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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移開了視線,非禮勿視!

“好了。”

少女微仰着臉,神色大方,将那片葉子置于他面前,唇角微揚,噙着一抹淺笑盈盈地望着他。

柳雲卿頓了頓,擱在桌底的手指有些癢癢的,他想碰一碰她的臉,又擔心唐突了佳人,猶豫了好久,最終吐出一口氣,低低地說了句,“多謝。”

沈青蓮得了這聲謝意,卻不肯就此打住。

她眼珠子轉了一圈,起了幾分戲弄人的心思。

……

少女蹙了蹙眉,煙眸漾起一汪春水,有些關心地望着他,“柳大哥是生病了嗎,怎麽臉色這麽紅?”

她說着邊起身湊了過去,那只略帶些涼意的手掌貼上了他的額頭,自言自語嘀咕道,“嗯……好像是有些燙。”

柳雲卿身子猛地一僵,立刻抽身後退。

咳……

距離太近了!

近的連少女身上的清幽體香都能聞得非常清楚。

男人閉了閉眼。

将腦海中頓升的一絲绮念壓制下去。

向來冷靜自持的男人此刻呼吸有些急促,他襟口微亂,墨發披散,明明是一副溫柔儒雅的翩翩君子形象,如今卻顯得狼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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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蓮裙擺被風掀動,手上還維持着剛才的動作,有些回不過神來。

一雙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好像不明白他為何如此緊張?

“柳大哥……”她嘴唇動了動。

對方慢慢呼出一口氣,思緒逐漸清明,“無事,我很好。”

沈青蓮偏了偏頭,明顯不太相信他說的話。

柳雲卿掩飾性的笑了一下,清俊的面容稍稍有些緩和,他擡眸,眼裏露出幾絲柔情,“只是有些熱罷了,沒什麽大礙。”

他伸手扯了扯淺色的衣襟,修長的指尖輕輕搭在襟口,露出一段玉色的肌膚來,看着有些清冷禁欲。

沈青蓮想着不能把人撩撥的太狠,于是點了點頭,溫柔地回了一句,“柳大哥無事就好。”

柳雲卿微微颔首,輕咳了一聲。

原本清潤的眉眼有些微暗,不知為何,一對上少女那雙清淺的眉眼,便忍不住從心底生出一股子燥意,無從疏解。

想靠近卻又不敢,叫人心慌的厲害。

抓捕兇手

到了第二日,柳雲卿醒的格外早,天還暗着,他便已經起身了,這夜睡得一點兒也不安穩。

只因夢裏反複出現的一張清麗無雙的面容……

旁人不知曉他的心事,但他自己卻無法忽略,夢中柔弱的少女在他臂彎露出的那副溫柔堪憐的姿态,美好的叫人不願清醒。

柳雲卿用冷水洗了把臉,神智清明了不少。

他伸手推開窗戶,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晚風挾着雨絲吹在人的臉上,帶來絲絲涼意。

往下看,空蕩蕩的街道上半個人影都不見,許是天氣惡劣的原因,隴城上方黑壓壓的一片,顯得格外陰沉。

柳雲卿視線環了一圈,聽見屋外有些動靜,擱在桌上的青玉尺忽地閃爍了一下,冷風乍起,利落卷了東邊密林枝頭上的樹葉,吹得漱漱作響,黑暗之中,好像有一道黑影迅速飄過。

男人皺起俊眉,目光落在黑影消失的方向。

片刻之後,街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人數不少,步履沉重,像是官府的追兵。

他往下瞥了一眼,果然沒猜錯,為首的是個年輕的捕頭,腰間別着一把明晃晃的彎刀,刀柄刻着蟠龍花紋,刀鞘漆紅,一群人急匆匆的、步履不停,似乎在追趕着什麽人。

柳雲卿略一思索,便知道這群人追的是誰了。

此刻天色已經漸漸明了,霧色蒙蒙,這群人昨夜追蹤了一夜,才找到邬谟的藏身之處,卻沒想到這人還有同夥,中途出了些差錯,讓邬谟給逃了。

不過官府這麽多人也不全是擺設,饒是烏木修煉邪術多年,也抵不過人多勢衆,身上受了些內傷,被逼的四處逃竄。

此刻天空下了點小雨,他無處可躲,情急之下只能鑽入了客棧後面的小樹林中避雨。

跟在他身旁的是個女子,那女子身量不高,腹中微鼓,一身白色長衫,目光死氣沉沉,面色煞白,唇色血紅,距離邬谟三尺左右,不近不遠,像被操縱了一般,如影随形。

柳雲卿心情不太好,悄然跟了上去。

那邬谟剛鑽入林中,還未邁開腳步,身後陡然射來一道金光,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感覺一陣冷風吹來,一道清俊身影便在眼前站定。

“什麽人?”

邬谟驚懼之下一聲大喊,腳步一頓,心口頓時血氣翻湧,瘀血從嘴角淌出。

那跟在一旁的女子聞到血腥味,頓時像發了狂一樣不受控制,喉嚨裏發出一陣嘶吼,撲上去想咬邬谟。

“孽障,你敢!”邬谟大喝。

他手中長鞭一甩,打出一個鞭花,卷住女子的脖子,那女子被制住,腳步頓了一下,看着眼前的男人,眼中似有些懼意。

柳雲卿眸光微暗,這女子便是那晚與他交手的血屍,邬谟以血供養女屍,現如今女屍意識漸起,有些不受控制了。

只是不知這女屍究竟是何身份,被他轄制于此。

“又是你!”

邬谟臉色微微一變,驚懼之下,顯然是認出了柳雲卿。

從初入隴城時就一直緊追着他不放,好不容易在盧家後院甩掉了這人,卻沒想到又在這兒碰上了。

真是陰魂不散!

他看到柳雲卿雲袖翻卷,從掌中翻出兩枚銅錢,銅錢屬性剛烈,五行取金,自古以來有驅邪擋煞之效。

不好!

他要驅邪。

邬谟害怕了,心中不妙,他本就不是這男人的對手,何況此刻深受內傷,怎麽可能打得過對方。

他後退一步,想要逃跑。

柳雲卿以手結印,眨眼之間化作一道青影,朝着男人的方向攻擊。

那邬谟長鞭一甩,心一橫,将女屍拖到身前抵擋,而後飛速轉身,朝着來時的方向逃竄。

女屍擺脫了轄制,又聞了血腥味,整個人開始狂躁,見人就咬,一絲理智都無了。

柳雲卿眸光一凜,身形虛晃,側身避開女屍的攻擊,銅錢順着掌心滑到指腹,金光閃過,女屍的動作一頓,柳雲卿趁此将銅錢打入她的眉心。

女屍身子微微顫動,面目扭曲,竭力發出一陣嘶吼,似是極為痛苦,口中道出一句艱難沙啞的聲音,“邬谟……”

柳雲卿眸光微閃,右手起訣,口中默念訣文,金光閃爍,青尺盤旋。

他指尖朝前一指,青尺頓時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女屍刺去,林內陰風陣陣,劍氣入體,噗呲一聲!

女屍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

還沒死!

女屍震怒,四周瘴氣聚攏,柳雲卿擡眸一看,想要給她致命一擊,卻不曾那女屍似是恢複了幾分神智,眼眶裏竟流出兩行血淚,哀怨至極!

他動作一頓,手中的青尺沒有刺下去。

下一秒,女屍奮起轉身,趁着男人失神之際,迅速朝着邬谟逃走的方向掠去。

柳雲卿眉心微蹙,提着青尺追了上去。

那邬谟放棄女屍自己逃跑,原本就是想讓女屍替自己擋住柳雲卿的攻擊,反正他有養屍秘術,大不了再養一具就是。

卻沒想到剛逃出樹林,眼前陡然出現一群官兵,原本他是不懼這群衙門的人的,只是這夥衙役不知從哪兒請來的一位白衣青年,法術着實了得,他身上的內傷都是拜那人所賜。

如今前後夾擊,兩面都是仇人,邬谟腦袋一陣發暈,臉色變了又變,真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他一咬牙,眼中閃現一陣殺意,從腰間掏出兩枚毒丸,想着拼死一戰,卻沒想到身後陡然襲來一陣凜烈殺意。

他一轉身,一只青色手掌陡然插入腰腹,用力一拽,惡狠狠地瞪着他,“邬谟,你屠殺我陳家上下十幾口人,我便是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你居然清醒了!”

邬谟瞪大雙眼,口吐鮮血,女屍發出一陣嘶吼,“去死。”

兩人纏鬥起來,女屍不懼刀劍,卻極怕黃符,那邬谟被她刺了一掌,傷口迅速發黑潰爛,不過片刻嘴唇發紫,整個人已是油盡燈枯。

饒是如此,那邬谟也不肯屈服,從懷中掏出一柄金劍,猛地刺入女屍腹部,那女屍發出凄厲嘶吼,卻不躲不避,指甲發黑猛地伸長,狠狠刺入邬谟心口。

死也要拖着他一起,二人血肉模糊,最終同歸于盡了。

這事發生不過才幾個呼吸之間。

周圍衆人也被這突發的變故驚到了,這邬谟作繭自縛,養的血屍恢複意識後居然要殺了他。

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

确實很不可思議,這邬谟也着實狠毒,養的女屍竟是十年前失蹤的陳家女,自己的妻子,那陳家女孕期被他殺害,心中有怨,屍體死而不腐,邬谟便是借用這個法子來豢養女屍,試圖操縱她。

卻不曾想最終還是死于女屍之手,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此刻天際微明,雨已經漸停了。

柳雲卿自身後追趕而來,那兩具屍體交疊在一起,又過了一會兒,太陽出來了,地上的女屍在日光照耀下先是扭曲,最後化作一堆齑粉消彌與空氣中。

衙役将邬谟的屍體帶回衙門交差,柳雲卿朝前方看了一眼,白玉陽對着他微一颔首,算作招呼。

柳雲卿收了青尺,眼底神色緩了緩,“白公子也在隴城。”

白玉陽看向柳雲卿,“不錯,有些事情要辦。”

二人年紀相仿,又同是修道之人,自然帶上了一些修道人的大氣爽朗,寒暄幾句後發現倆人同住一所客棧,只不過這幾日匆忙,竟沒機會碰到過一次。

如今一同追捕邬谟,也算是有緣。

回到客棧時,天已經大亮了。

柳雲卿一進門便看到一道纖細的身影朝他奔了過來,臉上帶着幾分着急神色,他以為她是在擔心他的安全,本能露出一絲安撫笑容。

“青蓮……”

卻沒想到少女匆忙跑到他面前,唇色蒼白,兩節白生生地手指緊緊攥住他的手腕,眼裏露出幾分依賴的神色,“柳大哥,出事了。”

嗯?

柳雲卿眉心微蹙,以為是她怎麽了。

将人上下打量了一圈并沒有發現任何問題之後,這才低聲問了句,“發生了何事?”

“江、江公子被人抓走了。”

女子擡着眸,溫柔無害,眼裏漾出幾分朦胧霧氣,一雙美眸睜得大大的,看上去有些緊張的樣子。

殊不知她心底正在慶幸,還好這次被抓的不是她。

柳雲卿指尖頓了頓,神色緩了緩,低聲道:“你先別着急,慢慢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何事?”

他眸光溫柔,嗓音帶着某種安撫性的寵溺,叫人聽着便覺得安心不已。

沈青蓮原本蒼白的面色似有緩和,她深吸了一口氣,從懷中掏出一枚褐色的梅形镖和一張信封,“我今早起來的時候,發現這個被人釘在了門上。”

柳雲卿接過信封,大致翻看了一遍,信中講述了城外青塘鎮近日發生的一件怪事。

半個月前,青塘鎮陸續失蹤了幾位妙齡少女,鬧得人心惶惶,鎮長幾度派人明裏暗裏走訪調查,加強了夜間官差巡邏,可依舊是毫無線索。

不僅如此,失蹤少女越來越多,鎮民們也越來越惶恐,家家戶戶都有兒女,誰家孩子失蹤不得着急。

就在三日前,鎮長的小女兒林氏小娘也失蹤了,鎮長林元峰急的頭發都白了一大把,他活了這麽大半輩子,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誰敢欺負他女兒,他絕對是要跟人拼命的。

林元峰帶着鎮民們在附近搜尋了三天三夜,連個兔子毛都沒找到,更別說一群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

眼看着情勢愈發嚴峻,鎮長林元峰趕緊将此事禀報上峰,同時廣發告示,招攬能人異士前來幫忙。

——————

那日江素瑤賭氣離開客棧之後,湊巧聽說了青塘鎮的失蹤案一事,便一個人去了青塘村,想要查清楚事情真相,結果一去不回,至今都沒有消息。

這封信正是她離開後第二天寫的,至今已有三天了。

柳雲卿看完信後,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這字跡的确是阿瑤的。”

沈青蓮聞言咬咬唇,捏着他的袖子緊了緊,“江公子是不是遇到危險了?”

柳雲卿聽到這句話後,眸光深了些。

他瞥見了那一雙搭在手背上的柔軟手指,努力忽略了心口的一抹不适,淡淡道:“別擔心,興許是有事耽擱了,況且阿瑤并不算普通人,一般人奈何不了他的。”

“此處距離青塘鎮不遠,反正閑來無事,我們正好可以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最後那兩個字的語氣淡漠極了。

男人看着她,神情溫潤,明明還是先前那副溫和的語氣,沈青蓮卻覺得這人好像有些不太高興。

屋內靜靜地,只聽得燈花閃爍的聲音。

沈青蓮擡眸看着,臉上露出淺淺笑意,而後點了頭,道了一聲,“好。”

柳雲卿被那抹淺笑晃了眼,忍不住撇開了視線,又想起今早夢境中的旖旎畫面,忍不住又将視線稍稍移了過來。

兩人說的投入,并沒有在意屋內還有第三人站着。

這會兒安靜下來,沈青蓮這才察覺了一道視線,從剛才就一直盯着她了,也不知道是誰?

她追着視線望了過去,只見漆紅的門框邊上正站着一個白衣盛雪的俊挺青年,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好像她又得罪了他一般,眼中帶着幾分譏诮和嘲諷。

見她望過來,青年偷看的動作一頓,有幾分不太自在。

沈青蓮眨了眨眼,嘴角微微勾起,彎出一道淺色的月牙。

是你呀,白公子。

倚在門框的青年好似讀懂了她眼中的笑意,眼眸眯了眯。

視線落在那張帶笑的臉龐上,不知怎麽地,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晚荒唐又豔靡的一幕,心跳頓時有些不受控制。

再看少女,依舊是那麽一副溫柔虛僞的姿态,半點影響都無。

青年惡狠狠瞪了她一眼,臉色白了又紅,像是某種隐秘又刺激的心事被人無意間窺探了一般,食指在腰間懸挂的劍柄上摩挲了兩下,然後奪門而出。

頗有種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青蓮朝他的方向望了過去,半張臉面隐在烏黑的發絲中,那雙漆黑明亮的美眸眨了兩下,似有些疑惑,她這次,好像什麽都沒做吧?

他那般生氣,又是為何呢?

沈青蓮半支着腦袋,笑容有些溫柔,想不出緣由自然就懶得想了。

此刻天空放晴,二人食過午飯,從掌櫃的那兒打聽到了青塘鎮的具體位置。

青塘鎮轄屬東部流域,不歸隴城管制,距離這兒不算太遠,騎馬的話約莫兩個時辰,兩人收拾好東西之後,便朝着青塘鎮出發了。

等柳雲卿二人到了青塘鎮區域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天色漸黃昏,鎮上沒什麽煙火氣息,有種不同尋常的安靜。

二人進了鎮子,偶然碰見晚歸的村民也是低着頭匆忙掠過,一副驚慌害怕的樣子,不肯同陌生人打聲招呼,柳雲卿二人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所可以借宿的農家小院,總算是避免了露宿郊外的場面。

這農家小院是一對老夫妻的,倆人早年喪子,只有一個乖巧懂事的小孫女翠兒承歡膝下,可是三日前,小孫女去後山撿柴,之後便一直沒回來過了。

老夫妻倆既傷心又害怕,在後山找了好久,始終沒有找到任何消息,這會兒得知柳雲卿二人是前來尋人的術士,便将希望寄托在了二人身上,懇求倆人一定要幫他們把孫女找回來。

柳雲卿二人無法推脫,便應下了這樁怪事。

一夜過後,倆人大致了解了一些線索,不過這失蹤一案委實有些詭異,那麽多妙齡少女消失不見,怎麽會一點線索都沒留下?

莫非是有什麽妖怪作祟?

按照這個的猜測,倆人決定先去翠兒失蹤的後山瞧瞧。

都是幻覺

柳雲卿二人行至後山腳下,山下是荒地,山上是一片樹林,林中幽靜無聲,陽光滲不進去。

許是前兩日下了點小雨的緣故,林中起了一層白茫茫的霧氣,安靜地委實有些古怪。

二人進了林子,白霧漸漸濃了。

沈青蓮站在柳雲卿身邊,微微側頭望着四周,面上不動聲色,腦海中卻逐漸想起中描述過的場景來。

原著中,青塘鎮是男女主初次定情的地方,性格細膩的男主大人終于發現了江素瑤女扮男裝的事情,驚訝之餘更多的是欣喜,在江素瑤失蹤之後,向來溫潤平和的柳雲卿第一次生了怒氣,也将擄人的妖怪一把斬于劍下,二人經歷這番苦難,羁絆也越來越深了。

至于原女配,還不知道在哪旮瘩裏窩着呢。

如今有她作亂,倒是不知男女主還是否能定情于此了。

沈青蓮眼裏露出了點好奇神色,想的細了,便沒怎麽注意時間,這會兒回過神來,一轉身,身旁哪兒還有男主大人的蹤影?

嗯?

柳雲卿去哪兒了?

沈青蓮往前走了幾步,林中的霧氣升騰翻湧,根本辨不清方向,她猶豫了一下,試探性的喊了一句,“柳大哥?”

四周空蕩蕩的,無人應答。

沈青蓮心中一怔,站在原地看四周陡然變換的場景,頓時有些不妙,只是不知為何柳雲卿會消失不見?

她這頭正疑惑着,那頭柳雲卿也頗為不解,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見了,而且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丢的。

柳雲卿眸光深了些,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可控的煩躁之感,他已經很久沒有被這般情緒左右過了,此時此刻,只想将背後搗鬼的東西快速找出來解決掉。

男人垂下眼,青玉尺在指尖摩挲,發出“沙沙”輕響。

風吹樹葉飄落,悄然無聲,柳雲卿執尺立在樹下,眸光散漫,卻自有一種漫不經心的冷冽氣息。

一旁的濃霧中傳來響動,柳雲卿眸光一凜,捏緊了指節,玉尺朝着濃霧方向刺去。

“啪――”

劍氣被彈開。

柳雲卿撩了撩眼皮,微側着頭,一陣少女嬌俏笑聲從白霧中慢慢漾開,如風鈴般清脆動人。

“夫君。”

聽到這句輕喚。

柳雲卿動作一頓,袖口翻轉,那柄青玉尺反握在掌心,遲遲沒有再刺下去。

他直起身,想看清清霧中纖細人影是誰,卻發現周圍場景陡然開始變換,日月交替、鬥轉星移,眼前的草木山林皆在頃刻間幻化成了一座熱鬧非凡的喜堂。

而他置于門庭。

周圍人來人往,賓客衆多,宴席之上觥籌交錯,饒是以柳雲卿體察入微的觀察力,此刻也不免有些愣神。

這是…什麽情況?

柳雲卿穩住了情緒,往裏走了兩步。

廳堂中央的喜婆正喊着“夫妻對拜”,一陣微風吹來,吹開了新娘子的繡花衣襟,也吹落了繡着鴛鴦的紅色蓋頭,露出了裏頭那張熟悉驚豔的面容。

“青蓮?”

柳雲卿的步子微微頓住,目光有些幽深。

是幻覺麽?

他再往前一步,一道高大俊挺的身影擋了過來,那人身着紅色喜袍,袖擺飾了些精致繡紋,一看便知道尊貴不凡,他彎下腰身,撿起地上被風吹落的蓋頭,然後替新娘子蓋上,順帶着替她理了理搖晃松動的珠釵……

好一幅郎情妾意的生動畫面。

柳雲卿眯了眯眸,視線敏銳落在新郎官的臉上,唇角微勾,手中青玉尺陡然翻轉,頃刻間摧毀了一座喜堂。

周圍賓客被屠戮殆盡,鮮血濺到了眼尾,青年蹙了蹙眉,眉宇間頓生幾分邪氣,他冷漠望着躲在新郎官身後瑟瑟發抖的女子身上。

青尺驟然擡起,凜冽殺氣襲向兩人。

幻境消失……

周圍喜堂猶如一面鏡子被打碎了一般,頃刻間又變幻成了另一幅場景,少女依舊是一身嫁衣,不過成婚的對象已然變成了另一個“他”,兩人拜完夫妻之後,少女執着一把鋒利匕首,直捅他的心口。

柳雲卿心口一陣抽搐,青尺放開,淩厲劍氣劃破幻境,周圍的場景再度變幻……

一連數十次,柳雲卿經歷了數十場幻境,每一幅場景中的兩人都不得善終,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着實詭異。

青年不滿結局,擡手一一覆滅。

直到最後,男人殺紅了眼,墨發披散,面容冷冽,往日淺青色的袍子上沾滿了鮮血,一貫溫潤平和的面容此刻隐有走火入魔之兆。

然而他卻不管不顧,像是陷入了某種執念般,誓要沖破所有幻境,為倆人尋一個圓滿的結局。

……

這邊沈青蓮剛沖破幻境,一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站在原地,前世場景漸消,周圍幻境消散、白霧聚攏,一切歸于平靜。

沈青蓮目光頓了頓,不敢再随意亂跑了。

這片林子有點邪性,可以根據人的記憶幻出人內心最執着的某個人或是某件事,她先前就在幻境中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好在意志力足夠堅定,才沒有被幻境所困。

如今出了幻境卻沒有看到柳雲卿,想來男主大人可能被困在另一處幻境中了。

約莫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

沈青蓮依舊沒有找到出路,正躊躇間,前方傳來一陣兵器劃破虛空的聲音。

她循着聲音找了過去,只見遠處樹底下站着一道高大俊挺的人影,身量極長,看不清臉,隐隐約約的,快要同白霧融為一體了。

沈青蓮目光一亮,急急忙忙的踩着小碎步跑過去抓住了男人的後腰,語氣裏含着幾分緊張和不安,“柳大哥,我終于找到你了。”

被她抓住的身子陡然一僵,随後慢慢轉過身來,一根白玉似的手指抵住了她的腦門,将人嫌棄地扯開,“我可不是你的柳大哥。”

調子聽上去有些陰陽怪氣的。

沈青蓮眨了眨眼,擡頭一看,哎呀,不好意思,抱錯人了!

“怎麽是你,柳大哥呢?”沈青蓮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腕,語氣裏帶着些疑惑。

眼前白霧被沖散了一些。

男人清俊冷冽的眉眼突顯了不少,他後退了一步,單手抱胸,手執一把利劍,銀色的劍鞘,泛着幽光,看着便覺得不是俗物。

白玉陽蹙了蹙眉,黑漆漆的眼眸裏倒映着少女的身影,看上去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他壓低了嗓音,“我怎麽知道你的柳大哥在哪兒?”

沈青蓮揉了揉被他扯疼的手,眼眶微紅,吐出的字眼裏帶着幾分刻意做作和柔弱,“白公子,青蓮自問沒有得罪過你,為何你總是一副很讨厭青蓮的樣子?”

“你沒得罪過?”青年意味深長。

聽她語氣過于柔弱,便下意識瞥了一眼她的手腕,有些發紅,眉心微不可見地擰了擰。

這麽嬌氣?

性格冷漠的少主大人向來很少接觸女子,也不知道女子和男人是不大相同的,他知道男人是硬的,卻不知道女人是軟的,因為沒接觸過,所以才不懂得。

瞧着對面少女微微紅腫的手腕,适才發覺自己力道有些大了。

心下有些怪異情緒。

卻又不知那是為何?

少女偏着頭瞧他,眼睛睜得圓圓的,眼尾泛着一點兒緋色,就差沒把“我哪兒得罪你了”貼腦門上了。

白玉陽輕嗤一聲,将胸口湧出的怪異情緒壓制下去,一只手掌伸到他面前,作出一副讨要東西的姿态來,“東西給我。”

“什麽東西?”沈青蓮眨了眨眼。

呵,還裝傻!

青年挑着眉,語氣有些嘲諷,“我的玉呢?”

“哦……”沈青蓮忍不住念叨了一遍,“你的玉啊。”

她扯扯襟口,露出半點白皙瑩潤的肌膚,食指在脖頸處輕輕一勾,掏出一塊上等的羊脂玉來。

白玉陽有些不自在地別過了臉。

不知道這玉被她貼身帶着,沾了些女子身上特有的體香。

那玉被她拿在手裏把玩,粉潤的指映着瑩白的玉,看起來晶瑩剔透的,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伸手去勾那根栓着紅線的白玉。

對方卻眨了眨眼,手腕突然擡起來,那如蔥根般的柔軟手掌突然握住了他伸出來的那根手指。

“等一下……”

白玉陽的動作僵住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由那根手指到全身,一寸一寸地麻掉了,酥麻的感覺席卷全身,整個人都不好了。

咳……

“你想幹什麽?”他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冷靜和理智,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少女偏了偏頭,一雙美眸軟軟地望着他,“我先前在林子裏見到的人都是幻覺,你這會兒找我要玉,我怎麽知道你不是幻覺變出來的想騙走我的玉呢?”

這話說的不無道理。

白玉陽朝她望了一眼。

沈青蓮收回了手,玉也跟着一同收走。

他這才覺得原先酥麻的身體恢複了不少。

白玉陽皺了皺眉,指尖蜷縮着收到背後,“那你想怎麽樣?”

“很簡單,我要先問你幾個問題。”沈青蓮眼珠子轉了一圈,掩唇輕笑,眼睛彎成了兩道月牙。

青年撩了撩眼皮,不耐看着人,“你想問什麽?”

“唔,我想想啊……”少女偏着頭思索着。

沒有被他那副不耐煩的語氣激怒,反而笑了,纖細的手指撥弄着腰間滑落的青絲,低低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這算什麽問題?

白玉陽皺了皺眉。

一擡頭瞥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猶豫了下,老實答了,“二十一。”

“家在哪裏?”

“幽城。”

“可有心上人?”

“……無!”

“可有通房妾氏?”

“……你莫非是在耍我?這算哪門子的問題?辨別真假虛幻需要問到這些問題嗎?”

青年臉倏地一下紅了,他是瘋了才會聽她的話,回答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直接把人敲暈,把玉搶回來不是更快更好嗎!

男配女配

沈青蓮被他突兀吼了一通, 還有些回不過神來,表情有些微怔,軟巴巴地瞧着人。

白玉陽陡然瞧見小白花露出這一面,心裏有些怪怪的, 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只下意識地冷着臉道,“把玉還給我。”

那可是他們白家的傳家寶, 值不少兩銀子呢。

沈青蓮踉踉跄跄往後退了一步,将玉往後藏了藏, “不給……”

嗯,不給?

青年眯了眯眸, 不自覺抿起唇來, 居高臨下地地姿态看起來頗為冷冽。

被他這樣盯着看,沈青蓮似有些緊張, 她轉身往後退, 步子邁的急了些。

那把長劍淩厲一甩橫在她身前, 凜冽的劍氣刮的人肌膚微微刺痛, 沈青蓮站立不穩,狼狽跌倒在地, 捂着發紅的肌膚發出一陣痛苦呻.吟。

“唔……好痛!”

這麽弱?

白玉陽也沒想到這人這麽不禁吓,面色猶豫了一瞬, 聲音下意識地緩和了一下,“喂,你沒事吧?”

那受了委屈的美人擡起頭來, 眼眶微紅,一雙眼眸盈着幾滴眼淚,似荷葉邊的晨露,美的太過招人。

白玉陽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伸手想要扶她起來,卻被人“啪”地一下拍開了。

“你想幹什麽?”少女捂着發紅地肌膚,有些緊張地瞪着他。

白玉陽唇抿地更緊了。

他生于幽州氏族,自幼承載着父母地期望長大,師傅們教導他五行八卦、奇門異術,族內長輩教導他君子之行,當為有德,他術法精湛,自持君子,卻從未有人教導過他該如何和女子相處?

他試圖和她說理,不過好像說不通?

他想和她打一場,可惜她太弱了,弱的不堪一擊,一根手指頭都能讓她喘不過氣來。

白玉陽頭痛極了,他只想拿回他的玉而已,不知道她為何那般怕他,他又沒有傷害過她。

想了下,他再次瞥了她一眼,“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肯把東西還給我?”

少女猶豫着瞥他一眼,吞吞吐吐地說,“你帶我去找柳大哥,找到他之後,我就把東西還給你。”

這麽簡單?

白玉陽伸出去的手掌頓了頓,原本緩和的眸光瞬間猶豫了幾分,不知為何,聽到她口中喊出地那幾個字眼,心中有些微妙的感覺。

“好。”青年應了一聲,語氣淡淡的。

聽到他說好,沈青蓮笑了下,笑容很快消失不見,她慢慢站起身來,然後望着他。

走吧。

白玉陽眯了眯眼,懶得再看她。

他面容恢複了先前的冷冽神色,掃了四周一眼,不急不緩地說道,“這林子本不大,只是林中迷障頗為詭異,可以依據人心所想幻化成境,你的柳大哥或許是被困在幻境裏了,不想死的話,跟緊點!”

這語氣委實算不上好。

他說完轉了個身,長劍在掌中轉了一圈,挽出個劍花,姿态頗為潇灑恣意,有一種世家大族的矜貴驕傲之感,眉眼間可見冷淡輕狂之色。

沈青蓮眼眸垂了垂,唇角微彎,不動聲色地跟在後頭。

兩人在林子裏頭轉了幾圈,天色逐漸昏暗,依舊沒有找到出路,饒是沈青蓮自诩脾氣溫柔,此刻心中也不免有些懊惱,這個男人到底識不識路啊?

直到眼前再次出現一棵似曾相識的大樹,沈青蓮很明顯地确定了,這厮壓根就是個路癡吧,害她白白走了那麽久,腳都走軟了。

于是她停了下來,走在前頭的白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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