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雲鶴領着齊骛去驿站的時候,守門的兵士行禮之餘還詫異了一下,大人出去的時候可什麽人都沒帶,如何現在帶了個人回來?不過他也不會上前去詢問。輕絡在不遠處等着,見雲鶴和齊骛過來便立馬迎了過來。
“大人。”輕絡對雲鶴施禮,又對着齊骛眨眨眼。
“輕絡姐姐。”齊骛看到輕絡也很是高興,畢竟有好久不曾見過了。
輕絡引着他們走去準備入住的房間,一邊連着看了好幾眼雲鶴身後的齊骛。
“輕絡姐姐不認識小馬兒了?”齊骛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
“小馬兒變成大馬兒了!”輕絡笑,“真是認不出了。”
“可不是,都與我一般高了。”雲鶴在她們之前,臉上泛着笑意齊骛也是看不到的。他道,“我記得離開的時候,小馬兒才到我胸口。”
“是這麽說!”輕絡捏了捏齊骛的胳膊,“還長結實了,看來廖師傅待你不錯。”一個瘦削的孩子養成這麽結實,怕是沒少吃苦。
“廖師傅很好!”齊骛與她笑着點點頭,随後瞪了一下雲鶴的後腦勺,現在倒是知道他長大了,之前還當他是小孩兒!不過他也只敢在背後悄咪咪地這麽瞪瞪眼,當着面是不敢這麽幹的。
“赫大人回來啦!”“赫大人安好!”一路總有人頻頻施禮問好。
雲鶴都與人點點頭便過了。
齊骛直到跟着他進了房,才問道:“大人明明才到,為甚大家好似已經見過大人了。”
“他們都知道大人會在這個時候到。”輕絡接了過去,省的雲鶴再想理由。
那不是該問,大人到啦?齊骛納悶。一個轉身,他便看到雲鶴拿了衣衫,好似準備進去換衣。他便問輕絡:“輕絡姐姐,我住哪個房?”
“哎呀,倒是忘了,”輕絡拍腦,“一到這兒便是被大大小小的官圍住,忘記安排小馬兒的房間了!”
“不是吧?”齊骛對着她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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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子,”輕絡想了想道,“大人房間是最大的,還有多一張榻,委屈小馬兒一晚。”
雲鶴往裏走的腳步頓住,回頭看了一眼輕絡。
“真的,”輕絡道,“誰知道今日驿站會擠過來這麽多人,咱們的使臣儀仗差點都安排不了。”
“那我便住大人屋裏吧。”齊骛道,給輕絡省去一筆麻煩。才想起來,他是要保護大人安全,住在大人屋裏也是應該的。
輕絡聽得齊骛如此說便一笑,随後去看雲鶴。雲鶴只得點點頭,拿衣衫到裏頭去換。
雲鶴出來的時候,臉上的痕跡已全然清除,衣衫換了寬适的白衣。齊骛看了一眼一身清爽的雲鶴猶豫着,他該縮到角度裏降低存在感,還是平平常常地坐榻上去?
雲鶴好似明白他心中所想,拿出一套寝衣遞給他道:“一路上也辛苦了,進去洗一洗便早些睡吧。”
齊骛應了,接了衣衫走進去,心裏卻是在想,穿着寝衣保護大人?廖師傅雖有教導他武藝,卻沒有教他如何當個稱職的暗衛。他不知大司農府裏當個暗衛有什麽規矩,可曾經的大司馬府裏,暗衛都是在暗處的,哪裏能這樣換了寝衣睡榻的?就算不是暗衛,做個普通的護衛也是不能這般的。不過,既是給大司農當暗衛,保護大司農的安全,自然是大司農說了算,大司農怎麽說,他怎麽做便是。一垂眸往身上看去,這寝衣倒好似與大人穿的一般無二,且摸着很舒服。換好衣衫走到外間,齊骛看到雲鶴伏在卷軸上,他便問:“大人還不歇息?”
“哦,”雲鶴擡頭,“你先睡,我寫完這一卷便睡。”說着,他便将燈盞換了個位置,小榻那邊的位置瞬間暗下不少。
齊骛卻是定定地看着大人的衣衫,他與大人穿了一模一樣的寝衣,還是他穿的便是大人的?
感覺到齊骛沒有動,雲鶴便擡眼看去,見他看着自己的衣衫,便明白了:“你現下穿的是我的衣衫,本是給你準備了幾套新的,卻不想……你長得這麽快。你若嫌棄……”
“不嫌棄!”齊骛趕緊擺手。
雲鶴淡淡一笑:“到若彌再重新買兩身新成衣,聽聞若彌的綢子比我們羅那的好得多,樣式也好看。”
“不用麻煩,”齊骛道,“我衣衫夠穿的,綢子衣衫是挺好看,可……不耐穿。”練武的都是挑結實且方便活動的衣衫來穿,他跟着廖師傅起便沒有再穿過綢衣。
雲鶴看了他一眼,心裏自有了計量:“這驿站安全得很,儀仗的護衛就住在周邊,沒什麽需要操心的。你早些睡,明日還要趕路。”
齊骛想了想,點點頭道:“好。”
次日,使臣儀仗過霁月城,全城相送,與昨日的熱度相比,絲毫沒有下降。
齊骛看着一隊人馬順暢通過邊境,稍是詫異:“這麽……簡單?”
“要如何複雜?”雲鶴看了他一眼。
“進霁月城都要驗名碟,如何進若彌便是這麽……長驅直入?”齊骛道。
“長驅直入一詞是這麽用的?”雲鶴道。
“我覺着……沒什麽毛病。”齊骛心思可能言辭不夠謙慎,便立馬接了一句,“沒念幾年書,先生也沒有教過。”他能想到長驅直入,已經很不錯了!
雲鶴聞言,果然贊了他一句:“嗯,不錯,知道自學了。”
齊骛抓抓腦袋。
“昨日使團一到霁月,便有人立馬趕到這兒辦理通關一事。”雲鶴解釋了一句。
“那……我呢?”齊骛心思自己通關文牒都沒有。
“我屋裏人自然是早就辦下了。”雲鶴道。
“嗯。”齊骛點頭。他記得上一次羅那派使臣去若彌,還是若彌大勝羅那,若彌新帝登基。他便問,“若彌……這是發生什麽事了?”
“若彌的皇帝大婚。”雲鶴道,“放心吧,不用緊張,就過去喝一杯喜酒……你現下喉嚨有礙,少喝兩口還是可以的。”
“我不喝!”齊骛倒是堅決。他除了愛惜羽毛,對嗓子也是極為愛惜的。
雲鶴垂眸一笑,将笑意掩在眼底。
“不對,”齊骛才想起來,“我這樣哪裏能跟着進去喝酒?”他看了一眼雲鶴,感覺大人在與他開玩笑。
“儀仗是跟不進去的,但是我能帶兩個人進去。”雲鶴道,“你不該跟着進去保護我?”
“自然是要的!”齊骛聞言立馬點點頭,萬一他們家大人被人欺負了可怎麽好!
雲鶴點頭,一指側旁的箱籠道:“待會兒轉過那座山,便加一件衣裳上去。”
“若彌冷?”齊骛倒是不放在眼裏。之前與廖師傅一起在外行走,一直是一件衣衫,白日裏穿着,夜裏便洗過晾着,單是穿着裘褲一夜到天亮,都不覺得涼。
“那座山看得到頂嗎?”雲鶴問。
齊骛朝上看了看:“似乎直入雲霄,看不到。”
“所有的寒氣便是被那道屏障擋住了,若彌的寒氣侵襲不到羅那,羅那的暑氣蔓延不到若彌。”雲鶴道,“過那座山之後,每往若彌京都靠一步,便是寒一成。現下這個時節,若彌京都裏或許會漫天飛雪,穿這些個單衣都是不抵事的,得買裘袍穿。”
“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雪呢!以前曾聽先生說過,道是白雪皚皚,若柳絮飄飛,若玉屑瑩瑩。想來,應當是很美的東西。”齊骛很是好奇,巴望着轉過那座山。
“到時,你便可以看看。”雲鶴淡笑。
近了,近了,更近了。齊骛屏住呼吸,眼看着山也過去了,好似并沒有那麽冷。他看着雲鶴從箱籠裏取衣衫,便道:“大人,羅那太熱,山這邊溫度剛好!”
“莫要貪涼快……”雲鶴道。
“師傅道我是小火爐呢!”齊骛眼眸晶亮,坐到雲鶴身邊握住他的手,“大人,是不是很暖?”
果然是很暖的,雲鶴看着齊骛。在齊骛握上他手的那一刻,一道熱流直擊心間,又飛快流竄全身。甚至,他能感覺到包裹他的那雙手帶着粗粗的繭子,貼着他手背的那一部分,有些硬,有些膈,卻暖融有力。雲鶴為了不讓人察覺他會武,特地除去手上握劍拉弓留下的繭子,現下的手柔滑細致,也便将兩手相貼的觸感放大數倍。好久,他才應:“嗯,很暖。”
齊骛也感覺到了掌下的滑膩柔軟,不禁有些不可思議,他脫口而出道:“大人,您的手真……涼。”他本是想說他的手細膩柔軟的,可話到嘴邊又及時剎住了,生生改了去。
雲鶴手一動,齊骛便立馬放開了。雲鶴微微将手握了握,好似沒看到齊骛的愣怔,道:“還好,我不覺得冷。”
手自然是不冷的,齊骛那說辭本就是急口改掉的。他坐了回去,感嘆他手上的粗糙,又羨慕雲鶴手上的細致,眼睛時不時地瞄了過去。那雙手不光是皮膚細嫩,還十分漂亮。指骨修長,卻不顯骨感,手背上覆着一層恰到好處的肉,掩蓋了青筋與骨節,潔白近乎透明。真是一雙養尊處優的美手!
雲鶴見齊骛一直盯着他的手,便略略一攥:“怎麽?”
齊骛将手藏往身旁藏:“我……就是因為練武,手才不好看的。”
雲鶴沒覺着他的手難看,他伸手去握齊骛的手,卻是被躲了躲。雲鶴看向齊骛,又伸手去握他的手,這一次齊骛才沒有躲開。他将齊骛的手放在掌心,另一手食指指腹撫過他虎口的繭子,道:“這兒,代表你劍法不錯。”
齊骛看向他,沒有料到雲鶴會這麽說。
“這兒,”雲鶴的指腹又撫過他拇指和食指上的繭子,道,“代表你箭術不錯。”
齊骛的臉色緩和許多。
“你手上的每一道繭子,代表了你有多厲害。”雲鶴撫過他每一個繭子,道,“它們是你最好的勳章。”
齊骛聞言,便沒那麽嫌棄自己的手了。
“其實,你的手很好看。”雲鶴道。他掌心朝上,而齊骛的手心朝下,與他合在一起。雲鶴的手掌貼着齊骛的手心,齊骛的手掌又貼着雲鶴的手心,彼此的溫度在悄然傳遞。
“是……是嗎?”齊骛收回了手,生怕掌下雲鶴的手察覺到他的顫抖。
雲鶴好似的确沒有發現,他看了一眼馬車之外,伸手拿了一件衣衫出來遞給齊骛:“快穿上,等着了涼,喉口又會不舒服的。”
“哦……”齊骛沒覺得冷,也接過衣衫穿上。直到扣上衣襟處的盤扣,他才從混亂的思緒裏回神。這一件衣裳是寶藍色,雖也是藍色,可卻是很明很耀,加上上等雲綢的熠熠澤光,便更平添了幾分光鮮。
“喜歡嗎?”雲鶴看着他的目光,就開始慶幸輕絡帶了這一套衣衫。他平日不穿這麽亮眼的衣衫,輕絡道他是要去參加若彌皇帝的婚宴,不能穿這麽素,才做了這麽一套鮮豔的衣衫帶着。如今看齊骛穿在身上,雲鶴覺得的确很好看。
“嗯……”齊骛點頭,目光掃過衣襟上的繡紋,嘴角忍不住上揚。這衣衫不光色彩好看,連繡紋都是這般精致。
雲鶴垂眸淡笑。若齊骛生得恰當,必定是鮮衣怒馬,張揚肆意。只因從小被人欺負,又帶着幾分庶子的自卑,才将這番性子一點點掩埋起來的。可是,這又有什麽關系。只要有他在,便還他一片明豔!
齊骛好容易從衣衫上移開目光,落到雲鶴未收的笑意裏,不禁又一次呆滞。這樣溫和的眼眸,這樣的笑意,與椰糕哥哥真的好像。他不免思忖,是不是所有漂亮的眼睛笑起來都是這般樣子?柔和,溫暖,仿若積攢了所有春日的和煦。
雲鶴感覺到齊骛看着他又走神,登時不着痕跡地收斂了笑意。不過,見齊骛這一次并沒有質疑,不免又有些失落。
作者有話要說:
互撩又不自知模式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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