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幾日後深夜,雲鶴在書房,輕絡來報:“齊鳴悄悄回了京都,沒有經城門,卻是回了大司馬府一趟,帶走了嫡系,嫡次子和嫡女。”
雲鶴沉默了半晌才點頭:“知道了。”這一次,齊鳴是誰都拉不住了。安排好嫡系,那些庶出就不管了?不過,以他一人之力确實帶不走那麽多人。嫡出與庶出之間,世人大多選嫡出,庶出便是合該放棄的。雲鶴看着燭火搖頭一笑。
魯埒的打法與齊鳴不同,又快又猛,仗着有象群更是肆無忌憚。皇帝拿着一封封捷報整日都合不攏嘴,料想再有一陣便能拿下整個莫桑了!每每在朝上,他都是先要将魯埒贊上一通。至于齊鳴,他才不去管,泥腿子只能待在邊境!
羅那軍很快對上了若彌軍,魯埒的象群威猛無比,若彌軍一遭遇上便呈劣勢。魯埒得意,皇帝也得意。可得意沒多久,便被突如其來的消息炸得懵住了。
“若彌怎麽會有那等武器!”皇帝怒吼,在殿臺上轉悠的步子也重了幾分,好似腳底下踩的是若彌兵士。
底下大臣安靜如雞。
“為甚別國都有神秘武器,就咱們羅那沒有!”皇帝繼續吼,眼睛掃到雲鶴身上,便直盯着問,“赫愛卿,你來說!”
雲鶴擡眼看了一下,随後出列道:“皇上,不若撥十萬兩銀專門請能人異士來研制這武器。”
“十萬兩?”皇帝倒吸一口氣。
“臣覺得可行。”明晟出列,臉上神色淡淡的。
“臣附議!”
“臣附議!”……
皇帝看着一個個站出來的臣子,氣一下子憋在上頭怎麽都下不來。十萬兩……皇帝實在是肉疼!
“怎麽需要這麽多銀兩……”皇帝皺着眉看向雲鶴,“赫愛卿再算算,是不是弄錯了?”
“皇上,臣來算算,市價得參照最近建的屋子了……”雲鶴不争也不辯,真就算給皇帝聽,“之前太倉署失火的北倉?兩年前重建的,還是冝大人撥的款子,造價約三十萬兩。當然,賬目好似有些不明,不過也算是個依據。”
“這……”皇帝氣焰矮下一點,建北倉還是他批的,估價三十萬,其中十萬兩銀子到他私庫了。這麽一想,建個制武器的衙門,十萬兩預算确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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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皇上記得七年前淺水建了一座行宮?”雲鶴不疾不徐道,“造價六百萬兩,還不算裏頭的古董字畫珍稀擺件。”
“那個……”皇帝皺眉。他本想建一座和京都一樣大的宮殿的,夏日可以過去小住,沒想着後來只建了一座宮殿,這“行宮”兩字簡直是打臉。他拿走的不多,才一百萬兩,也是因為再拿的話,連座宮殿都建不起來。這麽一比,十萬兩……會不會不夠?皇帝的氣焰下去一半。
“再有,這制武器畢竟不是尋常的衙門辦公,得購買器具材料,還有這能人異士也得廣選,選來之後總得安排地兒住,說不得還得建座官舍,這麽看來臣還是少估了。”雲鶴皺眉道,“皇上,這麽算下來的确是臣思慮不周,不若你批個三十萬兩吧,不夠再請款。”
“要不想想……有沒有空閑的屋子可用?”皇帝道。
“說到空閑的屋子,皇上倒是提醒臣了,”雲鶴道,“織染署一直與中尚署擠在一處,臣覺得有必要給少府監撥款建屋。”
“嘶……”皇帝調轉了頭,倒吸一口氣,“赫愛卿,這花銷實在太大……”
“皇上,臣覺着這些都是必要的花用,且今年不建明年也要建了,不若排上日程,省的手忙腳亂。”雲鶴道。
少府感激涕零,竟然大司農如此想着他:“臣感皇上恩德!”
皇帝:“……”
“那便安排……吧……”皇帝最後一個字吐得不情不願。他心裏又開始怪雲鶴,怎的不報多一點,十萬報一百萬,他也好抽掉六七十萬!這麽點銀子他都不好伸手!皇帝已經忘記最初嫌建個研制武器的衙門太過貴了。
“皇上英明。”衆臣一跪,這事便敲定下來。比起三五載之後,皇帝又動心思在什麽地方建座行樂的宮殿,建這些個要實用多了。
“不對,”皇帝從建屋子的事情上轉過彎來,又道,“現下的問題是那武器怎麽辦!你們說,咱們如何與若彌的神秘武器抗衡?”
“皇上,”藺奉常出列,“臣覺得魯将軍氣場不對,每次都招致那等玩意兒!齊将軍在戰場上便是順風順水,哪裏有那等怪玩意出現!”
皇帝一噎,想想的确是這樣!上回攻打樊廈,明明勝利再望了,半路出來個那麽厲害的武器,這次也一樣!可魯将軍是他換上去的,總不能說自己眼光不成吧!他眼眸一轉道:“莫桑有,若彌有,我們為甚不搶過來?”
衆臣額頭垂下一滴汗,頭齊齊埋下,好似生怕皇帝要派他們出去搶武器。
皇帝得了這個想法卻是一發不可收拾,他也不等衆臣給他什麽反應,連個散朝都來不及說,急急回去。他覺得有那個時間琢磨研發,還不若讓暗衛出去偷師,或者幹脆搶一個手藝人回來!
“皇上……”武官們還沒反應過來,皇帝便離開了,頓時急的,“戰場上要繼續還是怎的,怎麽沒個指示?”
“不是有魯将軍嗎?”明晟撫了撫廣袖,轉身離開。
武官立馬頹然,他們可以想象得到,魯将軍帶着殘兵煙塵滾滾地逃回來。這個,魯将軍已經非常有經驗了。
明晟到外面便站定了,待雲鶴過來一同走。
“明大人有事?”雲鶴問。
“也無甚事,只是……”明晟想了一下道,“你并不希望皇上研發這類武器。”
“明大人覺得有這個必要?”雲鶴一笑,他的确是這麽想的,明晟很敏銳。
“畢竟別國有了,我羅那若是沒有,将會十分被動。”明晟道。
“莫桑有,卻是未毀一城,未傷一人,取樊廈之後再沒有擴張。”雲鶴道,“若彌……暫且不知。不過若是我皇有了這武器,大司徒以為會是何種場面?”
明晟沉思良久,才一嘆。帝皇的貪欲,他是最了解不過的,屆時可不會顧念生靈。
魯埒沒支撐多久,就帶着兵士灰溜溜地逃回來了。為了避免次日到朝上去丢人現眼,他一到京都便去宮裏找罵。皇帝心心念念神秘武器的事情,壓根見都不見他。魯埒失魂落魄地又出宮,沒有夾道歡迎就算了,連找罵都沒機會。
魯埒離開之後,明熾倒是也沒回東大營,他直接帶軍北上,占了溱水關以北的地帶。
捷報傳到京都,皇帝的臉面總算好看了一點點。沒有雞鴨,小魚仔也行啊。撥了那麽多兵士和糧草,總不能就去遛個彎吧。
“明愛卿教導有方,不錯。”皇帝贊了一句,再看魯埒的位置,空的。不用問,肯定是覺得丢臉,躲着去了。
“多謝皇上誇獎。”明晟神色淡淡,随後提醒皇帝,“莫桑土地貧寒,今年秋收的糧食是不是要勻一部分出來準備接濟莫桑子民,哦,應該改口了,那塊也該是羅那子民了。”
皇帝聞言,立馬兩眼一黑!沒得到什麽好,竟還要搭出去一點?本來想說要升明熾的品階的,現下喉口卡得很,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雲鶴垂眸暗笑,穩了呼吸才出列:“那方子民定會感皇上的恩德!”
“皇上仁德!”
“皇上仁德!”……
“此事再議!”皇帝急道。
“皇上,這事緩不得,”雲鶴出列,“接管莫桑地域必是要委派官員,官員要選拔,外派津貼與食宿也得提前安排。今年……”他作勢默默計算了一番,然後道,“今年的用度已超支,莫桑地域的官舍不若待明年再建,先委屈外派官員了。”
皇帝深吸一口氣,都打明年銀兩的主意了!他立馬表态:“如何非要委派官員!那塊貧瘠之地還由原來的官員治理,年末向我朝供奉米糧銀兩便可!”
“皇上所言極是。”雲鶴心中暗暗感嘆皇帝的急中生智。
“皇上英明!”衆臣跪。
有武官探頭詢問:“皇上,若彌會不會打過來?”
皇帝好不容易因捷報産生的喜悅耗了個蕩然無存,他咽了一下口水:“衆卿……如何看?”
若彌有神秘武器在手,且從戰事上來看,貨源充足,實在是棘手!從這次戰事來看,若彌老皇帝野心也極大。衆臣議論紛紛,可觀點無外乎兩點,其一,占了原樊廈地域便收手,其二,便是直接攻到羅那。
明晟見皇帝六神無主,便道:“皇上,若彌态度不明,我們只有加強邊境防禦。”
“防禦……”皇帝抖着唇跟了一句,防禦有甚用啊!在那等威力無窮的武器之下,有什麽可以抵擋!對了,戰神齊鳴!羅那的守護神,齊鳴!他看向明晟,道:“明愛卿覺得……齊将軍可能抵擋若彌攻擊?”
一個凡人如何能對上那等武器?明晟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垂目道:“齊将軍在之前的戰事上被您中途換下,恐怕……”
“這……”皇帝眼眸一瞪,“為人臣子,理當為君分憂,為國捐軀!那是他的造化!”
明晟淡淡地看着他。話是不假,可人也是有氣性的,且做到大司馬一職,随便就給一個副将騰位置,這大司馬的面子往哪裏擺!他沒有說話,只是看傻子般看着皇帝。
皇帝知道自己之前做得過分了,可當時又不知道若彌會有那等武器!這泥腿子竟敢有怨言?不過,他想到傳言中瞬間讓一座山崖化為煙塵的武器,身上不禁一寒:“明愛卿,朕将東南兩營的兵權都交由齊将軍,如何?”
明晟心思,皇上這次是吓怕了?他覺着西北大營那十萬兵士都該是不認兵符只認人,皇帝如今又交出了東南兩大營的兵權,那麽除了京都營的兵士都已收入齊鳴手裏了。他有過一瞬間的遲疑,若是齊鳴真要有不軌之心,皇帝此舉将會很危險。他一直習慣于護根,從未真正動過除根的想法,這一次倒是讓他有些為難了。
皇帝以為明晟覺得他誠意不夠才不說話,便想了想道:“朕禦筆書信一封,立罪己诏,明愛卿覺得……如何?”
明晟深吸一口氣,點頭道:“齊将軍忠勇明理,定能感受到皇上的珍視。”
“趕緊趕緊!”皇帝一揮手散朝,馬上回禦書房寫罪己诏。
“其實,我覺得皇上能屈能伸,果真實非常人。”雲鶴到明晟身邊,輕聲道。
明晟也是直搖頭,他也看出皇帝無心悔過,寫那罪己诏八成是當平常文書來寫的。他道:“希望齊将軍能以大局為念。”
雲鶴挑眉:“皇帝還是第一次下罪己诏,應當還是能觸動一二的。”
明晟覺得言語過了,便立馬轉了話頭:“我原以為赫大人會建議用莫桑皮毛肉奶做生意,改性子了?”
“呵呵,明大人提醒的是。”雲鶴是特意沒提那茬。他對齊莊忠誠,連帶着對莫桑有很大的歸屬感,不想羅那占了莫桑的地。雖然對于一個正宗羅那人來說,這是很不應該的。可那又怎樣,齊莊對他有再造之恩。
“沒看到這一處利潤,這不太像赫大人啊!”明晟道。
“下官……該是怎樣?唯利是圖?”雲鶴故作吃驚。
“不,”明晟搖頭,“敏銳。”
“呵……”雲鶴笑,“民族危在旦夕,我卻貪圖那些個短利,不值當啊。”
“你怎知那是短利?”明晟看着他的眼眸。
“明大人方才還贊我敏銳來着,”雲鶴道,“莫桑為何要拓展疆域,還不是因為土地貧瘠。為那麽一點皮毛之物,用我羅那米糧去接濟,何必?”
明晟一笑。
“明大人不必擔心,”雲鶴道,“如明大人所說,齊将軍忠勇明理,斷不會因私人情緒而致羅那陷入危急。”他知道明晟心裏擔憂,才與他找話說的。
明晟淡淡一笑:“可血肉之軀畢竟難擋那武器的威力。”
“明大人,”雲鶴想了一下,與他道,“若彌主将可有了解?”
“嗯?”明晟挑眉看他。
“為何戰事最初不用這等武器,若是用了那武器則将少損多少兵力,下官猜測若彌與當初的莫桑情況相似,手裏的神秘武器并不多,只是對上象群才迫不得已用上的。明大人盡管放心。”雲鶴道。事實上,他知道若彌根本沒有那武器,握有武器的另有其人。
明晟一笑,離去之前拍了拍雲鶴的肩。
雲鶴看着他離去,轉而去另一邊。他知道明晟不會去提醒皇帝,自那次換下齊鳴之後,他也對皇帝失望透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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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