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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讓唐大貴娘子去崔府傳遞消息之後,自己在正院堂屋裏坐了一會兒,端着一盞熱茶慢慢喝着。
喝了幾口熱茶之後,她終于想出了一個主意,略加思索便吩咐大丫鬟青蘭:“把四姑娘叫過來!”
徐媽媽見韓璎回來,忙從堂屋內迎了出來,道:“姑娘,這就要去遼州了?”
韓璎笑得眼睛都彎了:“媽媽,我們要離開京城了!”在京城其實沒多長時間,可她仿佛已經在這裏呆了好幾年似的身心俱疲。即使有傅榭在這裏,吸引力足夠強大,可她依舊恨不得脅下生出雙翼飛離這裏,回到爹娘的身邊去,再陪爹娘兩年。
徐媽媽聞言大喜,用力拍了一下手,也顧不得管韓璎,徑直出去看“唐大福”帶來的車子了。
她發現“唐大福”預備了四輛一模一樣的藍綢清油車,便點了點頭,急匆匆回去指揮着西跨院裏的婆子裝起行李來。
徐媽媽在院子裏忙得腳不沾地的時候,韓璎單手支頤坐在妝臺一側,笑盈盈瞅着許立洋端坐在鏡臺前上妝。
許立洋先凝視着韓璎瞧了一會兒,然後便打開自己的包袱忙碌了起來。
一刻鐘之後,許立洋就由一個清秀少年變成了韓璎的模樣。
韓璎一邊笑,一邊命洗春拿了兩套一模一樣的嶄新衣裙過來,把其中一套揀出來給了許立洋。
潤秋按照姑娘的吩咐,笑着又拿了一套自己未曾挨身的新衣也給了許立洋。
許立洋自去西暗間換衣服了。
韓璎很快便換好了新衣裙,對鏡理了理妝容便出了卧室,卻發現穿着丫鬟服飾的自己從西暗間走了出來。
她愣了愣神,這才想起是許立洋,不由又是莞爾。
許立洋不知在臉上怎麽動了動,很快就變得鼻子大大的,瞧着有些陌生了。
他利落地屈膝向韓璎行了個禮,聲音清脆:“姑娘,奴婢先上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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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璎掩口而笑:“去吧去吧!”
許立洋拎着一個大包袱退了下去。
方氏拉着韓玲跪在慶壽堂正堂的地氈上,手裏拿着帕子一邊拭淚一邊哭訴:“……都怪兒媳管教不嚴,以致令阿珮犯下大錯,如今阿琰有母親您主持得了個好女婿,可嘆我的阿玲,可憐的阿玲,她若嫁不出去那可怎麽辦啊!”
她用帕子捂住臉放聲大哭。
韓玲屈辱地跪在她的一側,臉色蒼白,嘴唇也沒有一絲血色。
太夫人情知方氏素來不關心韓玲死活,不明白二兒媳這番做張做智究竟圖了什麽,有些不耐,吩咐梅香荷香:“還不把二夫人和四姑娘給攙扶起來!”
梅香荷香走上前正要攙扶方氏,方氏這才說明了來意:“母親,兒媳婦試了好幾次了,韓玲的親事在汴京實在是已經無法成就了!”
她拭了拭眼淚,又道:“大哥大嫂身在遼州,軍中自有大好男兒,兒媳腆着臉拜托大哥大嫂為韓玲選一個佳婿!”
說罷這段話,方氏淚如泉湧抱住了身體僵直的韓玲:“我的四姑娘喲!”
太夫人最怕麻煩自己,從不介意麻煩別人,她懶得多想,便揮了揮手道:“這件事我答應了!”
又吩咐方氏:“阿璎就要出發了,讓阿玲也趕緊去收拾行李!”
方氏破涕為笑:“母親,兒媳已讓阿玲收拾好了!”
太夫人:“……”
方氏淚水縱橫流過的臉上現出一抹深情來:“兒媳也是一番慈母之心,生怕耽誤了阿玲一生……”
剛到慶壽堂門口,韓璎就聽到裏面傳來方氏的哭泣聲,不由放緩了腳步,只是負責掀簾的婆子已經掀開了簾子,她只得走了進去。
進去後,見到方氏流着淚跪在地氈上,一旁跪的是韓玲,韓璎不禁一愣。
韓玲扭頭看向姐姐,給她使了個眼色,又緩緩地搖了搖頭。她不願意成為嫡母的工具,去坑害二姐姐。
韓璎發現了韓玲的異常,心裏忖度着向祖母屈膝行禮告辭。
太夫人笑微微道:“阿璎,祖母把阿玲托付給你爹娘了,讓她跟你一起去遼州吧!”
雖然有些心理準備了,韓璎聞言還是一驚,臉上雖然依舊平靜,可是心中很是矛盾。
方氏此時讓韓玲跟着去遼州,自然是起了什麽壞心思,她一定得防着。
她如果不讓韓玲跟着過去的話,這樣一個可愛的小姑娘早晚會被方氏毀了的……
最好的辦法就是同意韓玲跟着去,然後伺機和韓玲交心,弄清楚韓玲的目的和顧忌,令韓玲反為己用。
她擡眼看向太夫人,剛要開口再試探一下,太夫人以為她要拒絕,蹙眉道:“又不是托付給你,是托付給我的長子長媳!”
韓璎早知祖母這個年紀正好是更年期,見她性格如此執拗霸道,便不欲硬碰硬,免得自己也走不了,略想了想,道:“我的馬車已經候在那裏了……”
方氏已經起身了,正在丫鬟的侍候下用熱水洗臉,聞言便道:“四姑娘的行李已經收拾好了!”
韓璎:“……”
她看向立在一邊一言不發的韓玲:“妹妹,請随我走吧!”
韓玲擡眼看着她,眼中滿是羞愧:“二姐姐……”
韓璎牽了牽唇角:“走吧!”
一刻鐘之後,唐大福戴着眼紗騎着馬引着四輛青綢清油車出了懷恩侯府,轉而往東而去。
進入西四街之後,人流車流熙熙攘攘,不知不覺懷恩侯府車隊的旁邊就出現了幾輛一模一樣的藍綢清油車,只是在經過第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懷恩侯府的馬車徑直拐向北邊,而那幾輛馬車往西而去。
崔府負責監視的小厮方才還覺得眼花缭亂,如今見依舊有四輛藍綢清油車往北而去,便放下心來,命人去向候在黃河渡口的五公子傳信,自己騎着馬繼續跟蹤懷恩侯府那四輛藍綢清油車。
馬車內密封很嚴,藍綢窗簾把車內和車外隔成了兩個世界。
雖然韓玲不一定能發現什麽,可是韓璎打定主意不讓韓玲發現外面的情形,因此溫柔地勸誡韓玲:“四妹妹,先睡一會兒吧!”
韓玲臉上現出掙紮之色,嘴唇顫抖了好幾下:“姐姐,母親她……”
韓璎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這件事等咱們晚上歇下再講,現在你先躺在倒座上歇一會兒!”
韓玲最後還是聽話地在倒座上側身背對着韓璎躺了下去。
在她閉上眼睛的同時,一滴眼淚順着她的鼻翼淌了下來。
韓璎接過洗春遞過來的薄被,輕輕蓋在了韓玲身上。
城西幾十裏外的朱仙鎮運河碼頭,幾十艘大船密密麻麻泊在運河河岸邊,寫着“遼河河道總督陳”七個大字的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泊在大船中間的座船艙房內靜悄悄的,傅榭與陳曦正立在那裏對着船壁上挂的一副東方大陸地圖研究着。
傍晚時分的黃河渡口,金色夕陽照在河邊的沙地和茂密的白楊林上,如一幅金色的巨型畫卷。
一川黃河奔瀉而下,發出巨大的轟轟濤聲,在經過急彎後速度變緩,而汴京往遼州去必須要經過的渡口就在這裏,渡口兩端各有四個萬斤銅牛蹲守浮橋兩邊挽着鐵索,一架浮橋橫跨南北。
在轟轟濤聲中,身着深藍騎裝的崔淇帶着一群家丁藏在了南岸的白楊林裏,等待着懷恩侯府的馬車到來。
從江南春回家之後,崔淇就發現自己“病”了——那些通房丫鬟勾引他,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可是他只要想到韓府那位甜蜜蜜的小美人,便會興勃勃……
“絕食”了兩日之後,崔淇終于得到了母親和姑姑的支持。他要把韓璎神不知鬼不覺地劫走,然後養在宰相府的深宅大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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