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一節是班主任的課
誠懇地點頭。
“那......”阿絮想了一會,說:“等會去看看好了......”
“嗯。”蒲悄悄把手伸過去,勾了勾她的手指。
到縣城後宋名郗帶兩個孩子去了服裝廣場,讓蒲也選兩件喜歡的,她也不客氣,挑了兩條款式簡單的白裙子,阿絮在一家少女衣坊看中了一條領口剪着雕花的束腰紅裙。
裙子挂在牆上,比較高,阿絮就站在下邊望着紅裙子出神。
蒲注意到她,走過去低聲問:“喜歡嗎?”
“嗯?”阿絮偏過頭,蒲在她頸邊低着頭,阿絮一偏頭就看見她的臉,兩人離的很近,鼻尖就快挨在一起了。
“啊。”阿絮驚得往後一跳。
蒲直起身靜靜看着她,微笑着問:“喜歡那件?”指了一下挂在牆上的紅裙子。
“啊?唔、嗯......”阿絮擡頭看向裙子,來不及思考就說:“喜歡。”
蒲點下頭,叫了老板把那件裙子取下來,對阿絮說:“我給你買。”
阿絮急忙搖手道:“不用的,我爸爸給錢。”
蒲笑了笑沒說話,只把裙子拿給她,拉她走到試衣間前,“試試,不合身換。”
“嗯......”阿絮拿着裙子進去了,脫下衣服換上裙子,拉背後的拉鏈時發現拉鏈有點鈍,拉到一半就上不去了。
阿絮蹙蹙眉,一手牽直衣服一手使勁拉拉鏈,可是還是沒拉上去。
阿絮沒有辦法,把門開了一個小縫,小聲對外面的蒲說:“蒲,你進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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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蒲看着她微微一怔,閃進試衣間迅速關上門。
“怎麽了?”蒲問。
阿絮抿着嘴轉過身,兩手攥着背後的衣服片子,“幫我拉一下......”
“好。”蒲伸出手拉直她的裙尾,捏住拉鏈扣慢慢往上拉,她的手指有些涼,指腹輕輕擦過阿絮後頸下幼滑的肌膚,阿絮感到一點麻癢,忍不住顫了一下。
蒲察覺到她細微的反應,垂了垂眼簾。
蒲看着她光裸的後背,輕聲問她:“你還沒有穿胸衣嗎?”
“沒、沒有......”阿絮低着頭,臉頰有點紅。胸衣她知道,班上好些發育的比較好的女孩子,胸部已經微微凸起,她們都穿一種叫小背心的半截背心,正好把胸包住,還有一兩個已經穿帶泡沫的了......
阿絮家裏只有爸爸和外公,別的女孩都是媽媽照料那些事的,阿絮沒有媽媽管,就一直沒注意這些。
蒲嗤啦一聲把拉鏈拉好,攏起她的長發,“好了。”
“謝謝。”阿絮垂着頭說。
蒲手放在門把手上,轉身對她說:“下山回家後我帶你去買吧。”
“買什麽?”阿絮攥着裙裾嘟哝問道。
蒲低眼勾下嘴角,傾身靠近她,在她耳邊悄悄說:“帶你買胸衣。”
阿絮別過臉打她一下。
“你別說出來啊......”阿絮羞得臉都成豬肝色了。
蒲看着她又羞又臊的模樣眸子沉了沉,喉頭動了動,胳膊圈過去把她抱進懷裏。
阿絮猛地裝進蒲的懷抱,臉貼在她胸前,感觸到她明顯的柔軟,心底生起幼小的芽,帶着對更加成熟的軀體的憧憬,從無知和向往的泥土裏沖破子莢,一點點向上爬。
略微愣神後,包裹在蒲清淡的薄荷香氣中,阿絮把臉安靜貼在她胸前,緩緩擡起手抱住她的腰,閉上眼睛輕輕吸氣,臉上浮現淡淡的笑。
真的很舒服。
蒲把下巴靠在阿絮發頂,手掌輕輕撫摸她柔順的發絲,五指插-進烏黑的頭發,輕柔摩挲頭皮,再一點點往下梳理,拉長,繞着末梢轉一個圈。
靜靜靠在蒲的懷裏,感受着她細膩的觸碰,阿絮覺得自己都快融化掉了。
她想,就這樣安安靜靜的,一輩子也好。
狹小的試衣間裏,她們緊緊擁抱在一起,蒲盈着兩汪柔波的水眸深情凝視着懷中的女孩,而阿絮則閉着眼安靜呼吸,想象時間禁止的模樣......
就在阿絮都快睡着的時候,試衣間的門被敲響了。
“阿絮換好沒有,怎麽半天不出來!”宋名郗焦急地叫了一聲,擔心女兒出了什麽意外。
阿絮猛地推開蒲,摸了兩下臉,撞開門走出去,“好了好了。”
“哎喲真好看,就買這件吧。”宋名郗嘆道,忽的發現她的臉燒的慌,皺眉問:“阿絮你不會感冒了吧,是不是發燒了,臉這麽紅。”伸手向她額頭探去。
阿絮急忙躲開,牽着裙角去照鏡子,“沒有,就是有點熱,一會就好了。”
☆、伯山妖異篇-25
夏天上烏鞘山避暑的人有很多,還好宋名郗提前在網上訂了客房,不然估計等上山再住宿就沒空房了。宋名郗不禁感嘆現代服務業的進步,就連山上的小農家樂都可以網上預定了。
宋名郗定了兩間房,自己一間兩個小姑娘一間,農家樂夥食做的不錯,有山溪裏養的鮮魚,林子裏的野菌,放養的土山雞,還有炸蚱蜢。阿絮看着滿滿一盤炸蚱蜢就頭疼,怎麽還能吃蟲子呢,多惡心,不過山溪魚湯挺好吃的。
三人在城裏買完衣服開車上山,清好房間在農家樂小花園裏吃完飯,這時天已經陰下去了,山林掩映着看不見下山的太陽。
阿絮有一口沒一口地扒着飯,蒲一個勁往她碗裏夾魚,阿絮不時瞟她一眼,蒲就說:“你要多吃一點。”
阿絮把她剛夾到碗裏的魚又夾到她碗裏,“你為什麽總讓我多吃一點?”
蒲把阿絮夾給她的魚吃了,“這樣你可以長快一點。”
阿絮咬着筷子看她,“長那麽快幹嘛?”
蒲不說話了,眼神斜斜地偷瞄阿絮的肚子。
“你又盯我肚子幹嘛!”阿絮用筷子頭敲她的腦袋,連忙捂住肚子。
蒲埋頭吃飯,含糊道:“多吃點身體好。”
阿絮掀掀眼皮說:“吃太多就變成小胖那樣了。”
蒲笑了笑。
她們旁邊一桌坐了一個年輕的媽媽,懷裏抱着的小男孩沒有三歲大,咬着手指被媽媽逗得哈哈笑。
女人抱着兒子颠了颠,埋頭蹭他的額頭,邊笑邊說:“寶寶快睡咯,再不睡,熊家婆就要來嚼指頭啦。”
本來一臉羨慕地看着他們母子情深的阿絮被女人吓了一跳,拉住蒲的手說:“熊家婆是什麽?居然還嚼手指頭,孩子那麽小就講鬼故事不會吓着他嗎?”
蒲放下筷子,攏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
宋名郗在研究麻将桌,聽到阿絮的問話擡起頭看了那對母子一眼,道:“那沒事,熊家婆是當地的傳說,大人都給小孩兒講,哄娃娃睡覺的。”
“那我怎麽沒聽過?”阿絮問。
宋名郗說:“我們最早不住在這,是你四歲以後才搬過來的。熊家婆的故事我同事生孩子後提了一下,不然我也不知道。”
“哦。”
宋名郗笑道:“阿絮你一睡覺就像小豬仔一樣,怎麽鬧都不醒,不用熊家婆吓你。”
“誰說我睡的跟小豬仔一樣!”阿絮不高興道:“我經常做噩夢!”
蒲握着阿絮的手緊了緊,手指輕輕摩擦她的手背。
宋名郗說:“那只是一段時間嘛,我看你最近睡的特別好啊,哈哈。”
“我不跟你說話了,爸爸真讨厭!”阿絮哼一聲別過頭,跑到蒲的另一邊去坐。
宋名郗被女兒逗樂了,向她招招手,“阿絮過來,爸爸給你講熊家婆的故事!”
阿絮問:“是要被啃手指頭嗎?”
宋名郗點頭,“是啊,不老實睡覺的壞孩子,晚上熊家婆就要來啃他的手指頭!”
“真惡心!”阿絮撲到蒲身上嫌棄道:“我才不要聽你講熊家婆的故事!我決定這兩天都不理你!”
宋名郗哈哈大笑,正巧鄰桌找他搓麻将,他很快加入了麻将大戰,讓兩個小孩自己玩去了。
爸爸真讨厭!他真的是她的爸爸嗎?
阿絮鼓着腮幫子生氣,心想還是媽媽好,又耷拉下腦袋傷心,為什麽別人的媽媽都守在身邊,她的媽媽就一直一直不回家呢?
蒲伸手抱住阿絮,輕輕撫摸她的頭發。
蒲以為阿絮是真的被爸爸吓到了,安慰她說:“別擔心,晚上我陪你睡。”
阿絮嘟嘴說:“我才不怕!哪裏有什麽熊家婆,都是騙小孩的!我又不是小孩。”
蒲摸着她腦袋說:“還是不大。”
阿絮打開她的手,仰臉道:“大大大,你要多大?要那麽大幹什麽啊?養豬嗎?是不是在等幾年就要把我宰了吃了?”
“不是的。”蒲慌張地搖頭,抱緊她說:“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阿絮卻不相信她,一把把她推開,“你也不是個好人,我也不要理你,我要和你絕交兩天。”
“宋明絮——”蒲轉身去追她。
阿絮轉頭警告道:“絕交加一天!”
蒲被她說的一愣,呆在原地不敢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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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樂畢竟不是專業酒店,住房簡陋,蒲趴在床上,下巴墊在疊在一起的手上盯着電視,也不知道她是看進去了還是單純在發呆......
阿絮好幾次想提醒她不要那樣睡,生理課上說過會影響胸部發育的,可是想到之前在試衣間貼在蒲胸口的觸感,再看看自己......阿絮覺得沒什麽資格說她。
蒲看到阿絮站起身,眼珠子離開電視跟着她滿屋子轉,等阿絮抱好睡衣準備進浴室的時候,蒲問:“你要洗澡了嗎?”
“是啊,你洗嗎?”
蒲雙手支起身子,說:“我等會洗。”
阿絮點頭進浴室了,等洗完出來發現蒲正在床上鋪床單,還是那套粉紅色愛心。
阿絮驚訝道:“你居然自帶被單啊,難怪背那麽大一包。”
蒲笑得有點憨,阿絮看到愣了下神,噗嗤笑了。
蒲挂着憨憨的笑,趴在粉紅床單上,伸出一只爪子拍拍床,兩眼亮晶晶地望着阿絮。
阿絮第一次發覺蒲這麽可愛,捉弄人的小心思又冒出來,哼一聲道:“我不上去,你沒洗澡,又髒又臭。”
蒲亮亮的眼珠子立馬暗了下去,縮回爪子趴好,腦袋陷進床單裏。
“哈哈,你真逗。”阿絮大笑兩聲,過去拍她的屁股,“快去洗澡吧,洗完睡覺!”
蒲騰地跳起來抱住她蹭。
今天爬了山,蒲身上出了汗,阿絮靠在她懷裏聞到一股很特別的味道,不是平常清淡的薄荷香,有一點點腥味,但并不難聞,相反還有些誘人,就像豆腐乳那樣雖然聞起來臭臭的但吃起來味道特別棒。
阿絮沒有見過海,如果在海邊呆過就會知道那是海風的鹹腥味。可是阿絮吃過鹹魚,她覺得蒲身上的味道和鹹魚有點像,下意識把她想象成一條超級大鹹魚,還是金槍魚,剁成魚泥,嚼起來倍兒香!
阿絮說:“你身上真的臭臭的,快去洗澡,不然以後都不給你抱了。”
“我要抱!”蒲撇嘴說。
“那就快去洗澡!”
“洗澡!”蒲又騰地跳下床,就地扒光衣服裸-奔着去浴室。
阿絮搖着頭下去撿她的衣服,又好氣又好笑,有時候她很深沉,可有時候她又很幼稚,少年癡呆似的,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她呢?
正當阿絮想着蒲時,門被敲響了,是宋名郗,他說:“阿絮你們睡了嗎?我有東西落在你們屋了,過來拿一下。”
“來了。”阿絮把蒲的內衣收拾好放進櫃子裏,想着別被爸爸看到了,然後走過去開門,“爸爸你落什麽啦?”
宋名郗走進來,蹲在電視櫃前開抽屜,“零食。”
阿絮睜大眼:“爸爸你還吃零食啊?”
宋名郗沒說話,在抽屜裏摸索着,過了會翻出個口袋,從裏面抓了抓喂進嘴裏嘎嘣嘎嘣嚼。
“我先回去了,晚上千萬別出門,別亂跑。”宋名郗抱着把口袋護在懷裏走出門,一直低着頭。
“好的,爸爸晚安。”阿絮一直望着他懷裏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麽,咬着嘎嘣嘎嘣響。
“宋叔?”蒲搭着浴巾從浴室出來,看着男人微微駝背的背影微微皺眉。
“嗯,沒想到爸爸還偷吃零食。”阿絮樂呵地笑。
蒲走盯着門看了會兒,走過去把門反鎖了,動動鼻子皺起眉。
☆、伯山妖異篇-26
蒲彎着身子爬上床,要鑽進被窩裏,阿絮急忙把被子往後拖,說:“你把睡衣穿好。”
蒲低頭看看敞開的睡衣,一臉茫然,手指挑一下耷拉在一邊兒的衣領子,“穿好了的。”
“哎呀。”阿絮嘆一聲,爬過去理直她的衣領,把最上邊兩顆扣子扣好,可是剛扣好又被蒲給扯開了,蒲說:“不舒服。”
阿絮坐在床上說:“那你要怎麽舒服啊,只有裸-睡了。”
蒲看着阿絮愣了一會,“哦”,然後伸手去解扣子,阿絮急忙按住她,“你別啊,我說着玩的。”
蒲撅着屁股趴在床上,一手扯着涼被望着阿絮說:“我能進去嗎?”
“啊,對不起,山上冷,快進來不要感冒了。”阿絮拉開涼被說:“我記得下午來看的時候是兩床涼被啊,怎麽現在只剩一床了......”
蒲鑽進去說:“可能是服務生抱走了。”
“哦。”阿絮縮在被窩裏,蒲躺在她旁邊,兩人中間隔了一條縫隙。
靜了一會,阿絮扭頭看蒲,夜色裏勉強看到她閉着眼,胸口平靜起伏。
“蒲?”阿絮小聲叫了一下。
“嗯?”蒲偏過頭睜開眼。
阿絮把頭轉向一邊,“沒什麽,我只是叫一下,以為你睡着了。”
蒲說:“沒有。”
“我知道了,你快睡。”阿絮道。
“嗯。”蒲閉上眼睛。
覺着床那邊沒了動靜阿絮才輕輕翻過身,瞄了蒲一眼,見她閉着眼才側過身子看她。
蒲平躺着,睡得端端正正的。
阿絮順着她的下巴尖兒往下看,一截兒脖子,凸出的鎖骨,然後是胸口在薄睡衣下明顯隆起的弧形......
阿絮盯着蒲的胸口出了會神,鬼使神差地從涼被下伸出手,慢慢向她脖子與肩頸的交界處靠近......
咚咚咚——
蒲驀地睜開眼,阿絮當即收回手,轉身側向一邊,捂住胸口輕輕喘氣。
咚咚咚——
門在響。
“誰——”蒲翻身撲在阿絮身上,捂住她的嘴,阿絮驚慌地看着她,蒲低眼在她耳邊輕聲說:“不要怕,別出聲。”
“唔......”阿絮在她懷裏點點頭,趴在被窩裏不敢動彈,忽覺身上一輕,蒲起身下了床。
阿絮看着她悄無聲息地走到門口,手掌貼在門上,問:“誰?”
“開門啊,是我。”
阿絮聽見聲音驚訝地睜大眼,居然是爸爸,她向蒲看去,蒲對她搖了搖頭。
蒲壓低聲音說:“爸爸,是你嗎?”
門外宋名郗說:“是啊,是我。”
阿絮難以置信地捂住嘴,爸爸怎麽可能分不出她和蒲的聲音!外面的人肯定不是爸爸,可是如果不是,他又怎麽知道她和蒲住在這裏,爸爸又到哪裏去了?
現在外面的又是誰?
蒲對阿絮點了下頭,示意她別出聲,又說:“爸爸,這麽晚了,你不睡覺來做什麽?”
門外說:“我餓了,過來找點零食吃。”
蒲說:“屋子裏沒有零食,你去別處找吧。”
門外又說:“沒有關系,沒有就算了,我來看看你們。”
蒲頓了頓,側身開門,“好吧,你進來吧。”
阿絮張大嘴看着一個高大身影從門外進來,等人進來後發現的确是宋名郗,心底生起莫名的詭異。
蒲走回床邊,一只胳膊攬住阿絮,問他:“爸爸你還有事嗎?”
宋名郗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着她們,聲音是笑的,可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你們睡吧,爸爸看着你們,你們睡着了爸爸就回去。”
阿絮深吸一口氣,抓住蒲的衣角,恐慌地看着她。
蒲微笑着拍拍她的手,輕輕搖搖頭。
“好的,我們先睡了,爸爸晚安。”蒲把兩床涼被合在一起,裹了一長團堆在床中心,拉着阿絮貼着牆慢慢往門口挪動。
宋名郗面無表情地盯着床上那團被子,張口應道:“好。”
蒲牽着阿絮走出房間,沒有一點聲音地關上門。
一出門阿絮就拉着蒲問:“剛才那個不是我爸爸,我爸去哪兒了?那個人是誰?”
蒲仰頭動動鼻子,牽着她穿過院子下樓梯。她們住的農家樂用山民平房做客房,東南西北四面房子圍住一個小院兒,出了院子下土臺階就是一片竹林子,再往下是飯廳、麻将館和養雞鴨的壩子。
“我們去看看。”蒲對阿絮說:“別着急,一定能找到的。你還記得我洗澡的時候你爸爸來我們房間找什麽吃了嗎?”
阿絮響起先前爸爸嘴裏嚼的嘎嘣嘎嘣響的東西,忽然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心裏直發毛,一個勁搖頭,“我沒看見,他用一個塑料袋包着,藏在懷裏不給我看。”
蒲垂垂眼,拉着她下土臺階,“沒事,我記得你爸吃完飯一直在打麻将,沒準兒現在還在打呢。”
“對哎,我怎麽忘了他有麻将瘾,經常通宵的......”阿絮小聲嘟哝道。
兩人沒兩步就穿過竹林子下到壩子,晚上黑黢黢一片,可壩子的涼棚裏燈火通明,坐滿了人,全在搓麻将,還有挺熱鬧。
阿絮在靠欄杆的那桌找到了宋名郗,跑過去叫了一聲爸爸。
“哎!”宋名郗摸一下阿絮的頭,“都一點了還不睡啊?”回頭摸一張牌。
阿絮這回心裏的石頭才沉下來,抱着他胳膊問:“爸爸你晚上沒來看過我嗎?”
宋名郗打出去一張,奇怪地看她,“沒有啊,我一直在這打牌,不是有蒲姐姐陪着你嗎?怎麽,害怕啦?那爸爸現在陪你去睡覺?”
阿絮看着他愣住了。
之前來找她的真的不是爸爸......
“沒關系,她做噩夢吓醒了,所以跑來找你。”蒲上前說道:“叔叔你繼續打吧,我陪着阿絮。”
宋名郗皺皺眉說:“行,你們先回去睡覺,我這局完了就去看看你們。”
阿絮忽然道:“爸爸不用了,我被吓醒現在不想睡了,和蒲玩一會,你打吧,多贏點錢啊!”
提到贏錢宋名郗就樂了,摸一張牌說:“好啊!那你們別跑遠,就在房間或者壩子玩,看老爸給你贏錢多買兩條裙子!”
“嗯!”阿絮猛一點頭拉着蒲跑開了,選了個靠着小溪的位子坐下,光着胳膊吹着山風格外冷。
蒲看着她心裏心疼,正想過去抱住她,卻聽旁邊一桌有人說道:“這老板莫名其妙地發財,多出來的錢不知道往哪兒花。”
有人接道:“可不是,飛來橫財啊,誰知道背地裏做了什麽虧心事。”
“難怪這農家樂一下擴建那麽多,我還以為政府有優惠呢。”
“屁,哪來那麽多優惠,都是自個兒摸黑搞的。”
“行了行了,打個牌少扯其他的,哎喲卧槽,又是幺雞!”
蒲和阿絮互相看了眼,阿絮問:“放着那個......不管嗎?他還在我們房間裏。”
蒲皺了下眉,起身說:“你在這玩,我去看看。”
阿絮追上去拉住她手,“我跟你一塊!”
等回到房間時,她們發現房間門正大敞着,裏面一個人也沒有,只是床上的被子被撕爛了。
阿絮驚訝地捂住嘴。
這時旁邊房間的門打開了,走出一個女人說:“你們住這間啊?看看地上,全是血,吓死我了,差點沒報警,怎麽回事啊?”
阿絮急忙低頭看,從她們房間裏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淋在地上一直穿到後院,那是農家樂老板家住的地方。
蒲說:“阿姨這不是血,是紅色的顏料水兒,剛才我們在畫畫,一路滴的。”
女人不信,“什麽顏料水這樣?分明就是血。”
阿絮說:“加了豬血,中午吃血旺子去廚房弄來倒進去的。”
女人無語,“你們玩什麽不好玩這個,真是的......”說完關門回了屋裏。
阿絮看向蒲,“去看看嗎?”
“嗯。”蒲點點頭,牽住她的手沿着血痕走過去。
令她們驚訝的是血痕繞過了後院裏的宅子,延伸進後山的樹林裏。
阿絮有點怕,但是感受到手心蒲的溫度,又打起了精神,穿進林子裏。
走了十幾分鐘的樣子,她們在靠近山壁的樹蔭裏發現一棟小平房,從窗戶裏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像鐵鏈子。
兩人慢慢貼近,小心翼翼趴在窗口往裏瞧......
阿絮圓睜的眸子裏閃着光點,蒲上前抱住她,阿絮身體一下失去重力倒在她懷裏,蹙眉看着小平房裏面。
月光一點點照進屋裏,斑駁的牆壁邊立着一個大鐵籠子,裏面關着一頭瘦弱的黑熊,全身的毛發已經開始脫落,胸口直插一根鏽蝕的鐵管,下面接着導管和容器。
而在鐵籠外,另一頭體型稍大的黑熊趴在鐵栅欄上,懷裏抱着一團血糊糊的塑料袋,用嘴叼着人肉指頭往籠子裏的黑熊嘴裏喂。
阿絮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心裏的感覺......
忽然,籠外的老黑熊抓着籠子使勁地搖,痛苦地嗚鳴一聲又跌倒在地上,渾濁的眼裏滲出一點水花,而籠子裏虛弱的黑熊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了,什麽也吃不進,哀哀地坐在地上。
蒲一手遮住阿絮的眼睛,帶着她慢慢後退,最後走出林子。
等她們走出樹林時,地上的血跡已經完全消失了。
阿絮眨了眨眼,問蒲:“那頭熊是怎麽回事?生病了嗎?”
蒲垂着眼,漆黑的眸子黯淡無關,似乎在沉思什麽,又在回憶什麽,好一會才回答她:“應該是山裏的熊被抓住了,關起來取熊膽。”
阿絮想起剛才插在熊肚子裏的鋼管,全身一抖閉上眼。
蒲握住她的手,幽幽道:“弱肉強食,适者生存,千萬年來,從未改變。”
“那外面那頭熊呢?它殺人給同類報仇嗎?它本來想吃掉我的對不對?可是我根本沒害過它!”阿絮又問道,情緒明顯有些激動。
蒲穩住她的肩,柔聲說:“別激動,你沒有任何錯,熊精是妖怪,妖怪吃人修煉是本性。”
“可是——”阿絮還想說什麽,蒲一記手刀劈向她後腦,阿絮立馬昏了過去。
蒲把阿絮緊緊抱在懷裏,起身把她送回房裏,給她掖好被角,關好門窗又倒回了樹林子裏。
蒲站在平房外,眸子閃了閃,門悄無聲息地開了,房裏兩頭黑熊察覺到蒲施術後洩露的內息,驚恐地看向她。
半晌後,籠外的老黑熊趴在地上,爬到蒲腳下給她磕頭。
蒲看着它皺眉,低聲道:“主意竟打到我的人頭上,誰人與你的法子?”
老熊嗚嗚地低鳴,正欲擡首,忽的猛然哀嚎,胸膛破裂開來,血肉模糊裏鑽出一條青黃小蛇,露出獠牙對準它的心髒咬下去。
蒲手疾眼快,兩只一伸卡住蛇頭,咔嚓一聲将蛇斷成兩截。
山風呼嘯,樹林舞動。
蒲擡頭向天,遠遠望去一片靜谧。
“王錦......”蒲暗自捏緊了拳頭。
作者有話要說:
☆、伯山妖異篇-27
七月半,鬼門開。
小鎮上有個不成文的習俗,凡是沒滿十三歲的孩子在中元節前後不許外出,即使外出也必須在晚上七點之前回家。
從學校回家的路上,載着數的泥土裏,道旁種菜花圃裏,全部埋了蘿蔔埂和饅頭,上面插着香,前面燒着紙錢,還有人跪着磕頭。
這是祭過路的魂,正式掃墳還要等七月十五。
聽說屍骨不全的,魂魄無法轉世,可不是有黑白無常勾魂嗎,到了地府還有什麽不能轉的?這一點阿絮一直鬧不懂。
或許她可以問一下蒲,阿絮想以後死了要把骨灰從山頂上撒下去,跟着風去很多地方,這樣沒了全屍是不是就不能投胎了?
可是她又不敢說出來,因為活着的人,尤其是長輩最忌諱小孩說死啊病啊的,只是阿絮一直覺得無所謂,不管什麽都會死的,只是一個過程而已,包括神。
說起死,阿絮又想起一個詞,叫做輪回。
輪回就是不斷的轉生,從表意和世面上普遍流傳的說法來看是這樣,然而阿絮覺得并沒有這麽簡單,第一次從詞典上看到這個詞時,阿絮就覺得沒來由的悲哀,甚至有些恐慌。
她想,如果有輪回的話,“我寧願死掉。”
啪嗒。
蒲端着一盤削好的臍橙從門後走進來,愣在原地,手裏的盤子摔在地上,鮮豔的橙子散落一地。
“你......剛才在說什麽?”蒲有些難以置信地問。
阿絮轉過頭看她,這才發覺剛才一不小心把心裏想的說出來了。她就知道死這種事情不能随便亂說,不光大人會責備她,現在連只大她兩歲的蒲都要來教育她了。
生活要積極向上。一定是這種類型的話。
可是阿絮聽厭了。
她只是想一想,并不會怎麽樣,生命是最珍貴的,她不傻。
阿絮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臍橙,牆上刷的粉開始脫落,簌簌往下落,是灰的,天花板上的燈光是白的,打下來照在地板上還是灰的。
一瓣一瓣的橙子躺在地上,橙紅的很鮮豔。
非常,非常鮮豔。
阿絮側身坐着,一手扶在椅背上,靜靜看着她。
阿絮說:“我剛才說,如果有輪回的話,我寧願死掉。”
太陽落山了。
燈光把蒲的影子拖的有點長。
蒲一聲不響地蹲下身,把橙子一瓣一瓣撿起來,放回塑料盤子裏,“髒了,不能吃了。”
阿絮略微愣神,猛然驚醒,冰冷的指尖點在臉頰上,她剛才......說了什麽?
“別浪費啊!”阿絮急忙跑過去蹲下去幫她撿,“拿開水泡一下就能吃了,你不吃我吃,給我。”
阿絮伸出去的手正好碰到蒲,蒲的手比她的更涼,就像從冰箱裏拿出來的一樣。
“你......”阿絮蹙眉看着她,蒲垂着頭,長發傾落掩住面容,阿絮抓住她的手問:“你沒事吧?手這麽冷。”
“沒事。”蒲掙開她的手,端着盤子轉身出了房間。
手那麽冷還說沒事,大夏天的該不是熱傷風了吧?阿絮在抽屜裏翻了翻,找出一個電熱餅,插上電線充電,沒想到夏天還要用這個。
等充好電後阿絮去取電熱餅,手剛碰到罩在上面的毛絨兜立馬縮了回去,奇怪,以前......有覺得這麽燙嗎?
可能是夏天的緣故吧。
阿絮又在外面包了一個帽子,抱着電熱餅去找蒲。
蒲正站在窗臺前看着外面,天色雖暗下來,但是天空依然很晴朗,萬裏無雲,西頭已經挂上了月亮。
阿絮走過去把電熱餅放在窗臺上,循着蒲的視線望去,看着天說:“下雨了啊,麓江要漲水了。”
蒲轉過頭看向她。
“喏。”阿絮把包了兩層的電熱餅遞給她,“你手太冷了,要不要喝點沖劑預防着,萬一感冒了呢?”
蒲沒有任何動作,立在原地問她:“什麽時候漲水呢?”
阿絮看了下天,嗯了一下,“不知道,第四天開始下雨,可能八天以後吧。”轉頭對她笑,“怎麽啦?給你電熱餅不要嗎?”
蒲微微搖頭,“我該回家了。”
不知怎的,阿絮看着她,覺得她今天有點奇怪,先前還好好的,從剛才開始就有點冷,不像以前那樣對她笑,熱熱乎乎地黏着她。
蒲走到門口,阿絮看着她的背影呆呆出神,忽然走過去從後面抱住她,蒲立馬停住了動作,身體有些僵硬。
阿絮說:“以前我就發現了,你好香。”
蒲身子動了動,很快又放松下來。
阿絮把臉埋在她背上深深吸一口氣,“最近特別香,越來越好聞了,味道也越來越濃了。”
冷不丁地笑一下,阿絮仰起頭,笑着問她:“你是偷偷抹香水了嗎?”
蒲拉開她的胳膊,回過身撫摸她的臉,“沒有。”放開她開門走出去,“我回家了。”
輕輕合上門,蒲慢慢走下樓,捋過黏在臉上的發絲,額角出了許多汗,樓下的風沒了白天太陽的溫度漸漸變冷了。
她轉身望了望阿絮家的窗戶,沉默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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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市區電視塔塔尖,月亮下映着一個人影,高高坐在塔頂邊緣。
風吹的獵獵作響,滿頭青絲飛揚。
一團奇怪的雲飄過去,不一會又飄回來,裏面探出一個腦袋望過來。
蒲擡眼去看,又望向遠方,“日游神。”
小人擡手抓着一個網兜,裏面吊着一瓶茅臺,“閣下幹一杯!嗝——”
蒲說:“夜裏該你巡邏?”
這時後邊兒又飄來幾團小雲,噌噌噌冒出幾個小腦袋,“閣下幹一杯!”
蒲深深嘆口氣,“哪家城隍管的,丢臉喪德。”
小人齊刷刷舉起酒瓶,“閣下幹一杯!”
“閣下見笑了。”忽的從天落下十六個手臂相連的人,皮膚黝黑,怒目圓睜,前面站着一個男人,笑态可掬,肩胛後生着一對黑羽巨翅。
“夜——行——”十六黑人齊聲大喊,踩着烏雲向西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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