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三個人到家時,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了。

張嫂的午餐準備得晚了些,還要等一會兒。季幕肚子餓得快,顧遠琛就拿了冰箱裏的草莓蛋糕給他。

這個蛋糕是十寸的,季幕一個人顯然吃不完。陸秋遠已經被草莓味的東西弄怕了,自然是不想吃。張嫂不舍得,就跟着一起吃,可吃多了也是膩得厲害。

“甜的還是要少吃。”陸秋遠說教,“遠琛,家裏草莓味的東西夠多了,你買的時候能不能克制一點。”

顧遠琛剛想反駁,季幕小力地扯住了他的衣袖:“我吃不了那麽多的,不要瞎買了。”

顧遠琛把話咽了下去,他只是想讓季幕開心一點。

哪想到,季幕接過他手裏切好的蛋糕,對他說:“我要是想吃什麽了,就和你說,你再買,好嗎?”

顧遠琛感受到了季幕态度的轉變,一瞬間愣住了。

季幕還以為自己說錯話了:“主要是太浪費,所以我——”

話沒說完,顧遠琛忽然傻笑起來,吓得季幕差點沒噎住。他從沒見過顧遠琛這副表情,只聽他傻傻地應下來:“好,你要吃什麽就和我說,我再去買。你說得對,我聽你的,以後都不浪費了。”

浪費可恥。

而這句“我聽你的”從一個曾經死板的Alpha口中說出來,竟然這麽軟綿綿、輕飄飄。

季幕口中的奶油融化,帶着一絲香甜。他木讷地看着顧遠琛的傻笑,心跳居然莫名其妙地漏了一拍。他被自己驚吓到,慌慌張張地低頭,咬掉了蛋糕上裝飾用的新鮮草莓。配合着奶油的甜膩,草莓居然是酸的。

…………

酸草莓開胃,季幕中午的胃口不錯,但張嫂應該是被上次吓着了,也不敢給季幕夾菜了。這樣也好,夾菜的活兒就落到了顧遠琛的手裏。

先前季幕都不要顧遠琛給他夾菜,今天顧遠琛試着夾了一筷子,聽到了季幕小聲地一句:“你別老看着我,自己也吃些,你不餓嗎?”

顧遠琛從昨晚開始,就沒吃多少東西。今天一大早季幕貪睡,顧遠琛也不知道出去吃個早飯,老老實實地在他床邊坐着。

“你吃排骨嗎,我給你夾。”顧遠琛得了一句關心,人都不知道飄哪兒去了。

季幕搖頭:“你不要給我夾了,我自己會夾。”

“桌子太大了,你不方便站起來。”顧遠琛堅持要給他夾排骨,盡挑好的夾。

季幕擰不過他,一塊排骨早落到了碗裏。

陸秋遠和張嫂目瞪口呆,這怎麽去了一晚醫院就這樣了呢?但他倆也不敢問,生怕問出點兒事情來。不過空氣中,顧遠琛的苦茶信息素聞着都有點甜,像是那種苦後甘甜的回味。

陸秋遠皺眉,心想,幸虧張嫂是個Beta感受不出來,不然這屋子裏別想待人了。

自然,因為這個特殊情況,陸澤安和陳曳都沒法過來陪季幕聊天解悶了。

為此,陸澤安機靈地邀請季幕視頻聊天。

“季幕,你在書房嗎?”視頻裏,陸澤安剛起床,一覺睡到了中午,頭頂翹着兩根呆毛。

“嗯,剛在看書。”季幕笑着說,第一次視頻他有點緊張。

身側的顧遠琛正拿着筆記本電腦處理工作,季幕乖巧地坐在他身邊,一臉呆滞地看着視頻裏陸澤安介紹自己買的新鞋。他戴着耳機,陸澤安說的話影響不到顧遠琛,但季幕怕自己影響到顧遠琛工作,盡量只是對着鏡頭笑笑。

陸澤安有點惱火:“怎麽就我一個人說話啊。”

季幕不好意思地說:“那要不晚點再視頻吧。”

陸澤安悶聲:“真希望這一個月快點過去,我們真是苦命鴛鴦哦,才見一面就要分開。”

“沒關系的,安哥,現在季家的人都不在C國了,之後我可以自己來找你玩。”季幕說着,揮了揮手,“再見,下次聊。”

他挂斷了視頻。

顧遠琛還在看一份報表,注意到季幕已經挂了視頻:“怎麽不聊了?”

“晚點聊,安哥有事。”

季幕撒了個小謊,他揉了揉眼睛,又有點困了。肚子裏的寶寶懶洋洋地動了一下,大概也困了。季幕每天都得午休一會兒,他收起手裏的書:“我在靠椅上睡一會兒。”

“我陪你回房間吧?”

“不要了,這裏可以曬太陽,很舒服的。”季幕自顧自躺下,還給自己蓋了個小毛毯。

顧遠琛走上前,把毛毯給他扯整齊了些。看着很快就睡着的季幕,顧遠琛不禁笑了笑,他想低頭吻季幕的額頭,又怕把季幕吵醒了,也怕季幕一生氣,就把好不容易拉近距離的他又給推遠了。

每到這種時候,顧遠琛發現自己很慫,慫得不得了。

季幕的手機是調成靜音模式的,就放在書桌上。韓森的電話打來,是顧遠琛代為接聽的。

“小幕呢?”

“他睡着了,我一會兒讓他回個電話給您。”顧遠琛對韓森的稱呼也變了,韓森算是季幕的家人,也是他們的長輩。

聽到顧遠琛壓着聲音說話,韓森皺了皺眉:“你現在是在小幕房裏嗎?”

“沒有,我們在書房。”正聽對面的韓森松一口氣,顧遠琛就道,“不過今天開始,我和他睡一個屋。”

韓森:“?”

顧遠琛沒有惹惱韓森的意思,他直接把昨天季幕入院的事情告知了韓森。這話一出口,讓韓森把原本想要告訴季幕的話咽了回去,他說:“正好,我要問你件事兒。”

“您問。”

“你當時派去的人,是親眼看見袁立玫和季沐回H國了嗎?”

“是,他們還裝作普通人一起上了飛機,親眼看着他們到H國。”顧遠琛怕吵醒季幕,輕聲說。

“那天季沐什麽打扮?”

“就是平時的打扮,不過那天戴着一頂鴨舌帽。”顧遠琛還讓派去的人偷偷拍了照确認,雖然戴着鴨舌帽,但這人看着的确就是季沐,并且韓森那邊的人也沒有起疑心。

韓森“啧”了一聲,他頭疼地說:“可是季沐并不在H國,我花了一大筆錢托人調查,發現沒有他的回國記錄,我們也許被騙了。”

袁立玫和狐貍一樣狡猾,當大家都以為她會把季沐帶回H國的時候,她卻根本沒想過要帶兒子回去。

韓森猜測是袁立玫把季沐藏了起來,畢竟這次回H國可是一場狗咬狗的惡戰。萬一袁立玫失敗,那必然是要入獄,季家的一切也會和他們無關。

她這麽聰明,不會想不到這個結果。她也能猜到,如果季沐不用入獄,季遠山就會是季沐這個“精神病患者”的監護人。

她要是貿然把兒子帶回H國,就太蠢了。

所以,一旦她在H國失敗了,季沐也許會成為另一個人。只要袁立玫早做打算,給季沐留一大筆錢,再換一個新的身份,根本不是什麽難事。

“被她帶上飛機的人,應該不是季沐,而是一個和季沐身形樣貌都差不多的人。”韓森不确定地說,“我不知道她是把季沐留在了C國,還是讓季沐去了別國。總之,你一切要小心。”

袁立玫被逼到絕境的時候瘋過一次,将季鋒變成了植物人。那麽現在,韓森也怕季沐會做出同種性質的行為。

“既然小幕這個月要特別注意些,那這件事兒……這個月就先別告訴他,別讓他有壓力。”韓森考慮道,“現在證據和證人是都齊全了,但我還是有些不放心季遠山這個人,我得在這邊盯着。”

“好,我會先去查一下季沐是否有去別國的記錄,也會在C國盡可能地找尋季沐的下落。”

這仿佛是一顆定時炸彈,不找出來始終難安。

還好這個月本來就情況特殊,季幕每天都聽話地和顧遠琛待在一起,也沒提過要出門的事情。連續十二個小時的安撫信息素使得季幕肚子裏的孩子越發貪吃,季幕的胃口增長了許多,為了控制體重,不讓孩子過大,張嫂也改變了自己料理的類型。

以前季幕缺乏營養,那是雞湯補品不離口。現在的季幕被信息素喂飽了,日日頂着一個巨大的圓肚,慘兮兮地吃着小白菜,還要适量戒糖。

餐盤中為數不多的幾塊小排骨很快就被他吃掉了,顧遠琛看着心疼,偷偷摸摸地從廚房偷了排骨回房間。

可季幕看着自己的肚子,既想吃,又不敢吃。

“沒事,就吃一小塊。”

“可張嫂說了,今天多吃一塊肉,明天就少一塊……”

“這家她不做主。”

說是這麽說,但第二天,張嫂直接就把排骨盤子給撤了,苦口婆心:“少爺,我不管怎麽說,也是考過營養師證的。偷排骨前,您有想過自己什麽都不懂嗎?”

因為顧遠琛的不懂事,季幕今天連小排骨都沒的吃了。

這邊在為了幾塊小排骨奮鬥,另一邊的陸秋遠則是再次出現在了醫院。

他身邊的盛秘書一個勁地抹汗,帶着神色不佳的陸秋遠進了電梯:“今早我聯系不到顧總,就去他公寓找他。結果剛一進門,發現顧總倒在地上……”盛秘書按下住院部的樓層。

“這才隔了幾天?”陸秋遠先後被顧黔明和季幕吓了兩次,這次算是第三次,實在是沒心力有第四次了,“上次檢查後就說是勞累過度?”

盛秘書的喉結上下一動。

“盛秘書?”

“夫人,您還是自己去問顧總吧。”盛秘書苦不堪言,奈何碰到兩個倔脾氣的老板。他是跟在顧黔明身邊最久的一個秘書,卻也不過十年。在他來的時候,顧黔明和陸秋遠的關系就已經是這樣了。

盛秘書一直以為顧黔明和陸秋遠是商業婚姻,面和心不和,也許各玩各的。結果跟着顧黔明時間久了,才發現顧黔明這個人,固執又死板,根本不會拈花惹草,陸秋遠也一樣。

他猜想,或許就是兩人感情不和,不在乎對方。可種種跡象又表明着,他們都是在乎對方的。

盛秘書覺得自己很難,特別是現在——

陸秋遠壓根不想自己去問顧黔明,他直接就去找了上回給顧黔明做檢查的醫生,打算一步到位,自己先去問個清楚。

“盛秘書,你先去病房。”陸秋遠拿走了顧黔明的病歷本和醫療卡,出了電梯後轉身就走。

盛秘書攔不住,私心裏也不想攔。伴侶之間的問題總得協調,顧黔明身體的問題也得盡快解決。

可這不問還好,一問之後,陸秋遠整個人都蒙了。

“他一直在服用Alpha信息素抑制劑?”陸秋遠十分困惑,“他、他怎麽會服用這個?”

Alpha信息素的抑制劑和Omega的抑制劑不同,它有概率會産生少許副作用,不宜多服用。因為Alpha沒有腺體,又可以将自己的信息素收放自如,所以并不需要定時服用抑制劑。

除非,這個Alpha是不想和自己的Omega過了,所以才故意吃抑制劑,以此減少伴侶之間的接觸和牽挂。

醫生大致是猜到了他們有點矛盾,委婉地說:“不僅如此,他以前還打過信息素休眠針。這個針一般用于Alpha想要強行切斷與自己有标記關系的Omega……”

醫生說到一半,像是同情起陸秋遠來,搖了搖頭。

可陸秋遠心中清楚,自己和顧黔明在那方面上的接觸,少之又少。因為自己常年服用Omega抑制劑,他和顧黔明的性生活那是幾年都湊不出一次。就算有了,他們的契合度這麽低,顧黔明和他做,就如同和一個Beta做,吃不吃抑制劑都不受影響。

本來就沒那個東西來做牽引,所以他們的性愛生活并不如契合度高的伴侶之間那麽激烈。

因此,陸秋遠斷定,顧黔明是不可能為了自己去吃抑制劑的,更別提休眠針。

醫生輕咳兩聲,拉回了陸秋遠的注意力:“這些東西累積下來的副作用,再加上他這個年紀,算是有預兆的爆發。他現在得停掉這些抑制劑,好好休養才是。”

陸秋遠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嘴角幾乎是僵着的。

他不明白顧黔明到底在做什麽,這是在外養着個Omega還想做和尚嗎?錢多得沒地方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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