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不過,陸澤安在顧家還沒賴到晚上,就被他的Omega爸爸趕來抓了回去。季幕頭一回見到陸澤安的爸爸夏辰,原以為他是和陸澤安一樣的性子,沒想到卻是個冷酷的冰山美人。即使已經是四十多歲的年紀,但夏辰看上去只有三十左右。

應是保養得當,夏辰的舉止也很文雅,他穿着一身樸素的工作服,全程都是一副淡漠的表情。像是習慣了兒子的頑皮,夏辰對陸澤安的哭哭啼啼以及裝可憐,簡直是無動于衷。

他揪小雞似的帶走了陸澤安,被留下的季幕咽了口唾沫,心想:不愧是陸将軍家的Omega,一個個感覺武力值都不低。

…………

現下,整個顧家除了定點來打掃的李阿姨和花園裏修剪枝葉的園丁,就只有季幕一個人在家。今天是陸秋遠的上班日,而顧遠琛滿課。

季幕好不容易有一天沒課,正好用來準備晚餐。

他對廚房的活兒并不陌生,以前在季家的時候,為了能過得自在一些,他經常去廚房幫忙。而季家做飯的傭人素來對季幕很照顧,做什麽都願意帶着季幕。耳濡目染下,季幕的廚藝也有所長進。

偶爾傭人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季幕就會在廚房幫她。

之後,他就會和傭人一起在後廚吃飯,運氣好的時候,能吃得很好。

前廳的餐桌是季幕永遠都不能坐上去的地方,它是屬于季沐的,而不是屬于他這個如同乞丐般卑微寄居于季家的私生子。

想到這裏,季幕望着鍋裏沸騰的水,白色的霧氣,他輕輕地笑了一下。

暖燈之下,顧家就像是一座避風的港灣。

有家的味道。

鍋中煮着海鮮大雜燴,辛香的醬料蓋住了湯水中淡淡的海腥味,新投入的蔥段和蒜瓣,無疑将它的味道升華。而外頭的餐桌上,已經放了不少盛滿菜的餐盤。

每一樣都是顧遠琛和陸秋遠愛吃的菜式,這些都是那天他向陸澤安虛心請教來的。

季幕自覺沒什麽特長,只有拿出這一桌子的誠意來回報顧家這些天對自己的照顧。可惜張嫂今天有事不在,不然也可以一起嘗嘗他的手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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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季幕把海鮮鍋端上桌時,顧遠琛回來了。他比陸秋遠早到家,一進門就聞到了海鮮鍋的香味。

“張嫂?”顧遠琛記得張嫂不太會做關于海鮮的料理。

哪知一走近,看到的只有季幕。

季幕正匆匆忙忙地解圍裙帶子,一見顧遠琛,他忙把圍裙捏在了手裏:“今天張嫂請假了,我做了點菜。學長,你要不要嘗嘗?”半晌,他放下圍裙去擺碗筷,耳尖紅紅的,說話的語氣也溫和,“陸叔叔剛給我發了信息,說他要晚些到,讓我們先吃。我已經幫陸叔叔留了一份在廚房裏了。”

季幕腼腆地笑着說:“學長,快去洗手吃飯吧。”

這模樣,像極了新婚妻子。

顧遠琛朝周遭看了看,确實沒看到張嫂的身影,面對着一桌子的菜,忽然有些不自在:“她要是請假了,我們随便外面吃點就行,下次不用這樣。”

在顧家,季幕算是客人,顧遠琛覺得讓客人做飯,其實挺過意不去的。但他不會說話,在季幕耳中,他剛才說的倒成了無意的數落。

又做了多餘的事情……

“我明天就搬回宿舍了,就做這一次。”季幕躊躇着不知該怎麽辦,以為顧遠琛不喜歡,只好示弱道,“學長,你嘗嘗吧……我覺得,可能味道還可以?”

見顧遠琛遲遲沒有入座,季幕也慌了,以為顧遠琛是真的不想吃他做的晚餐:“冰箱裏還有張嫂做的鹵味,要不我用那個給你下個面吧?”

“不用。”

季幕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的,點頭:“抱歉,是我讓張嫂不必和你們打招呼。”

他站在原地,等顧遠琛的下一句指責,卻遲遲沒有聽到,只聽顧遠琛說:“季幕,我不是這個意思。”

顧遠琛走過來,坐下,拿起了筷子:“謝謝你做的晚餐,但你畢竟是客人,這樣做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季幕轉悲為喜,說話都有些磕巴,“我、我喜歡做菜的。”

他第一次給喜歡的人做了一大桌子菜,自然是怕顧遠琛吃進嘴裏後露出皺眉的神情。于是,季幕給顧遠琛盛湯的手有些顫,但幅度很小,要是不仔細去看的話,應該也發現不了他的緊張。

然而顧遠琛偏偏這方面最細心。

他也知道自己剛才話說偏了,正好自己之前也答應了給季幕一年時間的約定,所以他沒有拒絕季幕遞過來的湯,卻沒想到竟然出奇地好喝,之後,每一道菜都不偏不倚地砸中顧遠琛的喜好。

“學長,好吃嗎?”

“還不錯。”顧遠琛主動夾了一筷子菜,“你學過嗎?”

“之前和家裏的阿姨學過一陣子,但是比起那位阿姨,我做得不是很好。”季幕謙虛道。

“沒,挺好的。”

也許是今天的滿課使得顧遠琛有些疲憊,正好他中午也沒吃什麽,下筷子的次數就多了起來。

季幕看在眼裏,樂在心裏。可他也不敢直說,只好悄悄抿着嘴角扒飯,吃什麽都覺得甜。

“學長,你試試這個。”

“學長,這個也好吃的。”

“學長,這個蝦很嫩。”

顧遠琛說:“我自己會吃。”

“好的,學長……”

季幕收斂了幾分鐘,又壯着膽子夾菜過去,顧遠琛沒拒絕。

一頓飯下來,顧遠琛居然吃了不少。還好季幕把陸秋遠的份都提前留了出來,放在了廚房,不然就顧遠琛這吃法,估計也剩不下多少。

季幕起身收碗盤,顧遠琛阻止他:“放着吧,明天張嫂會來收。”

“張嫂好像身體不舒服才請假的,這些我今天都洗了吧。”季幕收拾的動作也很熟練,令顧遠琛不禁有點驚訝。他确實和顧遠琛所認識的那些富家少爺不大一樣,身上總是會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閃光點,更貼近生活。

但這并不能讓顧遠琛承認自己已經開始被季幕吸引目光。

他上前幫着收拾,季幕忙說:“學長,不用……”

“這是我家,沒道理讓客人收拾碗筷。”顧遠琛卷起袖子,結實的胳膊上沒有一絲松垮的贅肉。他先季幕一步把碗盤收拾去了廚房,三兩下就洗幹淨了。

季幕微怔,發自內心地感嘆:“學長洗碗好厲害。”

顧遠琛頭也不擡地用幹毛巾擦盤子:“我之前去餐廳打過工,就是在後廚洗碗。”

“打工?”

“剛上大學那年,我想來H國找你,但又不想花家裏的錢,就去打工。開始很不習慣,還打碎過幾次盤子,被老板扣過工資。”他擦幹盤子放下,轉身看着季幕,“不過,最終還是白費了力氣。”

季幕站在原地,準确地說,他的雙腳如同被釘在了原地。

顧遠琛看出了他的失落,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想到就說了,不是故意讓你為難。”

只是順口而出。

“你就當我沒說過這件事。”

顧遠琛擦幹了手,經過季幕身邊時,聽到他小聲回答道:“對不起。”

當夜,季幕沒有睡好。

他蜷縮在棉被中,一遍一遍地回想顧遠琛的話。他想過,如果當年那封郵件沒有被發出去,他們現在會是什麽樣的相處方式?

他越想越深,無數的後悔和心酸充斥着他寂寞的內心。直到最後的時刻,他腦中的一根弦繃緊,生疼地扯醒了他。

如果當年顧遠琛真的來了,那麽,顧遠琛真正的婚約者季沐看到如此優秀的對方,也許就不會做出那樣的蠢事。從此之後,顧遠琛和季沐幸福美滿,那也就沒有季幕什麽事兒了,一切都不會發生,他或許永遠都沒有機會來到顧遠琛身邊。

沒想到一封将他逼入絕境的郵件,居然也是救了他的契機。

第二天,季幕在顧家司機的幫忙下,早早回了學校。

陳曳在季幕不在的期間,一直拿着季幕的鑰匙借用他的浴室,順便幫季幕打掃過。所以當季幕踏進宿舍時,發現屋內還算幹淨,桌上連灰塵都沒有積。

“你怎麽還穿這麽薄的外套啊?”陳曳拿出手機看了今天的溫度,啧啧兩聲。

季幕是打算去買些冬裝:“這附近有買衣服的地方嗎?”

陳曳早就把學校這一帶摸熟了:“有是有,可是都是些沒牌子的便宜衣服,你介意嗎?”

“不介意,我不需要穿很貴的。”應該說,季幕對于衣服沒什麽要求,穿着不難受就行。

因此,陳曳帶着季幕去了校外的“垃圾街”。這條街除了擠滿的小吃店外,還有一些不起眼的服裝小店。陳曳不急着回宿舍,就先拖着季幕買了些小吃,邊吃邊聊。之後,他想到什麽,從口袋裏拿出兩張券給季幕。

“月底藝術學院要開個文化節,我幫你領了兩張入園券。那邊有個小影院,用這個券還能免費看當天下午或晚上的電影,二選一。”陳曳用手肘撞了一下季幕的胳膊,“去試試邀請顧學長呗。”

季幕張了張嘴,捏着這兩張券:“他可能不會去,你給我會浪費……”

“你不去請他,怎麽知道他不會去?”陳曳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平時也太木讷了,不給自己創造機會,顧學長怎麽會注意到你?”

“……”季幕還是沒有告訴陳曳,自己之前一直住在顧家。

“季幕,試試吧?藝術學院的文化節聽說還挺不錯的,特別是他們的畫展,都說展出的是藝術珍品!我要不是有認識的朋友,還領不到入園券呢。”

“那你自己有嗎?”

“有,我給林緒也要了一張。”陳曳的交友能力不錯。

C大的藝術系是出了名的天馬行空,每年的文化節都十分有趣。但為了避免人多,觀衆無意間破壞到作品,所以才發券開放。為此,每年的券都是限量的。

季幕被陳曳說服了,把入園券放到了口袋裏:“謝謝你,陳曳。”

随後,他們一起去衣服店挑了幾件顏色比較素的冬衣,付錢的時候季幕還砍了價。

陳曳見到他砍價的熟練程度,一再納悶,他已經搞不清楚季幕家境到底算不算好了,怎麽感覺他比自己還窮呢……可是上次請幫忙搬運玫瑰花的同學吃飯的時候,季幕雖然沒親自去,但給陳曳的錢還不少。

再加上這陣子季幕說自己寄住親戚家,居然還有私家車全天候命接送,這讓陳曳更加疑惑了。

正疑惑着,他就聽季幕說:“我去前面取個錢,你等我一下。”

“現在都可以手機支付,也可以刷卡,你每個月怎麽還取現金?”陳曳主動幫季幕拿了購物袋,開他玩笑,“季幕,你是不是原始人啊哈哈。”

“我比較習慣用現金。”季幕沒有多說什麽,徑直跑去了前方的取款機那兒。他并沒有拿很多,就取了一個月的生活費,最多不過兩千的樣子。但其實季幕并不需要這麽多,他平時節省,除了偶爾有別的用處外,他一個月撐死花個一千就夠了,有時候更少。

只不過,季幕花錢的明細都被季家遠程監控着,大概他的父親季鋒從未真正信任過他。

為此,季幕想要自己存點錢,就不得不用這個方法,每個月盡量用取現金的方法套出一筆錢來,以防自己不時之需。這兩千,他報給季家的理由就是夥食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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