹦出個幼妹也就罷了,今日又忽然稱其未死?

簡直比話本子還要精彩。

聞恕起身,負手走至桌前,目光淩厲的對上他的視線。

須臾,他緩緩道:“若是朕助你找到了,會如何?”

宋長訣放下手,“若家妹平安喜樂,微臣願為皇上效犬馬之勞。”

“宋長訣。”聞恕一字一字念出他的名字,勾了勾唇:“你好大的膽子,敢試探朕。”

少年半點不讓,徑直回望過去。

剎那間,室內沉寂,仿佛連窗外的風聲都能聽得清。

他想了一整日,種種推論告知他,聞恕一定知道,他一定知道。

否則,在他告知沈其衡宋家還有一女名喚宋宋,卻如何也查探不到時,以帝王的猜忌之心,不可能什麽也不做。

除非,他知道他說的幼妹是何人。

一旁,沈其衡皺起眉頭,難得糊塗。

半個時辰後,聞恕乘上龍攆,元祿一句“去昭陽宮”還未喊出聲,便被他堪堪打斷:“今日,太後見誰了?”

元祿一頓,“蘇姑娘,前頭進宮,陪太後說了會兒話。”

說罷,他又問:“皇上,那現下是去?”

聞恕眉眼沉下:“永福宮。”

他閉上眼,想到宋長訣那句“若家妹平安喜樂”,不由冷笑一聲。

用得着他說,難道,他還會害她不成?

忽然,龍攆停滞,元祿道:“皇上,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沈世子已被移出群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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