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小孫
顧鑫和丞丞都看着任河楓, 任河楓卻依舊是一臉的淡定, 他從容且堅定地看着丞丞,又重複了一遍:“不讓。”
這一下丞丞也不好再堅持了,而是松開了顧鑫的手, 不無遺憾地說:“真是的,只是讓進來看看, 哥哥都不許, 真是太讨厭了。”
丞丞說話總是帶着長長的尾音,所以聽上去特別嗲,也因此無論什麽話說完,別人都不會覺得她有脾氣。
另一邊顧鑫則站定, 他環起雙臂, 似笑非笑地盯着任河楓, 他可從來不記得亡命之徒救援隊有這麽個規定。
隊員去哪裏要有隊長同意?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別說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了,就是他想幹什麽,甚至是殺人放火, 那也是他的事情, 和任河楓沒半點關系。
任河楓似乎也一臉的淡定,任由顧鑫那麽看着。
丞丞覺得自己說完話, 氣氛好像有點尴尬,于是無奈地說:“算了算了,咱們有緣,我那客人又不來了,今天晚飯我請你們吃吧, 走吧走吧,別妨礙我姐妹們做生意。”
說着,丞丞拉着兩人就要走。
任河楓不習慣被人拉着,于是将手從丞丞手裏抽出來,而顧鑫則是一臉的無所謂,任由丞丞牽着自己往前走。
任河楓看着兩人交握的手,瞬間有幾分不爽,這不爽讓他自己更加不爽,因為他分明知道,自己心裏有什麽東西悄然間已經變了。
幸而,沒走幾步顧鑫也收回了自己的手,他和任河楓跟着丞丞去了附近的一個餐館。
路上,顧鑫還問任河楓:“章察呢?”
“看不慣我們,走了。”
“看不慣?”
任河楓擡頭看看前面的丞丞,而後用不大的音量對顧鑫說:“他以為我們是丞丞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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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鑫也有些無語地看向任河楓,任河楓接着說:“章察覺得很多家庭的破碎都該歸咎于丞丞這些人。”
顧鑫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若沒那些客人又怎麽會滋生丞丞姐妹們的這一職業,歸根結底錯不是還在那些人嗎,結果別人家庭破裂了,就都是丞丞她們的錯了,也是可笑。
沒有回答,顧鑫對章察的印象變得差了幾分,這人說是腦子不會拐彎都輕了,他大概就是社會上某些人所謂的直男癌吧。
當然顧鑫也不覺得丞丞她們是對的,更不會認為她們有多好,看看前面帶路的丞丞,顧鑫內心嘆口氣,只是想,大概丞丞也是個可憐女人吧,才會走上這麽一條路。
走了十來分鐘,他們終于到了。餐館的名字也簡單,就叫家庭餐館,不過進去後,顧鑫就發現這家生意真的挺好。
其實末世之後,根本沒多少人會選擇下館子吃飯,一個個窮得叮當響,哪兒舍得去多花那份錢,可這裏卻不同,裏面一共十來張桌子竟然都坐滿了。
丞丞明顯和老板認識,明明都已經沒了空位子了,老板硬是在他的工作臺前,加了三個高凳子,叫三人坐下了。
丞丞笑眯眯地對裏面正在忙碌的老板說:“王叔,這兩位都是正經人,可不是我的客人,您可不要誤會。”
被叫王叔的老板只是笑笑,也不多說,只是依然手腳不停地忙碌着。
顧鑫看了看寫在小黑板上的菜單,就明白過來了,這小店的東西真的太便宜了,別的地方一碗面怎麽都要四十塊錢,這裏才二十五,而二十五基本上可以說不掙錢了,就算真的掙也就能有個三四塊錢的利潤而已。
“要吃什麽?”老板擡頭和善地問。
丞丞轉頭問顧鑫和任河楓,顧鑫和任河楓不約而同要了最便宜的清湯面,丞丞則笑眯眯地對兩人說:“不用這麽給我省錢,哥哥們。王叔,給兩人的面裏一人加一份排骨吧,我自己要牛肉面,給我加點辣。”
“行,馬上就好。”
這小店裏來的大部分都是一家幾口,吃的也大多是不貴的東西,當然這小店裏也真沒什麽貴的東西,顧鑫看到最貴的一盤菜,也不過是酥炸裏脊。
店裏也沒有夥計,就老板一個人,做好了飯菜,他就放到前面的工作臺上,喊一聲,客人會自己過去端。
面上來,顧鑫嘗了一口,雖然只是清湯面,但是湯鮮香潤滑,面也勁道,二十五一碗絕對是很值了。
“老板手藝真好。”顧鑫不吝自己的誇獎。
老板忙着,丞丞笑眯眯地說:“當然了,王叔末世之前可是五星級酒店的大廚。對了,王叔末世裏也超級厲害,他異能都到六級了,後來注射了那個什麽藥水,所以沒了異能。”
被叫王叔的老板笑眯眯地給顧鑫和任河楓一人碗裏放了一大勺排骨,笑道:“丞丞,別跟人瞎吹,我現在就是個做飯的,以前的事咱提它幹嗎,對吧?”
“對對。”丞丞笑着說。
吃着吃着,顧鑫聽到後面一桌人說起來樂天小區的案子,顧鑫和任河楓看看丞丞,丞丞笑眯眯地回身沖身後的一家人問:“你們那棟樓也有嗎?”
被問到的一家人一愣,而後就聽到那女主人開口說道:“是呀,其實好久了,就是那個叫馮歲其的,那男人真是活該了,他老婆也是造孽遇到這麽個垃圾,唉。”
“哦,他呀,我也聽說過,聽說他還那啥他養女呢,被他養女給揍了,真是,做女人呀就該像他養女這樣,該硬氣就要硬氣,最多不過拼個死呗。”
丞丞說完,旁邊一桌的女主人也加入進來,“就是,我現在就開始教我閨女了,要是誰敢欺負她,一定不要忍氣吞聲,尤其是那些惡心死人的玩意兒。”
丞丞點點頭,說:“對,不過呀咱不僅要教女兒自保,還得教教兒子,跟他們說不能欺負女孩,真不知道這些垃圾的父母是怎麽教導兒子的。”
再後面一桌的也加入了進來,“就是就是,對了,我聽說二十五棟那樓也有個垃圾,哎喲喂,他老婆是前段時間新娶的,結果才娶回來三個月,就天天又打又罵,他家樓下的人有時候都吓死了,就怕他把自己老婆給打死。”
“二十五棟?新娶的老婆 ?哦,我有印象,那男人好像叫衛持謙,看上去不像會打人的人呀?”
這麽一說整個餐館的人都說了起來,最角落的一桌的男人也開了口:“我就是二十五棟的,住一樓,這事兒是真的,他那老婆還帶了個妹妹,結果衛持謙還想欺負她妹妹,結果她妹妹硬是把他腦袋砸了個洞逃走了。衛持謙好了後,好像打他那老婆打得更厲害了,昨天晚上我還聽到他老婆喊,挺瘆人的,那喊聲。我聽不過去,敲敲門,他家連門都不給開。”
丞丞一臉的不敢相信,問道:“真的呀?我見過幾次衛持謙,說話可客氣了,真沒想到呀。”
“切,鄭美怡那老公看上去也很好,結果還不是個混蛋,真是可憐了美怡姐,這麽多年我還以為她挺幸福的呢,他老公打她還都是偷偷地打,捂着美怡姐的嘴,不讓出聲。切,畜生不如。”
……
小店內慢慢變得愈發熱鬧,到最後大家甚至說起了樂天和樂華兩個小區內的其它事情。
一開始還大多是女人說,後來說到那些人渣做的事情,尤其涉及到子女的,就全部都加入了進來,而他們的孩子們,則聚到了一塊,在小店另一邊角落的一個小型滑梯那裏玩了起來。
大概是人們對于死者都不覺得有什麽遺憾,所以說起來的時候,也沒有任何委婉的詞句,動不動還罵上幾句,到後來他們甚至開始談論起小區內別的一些人,有的是聽人說的,有的則是自己遇到的,反正都是些極品。
丞丞也很熱鬧地跟他們讨論着,什麽哪個真是該死,哪個要是能改改就好了,反正女人對這些事情似乎都特別在意,最後散場的時候,大家幾乎是同時結賬離開的。
顧鑫也不得不佩服丞丞,她這種職業在女性中應該非常不受歡迎,可是竟然幾分鐘之內就和她們都聊開了,也真是不簡單。
出了餐館,丞丞小聲又神秘地對顧鑫和任河楓說:“你們說,那個殺人的會不會還繼續殺人呀?”
顧鑫和任河楓看着丞丞,丞丞繼續故作神秘地說:“我覺得他肯定還會殺人的,但是殺得好,就二十五棟那個要是真的,還不如讓他死了呢,你們說,是吧?”
丞丞似乎生怕自己這話被那兇手聽到似的,說得特別小心,但是又因為說話時總是拖着長長的調子,所以她弄的那點神秘感,根本一點神秘都沒顯出來,倒是讓人覺得她挺可愛的。
她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紅唇也跟着一開一合,白皙的手指想要卷自己頭發,摸了一下沒摸到,便又低着頭做神秘狀說:“我覺得那兇手肯定藏在我們兩個小區裏,不然就藏在改造中心,否則怎麽會知道得那麽清楚?他殺的人可準了,都是壞蛋,你們說呢?咦,哥哥們,你們幹嘛這麽看着我?”
顧鑫忍不住一把揉到丞丞腦袋上,“別弄這小樣,小心被你說的那些壞蛋盯上。”
當顧鑫的手落在丞丞腦袋上時,她整個人都是驚的,這種溫暖她有多久都沒感覺到了都不知道,眼睛莫名就紅了。她掩飾般地啪一巴掌把顧鑫的手拍開,盡量笑着說:“我怕他們?切,告訴你們,一般男人都不是我對手,我一個能打仨。”
“行行行,你厲害,你牛。”
這會兒顧鑫在月色下仔細看了看丞丞,她皮膚十分好,看臉看不出來,看她紗巾下的脖子能看出她皮膚本就白皙,而且她應該年齡不大,只是濃妝掩蓋了她原本的年齡,濃妝下看上去有二十六七歲,不過實際應該沒那麽大,內心應該是不壞的,挺熱心,挺愛說話,總之,若忽略她的職業不計,是個十分好的女人。
“我要回去姊妹坊了,今晚你們住哪兒?”
顧鑫搖了搖頭,丞丞長嘆一口氣說:“要不你們住去姊妹坊吧,二樓還有空房間。”
顧鑫剛想點頭,任河楓往前走了一步說:“不必了,我們有地方睡。”
丞丞聽了也沒再多說,就扭着腰,走了。
顧鑫後退兩步,雙手環臂,似笑非笑地問:“我們有地方住?”
“嗯,”任河楓回答,“車裏。”
顧鑫也不反駁,而是繼續問:“我們隊成員要去哪裏,需要經過你同意?”
“是的,”任河楓回答,“以前沒告訴你,不過确實有這條規定。”
“什麽時候立的這規矩?”
任河楓不理會顧鑫,轉身就朝他們停車的地方走去,身後的顧鑫微微一笑,跟了上去。
“今天剛立的規矩吧?”
任河楓還是不說話,因為他怕自己一說話就漏了嘴,而且他自己也偷偷想着把自己那點小心思給改一改,說不定改了,就不會給顧鑫帶來什麽不好的經歷了。
顧鑫在後面跟着任河楓,忽然他注意到任河楓微微紅起來的耳朵,心想這厮竟然也會害羞,真是怪了,不過他是關心自己,怕自己去嫖?唉,既然是關心,就算了吧,別再找他不自在了。
顧鑫明顯不知道自己想歪了,或者說他明顯不知道任河楓想歪了,不過這些顧鑫也沒再去多考慮,因為他倆一瞬間都感覺到了一種能量的波動。
一驚,任河楓猛地蹿了出去,可是蹿出去後,那能量又消失了,仿佛剛才他的感覺是錯覺。
顧鑫也感覺到了,那能量的波動很小,可分明是有的,然而一瞬間,那波動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們連大致位子都沒法确認。
落回顧鑫身邊,任河楓說:“能量太小,是異能者沒錯,但是可能那異能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異能。”
“也就是說不是兇手?”
“應該不是。”
顧鑫點了點頭,而後突然說:“我們再去看看王叔吧。”
任河楓十分不解,顧鑫說:“末世裏異能六級,對異能者總能有點他自己的理解和觀察,而且他店裏人多,或許能有別的收獲。”
“行,走吧。”
兩人就這麽一拐彎又去了王叔的餐館。
王叔正在打掃衛生,顧鑫走過去接過他手裏的抹布說:“我幫你。”
王叔看看顧鑫,也沒拒絕,把抹布交給顧鑫,就去刷盤子去了。
任河楓走到王叔旁邊幫他刷碗和鍋,還有竈臺,三個人一時都沒說話,直到半個小時後,全都忙完,王叔才擦了擦汗說:“謝謝你們,不過是我也沒什麽能幫你們的。”
顧鑫一笑,說:“你怎麽知道我們需要幫忙?”
王叔也是一笑,回答:“夜鴉隊隊長顧鑫,寒霜隊隊長任河楓,對嗎?”
顧鑫和任河楓彼此一個對視,一齊點了頭。
王叔繼續說:“我有幸在狙擊一次喪屍潮的時候,見過兩位,所以我知道你們是異能者,而且任隊長異能并沒有消失的事情也不是秘密,所以你們帶着異能來這裏,還能有什麽事情,無非就是查最近的案子。”
“是的,”顧鑫挺佩服王叔,“那您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
“嗯,我什麽都不知道,現在我只是這個小店的老板,一天幹到底也掙不了多少錢,更加沒有閑下來的時間去關心這些事情。”王叔說着,找個椅子坐了下去,而後還長舒了一口氣,這一天應該确實挺累的。
顧鑫和任河楓都沒有開口,王叔接着說:“我有多忙,你們也看到了。”
“但是你的消息應該是最靈通的吧?”顧鑫說。
“哪天誰死了,哪天誰家發生了什麽大事,這個我确實很清楚,畢竟大家都給我面子,願意捧場來我這兒吃飯。”
“我的意思是,到底是誰幹的,你應該也有數吧?”
“我沒數,而且就算我真的有數也不可能告訴你們,死的人都該死,反正我覺得那兇手不是壞人。”
“王叔,我們也不覺得兇手是壞人,可是現在這案子在我們倆手裏,我們說不定還能有點權力,若是這案子一直解決不了,一直拖下去,過上一年後,死的人更多,你覺得上頭還會饒過他嗎?”
這句話是顧鑫說的,因為一開始他也是王叔一樣的想法,可是後來越想越覺得不對,他們誰都可以放過兇手,可政府不可能,因為政府的權威無非就體現在法律上,若一個人淩駕在法律之上,把自己當成了法外制裁者,政府怎麽可能留這人,恐怕要真是久攻不下,上頭就可能硬來了,到時候真的就無法收拾了。
王叔原本輕松的臉上有一瞬間的遲疑,這遲疑落在顧鑫眼裏,顧鑫就猜出來,王叔絕對知道些什麽。
“王叔,如果此刻你在異能局,和我們一樣,你會怎麽做?”這是任河楓問的,因為顧鑫剛才那話也讓他明白了過來,他們就算想要放過這兇手,別人也不會放過他,所以最好的方法其實還是讓兇手落到他們倆的手裏。
王叔沉默着。
顧鑫在幾分鐘的靜谧後,跟着問:“王叔,如果你是異能局局長,這件事一直得不到解決,你又會怎麽做?”
王叔依舊沉默。
任河楓繼續問:“如果你是國家的領導呢,你又會怎麽做?”
王叔的臉色明顯在變,他低着頭在思索着什麽,顧鑫和任河楓就等着他。
許久,王叔長嘆一口氣,卻依然說:“我什麽都不知道。”
顧鑫想了想,說:“王叔,你很為難,不過我問你幾個簡單的問題吧,你看能回答就回答,不能就算了。咱們雖然以前沒說過話,可并肩作戰過,也算是同生共死過,所以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不過你也要替我們和你想保護的那人想想,可以嗎?”
王叔看着顧鑫漂亮的桃花眼,而後沉重地點了點頭。
“你知道兇手是誰?”
“不,我猜的。”
“那兇手異能幾級?”
“八級吧。”
“是男是女?”
王叔一愣,沒回答這個問題,顧鑫想了想繼續問:“他漂亮嗎?”
王叔依舊沒回答這個問題,顧鑫繼續問:“他專門殺家暴者和欺負女性同胞者?”
王叔猶豫一下,回答:“好像也不是,改造中心那邊好幾個不在這範圍之內。”
“他獨居?”
“不知道。”
“他住在樂天小區?”
“不知道不知道,別的你們就別問了,我說了我也是猜的,你們走吧,我累了。”
王叔似乎十分矛盾,他焦躁地推着顧鑫和任河楓出門。顧鑫和任河楓沒辦法,只能離開。
他倆一出門,顧鑫就說:“兇手大概是女的,所以王叔才那麽想保住他,我問兇手是男是女的時候,他十分猶豫。”
任河楓同意顧鑫的說法,不過異能八級的女性,他們還真沒見過。
在顧鑫和任河楓離開不久,王叔店裏又多了一個人,他一頭板寸,眉目舒朗,簡單的襯衫裹着他清瘦的身形,說話時喉結上下顫動。
“王叔,有酒嗎,給我一杯。”說話人聲音不算低沉,是清朗的男聲。
“唉,小孫呀,不然,你去自首吧,我擔心……”
被叫小孫的男人,微微一笑,回答:“王叔,我沒打算活多長時間,所以活着的時候,你就別說這個了。”
王叔再次長嘆一聲,“小孫呀,為了那些垃圾,你非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值麽?”
男人笑笑,回答:“我也是賤命一條,現在已經換了這麽多條命了,我覺得值。”
王叔給了小孫一杯白酒,而後嘆口氣,不理他了。小孫則暢快地把酒一飲而盡,今天又見識了一個垃圾,他準備明天動手,至于異能局的人,他微微一笑,要是能捉住他,就來,他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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