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看攤的老伯久經風霜,一雙閱人無數的老眼只在兩人身上一轉,就知道這兩人非富即貴,且不說女孩子身上鬥篷領子一看就是上好的狐毛,就說看似穿着低調普通,然而腰間纏着青玉腰帶佩着美玉的青年,舉手投足間良好的教養和高貴的氣質是想泯然于衆人都無法藏得住的。

他們默契十足,一舉手投足,一個眼神交彙,都能成為彼此交流意思的方式,真是令人……好生羨慕。

他出聲道:“看姑娘和公子這般,是第一次來我出雲國的上元節燈會麽?不如買兩盞河燈去那湖邊祈願看看?”

“河燈?”見韶千櫻十分感興趣的樣子,夜靜淵開了口:“可有什麽說法嗎?”

“有的有的。”老伯摸了把自己花白的長須,哈哈哈笑得慈藹,“那邊可是出雲國出了名的緣湖,你們可以把河燈一同齊心協力放下去,若是它們結伴漂遠,定可情長白頭到老。很靈的很靈的,我和我老婆子就是因此結緣的,想當年我們……”說着說着,老伯目光幽遠,話題也越扯越久遠了。

兩人啼笑皆非,不知道該不該打斷老人家這突如其來的興致。

身後不遠處紮燈的老婆婆先反應過來,“哎呦老頭子跟人家小夫妻說些有得沒得的幹嘛嘛!”她含笑嗔罵道,旋即不好意思的對他們道:“我老頭子就這樣,別見怪啊。”

夜靜淵笑了一笑,“挺好的,我們買這兩盞燈了。”

他随手拿下一對,老婆婆笑道:“這可是我最拿手的鴛鴦水燈了,小公子好眼光。”

鴛鴦麽?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夜靜淵看向身側人兒,韶千櫻正興致盎然的聽着,他微笑,随手放下一枚銀錠子,道:“好燈,多謝了。”

言罷便拿着河燈,擁着韶千櫻離去。

買了河燈,他們先一同去逛市集,人流熙熙攘攘,夜靜淵盡量以自己的身子護着韶千櫻,但也是仍舊免不了與人群有些沖撞離散之意,猶豫了片刻,韶千櫻便一把伸手拉住了夜靜淵的衣袖。

衣袖重了一重,他側頭去看她,她神情鎮定的解釋道:“我怕和你走丢了。”

聲音很輕,又是在鬧市之中,他偏偏就憑借着自己過人的耳力,從他最厭煩的吵鬧中輕易的準确捕捉到了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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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靜淵無聲笑,手指修長,靈巧的動了幾動,就捉住了女孩子攥着自己衣袖的手,緊接着手指穿梭于她指間,溫熱的同她十指相扣。

他們手牽手,穿梭過一整個鬧市,期間她想吃什麽便拉住他,夜靜淵便付錢買來些兩人一同品嘗,偶爾看見新鮮的小玩意兒,兩人上去研究一番,卻不買,然後會有人買……

白衫的公子哥兒,雪漸,瞅了一眼自己和自己身側下屬手上堆得滿滿當當的小玩意兒,臉頰抽了抽搐,殿下吩咐他們暗裏買了這麽多……都用來日後哄出雲公主開心是吧?

這恩愛秀的,他羨慕的要被甜倒牙了都!混蛋!他也想過着溫香軟玉的小美人在懷中的甜蜜日子啊!

“我們去放河燈吧,不逛了。”還是韶千櫻先提了出來,她側頭看着夜靜淵,聲音軟糯可愛,正紅色的鬥篷為她臉上增添了幾分緋紅色的光暈,映襯的她雙眼都閃閃發亮,似是有濤天的星河流淌于其中,引得夜靜淵都要沉溺于其中。

他寵溺微笑,都由得她。“好。”

湖邊安靜的又像是另一個世界。

三三兩兩的男女們,要麽是成雙結對的情侶夫妻甜蜜溫馨,要麽是帶着小孩子的家庭們安靜卻其樂融融,也有極少是形單影只來此祝禱一場意外的緣分驚喜或是祈求來年的善緣的。

每一個人都虔誠無比,輕言細語的祈願完了,才側着身将自己的河燈放置于河上,湖面上瑩瑩燈火一盞一盞又一盞,閃耀着暖暖的橙光,蘊開了一湖的寧谧恬美,天上的銀河也莫過于此。

韶千櫻蹲在湖邊,有些出神的盯着湖水的波光,湖面上漂來的浮燈,久久沒有要放自己的燈下去的意願。

“不放嗎?”夜靜淵舒緩了一下剛剛因為吵鬧而糾結起的偏頭痛,單膝跪在她身側,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兩盞河燈,問道。

“他們都在許願呢,我在想,要許什麽願望合适呢?我希望它能夠實現。”韶千櫻的語氣此刻也有些虛無缥缈。

“許願嗎?”夜靜淵笑道,“那與其對着河燈許願,不如對着我如何?我肯定會竭盡全力為你達成的,這不比對着他們強多了?”

韶千櫻微笑,“那可不行呢。”

說着,她取過夜靜淵手上的鴛鴦河燈,自己取了鴦那一盞,夜靜淵幾乎是立刻意會,取出火折子,點上了兩盞燈。

他們一起将那兩盞燈緩緩在湖邊放下,随即韶千櫻便虔誠的開始許願,那兩盞湖燈像是也在等着他們的願望,一直在他們身前徘徊着。

他側頭含着笑,看着她雙掌合十,虔誠無比的閉着眼睛,嘴角甚至微微彎起的誠心祈願着。

“你許願了嗎?”女孩子睜開眼,手依然是合十的樣子,轉頭問他。

夜靜淵搖搖頭,“我現在許願好了。”

說着他伸手,拉過韶千櫻的一只手,放在自己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我祈願,千櫻能夠嫁與我為妻,自此恩愛情長,白首偕老。”

月色下,他悠然淺笑,眉目含情脈脈然,如同南澤水國大涴最清澈洌然的泉水淙淙铮铮,又如同北境花鄉出雲最粲然灼華的櫻花缥缥缈缈。他的神情專注,他的氣質出塵,他的風華絕世。

韶千櫻看着他的面龐湊近,他琥珀色的眼瞳裏,此刻正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她迎着他的視線,能夠感覺到他的呼吸吐納,他身上清冽而清淺的芰荷香氣,這些都在提醒她,他們近在咫尺。

“如果你能的話。”她回答的淡然,“我得提醒你,扶黎蘇衛帝他——”

青年瞬間狂風暴雨般欺身而上,強行封止了她全部未竟的話語,他一手将她勾入自己懷中,薄唇在她的唇上輾轉流連。

他親吻她。

她能夠感覺到此刻他難以抑制的壓抑和焦躁,他似乎都要在這個吻中宣洩出來才肯善罷甘休。

韶千櫻即使是唇被封住,紫瞳依然幽然而冷靜的看着他,而他也沒有閉上眼,琥珀色的眸中亦映着她的容顏。

她閉上眼,擡手,緩緩環住了他的脖頸。

夜靜淵察覺到她柔軟的配合,琥珀色的瞳仁閃了閃,也靜靜的閉上了。

他的舌顫抖着描摹她的唇,珍惜而愛重,她任由他這樣放肆而越矩的舉動,乖順而配合的微微張了張嘴唇,擦過他的下唇,兩人的心跳瞬間越發急促起來。

他們身前,兩盞河燈也緊緊挨着,難舍難分的一同在水面上漂了開來,燭火在熙風中獵獵跳動着,活潑而歡快。

一切都美好的不真實,恍如畫卷一般。

良久。

他們才分開,兩人的唇瓣俱是鮮1豔1欲滴,濕1潤淫1靡1。

“……千櫻,出雲國,至今沒有交出你的婚書,也沒有明确的同扶黎交換國書言明婚約,只是帝王口頭上承諾将你嫁往扶黎。”

公主出嫁,其實并非是帝王一拍腦瓜子,心裏一動心思,再傳道賜婚旨意就可以完事兒了的,尤其韶千櫻要嫁的,還是一國之君。

兩國要首先互換國書,互相言明婚約後,還要再度進行雙方婚書的交換,兩書皆交換并且言明具體婚事事宜過後,方可昭告天下,開誠布公兩國聯婚之事。然後再進行雙方大婚的婚儀準備。

其中之複雜曲折,絕非外表那般簡單容易。

現下,扶黎的國書已在出雲國手中,但出雲國以韶千櫻尚且年幼為由,強行壓下兩書未給扶黎。也就是說,目前只有兩國皇室部分人知道這個婚盟,民衆和其他國家,諸如大涴,朔方等,都還不知曉,最起碼要兩國國書互換後,才會正式走風聲。

“所以,我還有希望轉圜。”

夜靜淵下了結論。

“那你就去做吧。”韶千櫻擡手,輕輕将自己有些冰涼的指尖放在他的太陽穴上,他一震,卻沒有阻止她的行為,任由她拿捏着自己的生死穴位,她緩緩的幫他按揉着。

“……你其實根本就不喜歡這麽吵鬧的地方呢。”

她嘆氣。

韶千櫻先前就注意到了,他會在以為自己沒有注意到他時,用手悄悄揉眉心或者是太陽穴,想來是他怕吵,而這裏太亂鬧得他頭疼的緣故。

“……是啊。”他只得承認。“你知道了?”

怎麽會不知道呢?她一直都在看着他,無論他做什麽,她都是看在眼裏的。“……你其實不必非要帶我來的。”

“不,我很高興啊,千櫻。”他伸手慢慢撫着她絲緞一樣細軟亮澤的長發,“我可以陪你走過寂寥無聲,自然也願陪你走過紛華喧嚣。”

“吾之素年,汝予錦時。”

他再度低首,近乎于虔誠珍重的輕輕吻上她。

湖邊來來去去的人那樣多,誰又都那樣安靜而和氣的離去,沒有一個人打擾他們,也沒有一個人認為這是不合禮數的。

他們再度分開,靜靜凝望着這一片星燈姣河,看着湖心那兩盞一同搖曳着燭光,慢慢漂遠的河燈。

“……你要走了嗎?”韶千櫻忽然問道。

“是的。”

“什麽時候離開?”

“今夜過後。”

韶千櫻霍然看他,她短促的笑了一聲,“你這樣算是不告而別,我不會高興的,下次要是再見面,我可是很難哄的。”

夜靜淵嘆氣,“我會早點辦完事回來的,千櫻。”

韶千櫻沉默了。

此時重低音傳來,天空炸開一簇又一簇的火樹銀花,是煙火!

韶千櫻仰着小臉去看那轉瞬即逝的燦爛光景,不再理會身邊人。

燦爛是短暫的。

很快火樹銀花不夜天的場景就消失了,人群也開始三三兩兩歸家各自散去,韶千櫻最後仰望了一眼夜空後,便不再留戀的起身,“你也不必送我回去了,叫雪漸送我回去吧。”

她早就發現了人群中的雪漸,此刻擡手随意指了指,正中湖邊另一隅正在假裝放河燈的白衣書生,雪漸。

夜靜淵:“……”

他站起身來,執意道:“我送你回去。”

來時的路上要多期待興奮,回去的路上就有多沉默安靜。

夜靜淵将她送至伴櫻齋,韶千櫻站在暖閣門口,正欲進去,想了想忽然回轉身來,“……要多久呢?”

她輕聲問道。

“不出半年。”夜靜淵肯定道。

她點頭,此時浮桑察覺到門外動靜,歡天喜地打了簾子請她進去,一起吃烤地瓜,韶千櫻便進了屋。

透過暖閣的窗棂,她看見夜靜淵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她的宮門外。

“……”韶千櫻默默的從桌子上撿起一把瓜子開始嗑。

此時門口被人敲了敲,芷蘿過去開門,有些驚訝的抱着一大堆小零食和小玩意兒進來了,“……公主,這些都是放在門口的。”

韶千櫻忍不住笑了。“是夜真送來的啊?”

聞言,浮桑和芷蘿二人俱是愕然的望向她。

“……您,您怎麽……不是,公主。”

浮桑磕磕絆絆,“難道您早就……?”

“我早就知道他是夜真。”韶千櫻從善如流的接了下去,微笑。

“我怎麽可能不認得他呢?且不說他的特別……便是世間有第二個、第三個、第無數個人我看不見他的命途,我也清楚的意識得到,他是不一樣的,對我來說最特別的存在。而且啊,他簡直處處都在努力的暗示我,夜靜淵就是姬夜真。”

說着,韶千櫻淘氣的笑一笑,“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他身上那身上等的織料,以及他之後穿的衣料……你們難道都沒有起疑過嗎?雖然看着素淨普通的不得了,可是那都是大涴國才有的上等織料,水華錦啊!僅一匹便價值連城。”

她連眼角眉梢都笑得彎起來,“而且他的名字,也太不走心了吧,姬夜真,大涴國太子封號靜淵。這麽明顯,我還猜不透,也未免太菜了。”

“左不過是,他想演,我就陪着他一起演啦!”

* * *

良久,韶千櫻才悠悠嘆了一口氣,目光落在窗前庭院裏,夜靜淵親手為她紮的秋千上。“……可惜,這樣的時光,卻不能長久,這幸福的不到一年光景,像是一場大夢一般,現在,夢醒了,他到底是要回到他的位置上去了的。”

浮桑看出來她瞬間變得興致不高,甚至十分低落的樣子,連忙安慰她:“公主,太子殿下忙完了大涴的事情,一定還會回來陪您的。”

韶千櫻勉力笑一笑,“……但願。我現在更希望,他能夠成為我和蘇衛帝婚盟之間的那個變數。”

搖一搖頭,嘆口氣,韶千櫻續道,“我對那只每天不知道在算計些什麽的蘇狐貍,可真真的是沒什麽好感。”

這是第一次,她坦然的吐露了自己對蘇慕羽,對這樁暫定的婚盟的不滿。

浮桑憂慮的看着自家公主,卻一句話也再無法勸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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