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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的家具都是嶄新的, 大到櫃子, 小到指甲鉗,都拜托著名設計師單獨規劃。
雖然是臨時裝修,但收拾的非常完美。
阿瑟蘭力所能及之處, 希望埃文能夠住的舒适一些。
他向槐裏說明拜訪的原因,槐裏原本站在門口, 只微微退開一點, 深淵似的眼睛, 冷風嗖嗖,擔心入侵者有別的意圖。
阿瑟蘭幹脆避開他走進去。
房間很大,辦公桌有兩米寬,埃文獨自坐在桌子後面, 像一塊黑色的木頭。
他瘦削,安靜,沉着臉, 抿着唇, 表情淡漠。
一點也不高大的身材, 卻套着一件沉重無比的衣服,舉手擡足都要考量。
阿瑟蘭在距離他三米時停下腳步,而後又往前走了一步, 彎腰行禮。
“冕下。”
埃文放下筆:“有什麽事嗎。”
他悄悄的往前坐了一些, 但這沒有用,中間隔着一張桌子,仿佛是《蟲兒船一號》裏, 分開窮畫家和富家雌蟲的海洋。
但除了他們自己,沒有蟲族知道這段關系。
熏香在屋子裏散發出絲絲縷縷的甜蜜氣味,像水蜜桃,或者麥奈花,應該有麥奈花的成分在。
埃文覺得心髒是暖的,但指尖哆嗦,像浸泡在寒冬的冰水裏。
那種細密的,針刺一般的疼痛從指尖傳遞到心髒,關在小匣子裏的感情撲通撲通蹦了起來。
埃文發現他不用做到淡然處之,甚至有些奇妙的不甘心來。
當然,那心情只湧出來一點,殘酷的現實就收割了他的生命。
對,生命,所以有什麽比他要做的事情更重要呢?
埃文合攏日記,等待阿瑟蘭開口。
“耀祭司大人想讓我帶您熟悉一下噩夢鳥之森。”
阿瑟蘭站直身體,沒有什麽情緒的開口,他顯得比埃文還要無情,淡紫色的眼睛裏鏡子一樣平靜,任誰看到,都要誇獎他在冕下面前的沉着冷靜。
埃文指尖摩挲着羽毛筆,拒絕道:“不用了,我熟悉這裏。”
阿瑟蘭說:“那您需要見見各駐地的指揮官嗎?我知道他們都想見您。”
這是個好提議,埃文來了興趣,他腳尖磕了磕地面,峰回路轉:“那好。”
“冕下,您要在哪裏見他們?AI晨曦在這裏設置了有限訪問,權限需要皇帝陛下開啓。”
這倒不是很好解決,埃文思考了一會,看了看槐裏,站起身:“我想,我可以出去見見他們。”
阿瑟蘭彎腰,語帶敬意:“指揮官們在圓舞廳等候。”
在這一點上,耀祭司比修士們的政治經驗更豐富,地宮環境單純,階級劃分并不如外界嚴格,大多數蟲族都沒有政治經驗。
他們直來直往,不會深入探究每一道命令背後的深意。
但耀祭司知道限制令後,第一時間通過索格聯系了和埃文關系匪淺的噩夢鳥駐地指揮官。
很明顯,王室不希望冕下單獨和指揮官接觸,那麽埃文就很有必要去和他們聊一聊。
冕下的身份,更像掌握着危險武器的嬰兒,他四肢無力,孱弱瘦小,但手指仍然牢牢的把持着毀滅按鈕,以此作為唯一的威懾。
耀祭司大人會讓每一段關系都發揮出應有的作用。
畢竟,埃文的身份聽起來高不可攀,但實際握住的政治權利非常少。
埃文一邊思考,一邊從書桌後走出來,腳踩在地毯上,聲音非常輕柔。
平緩垂落的長袍輕輕擺動,在阿瑟蘭眼前一晃而過,衣料擦過手背,輕薄細膩,他下意識攥住。
埃文感受到了輕微阻力,回過頭。
阿瑟沒有松開勾住衣料的手指,直直的看着埃文,他在等埃文訓斥或者懲罰。
但雄蟲只是靜靜地回望,接着反而像被欺負了一樣,略顯委屈的蹙起眉尖。
槐裏捧着藥膏走過來,不動聲色:“離開之前,我能幫您上藥嗎?”
埃文略一掙紮,扯出袖子,他對槐裏既疏離又禮貌,尊重和冷漠的意味一樣重。
“我可以自己來。”
埃文對槐裏說:“你可以去打電話,寫信,或者出去逛一逛,不過要脫掉長袍,我會告訴耀祭司,不會有人攔着你。”
槐裏無言,恭順的退後。
雄蟲自他身邊走過,緊接着是那名銀發軍雌,獨特的氣息和危險感昭示他的實力同樣強大。
槐裏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雌蟲的感覺總是很微妙,何況冕下從來不擅長僞裝,他甚至不會撒謊。
等到冕下離開,槐裏戴上兜帽,走到最後一間房間。
敲門聲咚咚。
耀祭司的随侍打開門,沒有執勤的苦修士們正在客廳裏沉默的靜修。
槐裏穿過苦修士,走到卧室,門沒有關,耀祭司大人正在看窗外的森林,他的氣息綿長深沉,不可猜測。
槐裏垂眸,行禮,面對苦修士無需隐藏,所以他直白的道明來意:“冕下會締結新的婚姻關系嗎?”
比起詢問,這語氣更像是一種輕微的質疑。
利益相關的事,再恭順的雌蟲也忍不住。
失去身份,繼承權,成為冕下雌君當然是下下選,那麽共同擁有一個雄主,無疑是壞上加壞。
耀祭司眉梢一挑:“不會。”
“可是今天出現的那名軍官……”
耀祭司冷笑:“他連你,這樣權錢交易的雌蟲都不願意犧牲。”
這位高冷的祭司對待地宮以外的蟲族,向來不假辭色,懶得虛與委蛇:“你不抱怨犧牲你的家族,卻埋怨西塞爾對你不夠關愛,這是什麽道理,因為你可憐嗎?”
耀祭司淡淡,攏了攏袍袖:“不必抱怨,不必怨憎,我答應過西塞爾,等到他做到了一件事,就讓你徹底離開地宮。”
槐裏猛然擡頭,槐裏平靜的轉過身,眼睛裏一分嘲笑和譏諷也無。
只有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
窗外,驕陽似火。
金燦燦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投射出凝實的影子。
埃文坐在臺階上,平平的伸出一只手,他臉上還殘留着兩個!指頭印,就像是被誰用力捏了一下。
阿瑟蘭拿着藥膏,蹲在埃文面前:“擦下藥把你不樂意的,我能吃了你嗎?”
埃文忍不住踹他,冷着臉小聲道:“我是冕下。”
阿瑟蘭面無表情,捏了捏雄蟲發紅的掌心。
埃文繃着臉,小幅度的扯了扯嘴角,眼淚差點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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