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小鱷魚扒拉着紙碗, 墊腳探頭, 黑豆眼充滿好奇:“客人,蜂蜜好吃嗎?”
好吃到都蹲下來了。
周圍來來往往的蟲族很多,倒也沒有誰去關注蹲在棉花糖攤前面的軍官。
阿瑟蘭覺得好笑, 埃文沖他彎了彎眼睛。
但這裏不能呆太久,好玩的都在後面, 他從口袋裏掏出兩枚星幣, 在桌案上一字排開:“不用找了。”
牽着埃文走了幾步, 小鱷魚看清楚面值小爪子抓着星幣,連忙跳起來:“客人客人,您還差一枚星幣。”
阿瑟蘭停下來,左摸右摸, 想從口袋裏抓出幾枚星幣,但他居然只有那麽一點零錢。
小鱷魚還敲碗等着,阿瑟蘭問老板:“可不可以用終端轉賬。”
老板擺着尾巴, 擦擦圍裙:“終端是什麽?”
他是個傳統派的鱷魚, 家裏不購買科技産物, 對這些沒有太大興趣。
但是吃東西要給錢,這點不會錯。
美妙夜晚的第一步毀于沒零錢。
星網上的電視劇都不敢這麽拍,阿瑟蘭尴尬的要命, 而且哭笑不得, 他擡了擡軍帽,窘迫的撓撓眉毛,卻沒有想出合适的辦法。
埃文靜靜地看着銀發軍官, 想到了從前,茶綠色的眼睛裏溢滿笑意,有些克制不住的笑出聲。
“少将,為什麽我沒有聽到珠算的聲音。”
那頓飯要記一輩子嗎,誰還沒有不方便的時候。
而且他的精神世界也是很富有的。
阿瑟蘭語氣從容的解釋:“我現在待遇很好,沒有過去那麽……反正比之前好。”
埃文點頭,抿了抿嘴唇,淡而修長的眉毛舒展開,微妙點頭,一副努力敷衍的微笑。
阿瑟蘭掐住埃文的臉:“……”
好在有背着大旅行包,前來買棉花糖的游客,知道事情原委之後,十分慷慨的付了一枚星幣。
埃文和阿瑟蘭驚訝的答謝他的好意。
游客大大咧咧,笑容爽朗:“沒關系,我第一次到噩夢鳥之森,這裏可真不錯,幫我拍一張照片吧,我想和這間棉花糖鋪子合影。”
鱷魚的小攤裝點得色彩缤紛,很有種族特色。
在最前面,還用木頭雕刻了月見憐,這是蟲族最喜歡的花卉。
阿瑟蘭松開埃文的手,舉起終端,對游客動作示意:“過來一些。”
埃文站在棉花糖攤後面,和鱷魚老板和小鱷魚一樣,眼睛齊刷刷的看着舉起的終端。
對接了終端視訊之後,阿瑟蘭舉起手腕,拍了一張,發給游客那份稍稍調整了一下,自己留下了原圖。
游客收到圖片,有些奇怪的嘀咕:“怎麽看起來有些糊。”
阿瑟蘭心情很好,好到和顏悅色:“要再拍一張嗎?”
游客只在意了一瞬,接着随意的擺擺手,和阿瑟蘭和埃文道別,背着背包準備去別的地方。
埃文和阿瑟蘭也準備離開這裏,到下一個游覽點去。
步行商業街建設了兩年多,現在已經很繁華,但埃文不敢随便吃東西,只吃一點水果。
沒有翅膀,他的精神力湖泊很難穩定下來。
阿瑟蘭牽着他,越往裏,蟲族越多,挨挨擠擠的十分熱鬧。
這兩年污染區清理的速度想象不到的快,軍雌犧牲數量銳減,沒有了大面積的污染區,移民和城鎮建設就像坐了火箭,一天一個樣。
周圍的蟲族還有些在讨論白天的廣場。
這些蟲族遠道而來,只為了看一看風暴之眼。
當然,也有些是為了某些特殊的使命,埃文看到一個背包客的拉鏈墜是一個很古老的軍徽。
那應該是一千年前的東西,一代冕下進入地宮時負責安全護衛的軍團。
說是護衛,實質上是強制征召,那時候帝國還在吞并其他小國家,作為戰俘的部分雄蟲被送到孤島。
混亂紀元最初的時候,生存資源被污染物擠兌,朝不保夕,風雨飄搖,帝國采取了被後世極為诟病的強征制。
執行強征制的軍隊,軍徽是一朵麥奈花。
當時沒有靜修法,又因為第一次嘗試,什麽都在摸索,軍隊不停的往裏填缺口,死了很多雄蟲。
直到二代冕下之後,靜修法勉強摸索出來,污染物得到扼制,帝國茍延殘喘,步步為營,一路走到今天的複蘇紀元。
軍雌結婚率一直不高的原因,是因為如今所有駐軍,前身都是麥奈花軍隊。
雖然沒有特意去普及這段歷史,但直到的雄蟲,都有些避諱軍雌。
帶着那些軍徽來到這裏的蟲族,一般都是家庭傳統,來這裏忏悔或者朝聖。
阿瑟蘭搭着埃文的胳膊,和他玩了兩個游戲,輸了好幾百個星幣。
第一個游戲是投壺,埃文把老板的壺打碎了。
阿瑟蘭拉住他,驚愕道:“讓你往壺裏扔東西,不是把壺扔了。”
第二個游戲競技。
埃文不會操控,按鈕在他手裏往往只是一個裝飾品,他全神貫注,但完全跟不上節奏,控制着小人亂放技能,還用被動彈到牆壁,反傷了自己。
阿瑟蘭一通極限操作,仍然輸給對面。
埃文放下手柄,冷淡的撇了旁邊一眼,深沉道:“少将,你太笨了。”
阿瑟蘭:“……”想摔手柄,但摔壞了要賠。
離開游戲區,路過一個枕頭裝飾的地方。
埃文停下來,詢問阿瑟蘭那是什麽。
招牌上只有一個簡潔的圖案,但是有不少蟲族進出,阿瑟蘭挑眉,帶他走進了一家叫做[瞌睡]的膠囊影院。
這裏是步行街中心,離酒吧和飯店很近,提供短暫的休憩。
經營是自助形式,面向情侶開放。
膠囊影院提供一個集裝箱大小的空間,裏面都是軟裝,情侶可以一邊依偎着看電影,一邊……打瞌。
阿瑟蘭選好了片子,拉着雄蟲進了膠囊空間。
拉燈之後,屏幕上放的是《蟲兒船一號》,埃文抱着膝蓋,看得很認真。
阿瑟蘭也換了一個心情,重新去看這一步電影。
兩個蟲族默默不說話,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阿瑟蘭并不是不想做什麽,他還沒有那麽純情,
但是如果一定要分開,那麽繁衍只是在增加彼此的負擔。
說不定原本可以忘掉,繼續好好生活,卻因為這種犧牲意義濃厚的訣別變得沉重而難以忘懷,阿瑟蘭認為,性欲只是情感的體現,但不是表現的唯一。
他安靜的看着屏幕,目光深邃。
電影結束,最後一個演職人員的名字飄過。
埃文縮進被子裏,阿瑟蘭坐在旁邊,大力的揉被子:“你不是都看過一遍了。”
埃文從被子裏拱出來,鼻頭有點紅,但還是保持着剛強冷漠人設。
他抱着胳膊,滿頭亂發:“抱歉,我知道現在有些情緒化,但我需要點時間緩和一下。”
阿瑟蘭指了指棉被:“緩和的方式就是縮在被子裏嗎?”
埃文說:“耀祭司大人告訴我,這是成年蟲的排解方式,而我很早就開始做了。”
阿瑟蘭壓了壓嘴角,附和:“好吧,我也是這樣,只不過我的被子比你的要更寬更大一些,起來,我們去今晚的最後一個地方。”
埃文遲疑了一下,跟着站起身。
繞過集裝箱,背後是一座露天的酒吧,四周是藤蔓和樹木,此時酒吧裏都是蟲族。
在樹木中心位置稍微稀疏一些,那裏搭建了舞臺,樂手們正在測試樂器。
阿瑟蘭和埃文站在陰影裏,正好能夠看到舞臺,音樂聲響起來,震耳欲聾。
埃文被聲浪震得退後了一些,等到樂聲平息了一些,他湊近阿瑟蘭:“ 少将。”
阿瑟蘭抱着胳膊,垂眸:“怎麽了?”
埃文停頓片刻:“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
阿瑟蘭沉默了好一會,他放下手臂,嘴唇貼在埃文耳邊,話語微涼:“聽死亡金屬,談戀愛,接吻,很多事,你把它們寫了下來,做成計劃表,卡洛斯說,你想和我做這些,不是嗎?”
埃文吃驚的瞪大了眼睛,阿瑟蘭蹭了蹭他的鼻尖,聲音淹沒在驟然爆發的聲浪中,埃文什麽也沒聽到。
一夜很快就過去了。
埃文重新回到了那座白色大樓,換上長袍。
雌蟲靠着懸浮車抽煙,卷煙細細長長,夾在指尖。
埃文看着阿瑟蘭,他知道世界上應當有很多可以兩全的方法,不必要人們在其中艱難取舍。
而身為冕下,他其實可以決定自己的生活方式。
現在是複蘇紀元,不再是混亂時期。
地宮的掌握一定的權柄,冕下也會有更多,更豐富的選擇。
但這一切都是埃文的個人意願。
他把阿瑟蘭的名字寫在隐蔽的角落,把少将排在要做的事後面。
埃文說:“少将,這是我過的第二個夏天了,夏天真的很好。”
阿瑟蘭眉頭松開了一些,他想到了麥奈花蜂蜜,夏天最出名的就是這個,還有夏日盛典,燭花塔。
他插着口袋,微笑:“是啊,夏天很好,埃文。”
埃文很肯定自己的心髒像高處墜下的皮球,重重的落下,又輕輕的擡起。
阿瑟蘭向他揮了揮手,嘴角扯出一點微笑:“快回去吧,我猜有很多人正在找你。”
埃文愣了下。
過了好一會,他點頭:“好。”
阿瑟蘭站在原地,等到他的背影消失,他打開終端,照片裏存着一張照片,雄蟲站在小鱷魚身邊,目光專注的看着鏡頭,
阿瑟蘭扯扯嘴角,笑了笑,慢慢的笑容漸淡,他撚滅了手裏的煙。
作者有話要說: 璃石說不更新就打爆我的狗頭。
em,說的我好像沒有日更似的,噘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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