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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陳趕緊讓兩個Alpha保镖擋在了顧遠琛的身前,一副警惕的姿态。
韓森沒有搭理小陳,他稍稍皺起眉,臉上的疤痕駭人,從右邊的眼角到嘴角,歲月霜寒,積累的是幾分沉甸的壓抑。韓森雖然長得不差,可面相不善,所以說不上和藹,音色也低沉沙啞:“我是小幕的叔叔。”
無形之中,從他身上透出一種壓迫感來。
顧遠琛緊繃下颚,喊出了對方的名字:“韓森。”
韓森靠近一步,面對兩個Alpha保镖,他絲毫不懼怕,甚至氣勢逼人:“顧遠琛,我們聊一聊。”
“好,我也在找你。”
韓森心知季幕還在顧家,所以他暫且不敢放肆。他對顧遠琛的态度說不上好,也算不上差。他移開了目光,暫且壓下了心中的不滿,一手朝巷子指了指:“這巷子以前小幕住過,和他媽媽一起。進去吧,有些事情說來話長,我得請你喝杯茶了。”
于是,顧遠琛終于看到巷子的盡頭了。
那是一面斑駁的牆,布滿青苔,潮濕的水溝裏攀爬着蝸牛,綠色的藤蔓從地底伸展開來,努力榨取每一絲養分,毫不示弱。它們沒有陽光也能活,在底層竭盡一切力氣。
這場景,與顧遠琛別墅中的花園截然不同。
一個向陽,一個朝陰;一個光明,一個晦暗。如同顧遠琛與季幕,有着截然不同的童年。他們好似對立兩面,幸福與不幸。
不一樣的成長經歷在他們之間劃下一道坎溝,水流湍急,兩岸遙應。在某一個時間地點之中,卻架起了梁橋,讓他們遇見了。平凡的顧遠琛成了一個小可憐唯一能仰望的太陽。
這些,顧遠琛其實都不知道。
韓森打開了一扇陳舊的門,厚重不進光,灰塵揚灑于鼻間,顧遠琛本以為這會是一間廢棄的房屋,入目時,卻是幹淨整潔的模樣。
“小幕母親去世後,我把這個屋子租了下來。”韓森邀請顧遠琛進屋,屋內還有清新劑的味道,是淡淡的草莓味,應該是韓森時常來打掃的緣故。年幼時的季幕最喜歡草莓,所以穗湫總會購買草莓味的清新劑。
韓森記得這點,多年來都未曾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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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森開始煮水、泡茶,動作熟練,他的背影寬厚高大,光從身形來判斷,很難說他是個Beta。
茶具擺上桌的時候,老舊的桌椅會有輕微的聲音發出,好似舊時光裏的一聲嘆息。
韓森給他倒了一杯,沒小陳的份。
緊接着,小陳就被韓森毫不客氣地請到了門外。小陳不願意,要是顧遠琛有什麽不測,他擔不起。畢竟他們是在H國,不是在C國,在他人的地盤上,一切小心總沒錯。
還是顧遠琛讓小陳放心,他才不情不願地站到外面。
屋內就剩下韓森和顧遠琛兩個人。
“不怕我挾持你?”韓森故意問。
顧遠琛笑了笑:“真打起來我不見得會輸。”
“Alpha都過于自信。”身為Beta的韓森素來不喜歡Alpha的這點自信,他們之間總有敵意,“我就不多做自我介紹了,你既然知道我是誰,想必也查清楚了。”
顧遠琛颔首:“是。”
韓森勾起一邊嘴角,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小抿了一口:“要不是我當初一時想不通,替人去坐了六年牢,大概已經帶着小幕走了,也就沒你什麽事了。”
顧遠琛聽了,微聲道:“之後為什麽不帶他走?”
“起初是我覺得自己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他,後來……是他不願意跟我走。”韓森放下了茶杯,帶着對顧遠琛深深的反感,“因為你。”
當年,韓森在穗湫死後,去季家找過一次季幕。
他親眼看到季幕一臉驚恐地從季家跑出來,不知道是遭遇了什麽,他跌跌撞撞地摔倒在路邊,膝蓋破了,一地血。韓森不顧幾個傭人的阻攔,強行帶走了季幕,送他去了醫院。
在醫院裏,季幕連哭聲都發不出來,一雙眼睛瞪得很大,好像不認識韓森一樣。韓森摟着他,怒罵自己不中用。季幕的呼吸聲輕輕的,韓森一遍遍地低頭去聽,害怕季幕出事。還好季幕沒事,他只是吓着了。
在韓森掉眼淚的時候,他伸手,擦了擦他的臉,啞着喉嚨:“森叔,不要哭。”
“……”
“夫人她不讓我回家,父親也不理我。他們還把我關在閣樓裏,太冷了,媽媽說大房子很冷,但春天會來的,可我不想在那裏等春天。森叔,我想回家,我不想去父親那裏……他一點也不喜歡我。”
季幕眨了眨眼睛,眼淚掉了下來,“他們說媽媽死了。媽媽真的死了嗎?”
韓森只是緊緊抱着他,沒有說話。
他的默認令季幕頓時失了聲,他仰起頭,呆呆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眼淚落在地上,冰冰涼的。
當晚,韓森狹小的出租房就被警察破門而入,季幕被強行送回了季家,他也在拘留所裏度過了漫長難挨的一個月。
韓森在季幕和往前鄰居的作證下,沒有被定罪,但等他再出來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出租房被強行退租,在季家的“關照”下,他只能露宿街頭。韓森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多麽地弱小,多麽地無力。季家輕而易舉地就能捏死他,令他窮困潦倒。
即使他帶走季幕,也無法令季幕過上好的生活。
往前穗湫他沒有留住,眼下季幕他更是留不住。什麽都是徒然,什麽都是白費力氣,年輕的韓森活在穗湫自殺的悲傷中,思想一度走入了死胡同。
而就在這時,有一個機會霍然地擺在了他的面前。
他跟着混過的老大要找一個替罪羊,報酬不低,出獄後更是會給一些好處。韓森為了走捷徑,動了這個歪念頭。
沒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無親無故,孑然一身。如果他真的能夠成為季幕可以依靠的人,如果他以後再也不會因為無可奈何而失去在乎的人,那麽六年或許真的不算什麽。
他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錯得離譜。
倘若韓森知道這六年季幕會過得這麽痛苦,他一定不會做這件傻事。他心中愧疚,認為是自己的失責,但其實,這只是他自己附加在身上的枷鎖。
季幕自始至終明白這一點,韓森卻不行。
現在,他有能力了,好不容易季幕也心如死灰,願意和他離開,讓他終于能完成當年自己給自己定下的諾言時,顧遠琛卻不合時宜地出現,再次帶走了季幕。
韓森在C國想了很多辦法,但那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盤,顧家又為了阻擋季家,嚴防死守,別墅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季幕出門時,也有好多保镖一路跟着,難以接近。
韓森不得已,這才提前回了H國,想找顧遠琛直接解決這件事。
不過,當他發現顧遠琛居然在調查季家時,他沒有立刻出現,反而是故意偷偷地放出了很多線索,讓顧遠琛能盡快得知一些信息。因為只有顧遠琛自己找到它們,它們才有可信度。
他在刻意引導顧遠琛發現真相,可要将所有真相全部挖掘出來,還有很大一步棋要走。否則,任何事情都是徒勞。
所以今天,韓森不得不站到顧遠琛面前。
…………
一杯茶從滾燙到溫熱,入喉時是淡淡的苦茶香,回味甘甜。
顧遠琛看到桌上立着一個相框,裏面的女人是季幕的母親,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和季幕的相似。她笑得很甜蜜,所有歲月年華都停留在這一張不會動的照片裏。
“這是小幕的生母,袁穗湫,她和袁立玫是異卵雙胞胎。”韓森并不想告知太多關于穗湫的故事給顧遠琛,他認為顧遠琛所該知道的,是季幕的故事。
“你了解真正的小幕嗎?”韓森問。
顧遠琛眯了眯眼,沒答話。
韓森心中惋惜季幕的一往情深,他自顧自說:“也是,你被欺瞞在數個謊言裏,怎麽可能了解真正的小幕。”
顧遠琛無言以對。
“我知道你在找證據,季家欺騙了你這麽久,你沒有被袁立玫母子繼續騙下去,是件好事。但小幕不過是一顆棋子,他喜歡你,所以心甘情願被利用。我不能說他無辜,可我希望你能放過他。他……是個很可憐的孩子。”
聽着是為季幕開脫罪行,實則卻是深深地憐憫。
韓森面上很客氣,內心卻早就想狠狠地揍一頓顧遠琛。
他努力保持着理智,盡力平複下自己的心情,開門見山:“當然,我也可以給你所有真相,以及得到真相的唯一辦法。”
韓森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可我對你有些不放心。”
顧遠琛沉默着,一雙眼眸中是逐漸堅定的想法。他給了韓森一個應答:“不論如何,我不會傷害他。”
韓森不得不在此刻暫時相信顧遠琛所說的話,因為他滿腦子都是被關在顧家別墅的季幕,他總能想起那天季幕在電話裏崩潰的哭音,猶如站在懸崖上的人,往前一步就是死路無疑。他得想辦法去救季幕,因為這是他的“孩子”。
而顧遠琛是那根季幕拽緊在手上的繩子。
“季鋒雖然倒下了,可只要袁立玫還在,所有人都不會告訴你真相。你想要證據,就必須先擊垮袁立玫。”韓森說,“我可以幫你,我查到了她下手對付季鋒的證據。到時候,張延也會幫我們,他恨袁立玫入骨,不會甘心做替罪羊的。”
“季鋒出事是她下的手?”
“是。還有徐澤達,你應該也在找他吧?”作為重要的證人,徐澤達一家是顧遠琛此行的重要目标。
顧遠琛驚訝,他确實很難在H國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重要的徐澤達:“你知道徐澤達的下落?”
“徐澤達等會兒就會到達這裏。你調查過他的資料,應該認識他,一會兒想問什麽,就直接問,我會全部錄下來當作證據交給你。”
除此之外,韓森還收集了一份關于李家的資料,也一并交給了顧遠琛:“李家的資料不好找,我花了整整兩年時間,便宜你了。”
顧遠琛記得李家,他們家的二兒子就是給季沐造成悲劇的其中一步。如今,李家二少早已移民國外,想再追究很難,所以這份資料在韓森看來,也許不是很重要。但他交給顧遠琛,就是希望顧遠琛能夠看清些。
顧遠琛翻閱着資料,始終沒說什麽,只是臉上的神色越來越不佳。
韓森不知道顧遠琛心裏在想什麽,主動說:“徐澤達之前一直不願意作證,但自從季鋒倒下後,他主動聯系了我。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原來徐澤達的車禍,不是袁立玫做的,是季鋒。他們一家背井離鄉,也是季鋒的意思。”
目的就是為了控制季幕,讓他做一輩子的棋子。
季鋒不是傻子,他知道袁立玫和季沐做的一切,也知道季幕是幫助自己達成心願最好的人選。所以他先一步堵上了徐澤達一家的嘴,關上了他們的聲音。
而不見還好,一見到徐澤達,聽到他說的那些黑暗的過往,顧遠琛差點就崩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更,你們直接當我不更就行,後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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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