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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千櫻帶領着一衆女婢們和來時一樣,慢悠悠的在回自己宮室的路上溜溜達達的看看花,賞賞景,只是和來時不一樣的是,這回去時多了一個近衛。

浮桑忍不住頻頻悄悄看他,甚至不合規矩的悄悄湊近韶千櫻身邊:“公主,此人是否對公主能夠忠心不二?要不要奴找個理由……”

韶千櫻心說他要是真想怎麽樣,就你們這些人的小胳膊小腿兒,再加上武藝高強的芷蘿,都絕不是他對手。

面上卻肅靜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浮桑,你忘記了嗎?”

浮桑明白了她的意思,卻還是掩飾不住自己的憂色。

韶千櫻稍微側頭,問道:“……爾先前說,爾名為夜靜淵?”

“正是。”

“哪個靜淵?”韶千櫻随意問道。

“龍淵水風恬浪靜,靜淵。”

……

韶千櫻伫足,深深的盯了他良久。“……夜,靜淵啊。”

她緩緩勾起一個微笑,“既然你是我的護衛,你就要好好保護我。”她随手摘下一株花,道:“在這皇城裏,性命有時可能就跟這株花一樣,随時容易被折。而我可不想做被折下來丢棄的那個。”

夜靜淵狡黠的笑了一笑,“那麽把別的試圖伸剪刀過來的手提前先折斷如何?”

韶千櫻拿着那株花,伸手輕輕一撫,沒有說話。

回到宮裏,她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浮桑在內室。

浮桑想不明白她想做什麽,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等候吩咐。過了半晌,韶千櫻才開口問道:“若是我想将戒環做成項鏈飾物,随身佩戴,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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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聽,浮桑就明白她說的是哪枚戒環了,畢竟這麽些年,韶千櫻首飾裏什麽簪子耳铛跳脫一大堆,添置打賞的來來去去了不少,唯獨戒環,她自始至終只有一枚。

上好羊脂白玉的蝶戀花并蒂蓮戒環。

浮桑思忖了片刻,謹慎道:“嗯……那麽,做一個小小的錦囊,貼身收着,如何呢?”

“我還想要打一條可挂在脖子上的璎珞,将它拴上去。”韶千櫻心情很好的樣子,走到妝鏡前,從自己最珍視的那個匣子裏小心的将那枚戒環拿了出來,以指腹輕輕的摩挲着。

浮桑想要勸她什麽,張了張口,卻還是咽下了。

很快,兩個小姑娘找了一大堆好看的小布頭和各色彩線,在房間的暖閣裏面開始搗鼓起來,這一搗鼓就是好幾日沒停歇。

幾日後,陽光正暖,韶千櫻和浮桑等其他宮婢們,一同在回廊下互相交流學習着打各種各樣的璎珞時,芷蘿從外面進來,臉色差的不得了。

“這是怎麽了?”

浮桑連忙放下手裏活計,去拉芷蘿的手。

芷蘿神情凝重,“大事不好了,扶黎蘇衛帝親自前來我們出雲國了!沒幾日扶黎人馬就進王城了!”

韶千櫻不怎麽意外,她幾日前就在夢中見過這場景了,沒有什麽過多反應的繼續打手裏的璎珞。

反倒是浮桑更着急,“……天啊,這可怎麽是好?扶黎衛帝不是年前才繼位嗎?那應該有很多大小事務要處理吧,怎麽這種時候還跑到咱們出雲國來找我們公主的麻煩啊?!”

她打從心眼裏就不希望韶千櫻被迫兩國聯姻,去嫁給這個勞什子的扶黎帝王,先扶黎王柔安帝是出了名的多疑暴虐,誰知道這個新君是不是良人?

而且,她看自己的主子,韶千櫻,也是對這位蘇衛帝沒有半分好感和喜歡的樣子。

宮婢們也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了一番後,集體大着膽子勸說韶千櫻。韶千櫻平素安靜事不多,她們都很喜歡這個主子,并不想發生什麽自己的好主子錯付了良人的憾事。

夜靜淵此時從門外進來,身上是天青色的衣袍,他好奇的看着被一群宮婢們圍住,七嘴八舌勸說的中心的韶千櫻。

“這是怎麽了?”

“扶黎的衛帝陛下不日就要到出雲國來了,是專程為求娶咱們公主而來呢。”

夜靜淵琥珀色的眼底一冷,下一刻微笑道:“我聽說了。”

“這可怎麽是好,若是陛下架不住一松口……”浮桑簡直憂心如焚。

夜靜淵搖頭,“帝王一言,可是驷馬難追,陛下若是說待年後再議,那就是年後再議了,你們着啥急呢?”

“再說了,”他眼波流轉,落在韶千櫻身上,緩緩漾開一個微笑,“你們公主可不一定會嫁給人家,這事兒還沒定數呢。”

韶千櫻看他一眼,目光微涼。

此時有眼生的婢女進了院門,跪下給韶千櫻見禮,道:“琅琊王氏,王展睿公子遞來拜帖,希望能夠邀請公主參加明日琅琊王氏舉辦的流觞曲水宴席。”

韶千櫻作為一個深宮裏長大的公主,素來和琅琊王氏沒什麽交情,此時那宮婢已經畢恭畢敬呈上了拜帖,她索性也就接過,掃了一眼。

她看了夜靜淵一眼。

“醉翁之意不在酒。”韶千櫻道,“你且回去罷。”

婢女拿不準她是什麽意思,只得賠小心道:“八公主殿下若能賞光,琅琊王氏上下都會将八公主殿下奉為尊貴的上賓。不知八公主殿下可否給我琅琊王氏一個蓬荜生輝的機會?”

這婢女機靈,倒很是會說話。

韶千櫻笑一笑,只得給出一個肯定的答複,“明日定當拜會。”

“既如此,琅琊王氏一族恭等公主光臨。”

* * *

流觞曲水宴,是琅琊王氏一族的特色宴會。他們以劈開的竹子連接,架于宴席擺設的各個案幾桌前,做為引導流管,再引活水于其上,将鮮冷食物置于竹葉、筍葉上,順水漂流至各個宴席桌前。

按照慣例,宴會都是在琅琊王氏的內宅舉行,此次卻是在離宮城不遠的皇家園林內舉辦。

征得了嘉元帝和皇後的許可後,幾乎從未出過宮門的韶千櫻,帶着浮桑芷蘿和夜靜淵三人上了馬車,慢悠悠向皇家園林駛去。

韶千櫻夢中見過不少事情都關乎于琅琊王氏,琅琊王氏家規“中正”二字。其一貫行事作風正符合家規的不偏不倚,琅琊王氏家族在出雲朝堂上的代表者主簿王競希亦是堅守不拉攏,不站隊的原則,是一股清流。

下了馬車,韶千櫻帶着三人向宴席場地走去,立刻就有家仆迅速的上前引路,“我們公子等候已久了,這邊請。”

韶千櫻心說她和那位王展睿公子可沒什麽交情,最多只是她單方面在夢裏見過人家罷了。

門口正站着藍衫白衫二位公子,互相答辯文章,小厮腳步不停的帶着他們向裏走去,意欲直接無視他們,韶千櫻卻停下了腳步。

她看向藍衫公子,尊貴如她,卻悄悄的向這位公子行了一個禮節,藍衫公子奇怪的看她一眼,也還了個禮,然後韶千櫻才起身,繼續跟着小厮面不改色的向前走去。

兩名答辯着的公子在她們進去後停了下來。

藍衫公子道:“……那是誰?”

今日女眷其實為數不少,便是他也不能辨識全部。

白衫公子也納悶的搖頭。

他們身邊立刻有一個機靈的小厮進去,片刻後出來,道:“是我出雲國鳳婉公主殿下。”

“皇八公主?”

藍衫公子大驚,旋即道:“我從未見過她,她卻像是認識我。”他正是今日宴主,王展睿。

“……”白衫公子,是王展睿的堂弟,王業照,揚了揚眉,興起了幾分好奇心,“看來這可不是個嬌滴滴的小公主,說不定值得我琅琊王氏結交呢!”

此想法與王展睿正是不謀而合。

流觞曲水宴是在筝聲中開宴的。

男賓女賓列列作兩席,韶千櫻坐在被屏風隔開的上席,身後浮桑和夜靜淵二人恭敬跪坐在側随侍。

芷蘿則是不知轉哪去等候了。

有随性不羁的踏踏木屐聲響起,旋即方才在門口見過的藍衫白衫二位公子先後入內,兩人均向屏風後的韶千櫻行禮,“能夠請到鳳婉公主,真是琅琊王氏的殊榮。”

韶千櫻平靜道:“哪裏,承蒙邀請有幸參與流觞曲水宴,是本宮的幸運。”

随即便沒有多說就開了宴。

各類各樣精巧的生鮮涼食,被用幹淨的竹葉盛着,順着剖半竹筒內的水流而下,韶千櫻随手選取了一份冰鎮過的涼糕,嘗了一口,瞬間涼到了牙,忍不住輕微的哆嗦了一下。

立刻打斜裏伸出來一只修長的手,手指輕輕一攏就從韶千櫻手上撚走了那塊涼糕,夜靜淵含着笑意低聲說道:“公主是女子,少吃些涼食為好。”

韶千櫻側頭,見他慢斯條理的輕輕将她咬了一口的涼糕送入嘴中。

……

韶千櫻覺得臉上一燒,飛快的轉過頭去。

浮桑也覺得不妥,狠狠瞪向夜靜淵,他不痛不癢的完全無視了浮桑。

酒菜上齊,隐隐有幽遠而空靈的簫聲響起,衆人齊齊側耳,片刻間便有人揚手示意,立刻就有身後随侍的人送上紙筆,那人當場便作畫題詩一首。

……果然高雅。

韶千櫻只對桌子上據說是用茯苓制作而成的夾餅甜點感興趣,餅皮酥而脆,棕褐色的餡帶着一股清香。

全場都在吟詩作對,很快就到了餐後的自由交流環節了。

在一衆呼朋結伴開始互相誇贊的氣氛中,韶千櫻悄悄起身,退出了宴席大廳。

“公主留步。”

剛踏上回廊沒幾步,身後就傳來一個含笑的聲音。

旋即那人向她身後人打招呼,“玥泱兄。”

韶千櫻轉頭,看見藍衫公子,王展睿,恭恭敬敬給他們二人都行了一禮。

第一禮,自然是向着韶千櫻的。

而這第二禮……則是對着夜靜淵的。

“玥泱?”

韶千櫻反複咀嚼着這兩個字,幽紫瞳色變幻不定的望向夜靜淵。

“是我的字。”夜靜淵微笑。

“……玥泱啊。”

徘徊忘暝色,泱漭成陰煙。

倒是很富有詩情畫意的字,也不知是誰人給他取的。

“我三哥給取的字,很不錯?”夜靜淵含笑,像是看穿了她此刻的心中所想。

韶千櫻點點頭。

旋即看向王展睿,“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王展睿道:“未曾見過公主,方才卻受公主一禮,有些莫名,故特來請教。”

韶千櫻道:“自然要謝王家公子的,若非是你從中安排,靜……玥泱也不可能至本宮身邊做近衛。”

聞言,王展睿有些詫異的看向夜靜淵,以眼神詢問他這些是否是他告知韶千櫻的,而後者既沒點頭也沒搖頭,像是默認了一般。

王展睿猶豫片刻才道:“我與夜兄一見如故,頗為投緣,因此舉薦他做公主近衛人選,是公主慧眼識英雄,不必謝在下。”

說話間,白衫公子,王業照也笑吟吟前來,拱手後道:“今日得見鳳婉公主,實在是榮幸,不知公主玩的可盡興?”

韶千櫻微微點頭。

“這次由于舉薦公主身邊的近衛有功,陛下特意準許我們在皇家園林內設宴,我們兄弟二人也是頭次來這裏,不知公主可願與我兄弟二人一同逛逛?”王業照笑吟吟邀請道。

韶千櫻實在很難拒絕他的盛情,便點了頭。

剛邁步,芷蘿便不知打哪兒冒出來,輕飄飄的自回廊上飄落下來,只有浮桑吓了一跳,其餘人皆神色未改。

王展睿伸手,“公主請。”

六人一同沿着回廊走去,韶千櫻着的是絲履,琅琊王氏二人卻不同,皆着木屐,随着他們的走動發出輕微而規律的“噠噠”聲。

韶千櫻不由得來了興致,好奇的看了一眼二人腳上的木屐。

“公主可是對此木屐感興趣?”王業照察覺,回應道,“此木屐乃是仿謝公屐所制,輕便靈巧,若是公主喜歡,來日奉上作禮。”

韶千櫻笑笑,“千岩萬轉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當真是美景,教人心生向往。”

她倏然停了步子,卻是對夜靜淵道,“你且随兩位公子去吧。”

正苦思冥想理由想要同夜靜淵借一步說話的王展睿聞言,愣了一愣。

韶千櫻又道:“此宴邀本宮,無非欲借機與夜靜淵敘事吧?兩位公子其實不必如此糾結顧慮,直言亦無妨。”

王業照哈哈一笑,“想見夜兄高談闊論政要的,是我兄長,我可十分願意陪公主一同游園。”

韶千櫻抿嘴笑了笑,側頭對夜靜淵和王展睿二人微微點頭致意。兩人領會,很快便一同落在後面,低聲不知說些什麽去了。

很快,王業照便嘆息。

他忽然走前兩步,“公主對于和親之事,如何看?”

韶千櫻側目。

“業照以為,犧牲一女子便可成全兩國邦交之好,從大局來看實為美談。奈何罔顧弱女子意願,實非君子所為,更何談是大國。”

韶千櫻笑一笑,淡淡道:“或許非也。反是:時也,運也,命也。”

落在後面的夜靜淵也聽得了這句話,眸色一黯,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和暴怒。

而韶千櫻言罷,則帶着浮桑芷蘿二人徑自轉過回廊,不再理會他們,她眼角餘光似乎看見王家兩位公子盡數畢恭畢敬對夜靜淵行了一禮,繼續低聲絮絮說着什麽。

浮桑顯然也看到了,不禁疑惑道:“琅琊王氏這般惜才?說是禮賢下士都不足為過。”

只怕不只是惜才呢。

韶千櫻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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