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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寅每天還在堅持上班,比任何一個時間顯得都積極,就跟被人魂穿一樣。于渃涵看着害怕,一再勒令他不準來公司,免得死在這裏。
“我怕死在家裏。”王寅邊咳嗽邊笑着說。
“那就去醫院。”于渃涵說,“我一會兒有會,下了會我帶你去。”
王寅說:“不用了,我天天輸液,你看我這手背都青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總得有個過程吧,就快好了。”
于渃涵嘆道:“我覺得你這不是身上的病。”
“那沒辦法了,我看過心理醫生,他讓我別太擔心,還給我開了幫助睡眠的藥。”但是王寅只去過那一次,後來再也沒有複查過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好了還是沒好,可能身體上的病痛從一定程度上分擔了他的精神壓力。
“怎麽就弄成這樣了。”于渃涵看着王寅都覺得心累,“我以為你……不行,我得看你的身體檢查報告。”
王寅說:“巧了,晚上有個飯局,但是我沒法兒去,你替我去吧。別喝太多酒,晚上叫代駕回去。”
“你閉嘴吧。”于渃涵瞪了他一眼,“晚上記得吃藥睡覺。”
睡覺對于王寅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他本來就睡的少,經常性失眠。再加上現在生病,睡覺的時間就顯得更加珍貴,可惜他還是睡不着。要是發高燒燒到昏過去也好,但王寅身上就是低燒,渾身疼,綿軟無力,只有夜裏會有那麽一小段的時間溫度高一些,叫他眼皮都熱。
他明兒有個份文件要簽,需要早點到公司,他為了不讓自己又睜眼到天亮,就打算好好吃藥在床上閉眼躺着,祈禱多睡一分鐘是一分鐘。
只不過他一到晚上就咳的厲害,一堆消炎祛熱止疼加安眠的藥物捧了一把,結果手一抖連着瓶子都掉在了地上。他趕忙趴下來一粒一粒的撿,有的能分辨出來的就重新放回藥瓶裏,有的就是白色藥片,連大小都差不多,他腫着眼睛模模糊糊的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心想着反正也吃不死人,就一把全吞了,而後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睡覺。
王寅睡着了,而且睡的分外深沉。身體是沉的,意識卻輕如羽毛,兜在碧霧輕籠的夢境裏,怎麽都不願意出來。
因為他根本醒不了。
陸鶴飛的車停在王寅家樓下,這幾日他都悄無聲息的在這裏停留,偶爾能看見王寅的車進出,但是他沒什麽力氣和膽量上前一步。那日看見王辰,心中更是憋悶。
他半靠在駕駛位上,手機響了,是他秘書的電話,說工廠那邊快要完工了,叫他去取東西。陸鶴飛這段時間心情都十分低落,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才有了點精神,發動了引擎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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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工廠的時候,師傅剛剛完工,陸鶴飛看着桌子上那個完好無損的玻璃杯,竟然說不出話來。
王寅把杯子摔碎了叫他重新拼好,他做了,用盡了辦法,像個硬要證明一加一等于三的傻子一樣做着不可能的事情。他陷入了迷茫與痛苦的漩渦,覺得自己其實到最後什麽都拯救不了。
陸鶴飛沒有家人和朋友,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對象,他自己在網上查了好多辦法,但是沒人可以解答這個問題。他嘗試在網上向別人提問,也沒有人理他,因為這個問題太可笑了。
他從歐洲回來之後,也不知道誰那麽無聊終于在他的問題下留下一個方法。
“重新燒一個不就好了?”對方說。
陸鶴飛恍然大悟。
無論是多麽高超的複原技術都不會使得破損的物品完好如初,裂縫是始終存在不會消失的,若是能狠下心來把它全都碾成粉末重新做一個呢?
陸鶴飛看着那個完美的沒有一丁點瑕疵的玻璃杯,不可置信的問道:“這是我的碎玻璃做的麽?”
工人師傅點頭說:“是的,陸先生。”
“謝謝你。”陸鶴飛話說的很輕,他沒有什麽語言來表達此時此刻的心情,只想捧着杯子趕緊到王寅面前,告訴王寅他做到了,王寅要履行當初的諾言。
再到王寅家時已經是淩晨,陸鶴飛一點困倦的感覺都沒有,反而有些興奮。他手裏捧着一個精致的禮盒,站在王寅家門口,擡着手卻猶豫着要不要落下。這個時候王寅應該在睡覺吧,要把他弄醒麽,還是像個賊一樣直接進去。也許他應該等到天亮再說,但是他太激動了,一分一秒都等不起。
陸鶴飛按了一會兒門鈴,無人應答,又不甘心的大力敲門,裏面安靜的像是沒有人一樣。陸鶴飛眉頭一皺,有種願望落空的感覺,不知道王寅是不是自己不在的那個空檔裏出門了。他失落的拿着盒子打算離開,走到電梯間的時候又不甘心,折返回去幹脆直接按密碼進去。
屋裏面漆黑一片,卧室的房門關着,陸鶴飛摸着黑走過去,蹑手蹑腳的打開一點門縫,裏面是有人的。王寅安安穩穩的在睡覺,可能是沒聽到陸鶴飛敲門。
他這才松了一口氣,走進去,把盒子放在王寅的床頭櫃上,自己則輕輕的坐在了床邊。王寅睡的死,連陸鶴飛拉他的手都不知道。
興許是太久沒見到了,也太久沒有過着這樣的溫存了,陸鶴飛不想那麽快的叫醒王寅。他彎下身子近距離的端看王寅,瘦了好多,眼下的青色更是顯露出疲憊來。
他們誰都沒好到哪兒去,都硬熬着一口氣得不到成全,折磨對方也折磨自己。
陸鶴飛俯首在王寅的額頭上落下一吻,慢慢的,親吻的痕跡向下滑動,陸鶴飛情難自已的親吻王寅的嘴唇,他的力氣不小,但是王寅仍舊在睡夢之中。
此時陸鶴飛才發覺有些不對,他拍拍王寅的臉,低聲喚道:“王寅,醒醒。”
沒有反應。
他晃動王寅的身體,王寅還是閉着眼睛,他無法支撐住自己的頭,慣性的向後仰着,脖子像是要斷了一樣。
“王寅,你怎麽了,你醒醒啊……”陸鶴飛下意識的用手指去探王寅的鼻底,已經是進氣少出氣多了,他吓了一跳,想都沒想的抱着王寅就往外跑。
王寅跟他身高差不多,但是抱起來才知道,他身上的重量少的可憐。
陸鶴飛把王寅安置在後座上,一路不知道闖了多少個紅燈把人送到醫院。深夜的急診科人還很多,門口傳來一陣呼喊,醫生護士急匆匆的拉着一張床往裏跑,陸鶴飛被攔在了外面。
他失魂落魄的站在大廳裏,明明是夏夜,可他卻冷的發抖。他不知道王寅怎麽了,他怕王寅醒不過來,他怕王寅真的死了。
一想到這裏,陸鶴飛眼中的世界就變得模糊了起來。
急診科裏人多且雜,年輕的認出了他,但都不大敢相信,只敢偷偷拍照。不認識他的,見這麽漂亮的一個年輕人站在醫院裏哭,也都覺得心疼萬分。
陸鶴飛去歐洲電影節的熱度還在,這麽堂然皇之的一鬧,不出多時就直接上了熱搜。但那時外面的事情,陸鶴飛覺得是與自己無關的,他只關心裏面的王寅。
王寅昏昏沉沉的睜開眼睛,覺得頭暈眼花惡心的要死,睡了一覺像是跑了一場馬拉松,夢裏不知道遭了什麽罪,難受的不行。
可當他的視線慢慢彙聚的時候,才發覺這裏不是自己的家。
手一動,有一絲別樣的觸感。
陸鶴飛趴在王寅的床頭不敢睡死,王寅醒的時候他就醒了,抓着王寅說:“你感覺怎麽樣?難不難受?”
“小……小飛?”王寅聲音沙啞,皺着眉仔細辨認思考,“怎麽了?我是不是還沒醒……”
陸鶴飛很想扇王寅一巴掌,怒道:“你是不是真的想死?真的想一了百了的離開我?”
“我……”
“下次別吃安眠藥了,對着自己的心髒來一刀,救都救不回來。”
醫生告訴陸鶴飛,王寅是安眠藥用量過量導致的深度昏迷,再晚送來一會兒可能人就過去了。等人行了叫家屬好好勸勸,有什麽事情想不開要自殺。
陸鶴飛聽了這個又氣又急,他沒想過王寅會鬧成這樣,等王寅醒的這段時間裏他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做的太過分了,他終歸心地善良,怎麽想都是自己的問題。他不能接受失去王寅的痛苦,但是如果代價是逼死王寅的話,他會更加無法接受。
雖然他口口聲聲說要弄死王寅,然而他心裏知道,他哪兒舍得,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他自己都掙着一口氣不想死,他也要王寅活着。
王寅記不太清楚睡覺前的事兒,半合着眼睛問道:“你……送我來的?”
陸鶴飛點點頭:“那不然呢?你身邊兒一個人都沒有,死在家裏都不會有人知道的。”
王寅深深的嘆了口氣。
“王寅。”陸鶴飛握住了王寅的手,低聲說,“別離開我。我除了你……也什麽都沒有。”他起身抱住了王寅,臉埋在王寅的胸膛,鼻腔中全是王寅的味道,一酸,眼淚就下來了,哽咽的說:“我害怕,王寅……玻璃杯我做好了,答應我好好活着,好不好?我只有這一個願望,我不想失去你……”
“……”王寅頭疼,腦子裏亂糟糟嗡嗡響,什麽重點信息都抓不住,唯有心髒跳的快,像是要突破胸膛一樣。
“小飛啊……”他說,“別哭了。”
不要在他心上哭了,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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