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活埋

“吳邪!你什麽意思!”

拐子劉雙手死死扒着盜洞口,雙腳也用力的蹬着洞壁。可是這盜洞口的土本來就松軟,經不起扒拉,拐子劉都是靠着那雙腿的力度才勉強維持着沒有掉下去,但這顯然不是長久之法。

吳邪背對着拐子劉給自己點了一根煙,輕輕吐了一個煙圈,看着那煙圈慢慢說道

“拿了別人這麽多東西,想給這墓主留個看門的。”

“老子哪裏對不起你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雜碎!當着這麽多兄弟的面!你敢動我!看誰以後還敢跟着你給你賣命!”

拐子劉看了看那些拿着鐵鍬站在一邊的人,希望能有人站出來幫他說句話,吳邪這樣随便對跟了自己多年的心腹下手,難保不會讓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心生嫌隙。只要有人心裏有不平,自己今天就可能有機會逃出去的。

“怎麽跟東家說話呢!嘴裏放幹淨點!”

吳邪沒理拐子劉的謾罵,只是慢慢的吸着煙,一旁的王盟卻按耐不住拐子劉敢這麽不客氣的對吳邪說話,一腳踹到面前的土堆上,踹了拐子劉一臉的泥巴。

拐子劉之前是吳三省的手下,那時候吳三省身邊有潘子,平時有什麽事情也都是潘子處理的,拐子劉也沒出多大的力氣,顯得不得被重視。不過這人一身本事倒是不容小觑的,因為習慣用一把像拐杖一樣的短兵,才有了拐子劉這麽一個稱號。

吳三省失蹤後,吳邪接手了他的生意,拐子劉已經跟了吳三省十多年,吳邪想着他是盤口上的老人,加上接手生意後自己對盤口各個人都進行了深入的調查了解,這個拐子劉人不錯,身手過得去,他就直接留下來給自己當保镖了。因為拐子劉跟了吳三省十多年,吳邪又這麽器重他,平時手下的兄弟們對他也比較客氣,久而久之他居然拿自己當盤口二當家姿态來對待衆人了。他尤其對于吳邪這麽器重王盟這個看上去一無是處的人頗有微詞,覺得吳邪是看着王盟一直跟在他身邊,礙于情面才會器重他的,所以平時他對王盟也沒什麽好臉色,王盟也早就看他不順眼,仗着自己資歷深,倚老賣老的,這會子逮着機會,他王盟也不是什麽度量大的人,還不下黑手報複回來。

“呸!小王八羔子!這裏還輪不到你造次!吳邪!有什麽話挑明了說!別背後整陰的!我拐子劉跟着你出生入死這麽多年!你就是看我不順眼,想私底下做了我!也要讓我死的明白!這麽多兄弟們看着呢!否則就是到了底下,三爺那裏我也要讨個公道!”

拐子劉被王盟踢了一臉的泥巴,嘴裏也進了一些泥巴,對着王盟吐了一口混着泥巴的口水,拐子劉看也不看王盟,只是怒視着吳邪的後背,依然口口聲聲的罵着吳邪對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人都下得了手,想要讓吳邪忌憚一二,而且他言語之間還提起了吳三省,就是為了告訴吳邪,自己跟了吳三省這麽多年,是盤口上的老人,人際關系比他這個半路接手的少東家可能還要紮實穩固,吳邪要動自己最好是考慮清楚。

“呸!你咒我們家三爺呢!三爺只是沒了消息,誰說他死了!”

王盟對着拐子劉又是一腳泥巴,要不是吳邪沒有表态,王盟早一腳把拐子劉踩進盜洞了。吳邪将手中的煙吸掉最後一口,手指輕輕一松那煙蒂就掉到了地上,随意踩了一腳煙蒂吳邪才轉過身走到拐子劉面前,居高臨下的看了拐子劉一眼,拐子劉滿臉的泥巴,加上一直全身心的用力不讓自己掉下去,整張臉都憋的發紫了。吳邪蹲下身看着拐子劉問道

“劉哥,說句老實話,我吳邪對你怎麽樣?”

“哼,我在三爺身邊這麽多年,跟着你後,哪次下鬥我不是拼了命的保護你,沖着這兩點,你對我再好我都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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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呵!倚老賣老到東家面前了!別給臉不要臉!這些都是你該做的,別拿着自己該做的事在這裏邀功。”

王盟還想繼續說什麽,吳邪輕輕擡手示意了一下,王盟才憤憤不平的收住了後面的話。

“你說的沒錯,你跟了我三叔這麽多年。跟了我以後也是盡心盡力的保護我,你又是盤口上的老人了,于情于理,都受得起我對你的好。”

再次從兜裏摸出一根煙點燃吸了一口,吳邪一直平淡的眼神突然變得陰冷,他看着拐子劉一字一句慢慢說道

“不過,對于在背後捅我刀子的人,不管他對我有多大的用處,對盤口有多大的貢獻,我吳邪也絕不會手軟的。”

吳邪的話讓拐子劉的臉色變了變,不過很快就恢複了正常,他看着吳邪冷笑道

“哼哼,我拐子劉沒做過那種背後捅人刀子的下三濫!你要覺得我在盤口上的人際關系比你紮實穩固,威脅到了你的位子,你直接一句話讓我走人或者就這裏立馬埋了我一了百了,犯不着潑這些髒水到我身上。”

吳邪沒有接話,一口吸了手裏近半的煙對王盟招了招手,王盟立刻從自己背包裏摸出一沓東西遞到吳邪手中。那是一沓照片,有新有舊,吳邪抽出裏面最陳舊的一張照片遞到拐子劉面前,拐子劉的臉色瞬間面如死灰。

照片看起來起碼有兩三年的年頭了,上面是拐子劉跟一個人坐在小茶樓喝茶,拍攝距離有點遠,看不清兩人的神情,可是兩人低頭交耳的動作顯然不會是在讨論娶媳婦兒嫁女兒或者孫子滿月這種皆大歡喜的事。随手将照片丢到拐子劉面前,吳邪随意吸了一口煙。

“大前年,兄弟們發現了一個規模不錯的古墓,裝備人手都準備好了,到了那裏卻撲了個空,被人給捷足先登了。”

又是一張照片丢出。

“那年年底,兄弟們帶着下半年的收成去交易,險些被條子抓到,要不是解家當家的出手幫襯着一把,這裏一大半的兄弟現在都在局子裏等着過年呢。”

再一張照片。

“前年,王盟帶着兄弟出去收貨,被一隊莫名其妙的人手給打劫了,貨品丢了大半,死了一個兄弟。”

一張張照片丢出,吳邪嘴裏的話語也越來越越冷,汗水如同小溪般從拐子劉額頭順着眼角流下,他一臉震驚的看着吳邪,吳邪也沒看他,又是一張照片丢過去。

“今年年初,我從北京回來的路上被人埋伏,對方知道我當時是一個人,還準确的找到了我的落腳地,要不是我提前留了個心眼兒,也就不是手差點被廢了的結果了。”

吳邪輕輕挽起自己右手的衣袖,一條猙獰的疤痕從他的肩膀直拉到手肘,疤痕雖已愈合,但依然可以看出這條疤當時已然是見骨的。拐子劉看着那條疤,脖子一硬非常不服氣的吼道

“你什麽意思!你意思是我出賣了你!出賣了兄弟們!你做這行十年了,不可能不知道盤口的兄弟們誰私底下沒個自己賺外快的路子!這些都是明裏暗裏的規矩!憑着我這麽多年為了盤口,為了三爺,為了你吳邪出生入死,多幾個賺外快的路子也是理所應當的!你想借這個由頭給我胡亂安罪名!我不服!”

吳邪輕輕嘆了一口氣,索性坐到地上,他摸了摸自己的衣兜想重新點煙,可是他最近幾年煙瘾越來越大,一包煙沒幾次就沒了,這會兒又摸出了一個空盒,一旁的王盟非常有眼力勁兒的摸出自己的煙點燃遞到吳邪手裏。吳邪接過煙吸了一口慢悠悠的繼續說道

“我們這行,挖別人祖墳,做這種缺德事遲早都是要遭報應的,偶爾出點什麽意外,丢了到手的東西,進了局子裏都是正常的。我吳邪,十年前硬要接手我三叔的生意,這些兄弟們,本來可以随着我三叔的失蹤就此洗手不幹了的,或者自己另找新東家。但都因為我這個半路出來的吳家小三爺要接手吳家的盤口,一個個都留了下來,是我吳邪又把他們拉進這個圈子,就算千刀萬剮也是我吳邪自作自受。可是……”

吳邪丢掉自己手中再次被吸光的煙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他用一種看待屍體的眼神看着拐子劉。

“可是,兄弟們不管因為我三叔也好,因為這行暴利也罷,他們既然因為我吳邪要接手盤口,要繼續這行而留了下來,為了我吳邪,為了我們吳家出生入死,那我吳邪就該給他們一個完完全全的信任和保護!我吳邪既然接了我三叔的生意,早就做好随時沒命的打算,可是兄弟們的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給坑了去的!”

拐子劉被吳邪那陰狠的眼神吓得差點掉回洞裏,他絕望的咽了一口口水。

“你既然早就知道了,為何不早點揭穿?我只是想多拿點,沒想過害兄弟們,那些都是意外!而且他們做這行早就該有随時丢命的覺悟!好!這些我都認!可是你說我拐子劉在你吳邪背後捅刀子!我不認!你出意外受傷!都是那邊的人想要搶生意才對你下手!我沒有故意出賣你!哪一次下鬥!我不都是拼着自己受傷也要保你安全!”

看着拐子劉一副忠心為主的樣子,吳邪眼中的陰冷越來越濃厚,他對王盟招招手,王盟再次從背包裏摸出一張陳舊的已經發黃的照片遞給吳邪,這次吳邪沒有直接将照片丢到拐子劉面前,而是自己拿着照片遞到拐子劉面前,拐子劉此時的臉才徹底變成猶如屍體一般。

照片很模糊,但依然可以認清那是拐子劉,他正把一樣東西交到什麽人手上。而那人,不管身高,身材,幾乎都與吳邪一般無二,雖然這照片模糊的厲害,但也能看清那人的臉也幾乎跟吳邪一般無二。随手将照片丢回給王盟讓他收好,吳邪湊到拐子劉耳邊用僅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道

“如果不是因為這張照片,你早就死了好幾回。不過既然從你這裏得不到我想要的,我也不用繼續浪費時間跟你耗了。”

站起身,吳邪一聲冷笑。

“你是因為我,才搞出這麽多的事兒來,兄弟們也算是因為我遭難,如果我不解決了你給兄弟們一個交待,我才真的不用做這個老板了。”

從王盟手裏拿過他的煙盒摸出煙點燃,吳邪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埋了。”

溫和如同他十年前的語調傳來,說出的話語卻是不帶絲毫情感,看着吳邪的身影消失在林子裏,王盟帶着手下的人就着挖盜洞的泥土一鏟鏟的丢到拐子李劉頭上,拐子劉受不住這些劈頭蓋臉的泥土落下,早就力竭的他重重的摔回了盜洞裏,那些手下麻利的将盜洞掩埋好,又提來一桶桶提前準備好的水泥将洞口封住才收拾好東西追着吳邪離開的方向離開了。

回杭州的火車上,吳邪靠在鋪上閉目養神,王盟賊溜溜的開門走進來,看了看好像睡着了的吳邪,他慢慢坐到吳邪對面的鋪上一副欲言又止樣子。

“有屁就放。”

正當王盟抓耳撓腮的時候,吳邪閉着眼睛突然說話了,王盟連忙一臉八卦的湊到吳邪旁邊悄悄問道

“東家?你就這麽把拐子劉埋了,那咱們那線索不就斷了嗎?還是你又有了新的線索,所以才做了他?”

“沒有新線索。”

“那你怎麽……”

“這麽多年了,我們也就是一開始發現過他與那長得跟我一樣的人接觸過一次。興許他自己都不知道對方什麽來頭,而且對方既然能易容成我的樣子,肯定也能易容成其他人的樣子跟他接頭,我們監視了他這麽多年,他見過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我們根本不可能一一篩選,就算要篩選,也來不及了,很多我們覺得毫無關系的人已經沒有跟蹤了,也就無跡可尋了。”

“可是東家,咱跟了他這麽多年,就這麽……有點可惜啊。”

自從吳邪十年前接手了吳三省的生意開始,吳邪就開始慢慢的培養着王盟成為自己的心腹,這小子雖然沒啥身手,可好在還比較聰明,這幾年歷練下來,雖比不上潘子,也着實成長了不少,偷拍拐子劉的那些照片也都是他親自去的,他也知道吳邪這麽多年來一直在找那個易容成他的樣子的人,知道吳邪很看重這件事,吳邪突然來這麽一手把拐子劉給埋了,斷了這條線,王盟替吳邪有點不值。

“既然跟了這麽多年都沒有線索,咱也犯不着拿自己和兄弟們的命冒險,再說了,那幾個被他壞了事兒的生意,爺我想起來還真心疼,聽說那個南朝墓裏出了一對碧玺枕頭,他娘的,夠我們忙活好一陣了!”

一想起道上傳出的關于那對碧玺枕頭的消息,吳邪就一陣肉痛,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王盟反應更大,直接跳起來就開罵。

“碧玺!還是一對枕頭!那龜孫子!這麽活埋了他簡直就是便宜了他!這個吃裏扒外的王八蛋!哎呦!碧玺啊,我跟着東家你這麽多年,也沒見過幾次!”

“行了,別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以後有的是機會,爺我最近幾年耗在他身上的時間和金錢總歸會找機會給你們補償回來的。”

“嘿嘿,東家我就說說而已,沒這讓你補償的意思,幫自家老板做事,天經地義的,再說了,你也不虧待兄弟們。嘿嘿……不過,東家,這條線索咱真的就不追了?”

“嗯。我其實也不過是碰碰運氣,畢竟當年那個神秘人透露過,那個組織因為最後一個負責人的死,已經徹底消散了,我犯不着再揪着不放,能查到一些最好,查不到也算了。”

吳邪這十年裏改變了很多,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沖動執着,那些什麽秘密,組織,計劃,于他而言,早就沒了意義,就連後來知道那神秘人說要告訴自己的最終秘密被長得跟自己一樣的人提前劫走吳邪也沒過多的追查,一切都随緣了。他接手吳三省的生意,就是為了找尋吳三省的下落,當年西沙海底墓那麽兇險吳三省都能逃出來,他不相信那個老狐貍會就這麽死了的,而且還有解雨臣,解雨臣出手幫忙吳邪,搞得自己一身傷不說,北京那邊的盤口也岌岌可危,雖然他自己說這比他小時候要好的多了,可是吳邪做不出那種袖手旁觀的事,所以他硬着頭皮接下了吳三省的生意,就是為了能幫趁着解雨臣一點。一開始他對于經營盤口生意的事确實不上手,不過好歹有吳二白在一旁提點,也能勉強維持了下來。

而經過這麽多的生死打拼,吳邪也算是終于成熟了,帶着盤口的兄弟們紮紮實實的夾了幾次喇叭,狠狠賺了幾筆,徹底讓自己手中的人都誠了心的跟着他,盤口也算穩定了下來。而這拐子劉就是在前幾年動蕩的時候被吳邪發現留在身邊的,吳邪知道自己的弱點,雖然請了專人訓練自己,可是相比于那些老手還是弱了很多,加上拐子劉到了吳邪身邊後确實幫了不少忙,鬥裏也救了吳邪幾次,吳邪也算是把他當做自己心腹來看待的。

誰知幾年前吳邪卻發現拐子劉與那易容成自己模樣的人有接觸,這不得不讓吳邪熄滅了許久的念頭再次活絡起來。而且吳三省當年跟這些人接觸了這麽久,他一輩子都為了這些所謂的秘密折騰,不會這麽容易就放手的,所以自己跟着這條線索,說不定能找到吳三省。

但是幾年的跟蹤監視下來,除了一開始拍到的那張照片,吳邪從拐子劉那邊什麽都沒發現,可能真如他自己猜測的,拐子劉根本不知內情,只不過是與那人接觸過一次罷了。既然這樣,他也不用死抓着這條沒有用的線索浪費,索性處理幹淨,省的自己麻煩。

“你去打點一下,這次帶出來的東西比較多,你負責找買家,我先回杭州那邊。”

囑咐了王盟一些事情,吳邪就打發他出去了,他自己理了理右手的衣袖将那條傷疤遮住,拉過被子蓋上蒙頭大睡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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