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有栖川郁時并不急着殺鬼,他雖然挺想慢慢悠悠地散步的,但是鎹鴉催他就跟催命似的,他只能被迫趕路。

鎹鴉的靈性确實很高,甚至能跟有栖川郁時吵架。

譬如現在。

“喂,都是你說要讓我趕路的吧?”有栖川郁時壓抑着怒氣,“你讓我現在上哪睡覺去?我又不是紙片人,我也需要休息的好不好?”

有栖川郁時放眼望去,四周除了田埂就是數不盡的山,完全沒有一點有旅店的樣子,更別說找人家落腳了。

他現在氣地想紅燒這只不知道是八哥還是烏鴉的鳥。

“今天我要是找不着地方睡覺,我就把你拔毛烤了當夜宵吃掉。”有栖川郁時冷酷地說。

“你這是虐待動物!”鎹鴉氣的嘎嘎叫,伸出鳥喙來啄他的腦袋。

有栖川郁時伸手一兜就掐住了這只煩死人的鳥的脖子,鎹鴉喊不出來,掙紮着拿翅膀試圖扇有栖川郁時的臉。

有栖川郁時當然只是嘴上随便說說,他怎麽可能真的烤了鎹鴉吃掉?吃這種能說人言的動物的話,他是一定會有一種心理上的負罪感的。

現在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有栖川郁時算了算進度,再拿出簡易版的地圖看了兩眼——如果沒走錯的話,他們現在應該正在狹霧山的山腳下面。

有栖川郁時停住腳步,看了一眼眼前這座山。

他尋思着自己怎麽說也跟富岡義勇有點交情,而富岡義勇又是鱗泷左近次的學生……這樣的話,鱗泷左近次應該也會賣給他一個面子,讓他這個無辜又可憐的普通隊員借宿一晚的吧?

有栖川郁時正猶豫着要不要上山的時候,聽到了狹霧山上的樹林間一陣響動。

那不像是風吹過的聲音,更像是人或者野獸在山林間橫沖直撞而發出來的聲音——樹幹被撞動之後樹葉的沙沙聲、踩在落葉上疾跑的響動,以及大概是出發了什麽陷進而造成的巨大的坍塌的聲音。

有栖川郁時還沒做出反應,就看見從山林間轱辘轱辘滾出來了一團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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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要說是團呢?要不是這一團東西上還看得出來穿着的羽織的花紋,有栖川郁時都沒認出來這是個人。

一團人形轱辘轱辘滾到了有栖川郁時的腳邊之後停了下來,然後舒展成一個呈大字狀的人形。

那是個有着深紅色頭發的少年,額發全都向後撥去,額角還有着猙獰的疤痕。少年的臉顯得有點青澀,至少年紀大概比他要小,耳邊還帶着有太陽紋案的耳飾。

深紅發色的少年看起來有點狼狽,頭發上和衣服上都沾着不少從樹林中帶出來的落葉和泥土。

少年擡起眼睛,一下子就正對上了有栖川郁時的眼睛。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那雙在黑夜中也璀璨如螢火的金色眼瞳,第二眼是那張昳麗如霁月的臉,第三眼……是有栖川郁時一手提刀一手捏着鎹鴉的奇怪姿勢。

有栖川郁時若無其事地松開了捏住鎹鴉脖子的手,鎹鴉氣憤地嘎嘎叫了兩聲之後飛走了,大概是怕有栖川郁時一言不合就烤了他吧。

有栖川郁時懶得管鎹鴉,他微笑着向少年問好:“你好,我是路過這裏的鬼殺隊隊員,我的名字是有栖川郁時。”

“啊,您、您好!”少年被有栖川郁時提醒之後才注意到了他身上穿着的是鬼殺隊的隊服,神情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我是竈門炭治郎,目前正在努力修行中!”

“你不用太緊張,我只是普通的隊員而已,竈門君。”有栖川郁時看着緊繃的竈門炭治郎覺得有些好笑,“你是在這座山上修行對吧?”

“是的!”像是被老師問好一樣,竈門炭治郎中氣十足地大聲回答。

“如果可以的話,我能在山上借宿一晚麽?”有栖川郁時問。

“啊,這個的話沒問題!”竈門炭治郎答應之後又稍稍猶豫了一下,“不過……我得問一下老師的意見才行。總之,請您先跟我一起上山吧?”

“好,”有栖川郁時微微笑了笑,“那就麻煩你了,謝謝。”

“不不不,”竈門炭治郎擺了擺手,“一點都不麻煩,這只是小事而已。”

有栖川郁時跟在竈門炭治郎身後上山,他一路走過去,發現這座狹霧山上遍地都是各種奇奇怪怪的機關,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在這座山上生活的話,就算沒有紫藤花大概也會讓那些鬼脫一層皮。

這訓練方法可不是一般的兇殘。有栖川郁時看着滿地的機關陷阱啧啧了兩聲,相比之下,桑島慈悟郎的修行訓練就要溫和多了。

起碼不會這樣一言不合就被弄到半死。

要是我妻善逸被鱗泷左近次給撿到的話,大概就不只是像在桃山的時候一樣嘴上哭着喊喊而已了,他可能會拼了命也要逃出狹霧山的吧?

狹霧山上接近山頂的位置有一座木屋,想必那就是他們平時休息的地方了。

竈門炭治郎拉開木門,“請進。”

鱗泷左近次聽出來竈門炭治郎帶了人回來,轉頭看向他:“你帶了外人?”

“那個,”竈門炭治郎變得有些緊張,“是路過這裏的鬼殺隊的隊員,他想在這裏借宿一晚上,所以我就帶他上來了……”

有栖川郁時進屋之後對鱗泷左近次鞠了一躬:“鱗泷先生,初次見面,我是有栖川郁時。”

“有栖川?”鱗泷左近次愣了一下之後就想起了這個熟悉的人名,“我知道你,義勇來信跟我提起過。”

“诶?”竈門炭治郎顯然還在狀況之外,“原來你和老師認識麽?”

“也算不上認識啦,我只是認識富岡先生。”有栖川郁時微笑着回答。

“原來是這樣。”

鱗泷左近次從上至下地打量了一圈有栖川郁時,最後在他腰間的兩把刀上停留了一下目光:“你是要來借宿麽?”

“對,”有栖川郁時說,“可以麽?”

“自便。”鱗泷左近次倒沒有不同意,只是借宿而已,他很樂意幫一把鬼殺隊的隊員。

木屋的室內,本應在安靜的沉睡之中的黑發發紅的少女睜開了那雙眼睛。她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圓形的瞳孔緩緩收縮成了豎瞳。

她悄無聲息地坐了起來,扶着門走了出來。少女的臉在室內的燈光下半明半暗,粉色的豎瞳緊緊盯着有栖川郁時。

她聞到了一股誘人至極的香味,這股味道的誘惑力強大到能夠直接将她從沉睡之中喚醒——胃部開始一陣劇烈的蠕動,咬着竹筒的犬齒下開始分泌出唾液來。

好香,好餓。

好想吃了他。

有栖川郁時成功地從少女盯着自己的眼神中讀出了她把自己當食物的想法,他心下一沉,手指已經握住了一期一振的刀柄。

他更習慣的果然還是陪伴自己更長時間的一期一振。

不過有栖川郁時也不太緊張,既然這個一看就是鬼的少女是從鱗泷左近次的木屋中走出來的,說明這位前任水柱一定知情。

“祢豆子!”竈門炭治郎扶住少女,神情變得擔憂起來,“你怎麽醒了?”

鱗泷左近次看了一眼竈門祢豆子,又看了一眼有栖川郁時,表情終于變得驚訝了起來,“你是稀血?”

只有稀血才會讓竈門祢豆子饞成這樣。

“抱歉,不過你不要害怕,這是我妹妹祢豆子,我妹妹雖然是鬼,但她不吃人的!”竈門炭治郎将妹妹護在身後,生怕有栖川郁時拔出刀來,只好又一次強調,“真的不吃人的!”

“嗯嗯,我知道。”有栖川郁時有些好笑。

他記得富岡義勇提過這對人與鬼組成的奇怪兄妹,雖然知道這只妹妹鬼不吃人,但誰能保證妹妹扛不住他的血的吸引力呢?

竈門祢豆子會在此時醒來完全是個意外,等到鱗泷左近次和炭治郎讓竈門祢豆子再次入睡,有栖川郁時才問出自己好奇的事情。

“雖然竈門祢豆子現在不吃人,但您也不能保證她以後不吃人吧?”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人都抵擋不住各種各樣的誘惑,更逞論鬼呢?饑餓帶來的痛苦要比受傷和挨打更可怕。

竈門炭治郎已經入睡了,累極了的少年守在妹妹的身邊,發出輕微的呼嚕聲。

“之後的事情,要靠他們自己去走了。我沒辦法一輩子守在他們的身邊,如果有一天祢豆子真的吃了人……”

室內的光很昏黃,鱗泷左近次垂下眼睛,看了一眼放在身旁的日輪刀。已經滿頭白發的老人聲音沉靜又悲傷,就算帶着滑稽的面具,也只會讓人覺得那像是哭泣的小醜。

“那樣的話……”

他緩緩地說。

“我将切腹謝罪。”

借宿了一晚,有栖川郁時本來想跟竈門炭治郎道個別再走的,但是竈門炭治郎起床開始修行的時間要比他早很多,所以到最後他也沒跟人碰面。

畢竟有栖川郁時憊懶到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肯從被窩裏爬出來。

散發的少年一邊打呵欠一邊睡眼朦胧地穿衣服,從窗外透出來的陽光落在他的肩頭,肌膚在日光下有了透明的質感。

穿完衣服之後有栖川郁時就完全清醒過來了,洗簌完畢之後他只向鱗泷左近次道了個別,然後就再次開始伴随着鎹鴉的催命聲趕路。

相比上一次和富岡義勇一起執行任務的地方,這次有栖川郁時的目的地就要顯得繁華許多。

他到達的時候已經入夜了,這座城鎮的夜晚比起歌舞伎街要更加熱鬧一點,寬闊的街道上開着夜市,店鋪中燈火通明,整個街道有如白晝。

街道上還有警察巡邏的崗位亭,晚上的夜市甚至要比白天都熱鬧一些。

在到達了目的地之後,鎹鴉也不着急着找他催命了,現在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有栖川郁時也沒管鎹鴉去哪野了,反正肯定不會丢了。

他從攤販那裏買了一個裹着金黃色糖液的蘋果糖,一口咬下去之後蜂蜜的甜味和蘋果的清香融化在了唇齒之間,吃到甜食的有栖川郁時整個人的氣場都變的滿足起來。

所謂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夜市的人流量這麽大,不可能人人都是良善之輩,總有那麽幾顆老鼠屎。

有栖川郁時開始執行任務之後就沒再待過遮掩容貌的鬥笠了,實力強大之後,幹什麽還要為招搖的外表而感到擔憂呢?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把每一個不軌之徒給揍的媽都不認。

長相猥瑣而油膩的中年男人趁着挨挨擠擠的人群貼在有栖川郁時的身後,心癢難耐地想摸一把少年的腰——那裏被腰帶勒地極細,細到讓人忍不住心神晃動。

只可惜這個猥瑣的男人還沒碰到他心想的細腰,手就被有栖川郁時給捏住了。少年轉過頭來,那雙璨金色的眼睛深處一片凜然。

猥瑣男人壓根不覺得這細瘦的小身板能把自己如何,他油膩一笑,惡心的話還沒說出來就頓住。

有栖川郁時拔出了日輪刀,鋒利的刀尖抵在了男人的喉管上。

“滾。”他冷冷地說。

猥瑣男人後退一步之後直接腿軟,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

然而帥了還沒有三秒,值班的警察就跑了過來:“喂!那邊的少年站住不要動!你違反了禁刀令!”

糟糕。

有栖川郁時一愣,随後收回日輪刀轉身就跑——開玩笑,誰會傻傻地站在那裏等着被警察抓啊?不跑的都是腦子抽了。

有栖川郁時早就忘了還有禁刀令這麽一回事了,不過好在被警察追他也不是第一次了,21世紀的警察他都能輕松甩掉,更別說大正時期的警察了。

他在人群中穿梭幾次,很快整個人就淹沒在了大街上的人群之中,警察自知肯定是讓人給溜掉了,只能一邊罵娘一邊轉身回去。

有栖川郁時看到警察走掉之後就松了口氣。

鬼殺隊的隊員難當啊,不僅要獵鬼,還得躲着警察,面的哪天一言不合就進了局子——那多丢人啊。

他将刀塞進羽織裏綁住藏好,繼續往前走。在大正時代已經有汽車了,但這個年代買的起汽車的人家其實并不多,有栖川郁時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大正時代的汽車。

樣式古老而別致的汽車緩緩在街邊劇院的門口停下,先從汽車中下來的是司機,随後是打扮的一身貴氣的貴婦人,脖子和燙成卷的發間都點綴着圓潤的珍珠。

随後下來的是一個年輕的男人——帶着圓頂的禮帽,略微卷曲的鬓發垂了下來,帶着笑的面容俊秀非常,有着寶石一般的梅紅色的眼睛。

有栖川郁時屏住了呼吸,他當然認得出來這個人是誰。

這标志性的卷發和梅紅色的眼睛,可不就是被他白吃白喝白住的冤大頭鬼舞辻無慘麽?

鬼舞辻無慘親昵地扶着貴婦的肩,在察覺到有栖川郁時的視線之後擡起了梅紅色的眼睛。他根本沒有關注周圍和其他任何人,一眼就看到了有栖川郁時。

所有人在這個昳麗的少年的面前都黯然失色。

“怎麽了?”貴婦輕聲催促他,“話劇要開始了。”

“你先進去吧。”鬼舞辻無慘松開摟住貴婦肩頭的手,“我很快就回來。”

他微微笑了起來,瞳孔變成了危險的豎瞳。

“我遇到了一個故人,去和他敘敘舊。”

作者有話要說:

郁時:“你不要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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