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一只飛鳥撲簌撲簌, 拍打着翅膀。

麥奈花裏蜜蜂嗡嗡, 蝴蝶飛飛,不知名的鳥兒蟲兒一起歌唱。

噩夢鳥之森的居民不只有蟲族,也有從其他污染區存活下來的生物種。

埃文見到了一個小小的村落, 居民只有半米高,灰色皮膚, 象耳鼠尾, 舉着水壺澆花。

比他們更小的小孩子在草地上打鬧。

還有渾身發光, 拇指大小的翼類生物村落,長得像鱷魚,卻生性寬厚老實的撅土族。

綠色皮膚,頭頂開花, 但是有手有腳的植物族。

跟蟲族比起來,他們的個子都很小。

“安德魯将軍接納他們,他們只需要勞作和付錢。”

阿瑟蘭對埃文說:“也有蟲族販賣他們, 不過安德魯将軍不允許在噩夢鳥轄區發生這樣的事, 非蟲族也不行。”

埃文點點頭, 阿瑟蘭頓住腳步,緊接着說:“待會就要到蟲族村落了,你離我遠一點, 免得被誤會。”

約法三章裏有這一條, 埃文依言退後兩米,毫不拖泥帶水。

阿瑟蘭:“……”突然不感覺愉快。

穿過花田,就是一片空曠高聳的森林, 一片巨大的湖泊,路面鋪着整齊的石子,不同習慣的蟲族住在高大的林木間,地底下,還有湖泊裏。

集市上居民很多。

巡邏的士兵見到了銀發紫眸的長官,紛紛停下敬禮,小隊長看到少将身後的雄蟲:“長官,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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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蘭目不斜視:“不認識。”

埃文腳步一頓,與雌蟲擦身而過。

清柔恬淡的氣味一瞬而逝,阿瑟蘭手指動了動。

小隊長覺得長官越來越可怕了,翻出記錄冊:“少将,最近新清理出的污染區沒有繼續腐壞現象。”

阿瑟蘭嗯了聲,目光略一掃雄蟲的背影,收回了視線。

這裏到處都是為了夏日盛典兜售鮮花和瓜果的蟲民,阿瑟蘭視察完,沒有去集會中心,反而轉到一棵偏僻的大樹背後,和熟悉的花農買蜂蜜。

埃文則慢吞吞的走過了一個又一個攤子。

除了蟲族,還有其他種族的貨物攤,埃文在一只小鱷魚的攤前停下來。

“嘗一下客人。”

小鱷魚用小勺子沾了一點,遞給埃文。

這就是蟲族的雄蟲,鱷魚讨好雄蟲,這樣雌蟲才不會為難他們。

“麥奈花有不同的味道,蜂蜜也是,鱷魚的蜂蜜是最好的蜂蜜。”

埃文搖搖頭,鱷魚眼睛轉了轉,幹脆把整罐蜂蜜都送給雄蟲。

埃文沒法拒絕留着眼淚的鱷魚。

等他略帶疑惑的走了以後,就有其他雌蟲走過來,想要試試鱷魚的蜂蜜。

啊,蟲族的雄蟲真是可愛。

鱷魚數着星幣想。

埃文抱着蜂蜜罐,好奇心驅使下,他悄悄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蓋子。

花農是因傷退役的士兵,跟過阿瑟蘭,現在見到前任長官,緊張到同手同腳。

“少将!”

阿瑟蘭掀開桶蓋,淡淡:“吼什麽?”

“……”

花農抓抓腦袋,給阿瑟蘭擡了一勺蜂蜜:“少将,這是今年新收的蜂蜜。”

阿瑟蘭嗅了嗅,味道清甜的麥奈花香湧入鼻端,這是夏日盛典不可缺少的食材。

花農說着說着,突然嘿嘿笑起來,阿瑟蘭擡眸:“笑什麽?”

花農努努嘴:“那邊那個雄蟲,吃了鱷魚的蜂蜜,哈哈哈,這下可有的受了。”

“誰不知道那些鱷魚人喜歡用腐木花來養蜜蜂,哎哎,他過來了。”

阿瑟蘭聞言回頭。

熱鬧的集市間,穿着黑色長袍的雄蟲步履匆匆,從街道中間走過來,他抱着一罐蜂蜜,步伐從容,但眼淚卻在眼眶裏打轉,緊緊的抿着嘴唇。

和大多數雄蟲相比,埃文的容貌并不出色,淹沒在集市的人群之中,阿瑟蘭卻一眼就看到了他。

心髒,忽然不輕不重的跳了跳。

像有一面小鼓,輕輕地敲了一下。

似乎在提示他,這個瞬間區別于過去所有。

但雄蟲看也不看,他從阿瑟蘭身邊走過,目不斜視,仿佛掠過一片空氣。

阿瑟蘭眸色微動,伸手捉住雄蟲的胳膊。

雄蟲盡職盡責,表情冷漠的撣開他的手:“你是誰?”

阿瑟蘭一噎。

接着雄蟲連談話也不願似的,快步離開,毫無留戀,阿瑟蘭跟着追了上去,一直到麥奈花田前時,他攔住埃文。

“嘴巴怎麽了?”

埃文說不出話,想了想,面癱着臉舉起手裏的蜂蜜,眼淚順着眼眶滾下來,大概是難吃到了極點。

阿瑟蘭那一瞬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想,腦子裏混混沌沌,又空空蕩蕩。

他慢慢低下頭,啄了啄眼前那張淡粉色的嘴唇,觸感是柔軟的,帶着微暖的體溫,還有些潮濕。

雄蟲睜圓了眼睛,眼淚濡濕的睫毛遲鈍的眨了眨。

“好受多了對不對……”

阿瑟蘭心跳爆炸,這輩子都沒有碰到這麽頭腦不清醒的時候,他直起身,有些不自在地道。

埃文面無表情,摸摸嘴唇,遲疑的點頭。

好像是沒有那麽難受。

阿瑟蘭眼神左飄右飄,嘴上故作正經地補充:“這是土辦法,你不要誤會。”

“……”

阿瑟蘭從容的摸摸鼻子,回去集市結賬拿蜂蜜,讓雄蟲等在原地,付錢時花農說:“不用了少将,這個送給您,算新婚禮物。”

阿瑟蘭掏錢的動作一頓。

把掏出來的星幣塞回口袋,轉身就走。

花農:“……”

走了幾步,阿瑟蘭停住腳步,嘀咕幾句,手一揚,七八顆星幣嘩啦啦落在花農的桶蓋上。

說的也沒錯。

吃到了清甜的麥奈花蜂蜜,也從笑眯眯的花農那裏買到了夏日盛典要用的花卉。

走在回程的路上。

阿瑟蘭提醒不和他說話,對着花朵躍躍欲試的雄蟲:“不要把腦袋埋在花裏,會被蜜蜂蟄。”

埃文面無表情,從容的拍開衣襟上的花,已經從鱷魚的蜂蜜中重新找回了體面。

“少将,我并不會做這樣的事,無論是麥奈花或者夏日盛典,我都曾經近距離的接觸過。”

每次夏日的第三個星期五,耀大人就會送來一捧麥奈花,也被破例允許喝一點點酒。

麥奈花插在玻璃瓶裏,可以用水養上七天。

據說孤島種了很多麥奈花,但是并不會結籽,每年都需要撒上新的種子。

“好吧好吧。”

阿瑟蘭熱得松了領口,軍帽和外套也全部解開,露出來汗涔涔的脖頸,他的襯衫微濕,透出白色背心的輪廓。

陽光下,肌膚是欲,軍服是理智。

埃文發散的精神力絲線刷地縮回精神力湖泊。

他轉移目光,雖然看過前任冕下色而不穢的豪放日記,也親眼見過那片胸膛是什麽樣子。

但十九歲的雄蟲對于愛欲仍然十分陌生,一時間憋住呼吸,連喘氣也不敢。

埃文突然想到了陸邵舒前輩在某一頁寫過的結語。

[思想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

不,并不是。

只是他并不是最合适的蟲而已。

埃文想着想着,從容的投回視線,然後嗖的扭過頭。

雌蟲脖頸的皮膚幾乎和霜雪一樣冷白。

在金燦燦的麥奈花田裏尤為突出。

背心之下,目光無法穿透的地方,跳動着雌蟲的心髒,骨頭之上覆蓋着肌肉和皮膚。

埃文知道那是什麽。

淡色的乳/頭,結實的胸肌。

他一動不動,站成一棵筆直的小楊樹。

阿瑟蘭挑眉,剛想說話,忽然地臉色微動。

他戴上帽子,左右看了看花田,沒有花農,他壓低聲音:“喂,你的味道變了。”

從醫院出來之後。

每日的檢測報告都會準時發送到阿瑟蘭的終端,即使他不在家,也知道雄蟲的精神力阈值始終不穩定。

或許是年紀太小,又或許是因為在列克謝家浪費了太多精神力。

埃文憋的臉紅。

好不容易放松呼吸,雌蟲就貼了過來。

多麽不知廉恥!

可是自己不是為了尋找這樣破開傳統束縛的關系才離開地宮的嗎?

看他,不行,做不到。

現在可不是築巢期。

埃文面癱着臉 :“我沒事。”

阿瑟蘭本來覺得沒什麽,但是雄蟲古怪的反應似乎有連鎖影響,連帶他也覺得不太自然起來。

但到底是能做他長輩的年紀,沒有那麽不淡定,反而拉着雄蟲坐到小溪邊。

“是不是太熱了,你的體質怎麽這麽差。”

“我很好,少将。”

阿瑟蘭和雄蟲隔着一段距離,坐在砌築的水渠上。

涼風陣陣,兩個蟲的表情都很冷淡。

仿佛是硬湊着坐在一起,彼此間陌生的不得了。

阿瑟蘭嘴巴裏叼着一根草莖,半晌,他摘下草莖,揉碎在手裏,語氣有點艱難,聲音輕輕的,風一吹就散。

“喂,要吸吸嗎?”

風吹花朵簌簌響。

雄蟲倏然擡眸,茶綠色的眼睛睜圓,睫毛顫了顫:“吸什麽?”

阿瑟蘭:“……”

他站起來,走到埃文身邊,耳背通紅,表情一本正經:“沒什麽。”

放緩腳步,他指着北邊的山巒,強行轉移話題:“看那邊,來年北邊的山脈上也會開着麥奈花的。”

北部和野蜂沙漠接壤,是噩夢鳥之森最大最危險的污染區,如果這次的合作能成,那裏就不再是噩夢鳥之森的威脅。

污染物會像陰溝鼠一樣,失去庇護所,夾縫求生。

等那些土地清理出來後,會進入一兩年的休耕期,軍隊的播種機會在田野上灑滿麥奈花。

一茬一茬的花開過去,來年時土地上就能長出正常的植物了。

這片花田就是阿瑟蘭帶着士兵清出來的,種上麥奈花以後,一年比一年綠,最遲明年,就可以把土地劃給軍屬或者遷民。

埃文伸出右手,柔軟的花苞輕柔的觸碰着手心。

年輕蟲喜歡看山看樹,看花看水,阿瑟蘭走在田壟上,想的是防衛哨和污染區。

形式始終一年比一年好,也許有一天,污染區會徹底消失也說不定。

手上的終端一直提示個不停,阿瑟蘭粗略的浏覽完,回複了安德魯指揮官和薩爾,其餘的通通等到回軍部之後。

關閉終端,已經走到了花田裏隐藏的小溪。

阿瑟蘭停下來,回頭。

雄蟲落在了後面,獨自站在田壟上,歪歪斜斜的戴着草帽,面癱着臉,眼神掙紮。

過了會,他好像洩氣似的,左右看了看,放任自己把腦袋瓜埋在花簇裏,撲棱撲棱。

阿瑟蘭嘴角翹了翹,雄蟲毛絨絨的頭發翹起來幾縷,在金炙的陽光下幾近乎透明。

他插着兜,莫名想到某種皮毛溫順的小動物,目光微漾。

作者有話要說:  O(≧▽≦)O 情人節快樂呀。

點煙jpg

我只是想皮一下而已,真的是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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