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午夜飛行(3)
國慶前還有兩個工作日,一日正常上班,一日調休補班。
崇德巷這裏離梁京上班地點又近了些,她甚至可以多睡個二十分鐘。
但她還是老早爬起來了,沒想到的是,章郁雲比她還早。
章先生去晨跑了,鴨蛋黃的東邊日出,照在他一身灰白色運動衣上,襯得他的皮膚愈發地白,過度曝光的那種失真白。
他領口與背後都有汗潮的痕跡,梁京不知道他跑了多少公裏,總之章郁雲随意撩起衣擺揩汗時,她看到他的腹前,嗯,體格不差。
“看完了嗎?”某人借院子裏臺盆上的水龍頭洗手捧水澆把臉,關水龍頭的同時,知會她,“看完就去梳妝打扮罷,二小姐,因為我也要用洗手間。”
章郁雲說,這個小擰巴洗手間,簡直了,如果一開始起床氣是十分鐘,那麽絕對會因為它拖延成二十分鐘。
此時此刻,梁京還只認為章先生只是嬌氣,住不慣小民房。
其實民不民倒不打緊,是小,某日她用過章郁雲主卧的洗手間後,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大牢騷。
因為這裏對他來說,實在轉不開身。
自幼養尊處優的章先生,有點小孩脾氣也是情有可原的。
梁京讓他,“我可以在院子裏刷牙洗臉,你去沖涼吧。”
“或者我們可以一邊沖涼、一邊洗漱。”
“……”
章郁雲笑,“我都不介意,你倒委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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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睡覺磨牙。”某人陳述事實。
昨晚,章郁雲洗漱後,在梁京房裏看書,等着她入睡,這是他允諾她的。
梁京說,她打小睡覺都留臺燈,所以,她如果睡着了,請不要把房裏燈熄掉。
以及,她提前敬告章郁雲,如果她夢魇了,請不要生氣。
她連用了兩個請字,是真的心裏挂懷,也心裏歉仄。
章郁雲手裏翻着她床邊移動書架抽出的一本書,其實書上內容沒看進去多少,開篇是妻子和情人偷情,妻子覺得有人旋動了門鎖且懷疑是自己的先生……
章郁雲得承認,上來就這麽秘辛的劇情,也沒調動他的積極性。他把手機夾在書頁間,與她的床離些距離,人坐在一張椅子上,瞧着二郎腿,頭發半幹、形容散漫,“把嘴巴和眼睛都閉上,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梁京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上樓去的,總之就是這麽囫囵個地過了第一晚。
清晨照面,他說她磨牙。
不難堪是騙人的。
“你昨晚幾點上樓的?”
“……看到男主死了,只和那妻子交待了一句遺言:死的卻是狗。”章郁雲吐槽,真是個糟心的故事。
梁京的重點,他看完了三分之二的篇幅,得到下半夜罷?
這更加重了她要把洗手間讓給他的決心,
章郁雲卻徑直去廚房間了,他說,你先去拾掇吧,我不趕時間。
是的,他今天十點進公司就行。那為什麽還起這麽早呢,一來,他是壓根沒睡;二來……
沒二來了,他就當優越感作祟,秀一頓他的早餐又怎樣。
面包芝士雞蛋,新鮮橙汁和幾顆海鹽煎過的聖女果。
章郁雲早上沒有吃早餐的習慣,但他時常給蘭舟做,他每天雷打不動一杯還魂咖啡就夠了。
他早餐完成,那邊衛手間也有人出來了,其實梁京做事很利索。
或者說,她不磨蹭。半個小時不到,把自己收拾的很妥帖。
白色襯衫,袖口是花朵收口的,黑色A字裙,光潔的腿,白色帆布鞋。
妝容很淡,淡到章郁雲只看得出她抹了唇彩感。
明朗朝氣。
尤其站在他邊上大口吃面包的樣子,她趕時間,但又不好意思辜負章郁雲的心意,流心的雞蛋液就滴到她的裙子上了。
章郁雲從前見過的女人,一定是大呼小叫地喊糟,或者根本不會這麽荒腔走板地由着自己糟糕。梁京就拿紙揩揩,他問她,“就這麽着?就還帶着雞蛋液去上班?”
真是個粗糙的“明朗”少女。
“今天沒有外勤出。”梁京解釋,然後風卷殘雲地喝完一杯橙汁,放下杯子時,她唇峰上甚至還沾着橙色的液體。
“謝謝你的早餐。”
“你每天上班都這麽趕嘛?”某人面無表情地望着她,他确實是好久沒看到有人忙生計的形色匆匆了。
“堵車呀。”姑娘答得溫柔又俏皮。
說着,梁京回房拿自己的包和車鑰匙。
院子裏晾衣架上還曬着他們二人的衣服,這種感覺太奇怪了,奇怪到梁京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跟他啓口這出門的短暫告別。
我先走了?
晚上見?
都好暧昧。
“我趕時間。”最後刻板生硬的這麽一句。
“去罷。”章郁雲沒所謂,趕她走,他邊說已經邊脫自己身上的衣服,利索地從頭上松脫下來那種,他要去沖涼。
梁京眼見着他光着上身,一時尴尬又硬着頭皮,有話問他,因為她知道他時間難約,“你明天晚上……有時間嗎?”
“說。”
他不是問她有什麽事,還是問她要幹什麽,就威嚴恫吓一個字,說。
梁京撇撇嘴,什麽鬼态度。
他們工作室國慶福利,一起包場去看電影:《我和我的祖國》,慶祝建國70周年。
梁京得了兩張票,奶奶如今不能進電影院,她受不了視聽的效果。
所以,梁京才想約章郁雲。
衛生間的門是東西移門,章郁雲聽後,手裏來回移着那道門,最後用力往東頭一推,力道叫門到達軌道盡頭,他拿手撐着門,光着膀子,眉眼有脾氣的樣子:
“一、我是候補選擇;
二、許還業個土老帽,他發點務實的福利不行嗎?一起去看電影!?誰要跟一群認識的人坐在一起看電影啊,你當四十年前那種露天放電影呢。”
他說得沒錯,這小擰巴的衛生間延遲了他的起床氣,口吻差到爆,随時随地要原地爆炸那種。
梁京更氣,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約他一回,“當我什麽都沒說。”
随即轉身就從門樓裏溜出去了,
“梁圓圓,你給我回來!”
有人暴躁喊她。
章郁雲節前要去一趟桐城新工廠,國慶後,這裏工廠正式啓動代工項目。
人事派遣、認命需要他到場。
再就起碼的出師動員。
晚上總部這邊負責牽頭宴請新工廠中層以上領導人員,以及所有從總部系統裏移交給新工廠聯絡的一級供應商。
大大小小名目在內,百來號人,饒是章郁雲由秦晉分擔着,也是被酒難住了。
喝到最後,他的分樽裏其實依雲的礦泉水。
秦晉一樽樽替他打掩護着,最後還是眼見着,章郁雲上頭了。
晚宴許還業也在,秦許二人一齊打趣後者,卧槽,老章你上次這麽弗來事是什麽時候的?
章郁雲努力回憶他上回喝醉是什麽時候,不記得了。
許還業:“情場得意,別的場總要失意的,我懂。”
章先生聲情并茂地拿手指頭招呼許某人:“你懂個屁,你只懂幾十號人排排坐去看電影,個土老帽!”
秦許二人雲裏霧裏。
秦晉是個要面子的人,也替自己少主家愛護顏面,他不能由着章郁雲在衆人面前話痨瞎扯。
招來方秘書,替章總這邊斡旋一下,我們送他回去。
方秘書要顧着內外這麽多賓客,一時間忘記提醒秦特助,章總最近搬家了。
所以就出現了一個小時後,章某人站在自家別墅門口,醉話連篇地,“我不住這裏。”
秦晉要被這難服侍的小章氣瘋了,他問他,“你不住這裏,你住哪裏,我請問你?”
沒喝酒的許還業幹脆下車來,要二人攜力叉章郁雲進去。
章郁雲聽起來很清醒地告訴他們,“崇德巷12號。”
總之,章大公子訴求很清楚地要他們送他回崇德巷12號。
真是夠了。
問過方秘書他們才得知,果真,章郁雲最近搬家了。
搬家的理由就是……和他的新紅粉同居了。
許還業絲毫不懷疑,轉臉就把人重往車上扶,“我說過那1997比酒還叫他上頭。”
“你信不信,那小妞現在要他的命,他都肯。哼,男人。”
夜裏過十一點,崇德巷12號,小樓燈火通明。
梁京躺在院子的藤椅上,其實蚊子很多,她一邊拍,一邊往自己腿上塗花露水。
她在等人。
聽到拍門聲,她的一顆心才算落回原地。
忙不疊地去開門,腳邊的花露水瓶被她踢滾開好遠。
她也來不及去扶,只趿好拖鞋去開門。
開門的那一瞬間就聞到濃烈的酒精味了,沒讓她想到的是,門前立着三個男人,
章郁雲喝醉了!?
許還業見到自己的員工,“嗨,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小妞,你男人喝醉了。”這一路都是許還業給攙扶過來,巷子也開不進車。
他現在熱得一身汗,要不是怕梁京架不住章郁雲,他早推她身上去了。
該誰的誰要去。
好好地獨門獨院清淨別墅不住,想不開,住到這個鬼地方來。巷子那麽深,許還業都懷疑腳上能随時蹭到狗屎。
“房間在哪?”他想快點撂開手。
梁京指指裏面,面上與落後幾步的秦晉對視,後者還算友好地跟她解釋,“晚上供應商多,他沒招架得住。”
那頭的許還業,踢開虛掩的門,明間的光亮足以看清東邊一間是間卧房,直接把人給弄進去了。
“不是,”梁京跑着跟進去,“他的房間在樓上,許總。”
1997的話聽起來正經極了。
是,沒錯,他們有目共睹,眼前的一切陳設都是女孩子房間的樣子。
鐵藝單人床,床上的四件套是粉色白色格子的,床邊的腳毯也是長毛白色的。
室內還飄着淡淡的女士香水味,
清淡的後調,雪松和白麝香。
但是,“誰還有勁扶他上樓啊,我管他呢!”許還業簡單粗暴地把章郁雲往梁京床上一丢,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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