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番外(四)

第97章 、番外(四)

《別枝》番外(四)/荔枝很甜

日子晃眼而過, 已至深冬時節, 白雪皚皚, 朱牆綠瓦,別有新意。

付茗頌的身子已有五個多月大,前一兩個月還不大顯懷, 誰知後來像是吹皮球似的,一日一日, 肉眼可見地脹大。

楊姑姑是宮裏的老人,自是見過不少懷過身子的嫔妃,一眼便瞧出來, 皇後娘娘這肚子要比常人懷胎五月,還要再大上一點點。

沈太後聞言, 自是操心, 又喚了禦醫來看。

李太醫珍過脈, 躬身道:“回太後娘娘的話,皇後脈象極穩, 并無礙,許是娘娘近日吃食過多, 适時走走便好。”

如此,沈太後才寬心下來,又關懷幾句, 才離了昭陽宮。

素心拿了毯子蓋在付茗頌腿上,又塞了手爐給她,一邊剪梅花枝幹, 往白瓷花瓶裏插放,一邊閑聊道:“皇上下旨賜了沈世子與木爾朵公主的親事,日子定在了春末四月,太後娘娘近日也為這事勞神呢。”

付茗頌撫着鼓起的肚皮,逗弄一旁的綠羽鹦鹉,她聽說是沈其衡當着衆朝臣的面,自個兒求來的親事,實在是稀奇。

她道:“你去庫房挑兩匹雲錦,給木爾朵公主送去。”

素心“欸”了聲,親力親為。

爻國使臣與公主被安置在宮內的安華殿,素心去時,木爾朵正在翻看“女經”,愈是往下看,她眉頭皺得愈深,遇上不懂的漢字,便用狼毫沾了墨,畫一個圈。

于是,這一頁下來,處處都留有墨痕。

見素心來,木爾朵高高興興地收下贈禮。

木爾朵長相偏稚嫩,笑起來時眉眼彎彎,很是惹人喜歡。

她道:“你替本公主謝過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近來身子可好?”

素心颔首應:“一切都好,勞公主惦記,公主來大楚已一月,可還習慣?”

此時,沈其衡從禦書房來,路過安華殿,腳步躊躇一瞬。

進京後,他便只見過木爾朵一次,就是下旨賜婚的那日。

于他而言,是行君子之舉,才娶了和親公主為妻,而公主左右都要嫁到大楚,他二人并無旁的情愫,因此成婚前,也沒有多見的必要。

沈其衡在雪地上徘徊一陣,又皺着眉頭想,可她一個小女子,背井離鄉,心下應是多有恐懼,再受未來的夫君冷落,許是……

如此,也并非君子所為,沈其衡心想。

于是,沈姓君子終是擡腳,靠近了安華殿。

他無意偷聽牆角,可那一字一句還是冷不丁飄進耳裏——

“不大習慣,大楚的規矩太多了,成親的俗禮也實在繁雜,雖說我母妃是大楚女子,可打小,我也并未學過這些,不過——”

木爾朵彎起她那雙狐貍眼,反過來寬慰素心道:“聽說沈世子當衆求娶本公主,我細細想來,赴京一路,他對我頗為照顧,許是傾慕已久,卻還萬般隐忍,也是可憐。看在他對我一片真心上,本公主多費些功夫,倒也無妨。”

素心連連點頭,附和道:“是的,是的,公主能想明白,那是再好不過了。”

屋外頭,對她“傾慕已久”的沈世子,漠着一張臉,面無表情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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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雪下得急,去得也急,轉眼間,便是連春日都稍縱即逝,五月将至。

半月前,國公府熱熱鬧鬧半了場喜事,将和親公主迎進了府中。

一時間,連最清貴的沈世子都娶了妻,自是絕了不少豆蔻少女的心思,閑來無事,便将注意力又落在了皇後娘娘那金貴無比的肚子上。

甚至有人私下開了賭局,賭皇後這胎是男是女。

然,付茗頌無心顧念其他,她這肚子着實有些大得吓人,莫說是貼身伺候的兩個丫鬟,就是聞恕,都不敢多碰她一下。

那層薄薄的肚皮,像是戳一下便會漏氣。

離太醫預估的臨盆日子,不過十日左右。

這日,聞恕一進屋裏,便見姑娘挺着個圓滾滾的肚子,衣衫被撩到月兇下,素心用涼水浸濕帕子,輕輕擦拭她的肚皮。

這是楊姑姑給的法子,說是如此能避免産後留下醜陋的褶紋。

可這每擦拭一下,他那顆心,便提起一寸,好似素心一個不小心,那肚皮便會塌下去似的。

男人蹙着眉頭,提醒道:“力道輕些。”

素心手上動作一滞,應了聲是。

又過片刻,付茗頌扶着桌角起身,遮月饞着她在這寝殿內來來回回踱步。

這胎實在有些大,李太醫道是胎兒愈大,愈難産下,需得多走動才是。

聞恕捏着手裏的書冊,半響,一頁都未翻過去。

他時不時擡頭瞧一眼付茗頌,見她挺着個大肚子來回走動,心下總有些不安。

不知為何,他眼皮跳了兩下。

正此時,那來來回回的腳步聲停滞——

付茗頌皺了下眉,感到小腹抽痛了一下,就一下。

遮月盯着她的神情,緊張兮兮道:“娘娘,怎的了?”

姑娘搖搖頭,眼神有些放空。

她又試着往前走了兩步,小腹好似抽了兩下,原若隐若現的刺痛感,忽然變成一陣一陣的。

“遮、遮月,穩婆在宮裏麽?”

遮月道:“在,兩月前太後娘娘便從宮外請了六位穩——”

她戛然而止,緊接着,聲調高了不止一星半點,“娘娘!您要生了麽?不是說好十日後嗎?!”

可這預估,哪能真真準的呢?

是以,遮月這一驚呼,整個昭陽宮雞飛狗跳。

-

沈太後趕來時,已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她疾步上前,見皇帝腰身筆挺地坐在屋外的石桌旁,垂放在膝間的手緊握成拳。

平素裏,沈太後定要好好寬慰他,今日卻沒這個心思,忙對着屋子撥佛珠誦經。

酉時,天色漸暗。

屋裏的痛呼聲愈來愈弱,忽然,靜坐一處的身影猛然起身,沈太後喝道:“關心則亂,你進去能作甚?耽誤穩婆接生。”

聞恕腳步一頓,堪堪止住。

正此時,一道響亮的啼哭聲傳來,院子裏一衆人皆齊齊擡頭望去。

“吱呀”一聲,屋門從裏頭拉開,宮女捧着一桶血水出來,額頭鋪滿細細密密的汗珠。

見聞恕要進屋,她忙撲通一聲跪下,“皇上恕罪,娘娘方才産下一子,穩婆才發現懷的竟是雙生子,此時不便進去,還請皇上稍候。”

沈太後怔了怔,随即道:“當真?”

“是,奴婢不敢隐瞞。”

李太醫忙躬身拱手道:“微臣恭喜皇上,恭喜太後!”

這婦人懷胎,禦醫也僅能珍出喜脈,至于是一個還是兩個,倒是珍不出個所以然。

皇後的肚子比尋常産婦大上一些,李太醫雖有猜測,可也不好妄言,以免徒增失望。

宮女複又端了盆熱水進屋,眼見屋門阖上,聞恕的心也高高懸起。

兩個、兩個……

一個已然哭成這樣,竟還有另一個……

直至天徹底暗下來,另外一道啼哭聲,終是如約而至。

是一位小公主。

付茗頌強撐起最後一點力氣,看了眼襁褓中的兩團又黑又皺的小東西,還沒來得及感慨這模樣實在難看,便撐不住眼皮,沉沉睡去。

翌日,天光大亮。

奶娘将小皇子與小公主抱來讓她瞧過,付茗頌才問:“皇上呢?”

遮月道:“皇上昨兒在這兒坐着守了一夜,今早才上朝去了。”

付茗頌點點頭,習慣性做了個動作,伸手去摸自己的肚皮,摸到了一塊微微凸起的肉——

姑娘大驚失色,忙掀開被褥,撩開寝衣,見那肚皮鼓起一座軟塌塌的小山,像是挂了一塊肉在上頭……

“遮月、遮月!”

遮月忙道:“娘娘莫擔憂,穩婆說了,過幾日便會下去,不礙事。”

付茗頌深深提起一口氣,是不礙事,可是實在影響美觀……

忽的,帷幔叫人掀開,男人驀然出現。

“噗”的一聲,她手忙腳亂地用厚厚的被褥遮住,嚴嚴實實,不讓他瞧見一丁點。

聞恕至前,摸了摸她的臉頰,“醒了,還疼不疼?”

付茗頌警惕地搖了搖頭,聲音虛弱道:“想再睡會兒。”

誰知,被褥下鑽進一只手,聞恕用一本正經的聲色道:“朕瞧瞧消下去沒。”

見她一臉懵然,遮月在旁小聲提醒道:“娘娘,昨兒是皇上給您擦的身子。”

言下之意,你渾身上下每一處地方,皇上都瞧見過,仔仔細細,一處不落……

醒後,腹部、月要肢酸疼難忍,付茗頌也沒掉過一滴眼淚,這會兒卻摁着聞恕的手腕,酸紅了眼眶。

“別看……醜。”她別扭道。

聞恕頓了一下,心髒像是被人攥緊似的。

他執意掀開被褥和她的寝衣,掌心摩挲那塊脹起的肚皮,“不醜。”

付茗頌那遲來的恐懼令她哽咽一聲,淚珠子吧嗒落下。

見狀,遮月低着頭退到屏風外。

聞恕捏着姑娘的後頸,俯身含住她的上唇,重重吮了一下,随後安撫似的,上上下下用薄唇輕蹭、摩挲……

“真不醜,你哪裏都是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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