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刺啦——

耳後的微型耳麥傳來問話:“少将, 還沒有到嗎?”

沉默片刻, 他嘴唇飛快動了動。

“到了。”

陽光燦爛,浮着微塵。

雄蟲穿着黑色長袍,于另一邊隔空相望。

很短暫的視線接觸, 茶綠色的眼睛怔了怔,随後移開視線。

阿瑟蘭靜靜地看了一會。

帽檐下, 那雙淡紫色的眼眸掠過微光。

他擡帽的右手輕輕一頓, 随後緩慢而堅定放到耳側, 敬禮。

周圍的雌蟲看到少将的動作,反應非常及時。

軍靴後跟輕磕,側目,齊刷刷的敬禮。

禮炮炸響, 軍樂隊奏響禮樂。

安寂的叢林一下子熱鬧起來,小號,長號, 圓號輪番上陣。

間奏是長笛, 聲色豐美醇厚, 光輝明亮。

耀陪在埃文身邊,攏着袍袖,側身詢問索格:“這是什麽曲子。”

索格道:“《瑟翡斯進行曲》又叫帝國之光, 是三百多年前的曲子, 祭司大人沒有聽過嗎?”

耀回憶了幾秒:“有那麽一點印象,好像小時候聽過,好聽是好聽, 就是悲壯了一點。”

索格笑了笑:“悲壯嗎,不如說是鮮血之中開出的和平之花?寓意總是好的。”

這是海德威爾陛下親自選的曲子。

一點點小小的暗示而已,在正式見面之前,這位冕下就讓陛下升起了忌憚。

如果他執意要和污染物和平共處,王室是否能夠駁回或者改變他的想法。

而如果不能,他又會造成什麽樣的影響。

在此之前,地宮從不涉政,從不幹預王權。

這是因為一代王室血腥暴力的政策,後來随着一任任皇帝和冕下的努力,地宮變成了一個安撫蟲民的符號,鎮守污染之源的力量核心。

王室願意給予這樣的蟲族尊重,聲望。

當然,前提是不要幹預王室。

事情發展到這個階段,已經超出了海德威爾陛下的預料,他擔心這任冕下過于年輕,會做出愚蠢錯誤的決定。

談話很短,護衛隊不會在尚未開發區域停留太久,那輛裝點一新的飛行器慢慢打開了艙門。

墨綠色的隊伍裏。

修士穿着灰白色的兜帽長袍,他們多數是雄蟲,相貌極俊,氣質冰冷。

但也有兩個雌蟲,其中一個跟在冕下身側。

他跟着冕下的腳步,手裏拿着一柄青色劍柄的古劍,看起來不像是收藏品。

等到地宮的隊伍都進入飛行器。

艙門慢慢合上,起飛,阿瑟蘭才放下手。

身邊的少尉狠狠地的松了一口氣,激動道:“少将,剛才那個就是冕下嗎?我的天,我都不敢呼吸了,他看起來好年輕啊。”

年輕,呵。

更年輕的時候我都見過。

阿瑟蘭眉目疏淡,冷笑,還吸過,現在還不是照樣在後邊聞尾氣。

“激動什麽,一邊去。”

整了整袖口,阿瑟蘭看一眼終端,吩咐:“通知蘭瑟秘書官,讓他那邊做好接應準備,十分鐘內所有人都要趕回去,搶在飛行器落地之前。”

莫名奇妙被罵了一頓的少尉委委屈屈,立正:“是。”

十五分鐘後,銀白色的飛行器停在噩夢鳥之森最高的地表建築前。

那是一件巍峨冷峻的白色大樓,懸挂着噩夢鳥之森的軍隊标志。

進入主樓前有一片寬闊的大廣場,此時擁滿了蟲民,從飛行器降落起,歡呼聲便響了起來。

旗幟,鮮花,閃閃發光的亮片。

周圍的警戒線拉了一條又一條。

但抛撒鮮花,激動熱情的群衆還在不停的往前靠近,荷槍實彈的軍雌不得不吹哨,維持秩序。

“來了來了!”

“什麽?!讓一讓,你擋到我了。”

“快看快看。”

王室成員站在前面,領頭的是海德威爾陛下,還有他的雌君艾弗尼。

靠後的是儲君和兩位王子。

右邊是來自不同駐地的指揮官。

他們啪嗒啪嗒的鼓掌,目光注視着飛行器。

軍雌對冕下的好感度更高一些,他們切實從事清理污染區的工作。

艙門打開,伸縮梯降落。

但沒有蟲族出來。

埃文站在艙內,面無表情,仰頭看着索格:“為什麽會有這麽多蟲族。”

索格挑眉,探頭往外面看了一眼,安慰道:“冕下,這是特地趕來歡迎您的蟲民,不用害怕,請出去吧。”

埃文有些僵硬。

他摘下兜帽,走出飛行器機艙。

歡呼聲驟然擴大,整片廣場都是旗幟的顏色。

還有許許多多沒有抽到入場券的蟲民,也在其他地方觀看着直播。

星網首頁的直播間瘋狂刷屏,彈幕厚的幾乎看不見,評論區也時時刷新。

[朋友們,不管你是單翼、雙翼、六翼、九翼,土生陸生,現在放下地域偏見,把帝國之光刷起來]!

[不為別的,我雄父是經歷過混亂紀元的蟲,污染物紮堆,還發生過兩次災變之潮,如果沒有那任冕下,帝國玩球]

[玩球+1]

[卧槽老子在屏幕前哭成傻狗]

[不懂,一群成年蟲的自我高潮怎麽那麽多戲]

[翻開第一階段的歷史書,首章就科普過風暴之眼]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那些雄蟲啊啊啊]

[卧槽,這顏值暴擊,我死了]

[我想去風暴之眼,有兄弟一起嗎?房子已經賣了,求門路]

[修士天團,天神下凡]

[+1]

[樓上做夢,你連內部大選都不知道,我看你是在想屁吃]

在埃文和皇帝陛下握手的時候,一個話題樓悄無聲息的蓋了起來。

跟在埃文身邊的苦修士們沉默無言,眼觀鼻,鼻觀心,用某種想不到的方式,迅速在公衆視野蹿紅。

埃文和大胡子陛下握了手,又和皇後簡單的擁抱了一下,目光轉向卡洛斯。

小王子滿臉呆滞,整個蟲傻在原地。

儲君悄悄推了一下傻弟弟,卡洛斯反應過來現在正在直播,他咽了口口水,艱難道:“……冕……下。”

埃文頓了幾秒,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卡洛斯的肩膀。

卡洛斯一慫,差點吓哭。

和各地指揮官,等在廣場的蟲民問候之後,隊伍很快就要轉向室內。

直播是從早上八點開始,但從風暴之眼露面到結束,不過二十分鐘。

埃文登上樓梯之前,回頭看了一眼,沒有看到銀色頭發。

耀站在他旁邊,輕聲提示他不要久留,埃文面無表情,點了點頭,步伐并不遲疑。

海德威爾陛下笑容溫和,眸色略深,他第一次見到這任冕下,但卻看不到那雙眼睛裏有絲毫的野心。

這個雄蟲像井水一樣平靜,卻要做一件血腥,邪惡,絕對不會被理解的事。

和污染物共處。

愚蠢。

阿瑟蘭站在角落,身邊是歡呼的蟲民,他注視着高臺之上,一直到那個身影走進白色高樓。

他沉默半晌,跟着鼓了鼓掌。

民衆只知道這是風暴之眼的首次露面,但卻不清楚其中的政治意義。

官方宣傳一直側重于交流慰問,只字不提原委。

會晤內容并不公開,在進入主題之前,海德威爾陛下還要進行自己的一二三項。

于是談話被拖到後天,晚宴除了接風洗塵,也附加了為儲君介紹指揮官,打開局面的輔助目的。

地宮的修士們并無異議,淡定的接受安排。

耀祭司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就讓修士們回到房間各自靜修。

埃文則要見各地指揮官,和儲君和王子們喝茶,讨論一些與污染物毫無關聯的事。

他一直很有耐心,直到傍晚。

卡洛斯的儲君大哥拉着他寒暄,卡洛斯繃着優雅得體的笑容,實則一分尴尬,十分震驚。

埃文擡了擡嘴角,離別時擦身而過。

“蠢。”

卡洛斯聽到他說。

夜晚,晚宴開場。

阿瑟蘭站在角落,興致缺缺,薩爾好不容易和小王子見面,自然跑的沒影。

找不到蟲聊天,阿瑟蘭幹脆推脫公事,躲到一邊。

他本來也不喜歡參加宴會。

何況還會遇到那個臭崽子。

只不過遇到了也湊不上去,圍着他的是儲君,各地指揮官,帝國貴族。

偏遠地區的軍雌,又并非王室嫡系,恐怕連他的面也見不到,就會被擠到一邊。

而且根本沒有什麽好看的。

五年過去,說不定人家蟲蛋都有幾籮筐,一筐用來孵,一筐用來滾,剩下的擺在床頭沒事轉着玩。

和阿瑟蘭并沒有什麽關系。

他喝了一杯麥奈花酒,放下杯子走了出去。

因為走的很迅速,阿瑟蘭并沒有看到,站在舞會中心的不是埃文,而是作為祭司的耀。

海德威爾沒有出席,埃文自然也沒有必要出面。

現在是夏天,麥奈花開的最盛的時候。

阿瑟蘭插着口袋走到樓下,白色大樓附帶一個花園,裏面有一片開的很茂盛的麥奈花田。

他擡頭看月亮,低頭嘆氣。

四處無人,滿腔郁悶,他對着空氣表演了一會顏藝,發洩之後,冷酷無情的少将抹抹頭發,确認自己和以前一樣從容淡定。

雖然新換了軍裝,噴了香水。

還特意到最近很受人歡迎的店鋪剪了頭發。

但是有屁用嗎?

除了讓自己更加完美一點,那個臭崽子根本是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搞得好像他存心不良蓄意勾搭一樣,但是天地良心,他現在還是已婚狀态,根本沒有去申訴。

所以見他完全是合法正當的訴求。

畢竟那是帝國給他發的雄主。

阿瑟蘭怒而踢牆,反手就是一個黑虎掏心,捶打樹木,樹木很無辜,并且立刻進行了報複。

軍服袖口挂到修剪樹枝的缺口,一用力,彈飛到花叢裏。

麻蛋。

阿瑟蘭真實暴躁,氣到頭發想變黑,他扯開軍服領口,大踏步,伸手撥開花叢。

然後他猛地一頓。

麥奈花叢裏。

蹲着一個面癱臉,黑發白膚綠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六姑娘不待見我,我只好随了三姑娘。

點煙jpg

等到明日,我再去六姑娘府上叨擾[點煙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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