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之後的日子,季幕寸步難行,連去旁聽顧遠琛上的課的機會都沒有。汪锲就像一顆牛皮糖,死纏爛打追着季幕,不知分寸不知收斂,連陳曳看着都煩。

自從上次的事之後,汪锲照舊一天一束玫瑰地送,季幕開始還找人還回去,時間久了,就直接在第一時間丢進了垃圾桶。

即使別人想要,季幕也不給。他覺得從他手中再送出去,就等于是自己收下了。

而更令人反感的是,汪锲一度和季幕炫耀,說自己之所以叫汪锲,那是因為自己做事锲而不舍。

季幕一開始禮貌拒絕,到最後,他被汪锲煩得逐漸生出了厭煩的心理。

因為對方的堅持,他還被誤解成是吊着人家汪锲的小白臉。這使得季幕在班上幾乎沒有親近的同學,私下關于他的傳聞倒是挺多的。

久而久之,季幕為了避嫌,看到汪锲下意識地就躲。

可一躲兩躲,就躲出事兒了。

今天一大早,季幕有一節必修課,他一出門就碰到了等在宿舍門口的汪锲。季幕面色不動,仿佛沒有看到汪锲般疾步走過。

汪锲就拎着早飯跟在他後邊:“你天天躲我,我這是迫于無奈了才和個變态似的一大早就蹲在你宿舍門口啊!”

“你別跟着我。”

“誰讓你平時躲我的?時間還早,要不要先吃個早飯?”

“汪锲,我一開始就知道你和別人打賭了。”季幕忍無可忍,只好說破了,“而且,我和別人有婚約,我不管怎麽樣都不可能答應你。”

說到打賭,汪锲心裏慌了慌,後半句又聽到“婚約”,汪锲來勁了:“你和誰有婚約?我們學校的?”

“這不關你的事。”季幕板着臉走開。

汪锲追上去,讨好地主動認錯:“打賭那事兒是我不對,但你和我遇到的很多Omega都不一樣。我……季幕,我是真的對你有意思,季幕……你……”他怨恨自己突然嘴笨,懊惱道,“你該不會是因為打賭那事兒對我生氣,故意編的婚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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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騙你。”季幕嚴肅的樣子也不像是開玩笑,“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因為你,大家都在背後議論我,這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什麽?他們都說你?”汪锲是真不知道。

“那你現在知道了,可以離我遠點嗎?”季幕的話雖狠,可面上還是那副被逼得走投無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看着讓人心疼。

汪锲被堵得說不出話來,算是安靜了一會兒。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都沒再開口。

汪锲走着走着,有些氣悶,腳尖踹着地上的一顆碎石子。如果季幕真的有婚約,那他這樣觍着臉追人有什麽意思?但他又怕是季幕胡謅的,要是相信了,自己也太蠢了。

正不知道怎麽開口時,汪锲看到季幕猛然停下了腳步。

老遠的,只見顧遠琛正和徐風以及其餘幾個同學拿着籃球有說有笑地往這邊的籃球場走來。

清早的籃球場沒人,徐風手癢了好久,今天好不容易湊齊了人,還把一向叫不動的顧遠琛也喊上了。

這條路沒有岔口,季幕除了轉身,幾乎沒有可以躲藏的方法。

他覺得自己的運氣糟透了,他總希望自己和顧遠琛能夠在學校裏偶遇,而不是他刻意地去旁聽才能見到,沒想到,今天好不容易在巧合下碰到,自己身後居然還跟着一個汪锲。

為此,季幕喪氣極了,他幾乎不敢上前和顧遠琛打招呼。

反而是徐風,一看到季幕就熱情地揮手:“學弟!”他身邊的顧遠琛清了清喉嚨,徐風不以為然地聳聳肩,“熟人嘛,我看到就打個招呼,和你沒什麽關系。”

“你和誰都熟?”顧遠琛對他無話可說,他看向季幕,發現他滿面愁容。再看看他身後緊緊跟着的Alpha,顧遠琛大概是明白了什麽。

這也正常,季幕這樣優秀的Omega,來了學校怎麽可能會沒有追求者。顧遠琛心想,也好,他要是喜歡別人了,就不會粘着自己了。

可想是這麽想,回憶起曾經那些互通的郵件時,顧遠琛驀地在心裏産生了一絲不适。很快,他就被自己這種念頭吓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自嘲的笑。

也不知季幕是不是看到了他的表情,居然失落地低下了頭。

顧遠琛拿着籃球,不想繼續心煩了:“走吧。”

徐風本以為顧遠琛就算不願意接受這個學弟,也會上前和藹地打個招呼,畢竟人家上回還給他送過傘。誰知道顧遠琛就是個鐵石心腸的,他和其餘幾個同學徑直走進了籃球場,壓根沒打算搭理季幕。

徐風下巴都要掉了:“這學弟是哪裏得罪你了嗎?”

“……”

“看你這複雜的表情,你們有過什麽?”

能讓顧遠琛這麽明顯地露出這種态度的人,那可不簡單。要知道顧遠琛平時在學校就是個笑面虎,挺平易近人的,朋友也很多,但遇到原則性的問題時,他又立場堅定。

除非……

徐風一語道破:“你讨厭他?”

“嗯。”顧遠琛毫不猶豫地回答,實則算不上讨厭,但不想繼續接觸倒是真的。

因為從一年前開始,季幕在他心裏就變樣了。以前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硌硬。

…………

季幕捏着自己的肩帶,受到了顧遠琛視若無睹的待遇也不生氣,他自認活該,沉默地繼續朝前走。

虧得汪锲敏感,跟上去拉住了季幕的手腕:“你喜歡顧遠琛?”

季幕從他手中掙紮出來,擰着眉,眼底有一種濃烈的抗拒,他讨厭汪锲碰到他:“汪锲,你真的別再跟着我了。”

“你那天說你有喜歡的人了,就是顧遠琛?”

就在剛才,季幕看顧遠琛的眼神都快要卑微到骨子裏,怎麽都騙不了人。汪锲無語地摸了一把後腦勺,心裏默念了一句髒話,他将季幕前後的話自動聯系在一起:“你說你有婚約,你又喜歡顧遠琛……”

“汪锲!”

“你的婚約對象是顧遠琛?!”

他的聲音很大,有一種質問和怒火壓在其中。可汪锲又有什麽資格生氣?季幕并不能理解他的憤怒。

緊接着,隔着籃球場的隔離網,一個籃球不偏不倚,重重地砸在了他們身邊的網上。

季幕被吓得渾身一顫,再擡頭,順着籃球丢過來的方向,他看到的是滿面怒色的顧遠琛,他一定是聽到了汪锲篤定的話。此時此刻,顧遠琛所給予的寒冷,已經在無形中将他包圍,使他近乎窒息。

季幕快要掉下眼淚來。

“草!”

汪锲是個暴脾氣,一點就炸。

他自認為這是顧遠琛對他的挑釁,他實在是受不了也忍不下這一記籃球砸出的聲響。汪锲啧聲,再望見季幕心驚膽戰的神色時,突然一團怒火從心裏燃起。

汪锲痞子似的撇了撇嘴,揮起拳頭就進了籃球場。

…………

這一天,季幕和汪锲都缺席了早上的第一節 必修課,不知道會不會趕來上第二節。

有小道消息說汪锲為了季幕,單方面對一個學長大打出手,結果被路過的老師看到,喊去辦公室寫違紀檢讨書了。

同專業的人紛紛開始起哄,大家對平時不作聲響的季幕沒多熟悉,自然也就多了些誤解。

“季幕看着不聲不響的,還挺有能耐啊。”他們七嘴八舌地議論着這件事兒,“汪锲也是,死纏爛打的,要不要臉了?都說是單方面寫違紀檢讨書,那肯定是汪锲犯傻了吧?”

“不過是哪個學長啊?”有人八卦,“應該也和汪锲一樣是個Alpha吧?”

“喲,汪锲那樣的也能叫Alpha啊,就沒見過長得這麽像Beta的Alpha,是不是搞錯了。”

“等等,你對我們Beta有什麽誤解嗎?”

“唉,季幕也是可憐,攤上汪锲這麽個Alpha。他是不是還和人打賭來着?”

整個教室你一言我一句的,越聊越偏,鬧哄哄的,令肖承頭疼。

這節課是他們專業的必修課,除了季幕和汪锲,幾乎都到了。當主角不在時,他們就聊得更起勁,講是可憐季幕,說白了,也是為了看熱鬧。

“季幕說不定心裏美着呢!”

“哈哈,一開學就有人為他打架,真能啊。”

嘎——

全班的閑聊聲戛然而止。

教室的門似乎被什麽卡到了,季幕推開它的時候,發出了好大的聲音。這堂課他來遲了,幾乎是和老師同時進門。

汪锲大概還在寫檢讨,季幕一個人走進了教室,悶聲不吭地低頭避開了同學們好奇的目光。

細心的肖承發現季幕的腿有點輕微的扭傷,他的步伐不穩,進了教室就快速找了一個空位坐下。

能考進C大的學生基本都是學霸,上課都挑前邊坐。季幕來遲了,理所當然地坐在了最後面,正好肖承這次也來得比較晚,季幕和他就坐在同一排,中間隔着幾個空位。

整堂課,季幕沒發出一點聲音,他安安靜靜地聽課記筆記,好像同學們口中的八卦對象不是他一樣。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臨近正午的陽光透過窗,将教室的一切都變得朦胧起來。

肖承不免轉頭看了季幕一眼,發現他的眼眶始終紅紅的,像是要掉下眼淚來一樣,不知道是因為腳疼,還是因為別的什麽。但肖承想,同學們的碎語,季幕應該是有聽到一些。

與此同時,肖承收到了一條來自顧遠琛的消息。

破天荒的,顧遠琛給他發了:[你們班的季幕,他怎麽樣了?]

[好像瘸了。]

[?]

[開玩笑的。他的腳好像扭傷了,班裏又有些閑言碎語,他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顧遠琛又問:[一會兒有同學送他回去嗎?]

肖承擡眼環顧了一圈:[他大概……短期內會被孤立了。]

顧遠琛沒有回,肖承想到什麽,趕緊發一條:[琛哥,和汪锲打架的該不會是你吧?]

[我沒和他打。]

是汪锲單方面要和他幹架,還被季幕給攔了。一群個高的Alpha和Beta站一起,居然讓季幕替他擋了汪锲丢過來的籃球。

…………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課,季幕也不走,就坐在位置上整理筆記。等人都差不多走空了,他才慢慢地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教室。

雖然去校醫院噴過藥,但季幕的腳還是疼得厲害。他上節課已經缺課了,不能這節也缺課,不然這學期的獎學金就懸了。

他走了兩步,不僅腳疼,背上也疼。

今天早上,汪锲瘋狗似的沖進了籃球場要揍顧遠琛。好在季幕攔着,不然就真的打起來了,可誰知道汪锲不知道發什麽瘋,一轉頭就上前撿一個籃球朝顧遠琛砸去。

季幕算是機靈,當下就擋在了顧遠琛面前,替他結結實實地挨了一籃球。

力道倒也不是很大,但足以讓季幕這種單薄的身體踉跄兩步,被砸倒在地上,他的腳也是在那會兒扭傷的。好在有個體育老師路過,把汪锲揪走了,不然還不知道要鬧成什麽樣。

顧遠琛第一反應就是抱起季幕送了校醫院,可惜當時季幕暈暈乎乎的,也沒确切地感受到顧遠琛的懷抱是什麽滋味。

只知道那雙手寬大有力,和夢裏的一模一樣。

而顧遠琛則是确認了季幕沒什麽問題後,匆匆離開了校醫院。他看季幕還暈着,就沒告訴他自己回去取車,一會兒就來接人。

畢竟季幕腳傷了不好走,應該會在校醫院休息一會兒。

然而,等他一回來,恢複意識的季幕早走了。聽校醫院的老師說,有個Omega宿舍樓的學生過來拿藥,季幕和她認識,就坐着人家的單車後座一起趕着去上課了。

醫生抿了一口茶:“他說要是再缺課一次,這學期的獎學金就沒了,那樣子緊張得要命,我就不攔他了。這學生還挺勤奮刻苦的,他們專業貌似好多年沒有Omega學生了吧?真是不錯。”末了,還要誇一下。

顧遠琛一臉莫名。

季家這些年再不濟,也不至于付不出季幕的學費。季幕心心念念地要拿獎學金是怎麽回事?抱着心裏的這些疑惑,他本着人道主義,想關懷一下季幕,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對方的號碼。

于是他發給肖承。

肖承回他:[好像瘸了。]

顧遠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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