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民國篇【八】
“啊...疼,輕點,那裏,別碰...嘶...舒服~”胡洛白的聲音幾乎快要穿透厚實的房門。
簡槐停下了雙手,頓住,喉嚨處吞下一團唾液,心跳也跟着使勁跳動了兩下,語氣卻是依舊的冰冷無度:“你能別豬叫嗎?”
“可是我疼啊,”胡洛白猛然一回頭,“別廢話,給老子快按。”
簡槐無奈的搖頭,雙手重新扶上那纖細的腰肢,力度不輕不重,十指輕柔地做起了按摩大師,半途,他又停頓了下來,胡洛白也沒在吱聲,仔細一瞧,原來又是睡着了。
簡槐有些哭笑不得,他靜靜的坐在床頭,一只手平放在胡洛白的腰肢上空,中間隔着的十厘米處,忽然出現了一道綠色而柔和的光芒,一點點的被胡洛白吸收,直到胡洛白舒服的輕哼了聲,簡槐才停下了手。
他幫胡洛白蓋好被子拉了燈,便蹑手蹑腳的出去了。
秋末的天氣陰晴不定,特別是快要到冬日裏的時候,寒風總是在夜間卷起殘留的枯葉,伴随着塵土,即便第二日的第一口空氣新鮮的,也難免會遭受塵土飛揚,漫天飛沙。
胡洛白的腰傷在第二日便奇跡般的痊愈了,上蹦下跳都完全沒有問題,沉睡一年後的日子顯然不會是像胡洛白腦子裏想象的那樣,吃喝玩樂無所事事,畢竟蒼天,從未饒恕過誰。
寒冷的空氣來的猛烈,打的人們措不及防,于是不得不從輕盈靓麗的秋裝外面,又套上一件微厚實的外套,以來阻擋病菌的突然襲擊。
胡洛白坐在書桌椅子前狠狠的打了個噴嚏,他裹着一件厚實的長衫,雙手塞進袖子裏,一邊吸着鼻子一邊看着桌子上那成堆的賬目。
頭疼啊!
“小槐槐?”胡洛白把不善的目光移至到簡槐身上,“幫個忙呗。”
坐在沙發上像個老大爺一樣捧着報紙的簡槐擡頭看了胡洛白一眼,但很快又迅速低了下去,言簡意赅道:“不幫。”
“大兄弟,你真的要見死不救嗎?”胡洛白哭喪着臉,“這兒哪是賬目啊,這分明就是要我命啊,你說你幹嘛要找個沒爹沒媽的孩子呢,犯愁,痛苦,抓狂,想死。”
“只有這副适合你,”簡槐深嘆了口氣,站起來,“算了,我來吧。”
此話一聽,胡洛白頓時欣喜若狂,剛剛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立馬消失不見,他幾乎是從椅子上直接跳下來,然後殷勤的讓出了寶座,乖乖的站在了簡槐的身後,像個小書童似的認真看着工作時候的簡槐。
忽然,胡洛白像是想起了什麽來,開口道:“最近蘇老爺子越來越不安分了,亦瑤跟我說他們家這幾日總有穿着西裝的人物去她們家,手裏還提着個公文包,前幾天蘇星睿剛回南陽縣,蘇星瀾又一直在學校,你說蘇老爺子這是在戒備誰?”
簡槐沒吱聲。
胡洛白繼續說:“蘇老爺子這是在提防着他大兒子啊,也是,有這麽一個司令兒子在眼皮子底下,确實不好辦事兒。”
簡槐低着頭,認真清理着賬目上的數字,“聽說南陽縣因為出了什麽事,蘇星睿才急急忙忙回去,既然回去了,大概也不會那麽快回來。”
“那蘇亦瑤的生日他總該會出現吧,”胡洛白說,“小姑娘家家的喜歡什麽呢。”
“喜歡你。”簡槐停下了筆,眼皮下垂,睫毛掩蓋住了他那失落的目光,“你不要告訴我你沒看出來。”
“他喜歡的是鐘青提,”胡洛白一激動,脫口而出,“不是我,而且,我對小妹妹沒興趣。”
“那你對誰有興趣?”簡槐緊攥着手中的鋼筆,擡頭死盯着胡洛白,“紅玫瑰?”
“沒有!”胡洛白一口決絕,面上帶着幾分心虛與膽怯,“絕對沒有,沒有,不存在。”
纖細弱小的鋼筆被簡槐攥的更緊了,仿佛只要再稍微使上一點勁兒,它的壽命就會就此結束一樣。不過好在,下一刻簡槐便松開了手,鋼筆從辦公桌上悄然的慢慢滑落到地上,打破了寧靜的氣氛。
樓道上頓時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先是敲了敲門,得了胡洛白的允,書房的門才被緩慢推開,朱管家闖了進來。
“少爺,簡先生,谷先生拜見。”
“谷蓮?”胡洛白轉頭看了一眼簡槐,“你叫他來的?”
“沒有。”簡槐搖搖腦袋。
“你先去忙,我稍後下去。”胡洛白對朱管家說。
“那他這就是不請自來啊。”胡洛白勾了一眼毫無動靜的簡槐,順勢推了他一把,“你那線放的怎麽樣了?”
簡槐被胡洛白推的往前微傾了一下,冷哼了聲,“不急。”
“我看谷蓮的額頭上,階梯還是五格。”胡洛白縮了縮脖子,“算了,我先下去看看。”
胡洛白碰的一下關上了書房的門,下去時,梳着麻花辮的女仆正在給谷蓮端茶水,谷蓮小心的端起對上唇,熱茶的水霧遮掩住了他的表情,模糊了他的鏡片。
“顧先生,好久不見。”胡洛白坐在了對面,麻花辮的女仆麻利的為他沏了一杯茶。
谷蓮摘下鏡片,簡單擦拭了一遍又戴上,彬彬有禮道:“聽說鐘少爺這幾日都在忙顧生意上的事,不請自來打攪了,實在不好意思,只是這次來,是想有個投資與鐘少爺合作,不知能不能有幸得到鐘少爺的青睐。”
胡洛白抿了一口滾燙的茶水,放下,挑起了眉頭,來了興趣,“嗯,不妨說來聽聽。”
谷蓮認真板起了臉,坐直了身子,道:“我想在東街那邊開個戲園子,不知,鐘少爺有沒有興趣參與。”
“戲園子?”胡洛白說,“據我所知,現在喜愛歌詞扇舞的衆多吧,谷先生這開戲園子,是有什麽十足的把握嗎?”
“雖說現在居多者是愛歌舞,但也不伐少許人也喜好戲,再者,歌舞再好,也比不過祖宗傳承下來的不是,戲,也是歌舞,但歌舞,只能是歌舞,”谷蓮輕笑一聲,“我想,去歌劇院的人,想必大多數都是沖着人去的,至于歌舞,也全在于人。”
“不錯。”胡洛白靠在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去歌劇院的,大多數為達官顯貴之人,這些人,最不缺的就是鈔票,裏面魚龍混雜,什麽樣子的人都有,歌劇院之所以會有今天的成就,全因為他們有紅白頭牌坐壓。”
谷蓮像是早已預料,輕笑了聲,扶了扶眼鏡, “那倘若,歌劇院只剩下一人呢?”
“一人?”胡洛白不解道,“你想挖牆腳?”
一個戲園子挖歌劇院牆角?說出去誰都不會信的好吧。
“不是挖,”谷蓮說,“是歸屬。”
胡洛白保持着沉默,靜靜的聽着谷蓮訴說。
“歌劇院之所以會有今日,是因為他們有紅玫瑰,白玫瑰是後者捧上來的,論才貌,雖不輸與紅玫瑰,但論人氣,還是差了一點,”谷蓮說,“所以...”
“所以你的目标是紅玫瑰?”胡洛白驚愕道,“那歌劇院豈不是完了?”
“紅玫瑰,本就是我的人,當初是因為家父的戲班子倒了,她才迫不得已去了歌劇院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謀生,”谷蓮志在必得道,“現在我要重開戲園子,她自然是很樂意回來的。”
“聽起來很不錯。”胡洛白吹噓了幾下熱氣,一口飲淨了茶水,“還差多少資金?”
“五千大洋,”谷蓮說,“三七比例,如何?”
胡洛白擰了下眉毛,“四六吧。”
谷蓮一愣。
剛要說什麽,就聽胡洛白又說:“你出人力與管轄,我出錢,你四,我六。”
“鐘少爺果然是鐘少爺,出手就是爽快直接。”谷蓮蹭的一下立馬站起來,伸出手握住胡洛白伸過來的手,“謝謝鐘少爺的信任與合作。”
“錢明兒送到,”胡洛白看了看谷蓮,“你的人...準備好了嗎?”
“這先前要是沒個準備,我也不好來找鐘少爺談合作不是。”谷蓮懷揣着滿滿的誠意,“園子定在了東街410號,鐘少爺什麽時候有空,過去看看?”
“随時有空。”胡洛白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事兒來,看向谷蓮,“過幾日便是蘇家小姐的生辰,不然,由我引薦,讓你們過去唱一曲兒?”
谷蓮的手明顯得一頓,拿在手裏的茶杯險些掉落在地上,但好在,只是擦了些再衣服上,他的神情忽變,像是很害怕遇見什麽人似的,卡在喉嚨裏的話半晌才結巴的卡出來,“就...不了吧,我...我怕新人緊張,攪...了鐘少爺的顏面。”
谷蓮的刻意逃避,胡洛白卻沒注意到半點。
胡洛白站起來拍了拍谷蓮的肩膀,執意道:“不給新人一次展示的機會,你怎麽知道就一定會失敗呢,萬一成功了呢。”
“我...”谷蓮啞口無言,腦袋一片空白,他一直再逃避的,一直背地裏又想要卻不敢去接觸的,真的就這樣要去面對了嗎?
胡洛白見他愣了神,就以為是高興的說不出來話,于是又拍了兩下谷蓮,“就這麽定了,這幾天你通知其他人準備準備,我明兒過去看看那,然後再同蘇家人商議,放心吧,絕對會讓戲園子已不一樣的方式開幕。”
谷蓮心不在焉的點點頭,“但願能順利吧。”也但願那人不會出現。
這邊剛送走谷蓮,胡洛白就立馬噔噔噔的跑到了二樓的書房,沖了進去,兇神惡煞般的雙手往書桌上一拍,響聲着實把埋頭算賬的簡槐吓了一跳。
簡槐擡起頭,看了一眼容光煥發的胡洛白,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看來聊的不錯。”
“豈止不錯,簡直是...”胡洛白往身後的椅子上一躺,那剛剛一瞬間的容光立馬消失,哭喪着臉,“簡直是要破産啊。”
“你把地契,産業都給他了嗎?還是你把自己賣了。”簡槐随意說道,埋着腦袋細細算着。
胡洛白把雙腿跷在了桌子邊,有些得意自己沒交地契,産業的樣子,說:“那倒不是,只是,他找我投資一個戲園子。”
拐彎抹角的胡洛白偷偷瞄了一眼簡槐。
簡槐停頓了筆頭,擡頭注視着胡洛白投過來的炙熱表情,“需要多少?”
胡洛白瞬間來了勁,上半身往前湊了湊,笑眯眯道:“不多,五千大洋。”
簡槐:“沒有。”
“沒有?”胡洛白不可置信,驚愕的愣的半天,情緒忽然激動起來,“我家這麽窮的嗎?”
簡槐冷冷的對了他一眼,“你以為你家很富嗎?”
胡洛白擡頭望着天花板,冥思苦想。
emmmmm他一直認為挺富的。
“簡槐,”胡洛白整個人都氣奄奄的,“要不,你去搶銀行吧,或者找個富婆,最好是那種,她父母不同意你們在一起,然後随手扔了五千大洋在你臉上,讓你離開她女兒的那種,你覺得怎麽樣。”
‘咔喳’一聲,鋼筆瞬間從完好無損斷成了半截,墨汁濺了胡洛白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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