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明晟稍是松下一口氣,可不知怎的,他總覺得齊鳴那兒有些不對。但是哪裏不對,他暫時想不到。既然糧草都收了,他便等着齊鳴的回信,看他有什麽回給他的。
雲鶴始終沉默,早在糧草進入巅城,他便收到了裏頭的消息,齊骛還是好好的。至于其他的消息,已讓輕絡傳到公中,他只過目,并沒有想太多。在他看來,齊鳴做什麽決定,都該有承擔的勇氣,他不會透露給明晟,也不會阻止。消息到公中,需要的人自然會用消息好好籌劃。不過,傳令官絲毫沒提到敵國退兵的事,這個……他擡眼看了一眼傳令官,又垂眸安靜地立着。
“皇上,”明晟出列,“莫桑國君薨逝,幼子上臺,我羅那是否要送賀禮過去?”
“送甚賀禮!”羅那皇帝立馬臉色一沉,樊廈沒能收入囊中一直是他心頭痛,每每想起,恨不得啖其冽的肉,飲其冽的血!
雲鶴沉默地站在下面,莫桑帝皇其冽便是齊莊的主上,主上沒了還有主子,齊莊的人雖有沉痛惋惜,卻沒有散亂。他出列道:“皇上,事關我羅那顏面,請皇上三思。”
皇帝看到雲鶴,臉上的顏色好看了些,原因無他,雲鶴給他帶來諸多錢財,各種用度不用摳摳索索,以前的大司農可是時不時地在朝上哭窮,各種請款都會拖拖拉拉,好似羅那已窮得一塌糊塗。雲鶴上來,降稅兩年少收的商稅很少,卻是在調稅半年之內一下子吸納豐厚稅錢,連帶着他的日子也好過不少。他的語氣和緩下來:“裴卿不在,不若赫愛卿說說看,贈什麽禮?”
“尋常見禮大多都是國中特産,例如莫桑的禮大多是牛羊毛皮之類,若彌的禮大多是布匹絲綢,以往的樊廈出禮大多是瓷品盆景,”雲鶴道,“我羅那以産糧為主,不過各色果品亦是我國特色,臣建議送特色果子,果酒或水果蜜餞。”
“赫愛卿言之有理,”羅那皇帝點頭,“那此次見禮便由赫愛卿協同裴愛卿一同籌辦。”
“遵旨。”雲鶴應。
下朝之後,魯埒嘻嘻哈哈地過來與雲鶴道:“朝上怎的不說美人,好多國贈禮也備美人的。我們羅那的美人又豐潤又飒爽,合該讓那些個弱唧唧的國家開開眼!”
雲鶴:“……”
弱唧唧的國家都沒打過,怎的好意思說?雲鶴一笑:“恐怕莫桑新帝暫無法消受。”
魯埒哈哈直笑也不在意,大大咧咧地喊同僚去喝酒了。
明晟走上前來,看着魯埒的背影直搖頭。莫桑新帝才幾歲的娃娃,竟會想送美人?等着過去帶幾年娃娃嗎?別個國家送美人大多都是存着當細作探子的打算,這在莫桑新帝身上實在是遙遙無期,且能不能成年還是另一說。
“赫大人,”皇帝身邊的宦侍過來,“皇上有請。”
“有勞公公帶路。”雲鶴沖明晟點了一下頭,便跟着宦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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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晟知道,肯定是皇帝又想撈銀子了。他待晚上到赫府,雲鶴見到明晟過來,直接将他讓進書房。
“赫大人,”明晟也不拐彎抹角,直道,“冝奉的例子在前,赫大人可別步了後塵。”
“謝明大人提點。”雲鶴一笑,也不多言,只将兩本賬本直接給明晟看。
明晟倒是不知道,自雲鶴接手了大司農開始分做兩套賬簿。他狐疑地打開賬簿,兩廂都細細看了一遍,收入庫內的物資與錢財都沒有差別,只在支出上有些不同,其中一本是将皇帝倒換走的錢財都記錄在案,而調劑的金額也在皇帝和後宮開支之內,另一本賬本應當是給外人看的,沒有倒換的記錄。兩本賬簿收入支出都總額一致,餘額也自然一致。
“若是皇帝的胃口越來越大,當如何做?”明晟的手指輕輕點着賬簿,問雲鶴。
“那就只有一個辦法,先于皇帝将錢財花出去。”雲鶴笑道。
明晟詫異。
雲鶴解釋道:“既然錢財留不住,那不如花在緊要上,東街某條街道坑坑窪窪便修整,典客署側衙常年漏水便修葺,西城需要添置個學辦便建上,南部駐營需要兵器萬把便訂上……總之,能用的先花用了,沒錢可多領,皇上能耐我何?”
明晟扶着額頭笑:“你倒是沒跟冝奉一樣,沒錢也要給皇帝找錢。”
“适當滿足皇上是可以,”雲鶴道,“若是多的,我總得替我的腦袋考慮一番。”
明晟失笑:“看來是我多慮了。”
“多謝明大人關心下官。”雲鶴拱了一下手。
明晟飲一口茶水,道:“你那邊可有巅城的消息傳回?”
“暫時未接到,傳令官騎馬自然快,軍需處返回沒那麽快的。”雲鶴明知故問,“怎麽,巅城有問題?”
“不是……”明晟道,“我總覺得不大對勁。”
“哦?”雲鶴看他。
“齊鳴若真有十萬大軍,為何還沒将敵軍趕出巅城?且這十萬大軍怕不是最近有的。”明晟道。
“嗯,”雲鶴順着他的想法道,“那些個敵軍不知是如何在十萬大軍手下存活這麽久的。”
明晟點頭:“敵軍不冒犯可以理解,以少敵多總需要勇氣與魄力,我便是不能想通齊鳴為何不速戰速決。”
“這個……可能要等齊将軍的回信了。”雲鶴道,“我猜測,軍需過去交了糧便走,應當是看不出什麽的,再則,真有問題,他們想看也看不了。”
“确實是這樣。”明晟也是知道,只不過心裏不安,還是問上一問。
雲鶴看了他一眼,道:“明大人實在不放心,便找個由頭過去看一趟。”
“算了,等等罷。”明晟決定還是等齊鳴的回信再看。
雲鶴也不多言。
半個月之後,明晟收到了齊鳴的回信,上頭只寫因為夫人的病才疏忽了聯絡,其餘的一概沒有提。明晟按着眉頭,提筆問了在雲鶴面前問的那個疑問,再添一句,京都有好的大夫,屆時必定替他尋來。
此信之後,齊鳴卻是沒有再回複。
軍需隊伍返回京都之後,雲鶴過去詢問情況,明晟卻是比他還早。
“我們一進巅城便被帶去府衙後院,半步都不得離開。”押運糧草的人道,“看守府衙的兵士絲毫不透露巅城狀況,我們無從打聽。一路過去,我們只知裏頭守衛森嚴,其他一概不知。”
這一位只是隊伍裏普通的兵士,并不是雲鶴安插的人,自然是什麽都不知道。也正是因為什麽都不知道,才讓明晟更為擔憂。軍營裏不讓人随意走動,卻不會嚴苛成這樣子,送個糧草進去,連軍營之外都不讓走動,這根本就不正常。
“哦,倒是知道齊夫人病了,還是無意中聽到的,”那人回想道,“有丫鬟在牆角挖一種草,說是給夫人熬藥湯喝的。好似……夫人病了兩年了。”
“便是病了兩年,如何不送到巅城之外去救治?”明晟道。
“不知。”那人道。
“下去吧。”明晟的眉頭久久皺在一起。
雲鶴看着他這模樣,便上前道:“齊将軍與齊夫人感情如何?”
“不說感情,齊夫人的父親前大司馬對齊将軍有過救命之恩,之後又有提攜之恩,”明晟道,“光是這兩點,齊将軍都不會虧待齊夫人。”
“那麽,”雲鶴看他,“齊将軍會不會是因為齊夫人才留在巅城的?”
“為甚……”明晟出口之後才好似想到了什麽。
“也許,齊夫人的病只能在巅城治。”雲鶴道。
明晟突然想起中毒之後性情大變的坤若君,猶豫道:“齊夫人……會不會是中毒?”
“不無可能。”雲鶴馬上又補了一句,“當然,這是我們的猜測。”
明晟點頭:“這麽一想,倒是說得通。不過,這有甚不好與我說的。”再則,若真是下毒,會是誰下的?
雲鶴看他:“大概是大司徒日理萬機。”
“瞎說!”明晟瞪他。他再忙,處理一件私事的時間總是有的。
雲鶴淡淡一笑。明晟待齊鳴好,性情相投也有的,可更多的是因為齊鳴的能力,是羅那不可多得的良将。只要是羅那的能臣良将,明晟都會寬待。可是,他又怎知能臣良将不叛他?
“或者,待秋收之後的假裏我去巅城一趟。”明晟道。
雲鶴點頭,看他憂心的樣子有些不忍,便模糊道:“明大人,下官以為,既然齊将軍那廂的局勢不明了,往後在朝上盡量不要包攬幹系。”
明晟深深地看着雲鶴:“你知道了什麽?”
“不知道。”雲鶴一笑,“我也是覺得有些不對勁,為明大人考慮才這麽一說,明大人若是覺得不認同,就當沒聽過。”
“我也……心有不安,”明晟嘆息,“齊鳴……堅守在巅城那麽難,皇上不支持,若我也不為他說兩句,豈不是孤立無援?”
雲鶴只得點頭。話已至此,他便不能再勸。齊鳴的處境他也知曉,孤立無援的時候最容易铤而走險,若是明晟真能牽扯一二,說不定能拉回齊鳴。
“且看吧。”明晟也明白雲鶴的心思,兩人俱不再多說。
明晟本打算秋收之後去巅城,卻因為莫桑的國亂擱淺。莫桑新帝上臺,各方勢力都不看好,莫桑護國公和莫桑老太後都不是安分的。莫桑有些風吹草動,羅那的朝上都會特別激動,好似他們時刻準備要出戰。
“聽聞莫桑護國公與老太後單獨召朝臣議事,獨獨漏了新帝。”皇帝十分興奮,聽到只言片語就抓着不放,“看來新帝的龍椅坐不久了。”
“是,不過護國公也有自己的一派勢力,與老太後在一處并不會全為老太後獨子寧安王打算。”裴盎道,“估計護國公與老太後之間還有的一争。”
“你們說莫桑新帝手裏有沒有神秘武器?”皇帝關注這個。
“若是有的話,護國公和老太後不會這麽嚣張,臣覺着沒有。”藺奉常道。
“是吧!”皇帝很是高興,“朕也覺着是這樣!大司徒……”皇帝看向明晟,“明愛卿覺得我們趁莫桑內亂一舉攻去,勝算如何?”
“皇上,臣以為先得探一探莫桑國中,或者說是莫桑軍營裏有無神秘武器,新帝有沒有不重要,重要的是仗打起來,莫桑軍中會不會投出那個神秘武器。”明晟道。
“是這樣沒錯。”皇帝點頭,“若沒有的話,這勝算還是蠻大的!”
明晟不語。
朝後,皇帝立馬派了探子去莫桑軍營打探。沒多久,皇帝急吼吼地與衆臣商量,莫桑軍營沒有神秘武器,那麽他們該時刻準備着出戰了。
“皇上,”明晟提出,“那武器威力如此大,應當不會讓人輕易探出,是不是多花點時間查一查,這麽倉促未免太過草率。若是我們羅那有這等武器,臣以為是不會放在一個能被人輕易探到的地方的。”
皇帝白了明晟一眼,若是他有那等武器,還幹坐在這兒費這個時間?早就出去打天下了,哪個不服打哪個!待他成了整個天下的皇帝,甭提多威風。這一下,羅那皇帝才想起,為甚其冽握着那等武器只占了個樊廈,絲毫沒打一丁點羅那和若彌的主意。他拍掌:“你們說,會不會是本來這神秘武器不多,之前一仗便耗費了所有?不然,我羅那和若彌還能好好存在?”
衆臣齊齊出了一滴汗。不過話糙理不糙,不禁三三兩兩地點頭。
“那還怕甚!”皇帝拍腿,“魯埒,趕緊準備準備,等莫桑一亂,我們立馬攻過去!”
“是!”魯埒立馬拍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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