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隔着幾扇厚重的檀木雕花屏風,蘇禾端端坐在玫瑰椅上,長久的世家教養不許她四處張望,可蘇禾實在過于好奇了。
先皇尚在時,昭陽宮住的是當今太後。
蘇禾自幼常來,論宮外女子,應無人比她還熟悉這兒。
那時相熟的幾個公主皇子還打趣過,說她遲早要搬進這座宮殿。
她抿了抿紅唇,無意握緊手心。
此時,“嘩啦”一聲響,她猛地擡頭往珠簾處看去。
有宮女伸手揭了簾子,正紅宮裝的女子擡腳而進,蘇禾一下怔住,耳邊仿佛是打了一道響雷。
饒是她身後的夏意,也免不得倒吸一口氣涼氣。
坊間傳付家的五姑娘是個絕色美人,可傳聞有幾分可信呢,傳着傳着,失真的多的去了。
然而,此刻夏意覺得臉真疼。
可她顧不得臉疼,忙低頭去看自家姑娘,果然見她呆若木雞,下颔緊繃,一口牙怕是要咬碎了。
蘇禾呆滞過後,暈頭轉向的起身行了個大禮,“臣女蘇禾,見過皇後娘娘。”
對面人一句“平身”,蘇禾複又歸坐。
付茗頌一臉明媚,十六歲的嬌俏可人,是蘇禾早已沒有的神韻。
可看起來,文文靜靜,撐不住場面。
撐不住場面的人喚了她一聲“蘇姑娘”,柔聲道:“蘇姑娘贈的禮,本宮很是喜愛,不知太後為蘇姑娘擇選的人,可有入蘇姑娘眼的?”
Advertisement
遮月從方才的餘驚未定中,怔怔地瞧了她一眼。
“咳,咳咳——”蘇禾叫茶水嗆住了嗓子,眼神對上付茗頌的,心下道:果然與她有關。
可身份懸殊,蘇禾只能扯出一道笑意,“此事尚在考量,臣女剛回京不久,連人都未見全。”
一盞茶的功夫,寒暄客套,蘇禾說一句,付茗頌應一句,從未冷場,但亦顯生分。
分明也無甚可說的,可這蘇姑娘像是不願走了似的,遮月又上前給她添了一盞茶。
蘇禾略微煩躁,她時不時瞥過面前這張臉,心裏那點嫉妒是壓不住的,是以,她想尋個好話頭來追憶曾經。
女子最忌諱什麽,身為女子才清楚。
蘇禾撇過目光,卻瞧見桌案上擱置的《後經》,視線不由一頓。
她忽的變臉,盈盈一笑:“娘娘愛看《後經》?”
不待人答,她兀自道:“惠帝情深,坊間廣為流傳,已成一樁美談。”
她緊緊盯住主座上的人,恨不能拿透鏡将她臉上的神情一絲一毫的收入眼底。
可付茗頌僅是慢吞吞順着她的目光往書冊上看了一眼,好似是思索了下惠帝的“美談”,恍然大悟的揚了下眉頭:“惠帝與鄒陽郡主,是青梅竹馬。”
這四字從付茗頌嘴裏吐出來,蘇禾胸腔猛地蹦了一下,背脊挺直。
又聽她道:“本宮想起來,蘇姑娘與皇上,亦是自幼相識。”
話落,宮人皆有意無意豎起耳朵,就連在一旁擦拭瓷器的小宮女,都免不得分了神,恨不能轉過身去看。
蘇禾像是生怕她不知,忙道:“娘娘可莫要聽人胡诹,臣女與皇上至多算得上個友字,旁的再沒有了,宮裏的老人嘴碎,添油加醋,一傳十,十傳百,也不知傳成個什麽樣來。”
四目相對中,饒是蘇禾藏的再好,也免不得露出一絲竊喜。
那是想看她失态的竊喜。
正此時,素心捧着果盤上前,繞到蘇禾身後,誰料會聽到這樣一句——
“自然是信不得,昨夜皇上還與本宮提及此事,道了一句他非惠帝,蘇姑娘也并非鄒陽郡主,這傳言不可信,本宮心裏都明白。”
素心伺候聞恕多年,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皇上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他竟還一個字一個字解釋了?
還以惠帝與鄒陽郡主為參照解釋的?
這麽一出神,素心站在蘇禾身後,手中的果盤傾斜,一顆兩顆葡萄從果盤滑落,順着這傾斜弧度,恰恰好掉落在蘇禾後頸上,滑落至身前。
“啊!”
蘇禾叫葡萄上的冷水刺了一下,又沒從付茗頌話中回過神,一時失态,猛地起身向前走了兩步。
素心訝異,就見那那些剩下的沾了水的葡萄,盡數滾落……
一時間,昭陽宮兵荒馬亂。
她猛地跪下,低頭道:“奴婢該死!”
蘇禾狼狽的用帕子擦拭後頸,那水滴甚至順着衣領滑進身子裏,她深吸一口氣,硬生生憋住。
她攥緊絹帕,站在昭陽宮門外,半刻都不想多留,疾步擡腳往前去。
驀地,她冷不丁停下,鼻尖微聳。
“夏意,你聞見了麽?”
夏意側頭“啊”了聲,“聞、聞見什麽?”
蘇禾提起衣袖,放在鼻尖下嗅了嗅,味道很淡,可她母親喜玩香,她自小聞遍各種奇香,應錯不了。
是方才皇後經由她身側,沾在她衣袖上的。
蘇禾低頭皺眉,竟一時想不起。
須臾,她猛地擡頭,一臉愕然。
—
此時,付茗頌出神的望着宮人收拾一地的爛攤子,素心低着頭跪在她面前求責罰,她卻一個字都聽不進耳朵裏。
腦子裏盡是“恃寵而驕”這四個字了。
要知道,自小這四字便與她沒有任何關系,她見過付姝妍仗着雲姨娘和父親疼愛,驕橫放縱,也見過付姝雲仗着姜氏能為她善後,肆意出錯。
可昨夜,卻有人将這四個字丢給她,好似間接告知她,她也有所依仗。
可她,有麽?
“素心。”
素心還在為方才的無心之舉低頭認錯,猛地叫她一喊,噤了聲,擡眼看她。
“昨日我情緒如何?”
素心頓了下,實話實說道:“不大好。”
“如何不好?”姑娘眉頭揪起。
素心仔細想想,“娘娘昨日膳前,統共與皇上說的話,不超過三句。”
但她平日話也少,素心又皺眉,“也并非因此,嗯……娘娘若是不高興,極容易察覺,不信,娘娘問遮月。”
遮月被點到名,愣住片刻,連連點頭,“奴婢也能瞧出來。”
付茗頌訝然,這樣明顯?
她以前在付家,不是最擅藏匿情緒的麽?
姑娘脫了繡花鞋,雙腳踩在柔軟的毯子上,抱腿屈膝,下巴抵住膝蓋,如雕塑般一動不動。
直至冷風從殿外灌進來,她才仰起臉,咬了兩下唇瓣,想到昨夜至深處,他抵着她的胸口,問她那句“你心裏可有朕”
付茗頌擡手揉了揉溫熱的耳朵,恍如豆蔻梢頭,開出一枝花骨朵。
如今,她也不過才十六。
—
未時,長亭下。
聞恕難得得空,與沈其衡面對面博弈,不過顯然,他執的黑子要輸了。
沈其衡擡了擡眉,落子瞥了他一眼,“皇上今日這盤,要輸給微臣了。”
聞言,聞恕低頭看了眼,索性放下棋子,伸手拿過茶盞潤了潤喉,破天荒道:“你說,若心上人與枕邊人實為一人,可卻不好言明,叫枕邊人生了嫌隙,可有旁的法子補救?”
沈其衡手捏白子,猛地一頓,正欲要開口時,對面的人又搖頭道:“罷了,你又未娶妻,問了你也不懂。”
沈其衡:“……”
沈其衡睨他一眼,回歸正事道:“皇上如今愈發器重宋長訣了,微臣還是覺得不妥,宋長訣心思過重,且瞧着,就是個渾身傲骨之人,要他真心俯首稱臣,難。”
聞恕勾了勾唇,從前是難,可人皆有弱處,宋長訣自己将弱處敞開,送上門來,豈有不用的道理?
正此時,不遠處元祿彎着腰走過來,“皇上,宋大人求見。”
他擡眼往小徑上看去,那頭赫然立着個白衣少年,不是宋長訣是誰?
須臾,元祿将人請至此,宋長訣依舊面無神色道,“微臣有事禀奏。”
沈其衡識趣,尋了個由頭便退下。
聞恕往對面的長椅處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坐下,才慢條斯理放下茶盞。
宋長訣皺眉:“微臣依皇上所言查了徐州鹽運,确實經由林途重與周盛旺之手,雖隐晦了些,但還是有蛛絲馬跡可尋,微臣派人在賬簿上動了些手腳,若是他二人因此反目,近日應能收到都察院彈劾的折子。”
林途重身為工部尚書,中飽私囊,以公徇私,近年能安然無恙,虧得周盛旺這個左都禦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回且看他二人狗咬狗,能拉下一個是一個。
聞恕勾了勾唇,不得不說,宋長訣在這種時候用起來是極為順手的,這種在賬簿上動手腳的動作,那一身正氣的沈其衡恐怕就想不到。
他颔首,惜字如金的道了兩個字:“甚好。”
靜默半響,宋長訣并未起身離去,可也未有旁的事要禀,只是就這麽坐着,唇角抿緊。
聞恕楊眉,“還有?”
宋長訣指骨微曲,捏着茶盞,“微臣近日常夢見宋宋幼時。”
他停頓了一下,“有朝一日,她若是想起來了,皇上打算如何?”
宋長訣的擔憂不無道理,他都能記起前世舊夢,付茗頌怎麽就不會?
可依他二人上輩子的糾葛……
宋長訣冷了臉,他可不想聽他妹妹再死一次。
聞恕放置在腿上的手倏地握了一下,半響冷睨他一眼,“你想多了。”
—
回到昭陽宮時,天色已暗。
桌前的膳食皆已冷,付茗頌團窩在軟榻上等他用膳,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不及遮月喊醒她,便被聞恕一記手勢屏退。
男人身影高大立于前,烏壓壓一片陰影垂下,擋住了燭光。
姑娘不适的蹙了蹙眉,緩緩睜眼。
一站一躺,一高一低,四目相對,誰也未先言語。
付茗頌不知是不是睡迷糊了,伸手拽住他垂在身側的五指。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來晚了
我覺得那四個字換個角度品品,挺甜的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