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明晟離開之後,雲鶴找來了輕絡和秦時。
“有沒有辦法救出齊鳴?”雲鶴道。
“關押齊鳴的牢房周圍布了重兵,即使勉力救出齊鳴,我們也暴露了。”秦時搖頭,“你确定齊鳴值得我們冒這麽大的險?”
“這個自然不成。”雲鶴垂眸。他不能為了自己的私事,暴露安插在羅那的暗人,連累齊莊。
“若他不是淩遲,說不定還有辦法可想。”秦時道,“弄張臉換掉個人不是不可以,不過想來齊鳴在牢裏不可能一點刑都沒有受,要整副身體都改成一模一樣,難!且沒有那麽多時間。”
雲鶴點頭,不再多言。
“雲鶴,你與齊鳴什麽時候有這等交情了?”秦時好奇。
“便是有些不忍心。”雲鶴道,“一代戰神,不是死在沙場上,卻是被自己效忠的君主算計。”
輕絡擡眸看他,卻是有些不信。這難道不是看在後院那個小男妾的面子上,才要去救齊鳴的?大司馬府裏衆多子女,獨獨救了一個出來。不過那孩子還十歲不到,難不成公子真喜歡玩娈童?不像啊,輕絡心裏微微搖頭,平素公子看起來多正經!
雲鶴似乎感覺到輕絡的目光不對,便看了過去。
輕絡立馬垂眸,好似什麽都沒想。整座大司農府,就她一人知道齊骛的真實身份,就連千影都只知後院送來一個男妾。常有同僚會贈美人過來,大家見怪不怪,只不過這次的“美人”小了點兒。在沒有得到公子允許的情況下,她不會對任何人提及齊骛這人。
“羅那便是仰仗着明晟和齊鳴,若失去了這兩位臣子,羅那皇帝還能坐多久龍椅。”秦時道。
雲鶴淡淡一笑。
齊骛乍一清醒之後,便鬧着要出去,不過沒想到他一個練過幾年武的,連個院子都出不去。且制住他的是一個女子,聽仆從們喚她輕絡姑娘,應當是在這兒有些地位的。
輕絡将他拉回屋裏,阖上門直截了當道:“這裏是大司農府裏。”
“大司農?”齊骛不認識大司農。他只是個庶子,還未成年,并沒有機會接觸到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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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下大司馬府所有人都被打入天牢,為了你自己好,為了你父親也好,你安分地在這兒呆着,等風頭過去就安全了。”輕絡道,“當然,我是為我們大司農考慮,不希望給大司農府惹來麻煩。”
“我……”齊骛遲疑了一下,問道,“大司馬府有幾人救出?”
“你一人。”輕絡如實道。
齊骛眉頭一皺:“為何救我一人?”
“騰不開手。”輕絡道。
齊骛:“……”
“你的院子周圍沒什麽人防守。”輕絡又道。
齊骛想起父親院子周圍的護衛,再有嫡子院裏的護衛,道:“大司馬府裏大多庶子的院子都沒什麽人防守。”
“那……要不把你送進天牢,再換一個出來?”輕絡給他一個建議。
齊骛鼓了鼓腮幫,瞪她:“……”
輕絡見他沒有再鬧的意思,便起身站到齊骛面前,看着他仰起的小臉。
“做什麽?”齊骛警惕地攥起拳頭,仿若一只豎起毛時刻準備應戰的小狼狗。
“噗……”輕絡笑,“大概也因為你是大司馬府最可愛的。”
齊骛的臉立馬扭曲了。想起府裏一衆又黑又壯的哥哥們,又想起自己一身怎麽曬都曬不成那號顏色的皮,總覺得輕絡的話怪怪的。
輕絡退開一步,随後往外走:“你乖乖待這裏,要吃什麽只管讓仆從去拿就好。”
齊骛不再鬧騰,索性院子裏有塊空地,他便如常練武。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去救父親和哥哥們,即便是為了自保,也不能荒廢了習武。況且,以他的身手,連大司農府裏的這位姑娘都打不過,如何能去救父親。
輕絡見他安分地練武,便讓孫伯在他的院子裏整理了一間練武房出來,還特地置辦了一些練武用的器具。
齊骛撈了弓來看看,搭箭便射了一只空中飛過的鳥兒來。
“哇!”院門之外竟還有人鼓掌。
齊骛歪頭朝那看去,打頭的是一個黑胖的女人。自他來這院子之後,總有人在外頭轉悠,大概只是好奇,沒有進來的。他遲疑了一下,将弓收起來。
“妹妹,妹妹,身手真好!”黑胖女人不怕生,率先擠了進來。
齊骛皺眉:“姐姐,我是男人!”雖說他年歲小,可忍不住時時要裝大人。面前的女子雖然黑了點,胖了點,可叫姐姐總是沒錯的。且不說身份不明,若把人叫老了,平白樹了個敵也不好。
黑胖女子拿帕子捂嘴笑:“那便叫你弟弟罷,怎來了個這麽好玩的弟弟!”在她看來,男女都是妾,只消是在她之後進來的,都是妹妹。不過,作為後院的獨樹一幟,她樂得不計較。
“我呢我呢?弟弟叫一聲來聽聽。”在那黑胖女子之後,一下子探出幾個腦袋。
“姐姐。”齊骛僵了僵,對那幾個女子統統那麽一喊。
“真乖!”衆女子笑,“以後便跟着我們玩!”
“啊?”齊骛搞不明白狀況。
“老爺不常到後院,看你無聊,便許你跟着我們玩。”黑胖女子道,“繡花,畫畫,下棋……不會便教你,怎麽樣?”
齊骛搖頭:“我還是練劍習武吧。”好好的,為甚要玩女子玩的東西?
“老爺喜歡端莊賢淑的,”幾個女子圍着他耐心教導,“整日舞刀弄槍的,不會得老爺寵愛的。”說完之後,倒是一愣,為甚要與他說這個?平白給自己添個對手。
“我……為甚要得……老爺的寵愛?”齊骛不明白。
幾個女子咯咯直笑,還是小孩子呢,不懂這些個。
“圍在這裏作甚呢?”輕絡聽到下面來報,便匆匆趕來,生怕這些個小妾不明狀況,亂說了什麽話。
“輕絡姑娘。”小妾們一忽間端起儀容。
齊骛詫異地看着面前的諸位姐姐飛快轉換姿态,好似一下子從伏地軟草變成端莊牡丹。
“下去吧,馬公子還小,老爺特交代不拘着他玩。”輕絡道。
“是。”衆小妾明白了,這位弟弟現下還小,養在後院裏,要等大一點才會真正成妾。
齊骛愣了一會兒,看着那些人都離開了,才問輕絡:“馬公子……是說我?”
“嗯。”輕絡點頭,“難不成讓人知道大司農偷藏了個大司馬的兒子?”
“哦。”齊骛讷讷地點頭。
輕絡看了看他身後弓箭,便道:“你若是有甚想玩的,直管與我和孫伯說。與後院的妾室說話務必要小心,裏面不乏有各同僚安插進來的探子,切勿走漏你的身份。”
“明白了。”齊骛點點頭,後知後覺道,“方才的姐姐都是……府裏的姨娘?”
“是,就方才打頭的那個黑珍珠,”輕絡兩手在身上比了個碩大身材,道,“又黑又胖的那個,是魯埒将軍送進來的,你言語間小心些,雖說現下看來她不像是探子。”
齊骛瞪圓了眼睛并不與輕絡一個思路,他想起方才姐姐們的言語,皺眉道:“我現在便是住在姨娘們之間?”
“前院人來人往,你住那兒不方便。”輕絡道。
齊骛聞言并沒有好一點:“可是,她們都誤會我也是大司農的妾室了。”
輕絡一笑:“放心吧,你還小呢。”說不定住一年兩年之後風頭過了,就能送出去了。
齊骛不滿,那還是頂着大司農的小妾名頭!他可是以後要嫁給椰糕哥哥的!不過,這位大司農費心救他出來了。齊骛想起父親,就問輕絡:“姐姐,我父親什麽時候能出來?”
“嗯?”輕絡一愣。
“我父親是忠臣,皇上什麽時候能放我父親出來?”齊骛道。
“這個……”輕絡覺得齊鳴是必死無疑,可還是對他道,“大司徒與大司農還在想辦法。”
“哦。”齊骛不再多問,轉而拿了劍出來練。
其實輕絡說得沒錯,大司徒明晟的确是還在想辦法。明晟列舉了齊鳴的一道道功勳,皇帝便斥齊鳴是居功自傲。明晟道不能寒了臣子的心,皇帝便以不能折損皇家顏面的緣由駁回他的話。最後明晟請出禦龍劍,皇帝才稍做退步。
“你這一步走得太險了。”雲鶴得到消息,與明晟道。
“為了皇家顏面,我便不站出來?”明晟不以為意。
“皇帝真同意收回成命?”雲鶴問。
“自然不可能毫發無損地放人,”明晟皺眉,“皇上要求剜下一百刀肉,若不死便是天要留他。”
雲鶴默。這一百刀肉的懲罰說輕不輕,畢竟那滋味非一般人能忍受,且往後都會留下後遺之症,嚴重的說不定就成廢人了。要說重,總比淩遲要好一點。他道:“但願一百刀之後,皇帝是真的放過齊鳴。”
明晟搖頭直嘆:“我先将最好大夫請來,候在府裏再說。”
“是,”雲鶴點頭,“羅那氣候濕熱,這傷養起來不易,我便去看看能不能運點冰過來。”
“倒是沒想起這一茬。”明晟嘆氣,“這傷不知要吃多少苦!”
“或者此事之後,轉去別處養傷。”雲鶴道,“往……西北,或去若彌。”
“到時候問他罷。”明晟道。
“皇上有無說大司馬府的人如何處置?”雲鶴問。
明晟搖頭:“能讓皇上松口放過一個齊鳴已是不易。”
雲鶴沉吟。
“畢竟五公主死了。”明晟道。
回到府裏,輕絡便過來與雲鶴道:“今日,馬公子在庭院裏練武,生生曬中暍了。好在不嚴重,暈倒了立馬便有人發現了。”
雲鶴頓了一下才想起這個馬公子就是齊骛,他道:“不是特給他準備了練武房嗎?”
“嗯,練武房不用,非要在太陽下紮馬打拳了,舞劍射箭。”輕絡道,“曬得皮膚都紅紅的,仿若剝皮老鼠。”
雲鶴想起那樣子便忍不住扶額:“他是為了要曬黑吧!”
“要曬黑了作甚?”輕絡不明,想起之前齊骛見到的黑珍珠,“難不成他要與黑珍珠學?黑珍珠可是天生一張黑皮。”
雲鶴自然不會認為齊骛喜歡黑才這麽曬的,他道:“是不是有人在他面前說了什麽?”
“他……”輕絡老實道,“你後院的姨娘們都挺喜歡馬公子,時不時就去看看他,還關照他要如何才能得你歡心,又将你威猛的……形象傳揚了一番。他……可能是怕真的成了你的小妾。”
“看你辦的好事!”雲鶴直搖頭,“你去與他說,老爺我沒有那等玩娈童的癖好,讓他消停些!”他就知道,齊骛可臭美了,如何會突然想起将自己曬成那副樣子的。為了不淪落成小妾,他也是拼了!雲鶴想到便是唇角一勾,這孩子真有意思!不過,他後院的小妾們何時變得這麽和睦了?
“奴婢一早就明說了,”輕絡道,“等風頭過了就可以離開的……吧?”本來輕絡答得很順溜,說到最後,看了雲鶴遲疑的臉色便生生改成疑問。
雲鶴想了一下點頭:“是。”
“就是嘛,”輕絡道,“我便是這麽說的,他還是怕。”
“他才多大,冷不丁被帶到這個陌生的地方,總會有些害怕的。”雲鶴一笑,“這樣,今晚便說老爺我與大家一同用晚膳,就在後院夫人院子裏。”
“是……”輕絡心思,公子對那位馬公子不一般啊!這還是頭一遭同大家一起吃飯呢!
齊骛得了仆從的傳話,到晚膳時分磨磨蹭蹭地去了主母院子。一進去,稍是一頓,裏頭莺莺燕燕端莊地坐着,要多溫婉便有多溫婉。齊骛覺着以前或大大咧咧,或袅袅娜娜的姐姐們一下子都成了端莊的模樣,還真有些詭異。齊骛還特特看了一眼黑珍珠,這麽活潑的人竟然能坐得一動不動。
“馬公子,”主母冝芊影道,“坐下來吧,老爺一會兒就到。”
“是……”齊骛按捺住心裏的不舒服,尋了個位置坐下,一擡眼便看到對面的黑珍珠沖他一眨眼。可也就那麽一瞬,便恢複了淑德的樣子。齊骛不禁笑出了聲,然後被一屋子姐姐側目看着,他吓得立馬垂頭。
突然,他好似聽到微不可聞的倒吸聲,不禁擡頭。門外正好走進一人,身着月白華裳,姿态雍容閑雅,淡淡掃過屋裏衆人,便惹得衆姨娘氣息一屏。齊骛看着來人的臉不禁想,原來顏色如此好,怪不得那些個姐姐談及老爺便興奮不已。這般模樣的人,不該是那等禽獸吧?可是,齊骛又糾結了,萬一是個衣冠禽獸呢?他不禁深深嘆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才知道我一個朋友的女兒,小名叫嬌滴滴,好詭異/抹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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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