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1000日（3）

“馬場怎麽只有我們？”杜可站在圍欄旁邊，望着茵茵綠草，視野之內，只有一個馬童牽着一匹棕紅色的高頭駿馬走了過來。

這是馬場第一次投入使用，為穩妥起見，沒有安排機器人扮演騎手。

“我包了場子，”江起雲只好解釋說，“只有我們玩……對了，還有我的一個朋友。”

“你的朋友？”一提起朋友，杜可便想起以前吃過的飛醋，“段先生嗎？”除了段思和，他也沒有見過、或聽江起雲說起過別人了。

“不是，”江起雲搖搖一指，說，“是那個姓童的。”

杜可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這才發現從側面溜溜達達過來一匹白馬，上面騎着一個唇紅齒白、面含姝色的青年。

那男人面容妍麗，本就十分引人注目了，偏偏還穿了一身輕薄铠甲，腰間挂着一柄長劍。

驚得杜可合不攏嘴。

童維潇灑地翻身下馬，他的技術可能是剛剛練的，起勢頗有風範，下到地面的時候一個沒站穩，差點跪在江起雲面前。

童維也不惱，順勢說：“給陛下請安。”

江起雲上前一步把他扶了起來，有模有樣地說：“平身平身。”

杜可噗一聲笑了。

童維重新站穩，看了看杜可，又看江起雲，壓低了聲音說：“你們都穿得好随便啊，古代騎馬不應該穿盔甲嗎？”

“我是從現代文明的21世紀來的，不是封建社會的那個古代。”江起雲同樣壓低了聲音，咬着牙說。

“對不起，老板，我歷史不太好。”童維笑得滿面桃花開。

江起雲介紹童維和杜可相互認識：“可可，這是童維，我公司同事……”他看一眼童維的奇裝異服，又補一句，“你別介意，他就是愛開玩笑……童維，這是杜可，我男朋友。”

杜可萬沒想到他剛和江起雲在一起，就被當做“男朋友”介紹給同事，他很驚訝，偷眼去看江起雲，見對方淡定自若，自己才跟着放下心來，一顆心放下來，又充滿了甜甜暖暖的氣息，跟童維握手的時候，都忍不住偷笑。

童維眼見着這兩個人在他面前撒狗糧，略感辛酸，無奈地說：“我都騎了好幾圈了，你們玩吧，我歇一會兒。”

他進入可可世界當然不是因公徇私來玩的，今天是馬場第一天投入使用，他作為總工程師當然要過來看看，剛剛他已經檢查了所有設施，包括幾個服務型機器人。

這邊的公事忙完，他就打算去找他的AA小寶貝了。

江起雲不再跟他廢話，牽過馬童手中的棕紅色馬匹，摸了摸它油光水滑的皮毛，對杜可說：“來，可可，這是我的馬，你騎上去試試。”

那匹馬很高，馬鞍幾乎到杜可肩膀，杜可深吸一口氣，伸手撫摸它光亮濃密的鬓毛，馬打了個響鼻，後蹄不安分地刨土，杜可吓得倒退一步，身後一道堅實的胸膛擋住他的身體，那聲音讓他安心：“別怕，我在呢。”

馬童拿過腳凳，江起雲扶着杜可，杜可一咬牙一狠心，踩着凳子翻身上了馬背。

他手忙腳亂之中似乎扯動了缰繩，還沒等坐穩，馬就往前竄了幾步，杜可無法維持平衡，在馬背上前仰後合，搖搖欲墜，他一邊驚呼一邊回頭找江起雲，胡亂喊道：“大俠，救命啊——”

這一聲“大俠”叫得江起雲十分吃味，他微微笑了起來，跑起來兩步追上馬兒，一個飛躍翻身上馬，動作娴熟英武，那氣勢像個戰無不勝的大将軍。

杜可回頭看到了他行雲流水般的身手，花癡的連驚叫都忘了。

身後緊貼上溫暖堅實的胸膛，杜可頓時放下心來。

江起雲控着缰繩，和杜可在青青草原間漫步，一邊手把手教他騎馬的要領：“慢走的時候背要挺直，但肩膀、手腕、膝蓋關節這些地方都要放松，你越緊張越是控制不了……”

杜可靠在江起雲胸前，随着馬背的颠簸，一下下撞進江起雲懷抱裏，他覺得惬意極了，随口問：“既然是你的馬，那它應該有名字吧？”

江起雲今天也是第一次到這個馬場，第一次見這匹馬，他停頓片刻，說：“還沒有，你給它起一個？”

杜可想起早上在宿舍他和江起雲檸檬茶味的初吻，不由得傻笑起來：“就叫檸檬茶吧。”

江起雲笑着說好，猛地一催缰繩，檸檬茶一聲嘶鳴，撒開四蹄跑了起來，火紅色的鬓毛在風中燃燒飛揚，杜可被慣性狠狠壓進江起雲胸膛裏，突然飙升的速度讓他心跳加速，熱血沸騰，如果不是江起雲在身後抱着他，他覺得自己肯定會飛起來。

樹木圍欄飛速後退，疾風從耳邊掠過，身體裏每一個細胞都在聲嘶力竭地吶喊，杜可興奮地笑起來：“哈哈，真好玩兒！”

江起雲親親他的鬓發，一手持着缰繩，一手環着他的腰，杜可的衣角随風飛了起來，江起雲的手便自然而然探入他身前，搭在他平滑的小腹上，不動聲色地吃了好幾把嫩豆腐。

杜可沉浸在興奮之中，對腰間那只不老實的手不太敏感，直到他明顯感覺到臀部被一個堅硬如鐵的東西頂着，随着上下颠簸，那危險的東西一下下戳着他的屁股，他才驚覺這節奏……不太對，有點快了，讓他出自本能想要逃避。

杜可的耳朵尖紅得仿佛凍成了冰的血珠子，他轉過頭，帶着讨饒的語氣：“江大俠，我們回去吧？”

沒想到剛轉頭，就被江起雲捏着下巴制住了，火熱的吻随即鋪天蓋地席卷而來，杜可被困在方寸之間，無處可逃。

江起雲的聲音裏帶着被情-欲灼燒出的低沉喑啞的味道：“不急，前面有驚喜。”

……

童維眼見着狗糧夫夫膩膩歪歪跑沒了影，仰頭沖天吹了聲口哨，走進更衣室，把那套不合時宜的铠甲脫下來，換回平常的T恤休閑褲，然後對着鏡子擺弄起自己的造型，直到确認美出新高度，這才晃悠悠出發去杜可的學校。

作為可可世界的設計建造者，童總工程師自然擁有最高權限，他在可可世界出入自由，會去檢查某個機器人再正常不過了。

童維來到宿舍，喚醒休眠中的謝明喬，帶着他來到校園裏，兩個人在種滿木棉樹的小道上散步，走上一個低緩的小土坡，在一塊石碑的背陰處席地而坐。

童維對可可世界了若指掌，當然也知道哪個位置可以避開監控。

他背靠石碑，把腿伸直，伸了個懶腰，摸了一把謝明喬的頭：“這兩天過得怎麽樣？我的小寶貝兒？”

謝明喬見到他，就像一個被扔在幼兒園的孤獨小朋友，終于見到了來接自己的家長，高興得快哭了，他興奮地握着童維的手：“爸爸，我很好，我想了很多事情，但也有一些事想不明白。”

童維望着謝明喬，一臉一言難盡：“小AA，咱倆商量個事，你能不能別叫我爸爸？”

講道理，童維今年31歲，按照現在的人類平均壽命，他才剛剛從少年步入青年，而A01的原型謝明喬是個20歲左右的大學生，這樣一換算，他和謝明喬可以算同輩。

童維叫苦不疊，就算他浪了點，也不能有個這麽大的兒子吧？

謝明喬摸不着頭腦，懵懂地問：“那我叫你什麽？”他快速檢索了人類的昵稱起名規則，說，“童寶兒，童童，維維，小維，親愛噠，小心肝，寶寶，大帥哥，小傻瓜，小笨蛋……你選一個吧。”

童維：“……”

他和謝明喬對視片刻，先是一臉僵硬，而後爆發出響亮的笑聲，童維捂着肚子笑了一會兒，決定還是換個話題，他邊笑得打嗝，邊問謝明喬：“有什麽事想不明白的？”

謝明喬撓了撓頭，說：“比如今天早上，我看見主人和杜可，在宿舍裏嘴貼着嘴，我翻了數據庫，知道他們是在接吻，”他湊近童維，以灼熱的目光盯着他的唇，“我想問你，接吻是什麽感覺？”

童維萬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他看着他眼中閃爍着的火花，不知如何回答。

謝明喬對整個世界都充滿了好奇，而童維對謝明喬同樣充滿好奇。

他到現在都沒弄清楚，A01是如何産生自我意識的，也許是那次意外損傷碰觸到某個關鍵零件，也許是修複過程中誤操作上傳了某種片段代碼，也有可能，是他在漫長的時間中，在與杜可的相處中，自我學習，自我進化了？當然還有一種可能——

也許他根本只是感染了某種危險的病毒。

按照行業準則，還有聯合國剛剛通過的新法案，童維在發現謝明喬産生了自我意識之後，應該迅速将機器人停機、封存，上報行業協會和人權委員會，之後自然有人會把謝明喬帶走研究，處理，而他作為這個機器人的設計制造者，在這個過程中，是要避嫌的。

但很顯然，童維舍不得。

他舍不得把自己制造的最完美的機器人交出去，他舍不得這個擁有自主意識，擁有類人感情的機器人就這麽毀了。

無止境地探索未知，發現并且解決謎題，這是每個科技工作者的夢想和宿命，即便知道風險巨大，童維依然沒辦法停下來，他要看一看，自己造出的這個“人”究竟會做些什麽。

他就像伊甸園裏的夏娃，明知不可為，卻還是向“知善惡樹”上的禁果伸出了手。

此時此刻，在他嘔心瀝血建成的可可世界裏，他親手造出的機器人在問他接吻是什麽感覺。

童維眯起一雙桃花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謝明喬，現在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面容俊朗，身材矯健，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大男孩兒。

當初為了做出毫無破綻的陪護機器人，童維多方收集一百多年前關于室友“謝明喬”的資料，當他看到那個男孩兒的照片、檔案和影像資料時，就對這個角色充滿好感，陽光開朗英俊的大男孩兒，這本來就是他喜歡的類型，所以他在做A01的時候，自然而然傾注了更多心血。

這是一份他喜歡的人格檔案，他樂意把它賦予他完美的造物。

現在這個完美造物，就在眼前，他擁有原身的一切優點，而比起真正的謝明喬，又多了一份孩童般的天真，和眼中隐約暗含的迷惘和憂郁。

“呃……”童維眨了眨眼睛，掩飾自己瞬間的失神，他故作輕松地說，“乖孩子，接吻就是互相喜歡的兩個人，表達感情的一種方式……但具體什麽感覺，這個，不好描述。”

謝明喬似乎有些失望，他哦了一聲，依然保持上身傾斜的姿勢，離童維越來越近：“小笨蛋，那既然不好描述，我可以試試嗎？也許試試，我就知道了……”

童維還沒來得及抗議這個“小笨蛋”的昵稱，就覺得眼前一暗，謝明喬不由分說壓了下來，把他抵在石頭上，開始強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