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一節是班主任的課

送上祭品,祭品肯定會接觸到怪物,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如果蒲的妹妹是被怪物抓走的,那麽蒲可以借祭品這條路子去找。

不過這種連她都能想出來的事兒,蒲肯定能想到,所以她就不用去蒲面前蹦跶了。

累了幾天了,從福利院回來身上還有一大股味道,伊夏決定先去洗衣歌熱水澡,然後好好休息一下。

只是想起一片狼藉的福利院還有那些腐爛的殘缺屍體,伊夏的心就狠狠的痛。

很早以前她就知道半夜裏有人回到福利院偷偷把孩子抱出去做手術,雖然不知道做的是什麽手術,但是她總覺得毛骨悚然,現在想來就是摘-除器-官吧。

每次那些人來做手術前就會給福利院吃的飯裏下迷藥,伊夏是八歲以後才被送到福利院的,那個時候她已經會做飯了,吃不慣廚子做的,就一直自己做飯吃,所以每次都會想辦法逃掉。

有一回差點被發現了,她沒辦法,就逃到了白塔公園,後面的人追過來,眼看就要被逮住了,伊夏突然發現白塔的背後有一個小門,也不管害怕不害怕了,硬着頭皮躲了進去。

就是那一次,在白塔裏,伊夏第一次遇見了那個男人。男人救了她,告訴伊夏不用怕,他是這個白塔的主人,白塔就是他以前修的。

天亮後男人把伊夏送出白塔,囑咐她今後一定小心,有緣的話以後還會再見面。之後伊夏去白塔看過很多次,可是白塔背後的那個小門被封了,白塔上的圖案也變了,只有前面的一扇大門還在,晚上有時候還會傳出奇怪的聲音,像嬰兒的哭聲......

七年後,伊夏十五歲,院裏她最大,只有她一個人先下山去學工。

下山的路上,她迷路了,在山裏轉了兩天,又餓又累。山上下了一場雨,伊夏淋了雨感冒了,跌跌撞撞地在山林裏走着,就在她以為自己快死的時候,她走到了一口古井旁,而長滿青苔的井邊立着一個一身黑袍的人。

是曾經在白塔救了她的那個男人。

那個時候伊夏茫然地問他:“你是誰呢?怎麽和以前一模一樣呢?你是來救我的嗎?”

男人的聲音還是很七年前一樣嘶啞,就像被火燒過喉嚨一樣。

他說:“是啊,我是誰呢?我還能不能和以前一模一樣呢?我是來救你的,可是誰能來救我呢?”

男人朝她慢慢走過去,所過之處青草複蘇,鮮花盛開,他在伊夏身旁坐下,旁邊幹涸的小溪突然恢複了活力,從石頭縫裏湧出清澈的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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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夏怔怔地看着他,癡呆良久才緩緩開口,似是呓語:“你是山神嗎?你是山神對不對?”

男人頭上的帽子壓得很低,悶聲笑了兩聲。

他低聲喃喃:“或許吧。你認為我是,那我便是好了。”

從此伊夏便認定了這個幾次都救了他的男人是守護這片山林的神明,是唯一的山神。

後來伊夏在小鎮上當學徒,安靜生活,又和男人見了幾次。

這個男人就是伊夏之前跟說的那個“他”,那個山神,也是讓伊夏第一次對發情龍息有感覺的人。

☆、伯山妖異篇-72

獻祭的時間定在山神祭典第二天的子夜,鎮外的後山裏有個山谷,從鎮裏有一條石板路直通山谷,祭壇就在山谷裏,到時候鎮裏的男人會用擔子挑着祭品,跟着巫師去谷裏,其他人則只能在谷口靜靜等候。

今天和昨天比起來小鎮上異常的熱鬧,山民都穿上了當地特色的民族服裝,臉上還用顏料畫了花紋。

廣場中心搭的戲臺上在演面具戲。

一個身穿華麗服飾的女人戴着一張倒三角的面具,手裏握着一柄燭臺,在衆侍女的簇擁下高高立在岩石上,居高臨下,睥睨衆生。她的身旁另立了兩個女人,一個面具上寫着王字,另一個則身着黑衫,外邊罩了一層灰紗。

蒲和伊夏在廣場邊的面食小攤上吃午飯,蒲停下筷子去看表演。

她問伊夏:“那邊演的是什麽?”

伊夏看了一眼,回道:“改朝換代。”

“什麽意思?”

伊夏說:“這裏的山神,換了很多次,所以每一段時期關于山神的傳說都不一樣,現在演的就是最近的一次改朝換代。”

蒲看向她,“你好像知道的很清楚。”

“這裏的山民都知道的很清楚。”伊夏回敬她。

蒲問:“這次要獻祭的就是那個女人嗎?”擡手指向那個服飾繁華,舉着燭臺的女人。

伊夏點點頭。

蒲看着那個倒三角的面具,倒是和蛇頭像的很。

“山神到底做了什麽,讓這裏的山民這麽崇拜她?不過我看着不像信仰,像邪-教。”蒲悠悠道。

伊夏輕笑一聲,“以前的山神怎麽樣我不知道,但是現在這個,她就是個怪物。”

蒲看着她說:“你知道的很清楚?”

伊夏埋下頭吃面,“她要是真的山神,會吃人嗎?”

蒲說:“獻祭要人,不一定是要吃人。”

伊夏想着蒲也不是人,邊開玩笑問她:“以前人類祭祀你的時候,你要的祭品是什麽?”

啪嗒。

蒲的碗和沒吃完的面湯摔到地上,碗碎了,湯汁在石板上浸出一片污漬。

伊夏詫異地望向她。

“那桌的,碎了的碗,三塊一個!”面店老板從門市裏跑出來,指着她們說。

蒲丢了三枚一元硬幣在桌上,走了。

伊夏也不管面吃沒吃完了,急忙起身去追她。

“喂,你怎麽了?”伊夏追着她問,又跑了兩步,蒲就不見了。

伊夏在街上張望,街上人潮湧動,穿着各色服裝的人們戴着面具,手裏舉着風車和搖鈴,嘴裏唱着山歌,跳着、跑着,把她擠過來又擠過去。

好不容易擠出人群,找不到蒲的伊夏回去了裁縫店裏。

老板坐在門口繡花,伊夏問她:“師父,我的朋友回來了嗎?”

老板眯一眯眼睛,愛答不理地回:“沒注意。”

伊夏輕輕嘆一口氣,握一握手腕,走進店裏。

天黑下來的時候蒲才回裁縫店。

伊夏問她:“你想好要怎麽做了嗎?”

蒲一面清點背包一面說:“有什麽好想的。”

“你中午怎麽回事?”

蒲沒有理會她。

等蒲背好包出門的時候,伊夏拉住背包的肩帶,“你去哪?你要做什麽?”

蒲轉過身,抓住她的手,拿開。

伊夏定住身子站在原地,不能動。

蒲從她身邊走過,擡手在她發頂揉了一把。

“謝了。”蒲說。

伊夏臉頰微微一紅,頭無法轉動,只有眼珠跟着她從眼眶的這邊轉到了另一邊。

望着蒲走遠的身影,伊夏張一張嘴,可是發不出聲音。

于是安安靜靜的,伊夏看着蒲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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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蒲在山谷的入口守着。

她坐在樹上,大樹茂盛的枝葉遮蔽了她的身影。

子夜前一些時候,有兩隊穿着白衣的少女戴着花環,雙手捧着食物和酒具緩緩走來,在一個穿着怪異的老妪的命令下停下腳步,借着後面走上來兩個吊着大耳環的男人,他們一人手裏抱了一個壇子,屈膝蹲下,打開壇子,從壇子裏爬出兩條蛇來。

一條是王錦蛇,一條是太攀蛇。

兩條蛇嘶嘶兩聲,沿着石板路向山谷裏慢慢爬。

老妪弓着背,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蛇的後面,走兩步向後面揮揮手,示意後面的人跟快點。

兩個大耳環男人陪在老妪身側,白衣少女随後,然後是四個赤-裸上身,胸背都畫滿蛇像的壯漢,他們擡着紅錦流蘇的擔子,上面坐了一個裹着紅布的小女孩,再往後就是舉着燭臺跳舞的面具戲班。

石板路在山谷外還很寬敞,在山谷入口處變窄,越往裏越窄。

獻祭的一隊人在下邊石板路上走着,蒲就在山林裏跟着他們一起向前走。

走了約莫十分鐘的樣子,天上突然開始掉下雨點。

蒲擡頭看去,天色漆黑,月光清涼,卻沒有半點雲,不知這憑空而下的雨是從哪裏來的。

路上的人卻對這奇怪的雨沒有絲毫反應,像是習慣了似的。

不過從下雨開始,這隊人每往前走一段路,除了擡擔子的四個壯漢,就會跪下超前跪拜一次。

蒲不禁皺皺眉,這麽隆重的獻祭方式,她在現代幾乎都沒有看見過。

所有的跡象都把矛頭指向女伯。給伊夏種引子的是蛇妖,山神改朝換代的面具戲裏,新山神的使者一個是王錦,一個是太攀,新山神就是女伯毫無疑問。

想到下落不明的阿絮,蒲狠狠握緊拳頭,這個妖女,究竟是什麽來頭?

“山神娘娘,請保我伯山風調雨順,年年豐收。”

“山神娘娘,請保我伯山山清水秀,人傑地靈。”

“山神娘娘,請保我伯山齊家和睦,歲歲平安。”

獻祭的隊伍忽的齊齊跪拜在地,又猛地仰起頭向天吶喊。

雨越下越大,所有掙紮在風雨裏的蠟燭燈籠齊齊熄滅,一切歸于沉默與暗黑。

爬在前面的兩條蛇忽然膨脹身軀,由兩條手腕粗的小蛇陡然長成了十數米的大蛇,盤踞在石板路的兩側。

蛇身後的,路的兩邊半空中亮起懸浮的青綠鬼火,在黑夜裏幽幽照亮四周的風景。

蒲從山上往下看,那群人已經不在谷底的石板路上了,而是站在一條狹窄的石橋上,橋下是飄滿水霧的無盡水面。

☆、伯山妖異篇-73

白衣少女們在巫師老妪的指示下,排着隊,依次把手中祭品傾倒入水裏,兩條大蛇彎曲着身子,睜着碩大的蛇眼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們。

前面的石橋很窄,只能供一人通過,壯漢不能在擡着擔子向前走,把獻祭的少女放在了地上。

老妪慢吞吞走過去,在她面前跪下,嘴裏喃喃念叨了幾句,取過一旁大耳環男人捧上的木碗,手指從碗裏挑出暗紅色的胭脂,在少女臉上劃拉。

少女閉着眼,一臉安詳地端坐在紅錦坐墊上,面帶微笑,一動不動。

老妪沙啞滄桑的聲音緩緩響起,和水汽混在荒蕪的夜色裏。

“沉默的人啊,

你将用過去,現在,和未來兌換的沉澱,猶疑和希冀燃燒黯淡的銅爐。

待掙紮和服從的決鬥平息後,

你會獲得來自供給你生命的大地的無限贊禮,

協同天與光與水與氣

為你獻上至高無上的榮耀。”

老妪緩緩擡起頭,露出枯木般褶皺的皮膚,兩只眼球渾濁無神,卻在此刻釋放出锃亮的精光。

“汝與吾等與伯山衆生萬象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手指沾着紅的發黑的胭脂在少女眼下畫完最後一道弧線,巫師老妪收回了手,扶着旁邊的男人慢慢站起身,恭敬地朝少女欠了欠身,倒着一點點退後,然後帶着一群人匍匐在地。

蒲聳聳鼻尖,問到濃郁的虹足和血味,她看向少女的臉頰,上面用暗紅胭脂畫了奇特的妝,味道就是少女臉上的胭脂味。看那少女都要被送去獻祭了,卻還一臉平靜,面帶微笑,不哭也不鬧,想來是被下了咒魇住了。

獻祭的一群人開始一上一下地叩拜,雙臂在空中揮舞,像海上波浪一樣來回舞動。所有人跟着巫師嘴裏念念有詞,反複吟誦,有的被雨聲澆熄,有的卻從空中飄了出去,一大群人在磅礴大雨中跪倒叩拜,合着旁邊的兩條大蛇還有一望無際的浩瀚水域,有着說不出的肅穆和詭異。

忽的,橋邊最近的四簇鬼火蹭的飄到了獻祭少女跟前,托着紅錦坐墊的四角緩緩飛起。

狹窄的石橋向遠方延伸,遠處看不清的黑暗裏,漸漸燃起更多的鬼火,不斷綿延,無邊無際。

兩條大蛇一甩尾巴,噗通跳進了水裏,迸起巨大的水花,撲在跪拜的人群身上,濺濕所有人的衣襟。

“神佑伯山!龍昌萬世!”

巫師猛一擡頭,仰天長嘯,歇斯底裏。

蒲身子向後靠了靠,腿部彎曲,雙目直視前方,死死盯住被鬼火托起的少女。

大蛇一左一右地護在少女身邊,浮在水面彎曲前行。

少女飄過的石橋開始一塊塊塌陷,紛紛落入水中,不斷濺起水花,四周回響着撲通撲通的水聲。

少女越飄越遠,靠近岸邊的鬼火一簇簇熄滅。

最後一簇鬼火無聲滅掉的同時,蒲腳下一個用力,全身猛地彈射出去,空中閃過一道殘影,便沒了人影。

一道風吹過,拂開巫師面前淩亂潮濕的發絲。

老妪茫然地擡起頭,望向遠處黑黢黢的水面,空無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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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雙唇殷紅,嘴角微翹,勾出完美的弧度。

蒲握住她的一只手,垂着眼簾靜靜看着她。

前方的路似乎沒有盡頭,除了兩旁的鬼火,全是一片黑暗。

橋下的大蛇在水面浮行,并不理會蒲突兀的出現。

蒲貼近少女的臉頰,輕聲說:“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少女面容安詳,優雅的微笑并未作出任何改動。

蒲沉一沉眼,又說:“你不害怕嗎?”

自然還是沒有任何回應的。

呵。

蒲輕輕笑了一聲,意味不明。

她曲起一條腿,手搭在膝蓋上,另一手托着腮,安靜坐在少女身旁,默默直視遠方。

不知道要這樣走到什麽時候。

蒲在無聊中用念力探查周圍是否有結界或者幻術,她不相信這麽一大片水域是純天然的山谷湖。

然而結果令她不寒而栗。

這既不是結界,也不是幻術,而是轉移。

也就是說,這一切既不是通過結界制造出來的空間,也不是幻術制造出來虛假環境,而是一種用大量靈力維持的空間轉移。

一切景象都是真實存在的。

好比讓一個人走進了一幅畫裏,人在走,承托人的畫也在被畫外的人移動。如此一來,蒲就相當于在畫裏走的那個人,而女伯......就是那個掌控着整幅畫面的人。

蒲迎着冰冷的風緩緩站起身,狠狠皺起眉,一雙金眸凝望遠方。

水霧越發的濃重,帶着水腥臭。

蒲倏地蹲下身,手貼在腰間,衣兜裏閃現金色的光芒。

“對不住了。”蒲傾身在少女耳邊低喃一句,手指從衣兜裏抽出閃光的烏虬金剪,轉動兩下送到少女下颔,手腕一翻,剪子尖端紮進少女的下颔骨。

少女微笑如初。

蒲用金剪順着少女的臉龐紋路把她的臉皮慢慢剪了下來。

黑色的血迸濺而出,一點點滴落下去。

蒲用金剪挑起少女的皮,下面一片血肉模糊,肉醬裏能看到白色的蛆蟲在拱來拱去。

蒲垂着眼簾,手指在少女冰涼的脖頸上輕柔撫摸,聲音沒有任何溫度,“對不起,你可能無法轉生了。”

說着,蒲又靠近她的耳旁,低聲道:“可是,你能省去不少痛苦。”

“安息吧。”蒲閉上眼,用力掐住少女的脖子,手一用力,掌心推出青色的火焰,把少女的屍體燒得連灰燼也不剩。

“你會找到幸福的。”蒲淡淡道,把剪下的臉皮貼到了自己臉上,動一動胳膊,縮成了和少女一樣大的身形,端坐在紅錦坐墊上,面帶微笑,安然祥和。

鬼火帶着蒲又走了許久許久,終于慢慢停了下來。

這時,就在不遠處中心的水面,猛地翻騰起劇烈的波浪,一個巨大的黑影浮現出來,睜着車輪一般大的血紅大眼,一道漆黑的豎瞳嵌在內裏,恐怖又猙獰。

兩條大蛇極速前行,與那巨型黑影彙合,最後纏上黑影,被吸收了進去。

這下蒲看清了,是一條巨蛇。

蒲一動不動的坐在原地。

巨蛇嘶嘶兩聲,霍地張開血盆大口,彎身咬住蒲的左肩。

碩大鋒利的獠牙刺穿蒲的肩胛骨,她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蒲閉上眼睛笑了笑,被巨蛇吞進嘴裏咽了下去。

一陣天旋地轉。

待一切從歸平靜後,蒲慢慢睜開了眼睛。

一雙手輕輕撫摸着她的臉,對她說:“秋寧姐快醒醒,我來救你了,你快醒醒!”

蒲皺了皺眉,扭頭看向一邊,刺眼的陽光照進她的眼裏。

逆着光,蒲看到了唐雪妃神情焦急的臉龐。

☆、伯山妖異篇-74

蒲翻過身子,張開雙手攤在地上,唐雪妃低下頭看她,一臉擔憂。

蒲掀了下眼皮,看向別處。

唐雪妃略微驚恐地看了一眼挂在她脖子上的半張人皮,往後退了退,咽了一口唾沫。

“秋寧姐,你......沒事吧?”唐雪妃嗫嚅道,手放在蒲的肩膀上,看着她斷裂的胳膊發呆。

蒲擡眼看了看她,坐了起來,又低頭看向肩膀。

“哦。”蒲右手握住脫臼的左臂往上使勁一湊,咔噔一聲,骨頭接了回去,可是肩胛骨那一片還是有一個很大的缺口。

沒有流血。

“秋寧......姐......”唐雪妃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根本不相信受了那樣的傷還能像沒事人一樣,不痛不癢地站起來。

“你怎麽在這?”蒲轉頭看她,面無表情。

唐雪妃眨了眨眼,指一指蒲脖子上挂着的人皮,“你脖子上.......”

“哦。”蒲把脖子上的人臉撈起來,撐開,重新貼回臉上,轉身就走。

唐雪妃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鐵鏽的腥氣,還帶着一種沉郁的香。

“秋——”

“你身上是怎麽回事?”

唐雪妃擡起頭的同時,蒲猛地回頭看向她,她一身藍白長裙,頭上盤着水晶鏈子。

唐雪妃微微一怔,摸一摸頭發,“怎麽了?你說我的衣服嗎?”

“你怎麽在這?你來做什麽?”蒲冷冷地問她。

唐雪妃卻說:“你肩膀沒事吧?怎麽會昏倒在這裏呢?我才想問你,你為什麽會在這裏?”環顧一下四周,沒有別人,“阿絮呢?她沒跟你在一起?”

蒲将信将疑地問她:“你知道這是哪裏?”

唐雪妃點點頭,慢慢朝蒲走過去,“這裏是龍女谷。”

她仔細查看蒲的肩膀,真的沒有一絲血跡,而且骨肉正在自己慢慢愈合,只是蒲臉上貼的那張惡心的皮讓她整個人看起來不倫不類。

唐雪妃又聞到了那股有甜味的血腥氣,着實難聞,她擡手捂了捂臉,斂了一下眼皮子。

蒲注意到她的動作,說:“離我遠點。”

“啊?”

蒲解釋說:“這個臉皮的味道,你受不了。”

唐雪妃稍微松了口氣,她以為是蒲嫌她煩,要她走開。

和蒲離了一定的距離,唐雪妃慢慢跟着蒲走。

蒲看一看四周,全是茂盛的林木,天上陽光明媚,遠處的山林裏不時傳出幾聲鳥鳴。

走到一個岔路口,蒲在原地頓了一會,選了右邊走。

唐雪妃立即跟上去。

蒲看了她一眼,問:“你怎麽到這裏來的?龍女谷是什麽地方?”

“我——”

“別說廢話。”

唐雪妃垂一垂眼,“還記得我以前跟你們說的那位高人嗎?他的一位好朋友在這裏隐居,前些天她突然派人來找我,請我來着做客的。”擡起頭看向蒲,“我才在這住了三天,今天出來轉一轉,就在剛才那個地方發現你暈倒了,還受了傷......”

“第二個問題。”蒲皺了皺眉頭。

“啊?”唐雪妃有些慌,急忙思考蒲剛才問的問題,整理一下思緒才答道:“這個地方,是一個大山谷,名字就叫龍女谷,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我也來這沒幾天,只是在這住,看看風景。”

她又低頭看一看身上的長裙,補充道:“這身衣服也是這個人給我的,我沒帶什麽行李,他們給我準備了日用品。”

蒲聽了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沉默着向前走。

“秋寧姐,阿絮呢?”唐雪妃先前以為阿絮在附近,一會就會回來,可是走了那麽久,還是沒個人影,隐隐覺得哪裏不對。

唐雪妃低着頭走,忽然撞上一個東西,揚頭看到畫滿暗紅花紋的褶皺人皮,吓得驚呼一聲:“啊!”定睛一看,原來是貼着人臉皮的蒲,不知什麽時候突然停在了她身前。

“哎喲,吓死我了。”唐雪妃摸一摸心口,喘着氣說:“你為什麽非要把這麽恐怖的東西戴在臉上?這是在哪家買的面具啊,這麽逼真,還帶血氣香味的。”

诶?

在蒲慢慢轉過頭的時候,唐雪妃細細去看人臉和蒲面部相接的地方,發現連接處長了一些細細的絲線,像是要把人臉皮和蒲的臉徹底黏在一起,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麽。

“秋寧姐,你說句話呀。”唐雪妃皺起眉,跟在她後面問,心裏卻生氣了疑惑,那張人臉究竟是什麽東西?

又走了一會,蒲停下來,側過身對唐雪妃說:“你在見到我之前,在做什麽?”

唐雪妃想了想,答道:“我在一個石窟裏面,那兒的石壁上有一尊雕像,女龍谷的人說,那是龍女像,拜拜她會好運的。可是我跪拜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石像旁的香爐,旁邊的蠟燭也倒了,燃了一片,我趕緊用旁邊水池裏的水澆滅了,可把我吓死了。”

蒲低吟一聲,嘆道:“難怪,我就說不該在這裏停下來,儀式被打斷了。”擡手摸一摸貼在臉上的人臉,“還好把引路的給留下來了。”說着,微微勾起一邊的嘴角。

蒲又向前走,唐雪妃想跟上去,被蒲叫住了。

蒲說:“你別跟來了,收拾東西趕快離開這裏,也別再和那個什麽高人來往了。”

“好,我回去,那你跟我一起回去,還有阿絮呢?她是和你走散了嗎?”

“這不是關心的是,我會帶她回去,你趕緊走。”蒲加快腳步向前走。

唐雪妃說:“既然來都來了,我就跟你一起走,咱們找到阿絮再一起回去不好嗎?你身上還有傷,我怎麽可能扔下你不管?”

蒲轉身對她說:“你是宋明絮的朋友我才好話跟你說,你現在趕緊走,這是我說的最後一遍。”

“秋寧姐!”唐雪妃大聲喊道,蒲卻在她面前輕輕一晃,就沒人影了。

呼——

唐雪妃閉上眼長長吐出一口氣。

“哈哈。”一旁樹林後,赤-身-裸-體的王錦慢悠悠從走到唐雪妃身旁,靠在她的小肩膀上,幽幽道:“看見了吧,她是不會理你的。”

☆、伯山妖異篇-75

唐雪妃微微皺眉,往一旁躲了躲。

王錦的手慢慢從她肩頭滑落,望向蒲消失的地方,慵懶地眯起眼睛,“這個世界的法則就是這樣,別人太強,你太弱,別人就不會看你,也看不到你。”

唐雪妃循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盯着遠方發呆。

“所以我跟你說的事情......”王錦偏轉過頭,對着唐雪妃挑一挑眉毛,“你決定好了嗎?”

唐雪妃略微低頭,忽閃了一下睫毛,說:“修煉的事,我......”轉頭看向王錦,“王錦姐姐,我的好朋友在可能在山上走丢了,你有辦法找到她嗎?”

“好朋友?”

唐雪妃說:“就是阿絮,宋明絮。”

王錦哦一聲,“她不是有剛才那個蒲丫頭守着麽,你那麽緊張做什麽?”

守着......

唐雪妃眼珠子左右動了一下,沈深吸裏一口氣。

她說:“她們好像不在一起,看樣子是走散了。”

“哦,那也不關你的事吧,就是走散了......蒲丫頭也把她找回去的。”王錦笑道。

“話是那麽說沒錯。”唐雪妃斂斂眸子,“我不能什麽都不做。”

唐雪妃說:“王錦姐,你先幫我找阿絮好不好,還有秋寧姐,我很擔心她,你說不是說山上有很多妖魔嗎?萬一秋寧姐她和阿絮有危險怎麽辦?”

王錦聳聳肩。

“王錦姐,你功夫那麽高,肯定有辦法的。”

王錦看一看她,突然笑了。

“妃妃,你真是太善良了。人家都不管你的死活,讓你在這深山裏獨自一人,你卻還惦記她們惦記的要死。”王錦說道:“不過主上本來是要我來請你去做客的,你是主上的客人,有什麽要求我自然應該答應。”

王錦頓一頓,嬌笑道:“再說了,已經到了龍女谷,很快就能見到主上了,這個節骨眼上要是我再不順着你,讓你不高興了,等會見了主上,只怕她會怪罪于我。”

唐雪妃點點頭,轉身道:“那我回去客棧收拾東西。”

“哎——別急呀。”王錦拉住她的手。

“王錦姐?”

王錦嘆了口氣,說:“你要找朋友,不難,我知道她在哪裏。”

唐雪妃驚喜地問:“真的?那我們快去,王錦姐你也能找到秋寧姐吧?”

“這個......也能。”王錦點一下頭。

唐雪妃有些興奮。

王錦卻面露難色,開口道:“只是有點小小的麻煩。”

唐雪妃一驚,“是秋寧姐遇到什麽危險了嗎?”

王錦應道:“那倒不是,是宋明絮。”

唐雪妃微微張大嘴,“阿絮?”

“不錯。”王錦沉下眼睛,低聲道:“我想她現在應該在我師姐身邊,想從我師姐那兒把人帶走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

唐雪妃焦急地跺一下腳,兩手來回在衣擺上揉捏,“那怎麽辦啊。”

王錦想了想,又微微一笑,“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麽辦法?”

王錦捏一捏唐雪妃的肩膀,“就看你願不願意幫忙了。”

唐雪妃微微一怔,“什麽忙?”

王錦勾起嘴角,“很簡單。我帶你去找宋明絮,只要你把她帶到我身邊來,我就能保護你們,就是我師姐也傷不了你們。到時候我帶你們去見主上,我成功完成了我的任務,你能夠跟着主上修行獲取靈力,豈不是兩全其美?”

看着王錦邪魅的笑,唐雪妃隐隐覺得有哪裏有些不對,可又說不上來,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阿絮和蒲,之後的事......後面再說吧!

唐雪妃握緊拳頭,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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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邊緣的絲線越長越粗,拼命想要鑽進蒲的皮肉裏。

這張臉皮是從氐人身上剝下來,再用蠱術煉成的,種在人身上,也是一種“引子”。術者在那頭操縱,可以像牽線木偶一樣把受者招引過去,同時臉皮原本主人的怨靈被封印在裏面,可以從頭部逐漸啃食受者的靈魂,最後鑽入受者的身體,重生為新的氐人。

氐人是人面魚身的古人族,蠻荒時期生活在龍脈經過的水域,過去也受龍族管轄,不過和其他上古氏族一樣,在過去的幾千年裏慢慢衰亡了。

蒲不知道術者是不是想通過這種獻祭神祇的方式,把山腳下那一個小鎮的人全部慢慢轉化成氐人作為仆人驅使,她對這些事情也不感興趣,總之現在氐人臉皮裏有一根絲線鑽進了她的腦子裏,控制了她的一部分神經,帶着她往前走。

由于這個原因,蒲的動作顯得有些僵硬,她用指甲不斷把線頭的觸角給掐掉,不能讓觸須進入身體太多,否則很容易被完全控制,一邊看着前面的路一邊打探四周的情形。

終于出了幽深的山林,蒲踏着一段橫在懸崖上的枯木,來到另一座山頭,面前一片大湖攔住了她的去路。

湖前有兩尊長滿藤蔓的石像,是兩條長着翅膀的大蛇,獠牙尖銳,兇相畢露。

蒲頓了一會,慢慢走過去,在湖邊走了兩步,看着湖發怔。

整座山頭就只有這一片湖,空蕩蕩的,沒有其他去路,而且氐人臉皮的指引也停了。

這是怎麽回事?

按理來說,這就算到了目的地了,不是應該有人來接應她嗎?

腦子裏正這樣想着,接應的人就來了。

湖面中心出現了一個大漩渦,從漩渦中心升起一塊巨型石柱,上面有五個洞,石柱停止上升,從五個洞裏射出五條石道,通向不通的方向。

這是五選一的意思?

蒲摸一摸下巴,随便挑了一個方向,跳上石道,想着臉上的破玩意沒用了,順手扯下來扔掉。

臉皮發出尖銳的驚叫,一根絲線從蒲的耳根子裏被連根拔除,蒲的耳後留下了一個孔,可是沒有流血。

走了兩步,石道突然搖晃起來。

蒲皺起眉,跳起身穩住身子浮在半空,低頭去看下面的動靜。

水面劇烈晃動,一團巨大的黑影慢慢浮出水面,露出碩大的蛇頭,一雙猩紅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蒲記得這巨蛇,是獻祭儀式的最後,吞掉她的那條。

巨蛇忽然張開血盆大口,蒲擡手準備反擊。

“神君,我們又見面了。”

蒲聽到嘶啞滄桑的聲音,擡頭望去,只見藏在漆黑鬥篷裏的佝偻人正坐在巨蛇的嘴裏,抱着一根蛇牙沖她打招呼。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看了前一章的評論,不要拉娘配,不要拉娘配!

☆、伯山妖異篇-76

蒲眯一眯眼睛,看他,“你現在在這裏,是來幫我,還是來阻撓我?”

佝偻人撐着蛇牙慢慢站起身,兩手合起微微向她鞠躬,“在下只是正好在這裏而已,并沒有什麽打算。”

蒲看向他身後的巨蛇。

“哦,它呀?”佝偻人側過身,摸一摸蛇頭,笑道:“不礙事,神君只管當它不在。”

“你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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