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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下來，踢足球去。”

“作業還沒寫完，等一會兒行嗎？”

“快點啦，作業晚上再寫吧，我們就差一個人啦，快點快點啦。”

“好吧……我馬上下去！”

窄窄的馬路，隔在楊霖和齊天兩家的中間。馬路确實很窄，大概只有兩輛小轎車并排的寬度，若是兩車相遇，技術不過關的話，是絕對過不去的，只能一輛退到馬路口，讓另外一輛過去。

這裏是老城區 ，已經很少有轎車來往，但自行車和摩托車還有電動車卻絡繹不絕，基本上這裏的住戶每家都有一輛。

楊霖看着被各種摩托車電動車塞的熙熙攘攘的道路，不止一次的想，如果那天沒有催小天下來玩的話，他就不會急匆匆的跑下來，也不會被一輛疾馳的摩托車撞倒，也不會壓斷了腿，不會落下了殘疾。

每次想到這件事，他的心中便會湧起一陣無言的難受，仿佛酸和苦都充斥在其中，無法調和，無法忘卻。

天氣很冷，他站在窗戶邊，透過透明的玻璃窗，望着對面樓下那一間小書店。已經到了年三十，人們都忙着采購年夜飯的材料，并沒有人去光顧它。但玻璃門還是半開着，冷氣蔓延進去。門被擦洗的很幹淨，可以清楚的看到旁邊的收銀臺，收銀臺上的電腦顯示器，還有坐在電腦面前的人。

心髒似乎在一瞬間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攫住，緊緊的收縮着，面色發燙，喉嚨發幹。眼睛卻舍不得移開，一只盯着那張側臉。他的頭發似乎長了些，穿的棕色的大衣是三年前買的，白色的毛衣是去年買的。他在鍵盤上敲字，臉色柔和，極為專注。

楊霖不知道站在窗邊看了多久，等媽媽敲門進來時，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了，媽媽語氣中帶點抱怨，“怎麽一回來就躲在房間裏，爺爺奶奶都來了，你也不下去坐坐。”

“我等下就下去。”楊霖再看了一眼男人，終于移動了腳步。楊媽媽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微笑道：“下去叫小天來吃飯，他就一個人，怪冷清的。”

“好。”他點點頭。其實回來他基本天天都會去對面，但是此時還是為又有理由去見他而感到高興，腳步似乎也輕盈了許多。走下樓，跟爺爺奶奶打了招呼，披上外套，拉開大門走了出去。窄

窄的馬路幾步就過了，推開半掩的門，展露笑顏，“小天，還沒忙完嗎”

屋內跟屋外一樣冷，男人皺了皺眉。齊天聽到他的聲音，擡起頭，也露出了笑容，“沒有什麽事，只是在玩。”

這個書店占地只有二十多坪，牆邊靠着書架，一邊是玄幻言情小說，一邊是小學生初中生的輔導書，兼賣一些文具。書被碼的整整齊齊，地面也很幹淨，兩邊都放着有椅子。楊霖拉了張椅子坐下，齊天已經倒了杯熱茶給他，“回來不習慣吧？外面熱鬧，這裏地方太小，也沒有什麽好的去處。”

楊霖捧着熱茶，笑道：“不會，你這裏就很好。”

“诶？”齊天臉色微紅，撥了撥垂下來的劉海，“那可以多過來坐坐。”

“我媽媽叫你過去吃飯，差不多準備好了，現在去吧？”

齊天有些局促，“年夜飯……不好吧？我等下自己煮着吃就好，你先回去吃吧。”

楊霖喝了口茶，低聲道：“嗯，好。”他應答的這樣爽快，齊天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平常也總麻煩阿姨，我明天去拜年。”楊霖看着他，眼中閃現笑意，“沒事，我知道你的意思。等下多煮點菜，我帶酒去。”

他來的速度很快，齊天還在切菜的功夫，就聽到開門的響聲，走出來一看，楊霖正在換拖鞋，手上抱着一箱啤酒。他趕忙将菜刀放下，要過來接他手上的箱子。楊霖一側身避開了，“我可以的，你去做菜吧，好久沒吃你做的菜了。”

齊天想到他昨天才來自己這裏吃了飯，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好久”，笑了下也不在意。楊霖已經把啤酒箱子放到地上了，走到廚房問道：“煮什麽好吃的？”齊天拖着腿慢慢跟進來，“炖土豆牛肉，炒牛舌，紅燒魚，還有青菜。”

牛肉的香味已經溢出來，楊霖幫着打下手，不肖半個小時，便将四個菜端上了桌。齊天的房子不大，兩房一廳一廚一衛，客廳又當餐廳，在角落一邊放了張玻璃鋼的桌子，上面鋪着小碎花的桌布，椅子也綁了墊子，同樣花色的，燈光是亮黃的，一切顯得極為溫馨。

楊霖搶着将碗筷都擺好了，又開了兩瓶啤酒，幫齊天倒了一杯，又将自己的杯子滿上。兩人對坐着，桌子并不寬，剛好的距離。一碰杯，男人微笑道：“新年快樂。”

齊天也說：“新年快樂。”啤酒很涼，入口有些辛辣，齊天看到正在夾菜吃的男人，感嘆道：“又過了一年了，我們都二十七了。”他們兩是同齡，生下來就相識，會說話了就在一起拌嘴，一起玩。上學了便在一個學校，有時候還是同桌。楊霖喝了口酒，笑道：“還年輕啊。”

“還年輕麽？”齊天的語氣裏有懷舊的感嘆，“阿姨在我們這個年紀，你已經五歲了，天天跟我搶玩具了。”楊霖失笑“那麽小的事你還記得麽？”“怎麽會不記得，我那時候最喜歡的一個竹蜻蜓，被你摔壞了。”齊天想到這件事，孩子氣的鼓了鼓嘴巴。

楊霖辯解道：“後來我有還給你啊，我自己拿竹子刻了好幾天呢。”

“還好意思說，根本飛不起來！”

酒越喝越熱，話越說越多，說笑了許久，齊天突然認真起來，“說真的，你還沒有交到女朋友麽？”

楊霖怔了下，搖了搖頭，“還沒有。”

齊天嘆道：“怎麽會沒有呢，你條件這麽好，長的又帥，工作也好，又買了車買了房，怎麽會有女孩子不心動的？”

“我也不知道，興許是不來電吧。”楊霖臉色有些僵硬，擡頭看着齊天的眼睛，“我脾氣也不好。”

“怎麽會不好？”齊天低呼，“很溫柔啊，又幽默，又熱心。”

“只是你覺得罷了。”楊霖幫他夾菜，岔開話題，“書店現在生意還好麽？”

“開學了會好一點，不過現在電子書比較流行，紙質書已經沒有多少人租來看了。現在大部分是靠賣一些輔導書。”

不知不覺酒已經喝了三瓶，齊天臉色發紅，似乎有些醉意，眼神也迷蒙起來。菜漸漸冷了，楊霖去熱了一遍，等熱好時端回來時，齊天面前的酒瓶又空了，他半趴在桌上，盯着楊霖看，許久才開口，“你還在在意那件事麽？”

托着菜晚的手抖了抖，湯汁似乎都要濺出來。齊天眼中含着笑意，神色溫柔似水，“我并沒有關系，你不要因為那種事，就一直記在心裏，還耽誤自己。”

發抖的手和發抖的心慢慢平靜下來，楊霖将熱好的菜放在桌上，平靜的說道：“并沒有這回事，只是單純的沒有遇到合适的。”

齊天盯着他看了許久，楊霖平靜的神色一點破綻也看不出來，四目相對，裏面似乎也都是清清楚楚坦坦蕩蕩，齊天閉了閉眼，相信了他的話，低聲道：“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