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沒人管我

沈欲臉上的空白被打破了,小時候,他是一個遲鈍的孩子,對顏色沒反應,情緒起伏緩慢,就連傷害和快樂都分不清楚。村裏的孩子罵他傻,上小學之前,沈欲也相信自己是傻的。

直到成績優異一路讀完高中,考上大學,沈欲才體會到深刻的情緒,原來自己不傻。

現在他的胸口快要被裏面的情緒撞破。

“你摔車?”他聽見自己在問。

喬佚低頭看着地面,左手多了一個打火機。“摔了。”

“摔了?”沈欲對這個詞很陌生,“為什麽摔車?”

“走神。”喬佚站在原地,只是打火機轉得飛快,火苗上下飛躍舞動,“你知不知道,在賽道上摔死一個人有多簡單?”

沈欲看着那個打火機,心髒随着它的轉速一起提升。

“很簡單,車速非常快,一直給油就可以了。”喬佚邊說邊轉,戴着手套絲毫不影響靈活性,快要轉出殘影。

“護膝都磨平了,肘貼在路面上。”他把打火機扔起來又接住,玩兒火到忘乎所以,“賽道的路面很硬,車速快到看不清燈光。”

沈欲朝着刺眼的火苗走過去,一步一步地靠近。

“摔得那一剎那,像從空中蹦極,但是又忘了帶保護繩,直接撞上水泥地。”喬佚把打火機再次翻轉,幾滴燃料飛濺出來,猛地一甩,火苗竄上了他的手套,燒出淡藍色,“頭盔都碎了。”

沈欲飛快地抓住他的手指,掌心快速撫過那層微弱的火,還沒燒起來,不燙,像摸了一層燃燒的酒精。

打火機啪叽一聲,掉在了地上。

“別再玩兒火了。”沈欲聽見自己說,像被蠱惑了。

“沒人管我啊。”喬佚百無聊賴地笑了笑,“不對,曾經有人說管,然後那個人跑了。”

沈欲止住了動作。

“那個人還說,不會再打仗了。”喬佚無聲地笑,把沈欲逼到牆邊。沈欲冷漠地轉了身,他撐起了胳膊,再向前壓一壓,用下巴不停地蹭沈欲頸旁那個凹陷。

“他說,我不用再害怕,他會擋在我前面,把欺負我的人撕碎。我只要好好睡覺,多喝牛奶,是不是?”

沈欲沒有表情地點了點頭,是自己說的,那年上大二,每天為了學費發愁,卻不要臉地租房子養了一個小男朋友,成宿成宿地做恬不知恥的事。他以為撿回來的是小奶狗,沒想到是個嗷嗷待哺的小瘋狗。

“他跑了之後,沒人管我。根本不是那樣,只要有人就有戰争,我害怕,沒有人擋在我前面。”喬佚說,牙齒壓在沈欲的後腦,扯那根黑色的皮筋,像獵食動物把生肉放在犬齒的凹槽裏,咬一下,磨一下,直到怦然斷裂。

沈欲柔軟的頭發散開了,沒人管我這四個字不住在他腦袋裏打轉。

“他讓我當個好人,給我上了一道當好人的鎖就跑了,鑰匙都不給我。還有誰願意管我?”喬佚咬斷了皮筋,偏執地叼起沈欲的T恤領口,布料很快敗下陣來,莫代爾棉被撕出一個小窟窿,“沒人哄我睡覺,也沒有人給我買奶喝。”

沈欲的身體從冰冷到戰栗,又一次被小喬從身後抱住。小喬摔車了,沒人管他。不知不覺中他偏過了頭,眼神好似空洞卻把面頰貼在了小喬的耳骨上。

喬佚立刻迎上來,鼻子壓在沈欲的胸鎖乳突肌附近,把氣吐在那個坑裏,很委屈地說:“沈哥,我現在就想喝。”

沈欲忽然驚醒,猛地鑽出這個懷抱,随便找了一個衣櫥,拉開了櫃門。

自己剛才在做什麽呢?沈欲你膽子好大。他随便地翻着,想看看能不能往裏藏,但是自己1米85的身高估計塞不進去。

更衣室的洗手臺上有一包煙,不知道誰留下的。喬佚磕着煙盒,悄悄地停在沈欲身後。他銜出一根來,點上。

沈欲彎着腰胡亂翻,認出這個櫃子是seven的,門上貼了一張合影。漂亮的女人抱着一個很小的孩子,是seven和他媽媽的照片。

“不喜歡你紋身。”喬佚自言自語。

沈欲直起了腰,往下抻了抻T恤,蓋住腰上的圖案。

“不喜歡你背沖我。”喬佚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吐在沈欲的頭發裏,“你轉過來。”

一口純正的中文燒得沈欲皮膚灼痛,舌頭頂着下牙龈,一不小心頂到一個口瘡。從上月起這個口瘡就發出來了,純上火。

沈欲不肯動,喬佚勾住他的領口往外拽,隆椎上的圖案露了出來。

喬佚把左手的煙頭湊過去,沈欲還是沒動,他又湊近,直到煙頭的熱度逼近到無法忍受,沈欲才縮了縮脖子。

兩人僵持着。

轉動過程緩慢又艱巨,像幾十年沒上過油的機器逐漸恢複動力。沈欲轉了過來,相距半米,中間隔着他們的不是空氣而是5年的時間。

一時無話,沈欲直勾勾地看着那個創口貼。

片刻後沈欲收回視線,小喬果真長大了,很成熟。“你生氣要是想打我,我不還手。”

作為一個曾經打地下拳的人,命最值錢,其次是能叫得上價的是武力。我不還手這四個字對沈欲而言,是最後的底線,就像一個身無分文的人身上最後一條底褲。

現在他把這條底褲也給脫了,他欠小喬太多。

“為什麽要打你?”喬佚接上了他的目光,“你又不認識我。”

沈欲擡了臉,又低下,表情藏着歉意。

“睡醒一覺喜歡的人跑了,一起領養的孩子少了一個,連領養證明也拿走了,表還少了一塊。”喬佚笑得咬牙切齒,“可我不知道怎麽找你。”

沈欲快速地眨了眨眼。

“但是我沒有報警。”喬佚看向天花板,一顆喉結堅硬地頂了出來,“不過也無所謂,你又不認識我。”

笑讓人亂,沈欲心亂地點了點頭。“我欠你人情,用錢還。”

喬佚手裏的煙一彈。“你憑什麽讓我相信?”

“我……”沈欲又想轉身,“我能賺錢。”

“可我不想你賺錢,想殺你,我想你死。”喬佚停了幾秒又笑了,“逗你呢,你的贊助商只能是我,因為你欠我。現在談談?”

“這件事不方便在這裏談。”沈欲沒控制好音量,說出了哨音。

喬佚沒有馬上接話,一直盯着沈欲的嘴。“那找個方便的地方,只和我談。”

“行。”沈欲說,提前收拾了自己的挎包。阿洛在前臺等着他們,沈欲看了又看,很想問你的頭發到底是什麽顏色,但又開不了這個口。

“今天走這麽早,舍得休息了?”張權揉着太陽穴從辦公室出來,手底下還有幾家直播公司,每家都不省心。

再一看,前臺還有兩個陌生人。一個穿騎行服,很像直播平臺玩換裝的假車手,另一個白襯衫紅頭發綠眼睛,操,那個貴族!

阿洛最後一口可樂又噎着了,瞪着眼前這個男人,操,那個斷眉!

沈欲剛要打招呼,突然被張權一把摟住肩膀,湊在他耳邊問:“你怎麽和那個葬愛貴族認識?都他媽什麽人啊?”

“葬愛?”沈欲看了一圈,“以前認識的。”

“伊戈。”阿洛同時摟住了喬佚的肩,“就那個斷眉,在幼兒園,他兒子把你兒子推了一把……”

推了安安?喬佚不羁地拎着頭盔,左手指不輕不重地敲擊裆片。“你叫什麽名字?”

“張權,叫我張總也行。”張權年齡比他們大,受不了玩換裝和葬愛家族,“你們倆找他幹嘛?”

“記住了。”喬佚轉頭看阿洛,嘴角挑得很鋒利,“想吃薄荷冰淇淋麽?”

“什麽?”阿洛打了個哆嗦,“你他媽好好說中文,別跟我笑。”

真的,伊戈一笑自己準倒黴,上個月140邁磨膝過彎,摔出中度腦震蕩還堅持着揍了自己一個月,就因為接了沈哥一通電話,非常蘇維埃了。可明明臉上沒傷,今天還貼了個創口貼。

更何況自己從不吃什麽冰淇淋。

“你吃不吃?”喬佚掐住阿洛的下巴擡了擡,“必須吃。”

“行行行,能給冰淇淋裏加酒嗎?”阿洛揉着被打出包的腦袋。

“不行,我讨厭酒味。”喬佚說,說完看沈欲,“你好了沒有?”

沈欲正在回憶自己T恤上什麽時候多了個窟窿,後悔今天沒穿白襯衫。“好了。張總我先走了,和他們談點事。”

“等等,說帶走就帶走,你們以為龍拳小馬哥這麽容易約?”張權攔住他,首先看不慣那個貴族,其次看不慣那個換裝的,“談什麽事?”

沈欲瞥了一眼攝像頭。

我操,張權什麽都明白了。“你他媽找死吧?讓董子豪知道你私下找贊助商,他弄死你。”

“沒那麽嚴重。”沈欲用氣音說,“要不你也跟着,算你一份。”

“我必須跟着,我怕你這條命便宜賣了。”張權又攬了他一把,真沒法娶,他腦子不行。

阿洛戳了一把喬佚。“喂……他摟你沈哥,你介不介意?”

“不介意。”喬佚走向電梯,聲音陰得仿佛一擰就擰出冰水,“不介意,反正我又不記仇。”

同一時刻,豪斯星頓幼兒園的零年級正準備開午間自助餐。每月高昂的夥食費并不打水漂,三頓正常、兩頓營養加餐,還有一次下午茶。

園方的宗旨不是吃多少,而是從小培養孩子們的選擇能力、評估能力,自主進食,自己做自己身體的小主人。

但施美還是會記錄每個小朋友的偏食情況,只不過最近她的頭好疼啊。

新來的Echo簡直是個舉手小杠精,照準班裏最老實的David開炮,每分鐘都有新理由。前幾天舉報David把奶香小饅頭帶回家,施美費了好大勁才解釋明白,自助餐的點心是可以帶一些的,避免回家路上肚子餓。

沈正悟已經選好想吃的餐點,坐在小飯桌前雙手合十。爸爸說媽媽信耶稣,所以要他也信。

其實他不相信這些,也不喜歡打拳擊,但是他想讓爸爸高興。

“感謝給我好吃的,阿門。”沈正悟說,睜開眼睛,看到煩人精坐在旁邊。好苦惱,明明自己一拳就能把他打翻,偏偏不能打。

“你嘀嘀咕咕什麽啊?”喬一安氣死了,全班只有David不喜歡自己,還把收藏幣退了回來。

沈正悟坐得板正板正,好想打他,要忍住,專業不能打業餘。“我在禱告。”

“禱告?這個我懂。不過你沒去過歐洲吧,喝湯不是這樣喝,要用小勺子。我還去過意大利,你知道埃米利亞諾銀行可以用帕爾瑪奶酪當錢嗎?”喬一安拿出自己的銀勺,準備給這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補補課。

一扭頭,David單手端碗,仰着脖子把奶油蘑菇湯喝了個底朝天。

“你這碗喝不喝?不喝我替你喝了。”沈正悟才懶得聽,拿起Echo的碗,咕咚咕咚大口地喝。

“你、你……報告小美老師!David他不會喝湯!他不用小勺子!他把我的湯喝掉了!他不喜歡我!”喬一安又一次舉起小手,因為嗓音過大,臉上起了不健康的紅暈。

施美揉着太陽穴跑過去,又舉手了,唉,這個小杠精寶寶。

作者有話要說:  小喬:沈哥我想喝奶。

欲崽:遛了遛了!

張權&阿洛:吃瓜現場。

感謝在2020-01-05 15:06:25~2020-01-06 14:54: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liseLoe 4個;米渣 2個;Falling_Snow、解放軍的天。、彭先生的小可愛、kageki、編號89767、LeeLeon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編號89767、suda、山崎密碼子、你才逗比呀 10瓶;葉子 6瓶;來一份瞎疼螺絲嗎、佳佳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