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一節是班主任的課
牢奇怪地看他,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女人”這麽怕她。
“蒲牢神君您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哈哈,啊哈哈......”伊夏抱着茶壺幹笑。
阿絮輕咳一聲,拉他坐下,“沒事,伊夏你別緊張,就是跟你聊聊天,還想問你一些事。”
“好,沒問題,麻煩你們了......”伊夏坐在根雕凳子上,不安地抓着裙擺。
阿絮見伊夏這麽緊張,擔心他在蒲牢面前說不出話,就坐在他們中間,由她來說:“伊夏,你知道《四方秘境志》嗎——”
“舅舅是大騙子!”
突然,店內的簾幕後傳來憤怒的吼聲,接着乒呤乓啷一陣摔東西的響聲,一個戴着羽毛帽子的女孩怒氣沖沖走了出來。
正在談話的三個人都愣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突如其來的異變。
伊夏身子一抖,對阿絮小聲說:“這是老板的外甥女,每月十五會從人界來鬼市,愛耍小性子,經常跟老板吵架。”
蒲牢唇線繃直,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抱着胸一臉陰沉。
伊夏抱歉地笑,對她們說:“對不起啊,小姐馬上就走,咱們等會再談。”
緊跟着,後面又追出來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裹着灰不拉幾的長布,“娉婷,我的好姑娘,你聽舅舅說,這次不是舅舅不幫你,那巫蠱娃娃真的不能給你,人間做着玩的娃娃和秘術師封了咒術的娃娃那不一樣啊,你說你要是拿着它闖了禍,我怎麽跟你死去的母親、我命苦的妹妹交代啊!”
女孩生氣道:“我不管,你不把娃娃給我,我就不理你,再見糟老頭!”哼一聲揚長而去。
“哇,娉婷,我的小外甥女啊!你就這麽狠心抛棄舅舅了嗚嗚嗚嗚......我的小娉婷......嗚啊啊啊——”男人噗通趴在了地上,捶着胸口痛哭流涕,忽然看到坐在店門口的阿絮和蒲牢,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站起來問伊夏:“這是什麽人,你帶來的?”
伊夏噌的站起身,抱住掃帚兩腿打顫,“老......老板,這是、是我的朋友,她們來看我......我們說兩句話,就、就走。”
“哦?”男人摸着長滿胡茬的下巴,眯着眼盯着蒲牢看,又掃了兩下阿絮,意義不明地笑一聲,往後靠在貨架上,“神龍蒲牢,冰裔白龍,稀客,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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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牢手指敲了兩下茶杯。這個男人竟能一眼看破她們的身份,有點意思。
男人卻無心理會她們,拉開門簾走進去,撇下話道:“來了不買東西,不能賺錢,沒意思。伊夏你看着時間,晚六點前讓人滾蛋。”
阿絮呵一聲,扭頭看他,“這人什麽态度啊!”
伊夏按住阿絮,“哎喲,阿絮你千萬別生氣,老板他就是那個脾氣,除了對家族裏的女性特別好,對其他人都是一副臭臉。”湊到阿絮耳邊小聲求饒:“好阿絮,我在這跟着老板修行,要是因為你們惹到他了,我就完蛋了,求求你幫幫我吧。談完正事我送你們,請你們吃飯?”然後可憐巴巴地看着她。
蒲牢垂着眸子說:“無妨。龍兒別管那個男人了,說正事要緊。”
“好吧。”阿絮拍拍伊夏的肩,一臉同情,“剛才說到哪了?”
伊夏說:“你剛才問我《四方秘境志》,對不起啊,這個我真不知道。”
阿絮問:“那你知道四方秘境嗎?”
伊夏茫然地搖頭。
“那你對你小時候......到人界之前,對你父母,你出生的地方有印象嗎?”
伊夏微微一笑,話音有點失落,“不記得了,我唯一的印象就是到處都是大火,大家都在逃命,我被人追殺,後來就逃到人界,到了伯山。”
既然伊夏記不得了那也沒辦法,阿絮嘆口氣,俯身抱了抱伊夏,安慰道:“一切會好的。”
“謝謝你,阿絮。”伊夏抱着阿絮心裏一陣溫暖,無意間瞟到蒲牢的兇殘的眼神,打了個激靈把阿絮推開了。
阿絮絲毫沒有察覺到身邊的低氣壓,繼續道:“根據你的線索,我們查出你的故鄉是君子國,位于四方秘境中的北境。”她頓了頓,注意伊夏神情的變化,慢慢說,“君子國以清明公正聞名北方秘境,出生後每人身邊都伴有兩只白虎......”
“嗯。”伊夏低頭看着腳尖,臉上始終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可是阿絮看得出來他的眼裏藏着深深的哀傷。聽着完全陌生的事情,告訴自己那是他出生的故鄉,而且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心裏肯定是寂寞的。
阿絮忽然覺得對本該熟悉無比的事物充滿了陌生是何等的悲哀,有些不忍心開口,“統治君子國的是一個非常賢明的王,他的姓氏......就是伊夏,世代統領君子國的王族也叫做伊夏王族。”
“嗯。”伊夏點一下頭,腦袋埋得低低的。
阿絮把他的動作看在眼裏,心中有些難過,笑着彈了一下伊夏的腦門,“真好啊伊夏,現在至少知道故鄉在哪裏了不是嗎?看不出來啊,你還是個王子呢!”話音剛落,三人陷入一陣沉默。
伊夏心裏咯噔一下,機械地扭過頭,看向蒲牢,蒲牢滿臉鐵青,目放青光,直勾勾瞪着他。
“王子?”蒲牢語氣不善地問,想起一些不好的回憶。
阿絮急忙改正:“公主!”
然而已經晚了,蒲牢催動靈息仔細辨別伊夏的氣息,果然是雄性。她陰測測地瞪着伊夏冷笑,想起在伯山,她居然......居然赤身裸-體地站在一個男人面前,問他是不是想和她做!!!
“你死定了。”蒲牢猛地指向伊夏鼻子尖,露出獠牙。
阿絮發懵地看着他倆,這兩人什麽怨什麽仇啊,伊夏不就是隐瞞了性別嗎,蒲牢至于這樣嗎?
“秋寧,伊夏他不是有心瞞你的,你別這樣......”阿絮抱住她勸道。
“沒得商量!”蒲牢拉開她,狠狠盯着伊夏,“龍兒,這件事你別管,我一定要殺了他!”
伊夏抱着頭躲在牆角,“神君我錯了,求求您放過我啊,看在敖瀚哥的面子上饒了我啊嘤嘤嘤!”
蒲牢猛地一拍桌子,“少廢話!”
阿絮捂一下嘴,拉住蒲牢袖子,“秋寧,桌子碎了......你這是怎麽了,幹嘛生這麽大氣啊。”阿絮推了推她,又蹲下身去扶伊夏,他的身子一直在發抖,眼裏淚花直冒,不停求饒。
蒲牢伸手沖過去,阿絮攔都攔不住,蒲牢掐住伊夏脖子狠狠使勁,伊夏被她掐着脖子提了起來,蹬着兩腿喘氣。
“秋寧!”阿絮抱住她的手往外掰開,“你別這樣!”
這時老板從門簾後走了出來,扣住蒲牢手腕,“放開我家打工仔。”
蒲牢手腕一翻,利爪回扣男人的手,男人迅速退後,手腕倒向一邊,又朝蒲牢抓去,兩人如此反複推手相鬥,男人無心戀戰,救出伊夏後拽着他胳膊扔到後面,自己也閃到一邊。
男人從布袋裏拿出一卷繃帶,給被龍爪磕破的手腕上一圈圈纏上,“堂堂神君,與鬼市小人相鬥,傳出去還不成了笑話。”
蒲牢冷冷看他。
男人說:“伊夏乃是敖瀚義弟,敖瀚是龍,你也是龍,龍族幸存者寥寥無幾,你真要為了一己之私傷了龍族和氣?”
阿絮把蒲牢拉進懷裏,好聲勸道:“好了秋寧,伊夏扮作女裝只是為了躲避災禍,也是他故鄉傳下來的習俗,他不好意思讓人知道才沒說,我也是偶然撞破才發現的,你何必因為這個跟他過不去呢?”
蒲牢冷哼一聲,把頭別向一邊,不過總算是收了手,壓住火氣坐回凳子。
男人拿出本子記賬,嘴裏念念有詞,“損壞木桌一張,茶杯三盞,賠錢。”
阿絮拿了顆大珍珠給他,“賠你就是。”
男人拿在手裏掂掂,點下頭,裝進布袋裏。
阿絮扶着伊夏坐下,給他順順氣,“你沒事吧?”
伊夏搖頭,“沒事,只要神君饒我一命就行。”
阿絮說:“沒事了,放心吧。我們告訴你君子國的事,算是給敖瀚一個交代,另外還想問問你有沒有關于秘境的線索,看來你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了。”
伊夏難過道:“對不起,我什麽忙都幫不上,還給你們添了那麽大的麻煩。”
“千萬別自責,一開始是我們答應幫你的。”阿絮笑道,“現在事情都解決啦,我們也該走了。”
伊夏看了蒲牢一眼,猶豫了一會還是說:“我送你們吧,說好請你們吃飯的。”
阿絮說:“不用了,我們還要去一趟天師城。”
伊夏垂下頭,送她們出門,“那好吧......”
“天師城?”老板忽然叫住她們,“你們去天師城幹嘛?”
“有事。”阿絮拉着蒲牢往外走,不想理他。
老板卻說:“我勸你們最好不要去,以免節外生枝,天師城現在情況很不妙。”
☆、決戰天寰篇-56
蒲牢和阿絮都停住腳步,阿絮看了蒲牢一眼,想起好久不見的岐子木,心裏生起不詳的預感。蒲牢拍拍阿絮的手,看向老板,“天師城情況很不妙?什麽意思?”
老板敲了一下伊夏的腦袋,“打工仔,給你朋友說說隔壁鄰居的情況。”
“哦哦。”伊夏朝她們走了兩步,怯怯看了蒲牢一眼,說,“天師城從今年年初就被封鎖了,王城派了專人監-守,只有拿了通行令的人才能進出,我想你們兩個都是夢裏來的天仙,又有蒲牢神君在,出入不是問題,所以就沒跟你們說......”
“子木......”阿絮蹙起眉,掌心滲出虛汗,難道他真出了什麽事?
蒲牢把阿絮攬進懷裏,問老板:“天師城犯了什麽事,好大的面子,居然讓中立王城都出手了?”
老板嗤笑一聲,“我就是個賣雜貨的,哪知道上頭的心思。”
沉默片刻,蒲牢垂着眼皮看着他下眼睑菱形的刺青,幽幽道:“天師城離星曜城只一橋之遠,唇寒齒亡,如若天師城出了什麽岔子,你覺得下一個他們不會拿秘術師開刀?”
“嚯嚯,不好意思啊神君大人。”老板大笑兩聲,攤攤手,轉過身去,“小人我還真就是這麽認為的,就是天師城亡了,也跟秘術師沒有半根毛的關系。”
“對不起啊......”伊夏抱歉地對她們笑,回頭去追男人,“老板你說的太過分了。”
男人撇開他,“走開,吃裏扒外的。”
伊夏嘆口氣,跑回去跟蒲牢道歉,“對不起神君,對不起,老板他真的不是有意頂撞您的,他就是那個臭脾氣。”
蒲牢盯着他沒有好臉色,“我知道,敖瀚提前跟我打過招呼了。”
“神君,那個,可能我說的話有點多餘,但是去天師城還是請兩位小心。”伊夏想了想說,“尤其是鏡子。”
“鏡子?”阿絮不解。
“嗯。”伊夏揪着裙擺說,“高等秘術師擅長幻術,而駕馭幻術最好的法器就是圓鏡。”停一停,看着雜貨店的方向說,“其實老板沒有告訴你們,王城派去監守天師城的人都是秘術師......”
“原來如此,我們知道了,謝謝你伊夏。”阿絮拍拍他的肩膀。
蒲牢冷笑一聲,先走一步,難道她還怕小小的秘術師不成?可笑。
知道蒲牢還在生伊夏的氣,阿絮無奈地笑,叫伊夏先回去了,再匆匆趕上去追蒲牢。
阿絮拉住她,“哎,你生氣連我都不理啦?”
蒲牢看看阿絮,低聲道:“我沒有生氣。”
“還說沒生氣,看你這張臉,就跟抹布似的,都能擠出黑水來了。”
蒲牢摸摸臉,“真的?”那可不行,擠出黑水龍兒就不喜歡了。
“嗯。”阿絮點頭,圍着她走了兩圈,“我總覺得......你跟伊夏之間發生過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就是隐瞞了身份而已,你至于生那麽大氣?”
蒲牢心中警鈴大作,那件事情絕對不能讓龍兒知道!于是牽起阿絮的手,指向一邊,“龍兒,吃糖葫蘆嗎?”
阿絮朝她指的方向看去,一個搖着撥浪鼓的侏儒推着小車對她們笑,手裏舉着兩串滴着鮮紅液體的顆粒,阿絮仔細一看,原來是澆了血漿的眼球串子。
“你家糖葫蘆長那樣?”阿絮莫名其妙地看向蒲牢。
“呃,龍兒不喜歡啊,不喜歡......”蒲牢心虛地四處張望,又拉着她跑到另一邊,“那喝銀耳湯嗎?”
阿絮看着老巫婆身前箱子上擺的一排湯,碗是敲成兩半的頭蓋骨,湯面冒着白色泡沫,偶爾浮出一兩只人耳。旁邊走來一個體型碩大的家夥,罩着黑鬥篷,丢給巫婆一枚彩色石頭,撿了一碗來喝,打開鬥篷時露出裏面的軀體,阿絮才看清這是一只比人還大的癞蛤-蟆。
......
這真是名符其實的銀“耳”湯。
“我不喝。”阿絮說。
蒲牢東張西望,“那我們再看點別的。”
阿絮已然沒了食欲,拉住她,“別看了,這的飲食文化我有點接受無能。”
這時前邊路上跑過來兩只長了六只耳朵的大貍貓,尾巴尖兒上還亮着磷火,身後拉着一輛車,嗖嗖跑的飛快。阿絮注意到趕車人的腰上挂着一面牌子,眼珠一轉,拉着蒲牢跟上去。
蒲牢問她:“怎麽了?”
阿絮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和蒲牢跳上了車尾的護欄,悄無聲息地翻了進去。阿絮坐在車上,身子随着車的晃動一搖一擺,小聲對蒲牢說:“這樣就可以跟着他們溜進天師城去,省的我們麻煩。”
蒲牢往車廂上靠靠,眯眯眼,“挺好。”
阿絮說:“伊夏說了進入天師城要專門的通行證,我剛看到趕車的人身上挂的有。”倒過去趴在蒲牢身上,捏着她的發絲玩,“你說天師城到底出了什麽事,為什麽被中立王城給封了?岐子木會不會有危險啊?”
蒲牢皺一皺眉,“我很少關注鬼市的事情,回去可以問問什剎,天祿殿司正,專門管這些,她跟中立王城的獬豸還有地府的判官工作都有往來,關系也不錯。”抱住阿絮的肩膀,湊到脖子聞一聞,“都沾上鬼市的血腥氣了,回去要好好洗洗。”
阿絮臉頰紅一紅,抓着她耳邊垂下的發絲把她腦袋拽下去,唇瓣抵在她的鼻尖上,“明明自己身上才難聞的很,還嫌棄別人。”
蒲牢挑了一下眉毛,身子往下一沉,壓着阿絮正要說話,忽然車子哐當一響,将兩人震的跳了一下,阿絮急忙抓住車邊的護欄,一手緊緊抱住蒲牢的腰,蒲牢伸手抓住護欄,蹭上去把下巴靠在她肩上,無聲地笑,阿絮回頭輕輕咬了一下她的鼻子。
蒲牢眸子沉了一下,朝前邊使了一個眼神,阿絮點一下頭,把她拉起來坐好,仔細聽前面的人說話。
排查車輛的人問:“車裏是什麽?”
車夫說:“我家夫人。”
“哪家的夫人?戶籍編號報上來!”
“我已經給你看了通行令,你還不放我過去?”
“這是規定,城內天師出入必須确定編號。”
“五十四裏。”
“讓你家夫人出來,你們進去搜車。”
“住手!你們怎能這樣無理!”
聽着外邊争執不休,阿絮對蒲牢說:“秋寧,我們走。”
蒲牢牽住阿絮的手,“來。”嘴裏念着咒語,身形隐沒在空氣裏,然後在阿絮手心畫上隐身術符印。
兩人跳下車,四下張望,兩人已到了天師城內。城裏一片蕭瑟,街上店門緊閉,天字柱上挂着紅色的燈籠,垂下的流蘇微微擺動,風一吹地上塵沙飛揚,迷人眼睛。
經過僵持不下的車夫和守城士兵時,阿絮竄到兩人中間吐了吐舌頭,士兵隐隐覺得面前有東西,伸手一揮,蒲牢把阿絮拉了出去,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叫你淘氣,阿絮又沖蒲牢做了個鬼臉,抱住她的胳膊朝前面的正街走去。
阿絮停在磨坊前的公告牌上看了一會,指一指貼在上面厚厚的宣紙。
蒲牢看了看,上邊的紙一層覆着一層,有賣房子的,有捉拿逃犯的,還有出售特殊材料的,她把廣告紙一張張撕下來,露出公告牌上刻着的天師城局域圖。
阿絮飛身一躍跳了上去,抓着公告欄浮在空中看,望一眼遠處起伏的山脈,跳下去落到蒲牢身邊。
“找到岐師樓了?”
阿絮點下頭,朝前邊的山區努努嘴,“在山裏。”
“走。”蒲牢拉住阿絮的手,腳下騰起祥雲,帶着她飛了過去。阿絮撲在雲上往下瞧,嘆道:“簡直就是座空城。”
蒲牢掃了下面一眼,“人都在房子裏。”
“有人?”
蒲牢說:“你仔細看。”
阿絮定神觀察,利用龍眼擴展視野,發現在城裏不起眼的角落安置了鎮壓結界的石塔,把整座城都囚-禁在裏面,接道交叉的路口都有站哨的秘術師嚴加把守,樓房門窗都關的死死的,只有少數院落裏有人走動。所有天師都被囚-禁了。
“到了。”蒲牢收起祥雲,提醒阿絮着陸。
岐師樓修在山頂瀑布的源頭,周圍翠林環繞,山清水秀,兩人走進院中,一側的閣樓上白鶴張翅引喉,長鳴三聲。
走了兩步,前方掉下細密的金線,織成一張大網,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蒲牢張口一吼,發出聽不見的聲波,金線網瞬間碎成了粉末。
阿絮說:“這是岐家布下的陷阱吧,你就這麽給人毀了......”
蒲牢愣了一下,“抱歉,下次注意。”
“怎麽說我也算岐家的朋友,朋友來了要跟家裏人打聲招呼。”阿絮走到樓下的朱門前,扣響獸頭銅環。
不一會有人來開門,是個束着長發的白衣青年,眉心點着一道紅雲。
阿絮給他問好,“子鴻大哥,好久不見。”
岐子鴻看着她們略微一怔,笑道:“我看見金絲網破了,以為捕到了野獸,準備捉上去烤肉吃,結果走到樓下就聽見有人敲門,還想這種時候能是誰呢。”
阿絮不好意思道:“冒昧了。”
岐子鴻點一點頭,打開門請她們進去,“兩位進來說話吧。”看一看四周,退進去關上了門。
☆、決戰天寰篇-57
岐子鴻給客人倒了兩杯清茶,打開銅鶴爐子往裏邊加了點香。阿絮坐在蒲團上四處張望,這地方倒是古色古香,饒有韻味。蒲牢看到身邊的牆上隐約有一個圓形的灰色影子,用手指點了點,從牆內凸出一個銅環,蒲牢扣住圓環往外一拉,牆面就像抽屜一樣被拉開了,前面的道路錯位變形,閣樓的變了模樣。
阿絮被吓了一跳,岐子鴻坐直的身子也是蹦了一下,兩人轉過頭去,看見蒲牢一手把凸出的牆面機關連帶後面的畫廊都劈塌了。“噢,抱歉。”蒲牢若無其事地按了按手腕,“手滑。我......很久沒動過手了,掌握不了力度。”
......
岐子木把損壞建築的維修價格在心中迅速盤算一遍,臉色黑跟炭一樣。
“我有錢。”蒲牢像是看出了他心裏的痛楚,對阿絮使了個眼色,“龍兒。”
“哦哦。”阿絮掏了兩顆大珍珠給他,“子鴻大哥,這些拿去維修夠嗎?”岐子鴻看着珍珠發呆,人與龍之間的差距還真是大啊......阿絮以為不夠,又塞給他一顆鵝蛋大的夜明珠,圓潤晶瑩,成色絕佳,“不夠啊,那再加點。”
岐子鴻接着沉甸甸的珠子,看着身上廉價的仿制天師袍,心裏很想哭,不過面上保持着極好的風度,謝道:“阿絮妹妹有心了。”又對蒲牢說:“不過還請神君手下留情,小人寒舍破敗,實在是經不起折騰了。”
“抱歉。”蒲牢真誠地道歉,“我會注意的。”阿絮暗中為她抹了把冷汗,靠過去抱住她胳膊,“你手下留情啊大海怪。”蒲牢慈祥地摸摸她的頭頂。
岐師樓表面看只是一座普通的古樓,實際內裏暗藏玄機,結界密布,機關重重,若是不熟悉樓中結構的人進去想要走出去還得費些功夫,除非......除非這個人有像蒲牢一樣徒手劈樓的功夫。阿絮咂咂嘴,在大峽谷蒲牢還吐槽雲少稔是夢裏的拆遷辦,如今看來她自己也差不到哪去。
對面的閣樓上傳來一聲悠揚的鶴鳴,阿絮聽了問岐子鴻:“子鴻大哥,看門的白鶴又叫了,是有什麽人來了嗎?”
岐子鴻搖頭,“非也。白鶴鳴三,乃是有熟人至家中;白鶴鳴二,是有人造訪;白鶴鳴一,只是四周有人逗留而已。”起身支開紙窗,向下看了看,“應該是王城派來的秘術師巡山來了。”
阿絮問:“子鴻大哥,天師城到底出了什麽事,現在變成這個樣子?”
“噓。”岐子鴻走過來噓了一聲,擺一擺手,“有些事對你們來說不算什麽,可要是被人查到我跟外面的客人亂講話,只怕我會惹禍上身。”
惹禍上身?阿絮與蒲牢對望一眼,蒲牢對他說:“你只管說,有什麽事我給你擔着。”
岐子鴻擡眼看她,眼神有點沉,轉着手中茶杯壓低了聲音說:“神君,我是不想給您添麻煩,而且有些事看着簡單,如果往深了追究......只怕是個牽連甚廣的大陰謀。”
蒲牢早就有了這樣的心理準備,不然龍玉朗當初就不會在封印結界裏說出大難來臨的話。如此看來,這回天師城的事真與遙塔天師有關系了,天寰那群人正在一一鏟除能夠威脅他們的存在,這樣遲早會影響到阿絮和昊天的安全,甚至把夢裏鬼市連同四方秘境全部牽扯進去。她對岐子鴻說:“怎麽沒見到你其他家人?”
岐子鴻寂寥一笑,“都去了。”
蒲牢皺起眉,阿絮睜大眼問:“什麽?”
“我說,我爸媽,妹妹,還有小弟,都已經不在人世了。”岐子鴻仰天太息,“不只是我岐家,試問這天師城裏有幾家人還是完整的呢?”
“為什麽?”阿絮難以置信地問。明明前不久,岐子木還跟她在同一個教室裏讀材料,考試前一起研究作弊的方法,下課沖去食堂搶限量版的紅燒肉,怎麽現在岐子鴻就在她面前說岐子木死了?
開什麽玩笑!
他們可是一起長大,一起修行,約定好以後要一起變強一起闖蕩江湖的,怎麽可以就這樣一句話不說就走了!
“龍兒。”蒲牢按住她的肩膀,阿絮掙開騰地站了起來,吼道:“他們怎麽死的,告訴我,是誰幹的!”
岐子鴻捏捏眉心,“不知道。我妹妹子蓮在人界的河裏發現了子木泡爛的屍體,沒過多久天師城就被封了,城裏的天師一個個失蹤,離奇死亡。我岐家隐居深山,本以為可以逃過一劫,可是沒想到爸媽和子蓮......也遇害了。”
阿絮把手裏的杯子捏的粉碎,牙齒緊扣,如果讓她查出是誰做的,她一定要那人碎屍萬段!
蒲牢拍拍岐子鴻的肩,“節哀。”遞給他一杯茶,“冥府離這不遠,我可以托關系讓人帶你去修羅殿查查,看看你的家人是否投胎,過的是否安好。”
“不用了,謝謝神君。”岐子鴻哀嘆一聲,“就讓他們好好的去吧,來世做個普通人,安安生生活一輩子就好。”悲痛地笑,“過不了多久我也該去找他們了吧。”
“你別這樣說。”阿絮安慰道,“既然我們來了,就不會坐視不管。不就是秘術師嗎,你們都是修士,為什麽鬥不過他們?”
岐子鴻說:“說來慚愧,天師早已落沒,秘術師卻逐年昌盛,能人輩出。最關鍵的是他們背後有中立王城,王城有意針對天師,我們這些蝼蟻又能如何呢?”
阿絮看向蒲牢,蒲牢聳聳肩,“我跟鬼市高層不熟,但......可以找關系,問問他們的意思,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她本來不想管這事的,可阿絮都發話了,而且此事還與遙塔有所牽連,如今是非管不可了。
“這怎麽行,你們千萬別蹚這灘渾水。”岐子鴻勸道。
蒲牢打斷他的話,“是不是渾水本神君自有判斷,岐子鴻,我只要你回答我兩個問題。”
“神君請問。”
蒲牢問:“你爺爺岐天鏡當年修為了得名噪一時,最終卻暴斃荒野,究竟是何原因?”岐子鴻定在原地默不作聲,面上雖然鎮靜,可蒲牢看出他藏在袖中的手微微發抖。蒲牢說:“我給你兩個答案,你看對不對,如果對你就點頭。”
岐子鴻看着她,額角滲出冷汗,重重點頭。蒲牢說:“一,和天寰有關。”岐子鴻狠狠閉上眼,咬着牙點了下頭。蒲牢又道:“二,和遙塔有關。”
岐子鴻驀然擡頭,兩瞳擴散,“神、神君!”
蒲牢擡起手,“我明白了。”勾起嘴角,露出尖牙,“天師歸我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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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單薄的岐師樓現在被金色的囚龍柱圍了個嚴實,把整個山頭都罩在了青色的結界裏,還有青鱗大虬守着,确保岐子鴻的人身安全。蒲牢想拍他的頭,發現身高不夠,勾勾手,“矮點。”岐子鴻哦了一聲,矮下身,蒲牢滿意地摸着他的頭頂說:“放心,有我的結界在,你不會有事的。”岐子木局促地笑:“多謝神君。”
阿絮看着手機說:“秋寧,我已經跟什剎打過電話了,她不鳥我。”
蒲牢眉毛一挑,“拿來,”接過阿絮的手機,撥通以後張大嘴吼了一聲,手機爆了,蒲牢說:“十分鐘之內應該能到。”
阿絮看着地上的碎片說:“這是今年新款啊......”蒲牢摸她的頭,“回去給你買最新的。”阿絮勉為其難地說:“好吧。”
沒一會兒一把綴着鎖鏈的長劍從天而降,筆直插-進土裏,正好落在蒲牢腳邊。蒲牢笑了笑,晃身一閃,天上又疾速墜下一道黑影,轉瞬拔劍而起,直沖蒲牢喉嚨而去。
蒲牢腳下施力,穩住身形,徒手接住什剎卷着勁風玄鐵劍,四周風塵暴起,沙塵漫天,大樹連根拔起,巨石搖晃滾動,阿絮急忙拖着岐子鴻躲回結界裏去。
“蒲四姥我遲早要把你那惡心的喉嚨給割了!”什剎挽起劍花揮手就是一刺,蒲牢偏過頭,看着閃爍寒光的劍從耳畔擦過,笑着彎腰躲開,一腳踢開她彈回來的劍,“彼此彼此,我也想把你那張讨厭的嘴給挑了!”回敬她一尊千斤巨石,什剎一劍劈開,甩出鐵鏈纏住她的腿,“你這話留着命對雲少稔說去吧!”
“秋寧!”阿絮大叫一聲,看到蒲牢被什剎的鎖鏈牢牢捆住擔心不已,什剎的鎖魂鏈是專門降服天神妖魔的,它的厲害阿絮小時候可是見識過。
什剎握緊鎖鏈用力一收,一劍刺去,就在這時後背的穴位被一股巧力點了兩下,蒲牢在她身後笑道:“小辟邪,看哪呢?”
再看被鐵鏈捆住的人已經化作一枚鱗片,落在地上微微發光。什剎冷笑一聲,沖開定身術擡腿劈去,蒲牢擡手擋住,兩人就着姿勢僵持在空中。
阿絮喘口氣,“世界總算太平了。”覺得岐子鴻的手冷的不正常,轉頭看他,“子鴻哥你沒事吧?”岐子鴻輕飄飄地倒在地上,“阿絮妹妹,我覺得有點暈,先倒一會......”
蒲牢問什剎:“這是我們第幾次平手了?”
“有意義嗎,反正你從來沒贏過我。”
“你也沒贏過我。”
“哼。”什剎把她推開,落到地上,吹幹淨劍上的塵土收回劍鞘,“說吧,找我什麽事,我很忙的,沒時間陪你游山玩水。”
蒲牢慢悠悠走到她身邊,“天師是我的人,現在鬼市的情況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辟邪神君,關于天師城,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作者有話要說: 卧槽我一手殘把存稿點成發表了!這是明天的稿子,今天發了,明天沒有了啊QAQ
☆、決戰天寰篇-58
什剎應道:“我雖在工作上和鬼市仲裁府獬豸有來往,但各自領域不同,無權幹涉,你別天真到以為可以通過我撈着什麽好處。”
“我指望從你那撈什麽好處?”蒲牢嗤笑,“我不過找你打探個消息,你不至于吝啬到連個消息都不肯賣給老朋友吧?”
什剎眼珠傾斜,“我沒有朋友。”握住腰間長劍,“有的,只是敵人。”
阿絮在一旁看着,心裏很不是滋味。什剎這意思是不肯幫她們嗎?
蒲牢問:“你說還是不說?”
“秘術師宗家的少領主失蹤了,有人指控是天師幹的。”什剎轉身走了兩步,側眼看蒲牢,“家族糾紛,一方向王城遞交了制裁申請書,王城準了,兩家自行解決,全靠各自勢力說話,旁觀者有什麽好說的?”
蒲牢說:“你覺得若是背後沒人,光憑秘術師的能耐就能把天師城廢成這樣?”
“天師早已落沒。”
“你說的話自己信嗎?”
什剎回過頭,冷冷看着她,“你一定要多管閑事嗎?”
蒲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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