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一節是班主任的課

嗎?倒是很想補償她什麽,可是一起洗澡......

阿絮的臉頰微微泛紅,她抓住蒲垂在胸前的長發,使勁一拽,把她拉到面前,嚴厲地警告:“洗澡可以,但是不可以像上次一樣到處亂摸。”

蒲說:“我都答應給你蛋殼了。”

阿絮轉身就走,“宿舍要關門了。”

“我保證不亂摸!”蒲馬上抱住她,“我保證!”

阿絮微微笑了笑,掀着眼皮嗯了一會兒,語氣很勉強地說:“好吧。”

蒲松了一口氣。

孩子越大越管不住,難怪以前老龍王來朝拜的時候總是跟她抱怨底下的娃娃不懂事,蒲聽了從來都只笑一笑,也就過去了,從沒放心上,如今攤上個阿絮,也算是徹底栽了。

蒲有些發愁,這要是再以後,再再以後......

想一想一群小龍甩着尾巴往她身上撞,蒲的精神有點衰弱了。

不過當務之急,蒲更愁她的英語。為了不被阿絮笑話,她放下架子去請教了英語老師,然而英語老師看到蒲面無表情地拿着卷子叫了一聲報告,然後悄無聲音地走到她面前時,小心肝不自覺地蹦了一下。

蒲說:“老師,我希望你能協助我拿下英語,事成之後我定保你家鄉年年風調雨順。”

英語老師看着他愣了幾秒,好半天才醒過神接過卷子看,笑容有些局促:“蒲秋寧同學啊,你的成績很優秀,每次都是年級靠前,只是相對來說英語稍微弱了一點。你是學校的種子選手,就是你不保佑老師家鄉風調雨順,老師也會全力輔導你學習的......”

☆、伯山妖異篇-46

後來,蒲找英語老師談話的事兒被阿絮知道了,阿絮嘲笑了她很久,還特地警告她以後不準那樣跟老師說話了,不允許動不動就拿神君的架子在人面前擺譜,蒲都乖乖地答應了。

好在有了老師開小竈,蒲的英語成績慢慢上去了,高二下期期末的時候總算拿了狀元,據說下學期開學還能拿八百塊的獎學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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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終于到了。

跟家裏打好招呼,阿絮和蒲帶着行李去唐家,唐雪妃說那和尚前幾天就到她奶奶家等着他們了。

阿絮覺得這個和尚很守時,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與和尚會和後,三個人坐着疾風鬼擡的轎子趕路。

阿絮窩在蒲懷裏笑着說:“原來疾風鬼真能擡轎子啊,你以前不是跟岐子木說疾風鬼擡不起轎子,他坐上去會把小鬼壓死嗎?”

一旁和尚聽了笑了:“怎麽可能,疾風鬼力氣大着呢,擡頭大象都沒問題。”

蒲笑了一下,對阿絮說:“我騙他的,誰叫他沒文化。”

阿絮忽然覺得岐子木很可憐,雖然他好像一直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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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一天的時間就到了深山裏,蒲先下了轎子,再把阿絮給接下來。

和尚點燃一炷香插在土裏,四只小鬼湊過去蹲下身吸食煙氣,吸完後心滿意足地散開了。

阿絮從蒲懷裏走出去,看着前面被郁蔥樹木簇擁的寺廟啧啧稱奇:“和電視劇裏演的一模一樣。”

阿絮喜歡看古裝電視劇,走到哪裏看到和電視裏像的地方都要評判一番。

廟前有個石碑,刻着“小寒”兩個字。

阿絮走過去摸一下石碑,碑面很粗糙,磨着手心有點痛。

“大師,這廟為什麽叫小寒寺啊?”阿絮問。

和尚說:“因為蘇州有個寒山寺,那是大寒,這裏就只能是小寒了。”

阿絮眨眨眼,蘇州寒山寺?和這小寒寺有什麽聯系麽?

背上突然一沉,阿絮回過頭去看,蒲身子往前傾,靠在她背上,背後還背了一大包鼓鼓囊囊的東西——那是她們所有的行李,呃,蠻沉的......

“媽呀,你沒事吧,不會被壓死吧?”阿絮急忙轉身去扶她。

壓死?

哦不。

蒲立馬滿血複活,對着阿絮咧咧嘴,露出閃光的牙。

蒲指指自己說:“本座有神力。”

“哦。”阿絮見她沒事就走開了,跑到和尚身邊,跟着他走。

和尚上兩級石階,輕輕扣響寺門。

阿絮撥弄一下門環,問:“大師,這個小寒寺和寒山寺有什麽聯系啊?”

蒲傻傻地看着前面兩眼放光盯着和尚不放的阿絮,苦在心中,卻又不敢言。

龍兒,其實這種問題我也是可以回答你的!雖然我不知道兩個廟之間有什麽聯系,但是你不問我怎麽知道我不知道呢?你問我啊,你問我啊!

和尚诶一聲,發現們并沒有鎖,推開寺門請兩位姑娘進去。

院落裏很幹淨,落葉被掃在一棵古木下,安靜地堆着。

院牆刷着明黃的漆,但因年歲久遠顏色都淡化了,斑斑駁駁,掉了很多幹巴巴的碎片下來。

靠近古木的牆邊下有一個石頭壘起來的水池,池中清泉湧動,中心豎着一尊雕像,石像靠近水處生滿苔藓,碧綠碧綠的。

“哎,水裏面有好多錢啊!”阿絮看着水池裏躺滿的硬幣和泡軟的紙幣驚呼,轉身跑到蒲跟前叫喚:“秋寧寧,快,給我點硬幣!”

蒲硬着頭皮把背上的大包卸下來,放在地上,深深喘了一口氣,然後從胸口的口袋裏掏硬幣。

阿絮嫌她動作慢,撲上去,一手探進貼着她圓挺胸脯的襯衣包裏,手指一彎,勾了一枚硬幣出來。

蒲微微喘了一下,捉住阿絮要從胸前離開的手,眼睛有些濕潤地看着她。

“幹嘛?”阿絮莫名其妙地瞟她一眼,動動手腕,“放開放開,我要給錢池子投錢。”

“嗯......”蒲戀戀不舍地放開她,把手貼在胸前,回味阿絮剛才阿絮觸碰她的感覺,她甚至能感受到隔着薄薄的襯衣,阿絮的手指留在她肌膚上的餘溫。

阿絮抛了兩枚硬幣進池子,硬幣落入水中濺起小小的水花。

啪啪——

阿絮拍兩下手,合掌放在額前,默默許了一個願。

許完願,阿絮想說一句“望xx大仙保佑”之類的,可擡頭看見池裏的石像愣住了。

這是什麽神呢?女娲娘娘嗎?

阿絮疑惑地看着水池中央撫額向天,人身蛇尾的女子石雕,它的身子彎曲,背向後仰,遠望青天。

“大師,這是女娲娘娘嗎?”阿絮指着池中的石像問。

蒲回過神,看了眼石像,搶先答道:“不是。”

阿絮轉頭看向她,“她不是長着蛇尾巴嗎?”

嘿嘿嘿~~~~蒲在心裏默默握了把小拳頭。

“咳嗯。”蒲合上眼清清嗓子,極目遠望,嗓音悠遠,“當然不是。”

“那是什麽?”

蒲睜開眼,目光落到石像上,緩緩開口道:“女娲不是這個發型。”

“噗——”阿絮笑噴了,“那好吧,你說這個石像是誰?”

呃......胡謅一個吧!蒲勾勾嘴角,笑道:“我當然知道了,這是還願白蛇。”

這時一個小沙彌握着笤帚從裏院走出來,看見他們愣了一下,旋即阿彌陀佛一聲,恭敬道:“師叔好,兩位小施主好,只是不知大家圍着女伯娘娘的像做什麽?”

和尚笑笑道:“小施主向女伯娘娘許願呢,不過她們不認得女伯,猜是女娲和白蛇。”

......

氣氛一瞬間有哪裏不太對勁。

阿絮哼一聲:“有人不是信心滿滿地說,是還願白蛇嗎!”

“......”蒲耷拉下腦袋。

“哼!”阿絮扭頭走開了。

“龍兒你聽我解釋!”蒲立即趕上去,伸手抱她的腰,阿絮扭一下躲開了。

蒲努力争辯着:“你看,這個女伯,我以前聽都沒聽說過,如果連我都沒聽說過,說明一點也不出名對不對?再說了,人首蛇身的妖怪神仙那麽多,認錯了也不奇怪嘛!”

“我不想理你,騙子,大騙子。”阿絮邁開腳快步走開,不給蒲任何狡辯的機會。

“龍兒你聽我解釋......”

阿絮不理她,問和尚:“大師大師,這個女伯是什麽神仙啊,以前我從沒聽說過。”

“這不奇怪。”和尚看了一眼仰天向上的石雕,微微笑道:“女伯的傳說只有這一帶山林才有,而且仔細算來,歷史并不長,大概是北宋末年才有的。”

“哦......”阿絮點了點頭。

和尚說:“到現在大概也就一千多年的歷史吧,趕女娲的傳說可差遠了。”

阿絮問:“那女伯有什麽傳說呢?”

“有啊,當然有了,所有鬼神都是有傳說的,除非被人遺棄了。不過那樣的話,被遺棄的鬼神就很可悲,尤其是靠萬物信仰汲取靈氣的鬼神,一旦失去了下界的崇拜和虔誠,自身的存在就岌岌可危了。”和尚嘆道。

“還有被遺棄的鬼神嗎?”阿絮驚道,她從未想過還有鬼神的存在還要依靠下界生靈,一直以來不都是下界的生靈祈求上界的神明來保佑自己嗎?

這時候蒲開口了:“不是的,萬事萬物都是相互依存的,如果失去了本身存在的價值,即使是鬼神也會逐漸消亡。”

聽得蒲的話,阿絮微微愣神。

居然連身為龍族神君的蒲都那麽說,看來這是真的了。

從古自今人類都虔誠地供奉神靈,通過各種方式求得神靈的庇護。人類的脆弱渺小使他們崇拜鬼神,以為鬼神無所不能,他們又何曾想到,就是擁有超自然能力的鬼神也是會消逝的呢?

思及此處,阿絮心中凜然,不覺一陣傷感。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想,現今恐怕也沒有多少人在乎這些問題了。近代科學社會以來,人們對鬼神之說越來越嗤之以鼻了。他們相信人類能憑借頭腦和技術創造更多,總有一天能夠把自然踩在腳下,并且現實證明他們離成功的那一天越來越近。

這樣想着,阿絮覺得更傷感了。

比岐子木還可憐。

雖是盛夏,陽光毒辣,可是在深山老林的寺院裏并沒有多炎熱,反而因為茂盛蒼郁的林木和清澈幽靜的泉水顯得格外清涼。

清亮的日光穿過林間樹葉的縫隙,落在蒲清淡的臉龐上。

蒲突然說:“其實,鬼神也是有信仰的。”

和尚和小沙彌猛地擡起頭,驚愕地看向她,滿臉茫然。

阿絮驚訝道:“你的意思是,神仙也有崇拜的‘神仙’嗎?那豈不是對于‘他們’來說,人類信奉的神仙就成了‘他們’的‘凡人’?!”

蒲皺了皺眉,略加思索一會才答道:“不太一樣,但非要解釋,也可以那麽說。”

“阿彌陀佛。”和尚和沙彌都閉上眼輕嘆一聲。

和尚說:“如此曠世奇譚的言論,貧僧倒是聞所未聞,小施主真是令貧僧大開眼界,阿彌陀佛。”

☆、伯山妖異篇-47

蒲搖搖頭,道:“沒什麽好奇怪的。人不是有一套‘相對’的學說嗎?用在這裏是一個意思。牲畜做不到的事情,人類能做到,所以牲畜崇拜人類,比如馴養的牲畜總是臣服于主人。”

“嗯......”和尚點點頭。

蒲繼續道:“人類做不到的事情,鬼神能做到,所以人崇拜鬼神。而在鬼神眼裏,人類和普通牲畜沒什麽差別。就像人看螞蟻和海豚一樣,螞蟻等級要低一點,而海豚可以拿來訓練,但都是畜生,神眼中的人類和動物的區別也就只在于一個聰明點,一個想得少一點,本質上是沒有什麽區別的。”

和尚和沙彌都垂下眼默默念了兩句經書,像是在向神明祈禱。

阿絮說:“照你這麽說,那鬼神豈不是也有......”

“是的,鬼神也有做不到的事,所以鬼神也會有恐懼,也會有崇拜。”蒲斬釘截鐵地答道。

“神能呼風喚雨,長生不死,起死回生,還有什麽做不到的?”

蒲說:“這個‘做不到’不是指個體做不到,而是一個普遍的共性。”

“共性?”阿絮有點不明白。

蒲嗯一聲,解釋道:“比如畜生沒有辦法發明出電腦手機,人類可以;人類生下來,如果沒有修行法術,無法召喚風雨雷電,但鬼神天生就能影響自然變化。以此類推,鬼神也有根本無法辦到的事情,但是有其他的‘東西’卻能辦到。”

“其他東西?”阿絮捂一下嘴,“媽呀,能做到神仙都做不到的事,那東西得是什麽怪物啊?”

蒲撇了撇嘴。

阿絮湊過去,仰臉問她:“秋寧寧你老實告訴我,你們神——”

阿絮話說到一半又停住,看了一眼旁邊的和尚沙彌,改了口:“神仙到底崇拜什麽邪教組織,這麽可怕?他們又能做到什麽連神都做不到的事情?”

蒲眉頭鎖的有點緊,眸子裏有點恍惚。

蒲都吃吃沒有開口,就在阿絮準備叫她的時候,蒲突然回過了神。

蒲有些茫然地喃喃:“我也不知道。”

“啊?”阿絮咆哮一聲,“合着你在那神侃那麽半天,都是瞎掰啊?你不是說神仙也有信仰嗎?問你你又說不知道,這不是坑人嗎?”

蒲急忙給她順毛,抱住她的手臂捏一捏,認真說;“我沒有騙你,哪裏坑人了。”

阿絮哼哼:“你說你不知道還不是坑人?”

蒲說:“我真的不知道,估計也沒有什麽神仙妖魔知道,有的話應該都很老了,或者早就不在了。神有‘信仰’也只是我的猜測,因為在我很小的時候,無意之間聽父親提起過一些事。”

池中水波在清澈的日光下輕微晃動,池底的金屬硬幣反射的光,透過波光粼粼的水波又漫射出去。

寧靜的石雕閉着眼,身軀上打滿光斑,蒼翠的苔痕爬滿它的蛇尾,古老又靜谧。

蒲回憶了一下,說:“我父親說,‘它離開了,永遠不會回來,我們都是被遺棄的,在被遺棄的世界裏永遠承受廢棄的痛苦’。”

蒲頓了頓,接着道:“父親提過‘它’兩次,可是我始終不知道那個‘它’到底指的是什麽。他說那句話一次是在女娲補天的混沌時期,還有一次......”

蒲的眼神暗了下去。

阿絮抓住她的手,緊緊握牢,“還有一次?”

“還有一次,是父親去世的時候。”

阿絮閉上了嘴,呆呆望着她。

蒲慢慢回過頭,對阿絮微微一笑,揉一揉她的發頂。

“嗯......”阿絮微一怔神,旋即甜甜地笑,一把抱住蒲,拉着她走的離水池近些,看着女伯的石雕說:“我們來看看女伯娘娘吧!”

“阿彌陀佛。”和尚向着蒲略一欠身,為聽到她父親去世的消息感到惋惜。

小沙彌忙說:“你們別看女伯娘娘有的是一條蛇尾巴,其實她可是龍神的嫡女呢。”

“龍神嫡女?”阿絮愣住了,偷偷看了蒲一眼。

蒲微微皺皺眉,但沒什麽動作。

阿絮叫小沙彌:“小師傅你繼續說呀。”

“嘿嘿。”小沙彌搔搔頭腼腆道:“大概是一千多年前吧,傳說這段山脈毒煙密布,妖魔猖獗,把附近的人折磨得水生火熱啊,可是突然有一天,女伯娘娘來了!她的身邊還跟了兩位蛇仙,一個個都是标志的美人!”

“念心!”和尚怒喝道,“談及女子怎麽能這麽淫-蕩呢!”

小沙彌念心急忙阿彌陀佛兩聲,以表悔過。

阿絮不耐煩催道:“好了你快說吧。”

念心說:“後來女伯就把妖怪都降服了呗,她就成了這一帶山脈的山神,山民們都恭恭敬敬地供奉着她,之後的日子都過得很太平,總之在一片兒大家都信奉女伯娘娘。”

念心頓了頓,繼續道:“每年有都有慶祝女伯娘娘降妖除魔、保一方平安的慶典,相傳在幾百年前,有一回慶典上,女伯娘娘顯靈了!”

說着,念心激動地握了緊手裏的笤帚,兩眼放光道:“她帶着兩位蛇仙出現在慶典上,指點山民封山育林,不可竭澤而漁,要學會修生養性,末了就說她本是龍神嫡女,因為被邪仙陷害被迫下凡,在此修行,讓山民們放寬心,她會一直保護他們。”

言畢,念心轉身朝女伯石雕微微鞠躬,神态十分虔誠。

拜完石像後,念心繼續道:“女伯娘娘住在有龍脈通過的神山裏,因為女伯是水族神祇,所以傳說通過水系就能到達神山,而那座山的名字就叫做‘伯山’。”

“伯山......”阿絮喃喃,在嘴裏重複一遍。

“是的。”念心側身指指身後,“小寒寺後院裏有一口井,傳說那井之下的泉水清澈通靈,是極其稀有的與龍脈相通的水系,民間傳聞裏說曾經有人通過那口井去過伯山,見過女伯娘娘呢。”

提到井阿絮立馬想起媽媽的事,和尚說媽媽以前也來找過井。

媽媽來找井幹什麽?

難道媽媽和女伯有什麽聯系?如果有,自己會和女伯有關系嗎?

念心說女伯是龍神的嫡女,難道......

她是媽媽和女伯的孩子?

呃,阿絮使勁搖搖頭,這都什麽跟什麽啊,兩個女的......怎麽生孩子......

都怪蒲,天天跟她膩歪在一起,做一些奇怪的事,害得她腦子都有些不正常了。

阿絮抓住和尚問:“大師,你師兄呢?”

和尚啧一聲,說道:“我也正奇怪呢,按理說我們來了,師兄應該會出來接應啊,廟門都沒鎖,我以為他在廟裏呢。”

他轉向念心問道:“念心,你師父呢?”

“師父......”念心摸摸小光頭,“師父前天晚上就出門會友去了,要過幾天才能回來。他說今天師叔會帶客人來,叫我在廟裏等你們。”

“嗯......”和尚沉吟一聲。

阿絮說:“我想先去看看那口井。”她問和尚:“我媽媽以前看的是後院的那口井嗎?”

“是的。”和尚應道。

“我去看看。”阿絮忙不疊地跑向後院。

和尚和念心對視一眼,看向蒲,她正看着女伯的石雕,沉默着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蒲轉頭問和尚:“她說她是龍神的女兒?”

和尚一時沒反應過來,“小施主是說女伯娘娘?”

“嗯。”

和尚應道:“是的,傳說裏是這麽傳的。”

蒲冷不丁問了一句:“她說的龍神,哪個龍神?”

和尚困惑了,“龍神不是有很多嗎?”

蒲輕輕一笑,嘴角勾起輕蔑的弧度,“那是衆生愚昧無知。”

言罷,蒲轉身離去。

真正的龍神,只有一個。

他是龍的神,其他的龍只能冠以“神龍”的稱號,本質上都是龍,一種能騰雲駕霧的動物罷了,而只有龍族的神才能被尊為“龍神”——那就是她的父君,開世龍神。

女伯......蒲一面朝着阿絮走遠的方向跟去,一面在心中細細思索,一個伯字,難不成和天伯那個罪無可赦的惡人有關系?

女伯是一千年前出現的,一千年啊,這個時間算着正好。

龍族滅亡,正巧是一千年前。

天庭天伯離奇地灰飛煙滅,正巧也是以前年前。

蒲皺起眉頭,嘴角向下撇。

她答應過父君要照應好弟弟妹妹,協助哥哥們管理好整個水族。

蒲牢性子沉靜,不喜紛争,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開世龍神正是看中了她這個不言不語、心中清明的個性,囑托她照應四方龍王,調和九龍子的關系,同時暗中監察水族情況,保佑天下水族子民平安。

可惜最後,不論是照顧兄弟姐妹,還是庇佑水族子民,她終究一個也沒能做到。

蒲深深閉上眼睛,心中深處的記憶浸透在一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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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蒲記憶中很深很深的地方,湧動着深藍幽寂的波濤,搖晃的水波深處一處古剎隐隐泛着光,水裏漂着會發白光的小海藻,熒熒點綴滿游神的海底。

古剎石柱上系着萬丈水紅長绫,飄飄揚揚,在幽藍碧波的無限靜谧裏肆意延伸,深情舞動。

記憶裏的她慢慢走到飄滿紅绫的深海古剎前,擡頭仰望威嚴肅穆的開世龍神玉雕,長久靜默無聲。

一片沉靜裏,毫無預兆的,一只白皙無瑕的手自腦後輕輕捂在她的眼前,指尖微涼,帶着清甜的栀子花香。

身後傳清婉細膩的呢喃:“君去飛天闕,我笑堕深淵。”

她猛地轉身,用力去捉,卻只抓了一手泡沫。

身後,玉雕肅穆,古剎靜默,海浪千尋浩瀚,紅绫萬丈纏綿。

☆、伯山妖異篇-48

小寒寺不大,穿過前院和佛堂,就到了後院。

和尚的禪房都在後院裏,禪房旁是個小菜圃,裏面種了白菜和莴苣。

菜圃再往旁有兩棵長勢極好的樹,下面有一口井。

念心一邊帶着阿絮走,一邊說:“這個小寒寺啊,名字是和蘇州的寒山寺有關系的。”

阿絮跨過一道石階,說:“我知道,剛才你師叔說過了。”

“哎,小心點,這邊地磚有點松,你別崴着腳。”念心看她一腳踩在一塊斷裂的石磚上,急忙提醒她。

可是已經晚了,磚塊裂開的地方翹起來,後面是一個小土坑,阿絮腳下一個趔趄,整個身子跟着向後倒。

“啊——”阿絮驚呼一聲,兩只手向前伸。

念心忙上前去,想要抓住她。

阿絮閉緊眼睛,屏住呼吸準備迎接摔倒在地的鈍痛。

可是并沒有跌倒的感覺,阿絮感到自己落進了一個柔軟的懷抱裏。她擡頭看了看,對上蒲深沉的目光。

“秋寧寧......”阿絮看着她眉頭微蹙的沉靜模樣,不由得微微一怔。

總感覺,她好像哪裏有點不一樣。

蒲一手攬着她的腰,懷中的少女已經十四歲了,身形逐漸成熟,嬌俏的軀體在緊致的衣衫下勾勒出曼妙的姿态,不難看出凹凸有致的雛形。

蒲微微低着下巴,眼睛直直看着她,目光有點重,灌了鉛似的往下掉,好像要落在阿絮身上,再帶着阿絮一塊墜落。

阿絮一時失了神,不知所措地回望着她,手貼在她嬌軟的腰腹上。

蒲看着阿絮帶着些稚氣的姣好面容,确乎是笑了一下,眉眼漸漸舒展開來。

接着,蒲緩緩擡起一只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貼在阿絮的臉頰,用拇指觸碰阿絮下唇和下颔交界的地方,指腹輕柔摩挲,一點點摸到她的唇上,細細摩擦。

阿絮無聲地動了動唇,淡淡吐出一口氣息。

這時候,蒲略微歪了一下頭,看着阿絮的眼神慢慢發生變化,一雙黑色的眼眸逐漸迷蒙,好像摻了水,瑩潤潮濕。

蒲的眼珠裏倒影着阿絮的面龐。

阿絮看見蒲的眉毛又一點點皺起來,最後擰在一起,再往下是她秀挺的鼻梁,緊緊繃住的唇線,還有輕微顫抖的唇瓣。

阿絮不禁皺起眉,抓住蒲在她唇上滑來滑去的手,扔到一旁,然後踮腳捧住她的臉,問:“秋寧,你怎麽了?”

阿絮有點害怕蒲像這樣盯着她看,就像十歲的時候第一次遇見她一樣,她那個時候也總用這樣的眼神看着她。

明明沒有說話,卻好像說了無數的話。

她不喜歡她那樣看着她。

蒲猛然一驚,臉上的茫然一閃而逝,旋即換上淡淡的微笑。她抱住阿絮搖一搖,笑着說:“沒事,你剛才差點摔着了,我擔心。”

阿絮忽然松了口氣,剛才因為蒲異樣的舉動而産生不安也完全消散了。

“哎喲,所以說你們要小心一點,這裏是大山裏,不是在城裏,路不好走,摔着了痛的是自己。”念心哼哼一聲。

“知道了!”阿絮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沖他吐了吐舌頭。

念心哼道:“我這是關心你,你還不領情。”

他推開小菜園的木栅欄門,接着先前的話頭說:“小寒寺的名字,要從寒山寺的名字開始說起。你們聽過寒山寺的傳說嗎?”

阿絮望一望蒲,搖搖頭。

蒲說:“相傳唐太宗貞觀年間有兩個年輕人,一名寒山,一名拾得,他們從小就是好朋友。長大後寒山父母為他與一位姑娘訂了親,但是姑娘卻早已與拾得互生愛意。後來寒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左右為難,最後決定成全拾得的婚事,離開家鄉,獨自去蘇州出家修行。”

念心笑道:“不錯,就是這個。”

念心接過話,繼續講下去:“寒山走後,拾得沒有看見過寒山,感到十分奇怪,因為他跟寒山一直要好,這種事以前從沒有過。他去寒山家找寒山,看到門上插着一封信,是寒山寫來勸他和姑娘結婚的,他祝他們美滿幸福。”

阿絮咂咂嘴:“真是好深的情誼啊。”

念心阿彌陀佛一聲,說:“是啊,比起現在為了女人兄弟反目,寒山、拾得的情誼确實令人感動。”

他又接着說:“拾得看了信後恍然大悟,知道了寒山出走是因為他。拾得覺得對不起寒山,最後決定離開姑娘,動身前往蘇州尋覓寒山,皈依佛門。”

阿絮眨眨眼,“他也要去做和尚?”

念心笑着點點頭,“在去蘇州的路上,拾得看到路旁池塘裏盛開着一片紅豔豔的荷花,頓覺心曠神怡,就順手采摘了一支帶在身邊,圖個吉利。經過千山萬水,長途跋涉,拾得終于在蘇州城外找到了寒山,神奇的是他手中的那支荷花依然那樣鮮豔芬芳。”

阿絮蹙蹙眉,說:“大和尚采荷花,感覺怪怪的。”

蒲笑着揉揉她的發頂,阿絮對她笑了笑。

念心繼續說:“寒山見拾得到來,很高興,急忙迎接拾得,兩人終于相會了,會心地相視而笑,一同潛心修行,最後得到成仙,人稱‘和合二仙’,而他們曾經修行的寺廟,被後人改成了‘寒山寺’。”

阿絮聽完笑了笑,說:“沒想到一個寺廟的名字還這麽有來頭。”

念心糾正道:“這是歷史文化沉澱!”

阿絮問:“那你們這個小寒寺呢?難道有一個小寒山和小拾得?”

念心嗔怪道:“小施主,這可不能開玩笑!”

阿絮捂捂嘴,“哦,對不起。”

念心說:“小寒寺的故事我也是聽住持師父說的。他說一千多年前,修築小寒寺的高僧也有一個知己朋友,共同在小寒寺裏修行。他們很崇拜唐朝的寒山、拾得兩位神仙,希望他倆的感情也能像和合二仙一般,能共勉共持,一道修得正果,所以才給寺廟取了小寒寺的名字。”

阿絮問:“那兩個人最後成了小和合二仙嗎?”

念心額角跳動,覺得和這個女娃娃說不通,不想理她了。

他指一指樹下的井,“就是那口井。”

阿絮的注意力一下全被井吸引了,走過去,低下身細細地看。

平淡無奇的井,井口是石塊砌起來的。

蒲在阿絮身旁蹲下,本來是一心看着阿絮的,看的有點走神,往右挪動的時候腳下踩到一片滑膩膩的東西,低頭去看,是一大片苔藓。

念心察覺到蒲的動作,關心地提醒:“這裏很潮濕,尤其是井邊上苔藓很多,你小心一點。”

尤其是井邊上苔藓很多。

蒲問念心:“你有打火機嗎?”

念心愣了一下,說:“我沒有,師叔應該有。”

他叫了一下和尚。

和尚應聲過來,從随身的布袋裏摸出一個打火機遞給蒲。

“你要做什麽?”阿絮湊過去看。

蒲打燃打火機,用火苗燒苔藓,旁人都奇怪的看着她。

苔藓先被火燒死了,可是片刻後,又立馬長出新的來,和從前一模一樣。

衆人面面相觑,很是不解,以前從沒人燒過苔藓,自然發現不了這些。

蒲把火機交給念心,說:“你去別的地方試試。”

“哦。”念心拿着火機去燒了遠處禪房牆角的苔藓,跑回來說:“死了,沒長新的。”

和尚看着井說:“難道這井真有什麽神奇之處,能讓苔藓死而複生?”

蒲看着井,微微皺眉,這井和以前在小學藝術樓下石室裏的一樣,同樣質地的石頭,同樣的久的年齡,外形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可是這口井外苔藓的更新代數和井是一個年齡的,石室裏的卻只有四十年左右,這是為什麽?

兩口井是出自一人之手?有什麽聯系?

阿絮問和尚:“大師,你真的不知道我媽媽在找這口井幹什麽嗎?她找到這井以後又到哪裏去了?”

和尚為難地說:“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一年前就告訴你了,現在我們只能等師兄回來,詳細的事情只能問他。”

和尚看着阿絮焦急的樣子也很心急,問念心:“師兄沒說到底幾天才能回來嗎?”

念心搖搖頭,“沒有。”

“哎——”和尚嘆口氣,安慰道:“小宋施主你別急,先住幾天再說,師兄肯定有什麽要緊事去找朋友,等他回來了一切好說。”

“可是——”

蒲拉住阿絮,把她圈進懷裏,“你現在急也沒用,等主持回來吧。”

阿絮深深嘆口氣,哼一聲,望向別處出神。

和尚看了她倆一會,叫念心帶她們去客房。

念心帶着她們繞過院子,過了個小石板橋,到後院裏靠後門的一排客房,開了一個房間,把鑰匙交給蒲。

阿絮看看鑰匙,問念心:“為什麽只有一把鑰匙?”

念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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