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晨曦之瞳,5-6(20)
船載了起來,在半空中緩慢飛行。
慕常羽趕忙去找阿絮和蒲牢,把她們接回來。
--------------
什剎走在城郊挑選藥草的時候,忽然感到大地震動,以為是地震,迅速逃到了空曠的山地高臺上,沒想到這回不是地震,而是地脈神眼。什剎只在書上看過地脈神眼的描述,從來沒見過。奇怪的是地脈神眼極少發生,她曾在秘境呆過幾十年都沒有碰過一次,時化也只見過兩次,沒見過消夜,怎麽這回這麽湊巧,一月之內就中了這麽多着?什剎心裏越發不安,難道以後遇到的麻煩會更多?
正當她思索時,腳邊的草地突然裂開地縫,黑色荊棘噴湧而出,球體張開血盆大口,森白的利齒向她撲去。
什剎猛然回頭,呼吸停滞。
閃耀着紅光的金翼從眼前掠過,熾熱的火焰灼燒荊棘,妖冶的藤蔓就此枯竭。沿着地縫蔓延開去的熊熊大火,染紅了她的眼睛。深埋在記憶深處的火光,又逐漸清晰熱烈起來。
什剎驀然擡頭,雄壯的帝白虎睜着冰藍的圓瞳,呲着利牙護在什剎身旁,火光裏飄散璀璨的黃金飛羽,高貴的迦樓羅尊者揮舞着羽翼,右拳靠在胸膛,碩大的拳頭上坐着潔白的人影。
“你為什麽要這麽傻?”
作者有話要說: 小鹿和大奶牛的戀愛故事在什剎外傳裏,跟這裏是相通的,沒看過的親親可以去我專欄看看。
說一說龍玉朗和阿絮的差距。
除了最基本的界層環境和時間積累外,決定性差距在于傑彌的對龍玉朗的空洞訓練,可以說沒有傑彌,就沒有龍玉朗。因此不論阿絮怎麽努力,如果以後沒有傑彌的幫助,她永遠達不到龍玉朗的程度,更不用說以後和葛天的決鬥。有關傑彌的劇情在龍玉朗前傳,我專欄裏有,不過內容需要全系列總體背景做基礎,很難懂。(第四卷跟整個系列有關聯了,不看全系列的親親不用糾結那麽多,看不懂就別管了)
所以阿絮突破性的成長還是在第四卷,在臨淵魔道邂逅傑彌後才會大爆發。
☆、Ⅲ葛天長生篇76
火焰飄搖裏一切景象都飄渺如煙,高大的巨人巋然不動地屹立在烈炎之中,金黃的羽翼徐徐扇動。坐在迦樓羅尊者右拳上的人開口道:“走,馬上走,我送你回去。”耳邊風聲一變,細光閃過,玄鐵劍刃閃着寒光,锃的一響,劍尖筆直指在她的心口。
迦樓羅尊者驚愕喚道:“三公主!”
Advertisement
葛天寅擡起手,告訴他沒有關系。
她低下眼,冰藍色的瞳仁裏映着冷冽的劍光,光滑的劍身映着她蒼白的面頰。劍尖在微微發抖。她昂起雪白的脖頸,長發自肩頭滑下,揚着下巴,合上雙眼。守護心髒的皮肉被鋒利的劍刃打開,即使擁有強悍的自愈力和永恒的壽命,也無法避免刀劍穿破心房的痛楚。她只是蹙一蹙眉,抹去面前之人下颔沾上的鮮血,說話的聲音也變得虛弱:“這個面具你還戴着,我很高興。”
什剎只覺整個身子全被抽空,鮮血淋漓的手握着劍柄顫抖,一陣幹嘔,嘴角溢出狼狽的唾液,另一只手握住抖動的右手,想把劍抽出去。葛天寅卻緊緊按住她,目光柔和,輕輕說:“走,我送你回去。”
不,不......
“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快回去,我送你回去。”葛天寅耐心地說着,擦幹什剎臉上的血,還有她嘴角的涎水,“小鹿,聽我的話好不好?”
什剎弓起身,埋下頭,渾身戰栗不止。葛天寅上身前傾,讓長劍貫穿她的胸膛,前胸頂在劍柄上,張開手把她抱緊懷裏,話音越來越軟:“我求求你。”
“我求求你好嗎!”什剎厲聲吼道,在葛天寅懷裏掙紮,“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要救我,為什麽要讓我看到那些東西——為什麽要躲着我!”
葛天寅動了動唇,眼裏露出憂傷。
什剎一掌推開她的肩膀,拔出玄鐵劍再次揮向葛天寅,憤恨道:“你和天寰所有的罪行我全都看在眼裏,身為司正之神,我永遠無法寬恕你的殘暴和虛僞!”
“你要殺了我?”
“我要帶你天宮,讓天下生靈都看到對你的審判!”
“我願意。”
什剎話語一滞。
葛天寅說:“對不起,但不是現在。”她抓住什剎的劍,牽住她的手,“我有我的使命,我答應你,等我完成我的使命,我就跟你走,我這一條爛命,你拿去。”
“你究竟在做什麽?你究竟還想騙我到什麽時候葛天寅!”
葛天寅苦笑一聲:“你都知道了?”
什剎怒道:“我還不知道?難道要被你騙一輩子嗎!什麽阿寅,什麽孤兒,什麽君子國小村,那些空心無葉,那些白雛菊......還有......那個晚上......你為什麽要躲着我?”
“是你先走的。”
“我一直在找你。”
葛天寅嘆一口氣,“我知道,你一直找我,然後要把我抓回去審判,殺了我。”
什剎一口氣堵在胸中,難上難下,苦不堪言。
葛天寅說:“我說了,等我完成任務,我的命就給你。”
“你要怎樣?”
葛天寅決絕堅定:“我送你回去,你好好呆在家裏,不要亂跑,只有這樣我才能......”不讓哥哥發現,藏住我們的秘密,保住你的性命。她不敢告訴什剎真相,也不敢留有絲毫僥幸,當年葛天聿和敖泓就是很好的例子。如果她和什剎再有任何聯系,葛天黎遲早會發現,等到那時一切都将萬劫不複!
“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我為什麽還要信你!”
“那你就不要信我!”葛天寅大吼一聲,攥住什剎手腕,“你必須回去,不許越過北冥半步!”
“你是騙子!”
什剎的嘶吼震蕩在葛天寅的腦海裏,讓她有些目眩。葛天寅扶在迦樓羅尊者的胸膛上,迦樓羅發出沉悶的密語:“公主,诏谕殿下來了,帶着兩個人從西南方向趕來,約莫還有三裏的距離。其中一人是現世的蒲牢,還有一位女子......屬下探不出她的底細。”
葛天寅狠狠皺眉,松開什剎的手,對她說:“聽話,你一定要回去,我現在不能和小緒見面。小鹿,我會再來找你的。”言罷,她取下耳畔發絲裏的雛菊花別在什剎發鬓,臉頰在什剎面具上碰了碰,“保重。”飛向天空抽身退去,虛空裏張開黑暗的裂縫,迦樓羅尊者額前凝聚符箓,化身金翅大鵬鳥,合攏雙翼,護着葛天寅和帝白虎消失在空間裂縫裏。
碩大的迦樓羅金羽托着什剎緩緩落地,什剎在地上走了兩步,身後的金羽飛快消逝,她捧着劍,撫摸劍上的血跡,在面具的掩藏下,眼下的淤青愈加深重。
寂靜少許,遠處傳來阿絮和蒲牢的呼喚聲。
“什剎姐!”
“什剎!”
阿絮、蒲牢還有慕常羽趕了過來,三人看到她手裏沾滿鮮血的劍都吃了一驚。阿絮忙跑過去扶住她,“什剎姐,你沒事吧?”什剎搖搖頭,“我沒事。”阿絮見她嘴唇泛白,說:“還說沒事,看你的嘴,都白了。別以為你戴着面具我就看不出來,這會你臉色肯定很難看。”什剎撥開她的手,一瘸一拐地走,“別管我。”
“可是你......”
“龍兒。”蒲牢拉住阿絮,搖一下頭,“讓她一個人靜靜。”
慕常羽跟什剎不熟悉,也不好說什麽,只能嘻嘻哈哈打圓場:“呃,那個,既然人沒事,大家安安全全的就好,有什麽事情以後再慢慢解決嘛。那我們就先回行館吧,吃頓飯,再好好泡個澡,踏踏實實睡一覺,好好休息兩天。”
阿絮擔憂地望着什剎單薄的背影,與蒲牢對視一眼,歪頭靠在蒲牢肩上,“我真的是關心她。”蒲牢摸摸她的背,“嗯,我知道。但是什剎是那種什麽都悶在心裏的人,她不願意說,誰也問不出來。我看得出她狀态很糟糕,不過越是這樣,越讓她一個人呆着比較好。”
“別出什麽事啊。你說她到底遇見什麽了?”
“不知道。可能跟她以前失蹤一樣,是個永遠的謎了。她本身就那樣,不用太在意。”
回到行館裏,魚人正在巨水皎的吩咐下清理地脈神眼後留下的狼藉場面。
慕常羽坐在花園的水池旁,挨着給一筐花瓶灌水。
阿絮端着糖果站在一旁看她,問:“這會人們都消沉的很,你精神倒好,還在這給花瓶裝水。”
慕常羽聚精會神看着手裏的花瓶,問:“你知道巨水龍族承諾給君子國的祭子因為地脈神眼喪命了嗎?”
“嗯。”
“那天晚上我在花園裏遇到的女孩就是祭子。”慕常羽取了兩枝鳶尾插-入花瓶,擺在石桌上,“她一直被軟禁,沒有自由,更別說見外邊的新鮮事物了。她說她挺喜歡花的,可是行館花園裏只有單調的蝴蝶蘭,要是能見到外面的花該多好啊。所以我買了風信子。”
阿絮說:“巨水神官買下所有的花也是為了祭子吧。”
“是的。”慕常羽看向阿絮,目色忽然暗沉下來,“小柳絮,你知道祭子是做什麽的身份嗎?”
“不知道。”
“是長生祭的引子,用祭子的魂魄作引,帶領祭品獻給長生。”
阿絮面上的神情僵住。
慕常羽說:“祭子是由長生選定的,下達神啓給大神廟的司靈神官,司靈接到神啓後向各方長生祭神廟發出通告,由選中祭子的神廟神官護送祭子到大神廟,集中一個片區的祭子後再由司靈一道送去天井海。因為祭子是長生選中的,所以無法替代。巨水龍的祭子死了,沒辦法向君子國交代。”
阿絮道:“用祭子祭祀的做法本來就不對!再說,祭子意外身亡,跟巨水族沒有關系啊!沒有辦法更改祭子嗎?”
“司靈神官可以向長生禱告,請求更換祭子,但需要付出額外的祭品,這必定加重許多國家的負擔,所以無論君子國,還是同屬該大神廟管轄的其他國家都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
慕常羽把花插好,巨水皎買下了整個花攤,數量不少,等會她就把花瓶送到大廳和每個客房去,希望至少能給灰霾的氣氛增添一點色彩。她語重心長阿絮道:“所以啊小柳絮,你一定要離長生遠一點,他們真不是什麽好東西。”
“小羽毛......”身後響起腳步聲,阿絮回頭去看,原來是蒲牢和伊夏,什剎回房後就鎖進門沒有出來,神奇的是阿猙居然也在,這家夥平日神出鬼沒的,經常找不到人,也不知都在搞什麽鬼勾當。阿絮笑:“怎麽樣,伊夏你沒事吧?”
伊夏撓着白靈虎的脖子,說:“我沒事,一直在行館裏沒出去。”
阿猙不滿:“丫頭偏心,都不關心人家。”
阿絮直接無視她,問蒲牢:“什剎姐好點了嗎?”
蒲牢表情不太自然,什麽也沒說,阿絮大概明白了。
碰巧巨水皎整理完祭子遺物從西別苑走來,滿臉愁容,不經意間瞟到伊夏的白靈虎,走出了兩步又急忙退回來,臉上先是震驚,然後轉為僥幸的笑容,把手裏的包裹交給身旁的魚人,跑到伊夏面前,急急地問:“這是你的大君帝白虎?”
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驚,伊夏當場淩亂,“大君帝白虎?不是啊,白白只是尋常的白靈虎。”
巨水皎抓緊他的手,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我不知道我的本名啊......我,我是個孤兒,沒有名字。我小時候經歷過一場很大很大的火災,然後我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以前很多事都不記得了。”
“那你總得有個稱呼吧!”巨水皎心急如焚,“別人怎麽叫你?”
伊夏瑟瑟發抖,“我、我叫伊夏啊......”
“哈!哈啊......原來是你,原來你在這......你竟然在這裏!”
“怎、怎麽了?”
巨水皎用力抓他的胳膊,指着白虎的額頭問:“看見它兩耳之間的‘文’字黑斑了嗎?”
伊夏傻傻點頭。
巨水皎快語道:“我跟随君子國司靈神官修行時曾聽他講過白靈虎的階位,普通人根本不知道。這個‘文’字黑斑是伊夏王族的标志,只有王子的白靈虎才能繼承的墨紋,是大君帝白虎的象征。護國獸靈王帝白虎的耳間是會發光的靈紋,伊夏王登基後大君帝白虎的墨紋就會變成銀紋,成為王君帝白虎。”
“可是白白的體型很小,連帝白虎都趕不上。”
巨水皎說:“我沒看見您的另一頭白虎,敢問那只白虎是否已經喪命?”
“嗯,它在我很小的時候為了保護我丢了性命。”
“君子國人生而伴有兩只白虎,少了一只,另一只就無法正常生長,所以您的白虎才沒有帝白虎的體型,但這絲毫改變不了大君帝白虎的事實,也改變不了您是伊夏王族正統繼承人的事實!”巨水皎倏地跪下,匍匐哀求道:“王子理,巨水龍族神官皎懇請您剿滅君子國假王集團,登基稱王,重掌國政大權,還百姓一個安康盛世!”
“我、我不是——我不是......”伊夏惶恐地後退。
巨水皎向前膝行,“也求王子理饒恕皎之失職,請司靈祈禱更換祭子,體恤巨水龍族,聯合極北衆國籌集祭品!皎之賤命死不足惜,但請可憐巨水龍及他國無辜的百姓!”
伊夏一個勁後退,衆人看的目瞪口呆,阿猙忽然說了一句:“哇,這麽厲害啊!有了君子國王君撐腰事情當然好辦多啦,”說着,看向阿絮,道:“那要是有北境聖獸王邶虣雲獅幫忙,是不是更好辦了?!”
阿絮猛然想起,對啊!臨行前雲少稔給過她一枚骨牌,說如果有難處,可以拿着骨牌找邶虣雲獅,雲獅會看在雲生獸小孫兒的面子上幫她的!
阿絮把住伊夏的肩,讓他不再躲避,大聲對巨水皎說:“王子理會登基,邶虣雲獅也會幫你,放心吧!”
“多謝王子理!多謝姑娘!兩位大恩大德,皎永生不忘,巨水龍族定當以死相報!”巨水皎叩首相拜,擡起頭,兩眼深邃,神采奕奕。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晚點啦,親親們好夢~手動小心心
☆、Ⅲ葛天長生篇77
及馬港遭遇地脈神眼重創後,城主立即派人上報了邶虣雲獅,請求支援以修整城區港口。休整一些時日後,塔茜收到雇主的來信,說因為地脈神眼的影響,交易貨物又增加了,要求塔茜去東方秘境補充物資,故而塔茜商隊無法帶阿絮她們去君子國了。不過正好,巨水皎認出了伊夏王子理的身份,主動提出帶阿絮一行前往君子國,同時費盡心力勸說伊夏理奪回王位重掌君子國。
一頁頁翻開陳舊的書卷,溫和有力的聲音仔細講着:“君子國哀王名為伊夏不惑,也就是您的父王,與王後和兩位王妃育有兩男一女,分別是您的王兄,王姐,還有您。哀王四萬八千三百七十三年,因獻祭的玉石出現纰漏,觸怒長生,長生之神降下天罰,君子國都城驀蘭一夜之間蕩為平地。”
獸車在空中快速行駛着,偶爾遇到猛烈的氣流左右搖晃。
神官平靜的聲音繼續着:“是夜,除前兩日被王後秘密送去城郊行宮的王子理,伊夏王族及其旁宗,全部喪命。”
車廂裏出奇的沉默。
“護國獸靈王帝白虎不知所蹤,王子伊夏理也不知下落,生死未蔔。”
伊夏理寂然的臉上忽的露出微笑:“謝謝你告訴這些,巨水神官,我也終于知道了父親母親給我起的名字。我聽說現在的君子國很好。不管我有着怎樣的身份,又有着怎樣的過去,很多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的同胞現今都過上了安樂的生活,我想他們不想被一個陌生的外來客打擾,而我,也不願幹預一個陌生的國家。”一邊說着,他一邊捏着放在腿上的手,“說起來有些慚愧,希望神官和這裏的大家不要笑話我。或許我曾經有一個美滿的家庭,可關于幼年的記憶,我幾乎不記得了,我只知道我是一個孤兒,在凡塵摸爬滾打,吃不飽飯,穿不起衣服,被送到福利院,還被賣去過洗衣店。”
頓了頓,他接着道:“洗衣店的老板使喚我們幹活,沒日沒夜地幹活,經常不給我們飯吃,夏天有時候給的粥都馊了,他們也不管。還打我們。後來,我們受不了了,跑了,有的被抓回去,我和兩個小孩又被送去了當地的福利院。再後來,福利院倒了,我又被送去了另一個福利院,那個福利院在山上。那很好,雖然全是死人和妖怪。還好有一個大哥哥救了我,保護我,我才能堅持活下來,才能遇見阿絮,才能來這裏,聽神官講過去的事情。就像大家看到的這樣,目前為止我過的就是逃亡流浪的命,沒念過書,不懂文化,更別說那些個大道理,什麽治國安邦,權術争鬥,呵,我不會的。”
巨水皎雙手護胸,微微欠身,“我很抱歉。”
伊夏理說:“請不要這樣說,好像我很可憐似的,其實不。我遇到了很多轉機,每一次機會,都會給我全新的路,不是所有人都能遇到轉機的。我不可憐,我活到現在,真的很感激命運,也感激幫助過我的恩人,感激我自己。”
“您說的是。”
“所以這一回也算是個轉機吧。”伊夏理交叉雙手,“我可以硬着頭皮上,也可以默默過流浪的生活。我也很想幫你,想見見我的家,可同時我很害怕,也很無奈。我知道我做不了什麽,而且我的同胞也并不需要我。”他仰頭望望搖晃的廂頂,“無所作為的王者,徒有其名,卻不在其位,徒有慈心,卻不具其能——這樣的王者,就應該被遺忘。”
沉悶地咚一聲響,環扣們叮呤乓啷撞擊。巨水皎使勁拄了一下法杖,提高音量:“王子理,您難道以為您的子民不需要您嗎!”
伊夏理說:“君子國現在很強盛,很富饒,有君王,有親臣,國民安居樂業,為什麽我還要打着腐舊的旗號去打擾他們的生活呢?”
什剎插嘴道:“的确,現在的君子國即使沒有伊夏王族,在新王的領導下也發展的很好。”蒲牢啧一聲,偷偷拉她的袖子,這個時候瞎說什麽話啊!阿絮坐在一旁靜靜聽着,目光很沉,仿佛在深思着什麽。
巨水皎緊緊握着法杖,咬了一會嘴唇,哎一聲,大有破罐破摔的意思,道:“那不是你們表面看到的那樣!王子理,我知道無論我說什麽您都不會提起勇氣,那麽我幹脆把後路給您封死,就像您國王遇見的那些兇惡之徒一般,逼着您往前走吧!”
車廂裏所有人都看向巨水皎,巨水皎說:“一個國家要生存,就要有國脈,國脈鞏固,才能确保這個國土上的天地精脈旺盛不朽,使百姓齊家和樂,國家才能長治久安。敢問諸位,何謂國脈之根本?”
伊夏理搖搖頭,“對不起,我不懂這些。”
蒲牢說:“財政大權。”
“非也。”
阿絮說:“那就是兵馬大權!歷史書上講,沒有兵權的皇帝都會嗝屁!”
車廂裏出現了短暫的靜默。
“非也,”巨水皎略微茫然,“請問阿絮姑娘......嗝屁是什麽意思?”
“呃,這個嘛,就是被架空權力,成為傀儡。”
“原來如此。的确,這是事實,但這也并非國脈根本。”
阿絮小聲嘀咕:“啊?那到底是什麽啊,錢也不是,軍隊也不是,難道是思想控制?”
巨水皎輕輕搖頭。
靠在車廂門口的阿猙望着前方不斷飛來的白雲,一只腳垂在空中,仰着臉,任風拂過她滿頭的灰發。阿猙聲音很淡,就像指尖拂過的雲:“是一種羁絆。純血王宗和護國靈獸間的羁絆。”
巨水皎舒一口氣,“不錯,正是王宗與護國獸之間的羁絆。國界上的國禦道标是護衛國家的根本,道标的力量來自鑲嵌其上的兌頭,而掌控國家中心防禦結界‘兌頭巨核’的守護者正是一國的護國獸,因此也稱其為鎮國靈獸。護國獸與王宗心脈相連,只有純血王宗才能得到護國獸的認可,令其發揮出最大的能力,也只有護國獸和君王同心協力,國家才會安全,得以長治久安。”
伊夏理驀然站起身,神色慌張:“神官你的意思是說,現在君子國的國禦道标只是個擺設?!”
“這是只有白靈虎神寺管轄的神官和假王高層才知道秘密,對外一直宣稱假王是哀王的私生子,大宗伯千辛萬苦将其找回,先是立為親王,後對做出公告:護國獸靈王帝白虎已由親王找回,按照律法親王可以登基,但親王為人高尚,決不放棄尋找王子理殿下,等王子理歸來,定當奉還王座!但國不可一日無君,所以做了個百官請君的假戲,送他坐上代政王的寶座統治君子國。”
“簡直胡鬧!他若真有伊夏王宗血統就罷了,能把國家治理得這樣好,我要親自去叩拜他!可他若是沒有,怎麽能夠欺騙百姓!沒有護國獸啓動兌頭巨核開啓國禦道标,整個君子國就如同張開雙殼的蚌,赤-裸-裸把軟肉暴露在所有危險面前!萬一出了什麽事,妖魔入侵,敵國進攻......”伊夏理捂住臉,頹然坐下,“該怎麽辦......”
“理殿下,”巨水皎跪下身,一手握着法杖,一手覆住伊夏理的手背,“這便是小臣說的絕境,為您封死後路,逼您向前的理由。殿下,您若不回去,一日不稱王,一日不找回護國獸,那麽君子國,就一日得不到真正的安寧,百姓,就一日得不到真正的幸福!”
青澀的少年握緊雙拳,背微微駝,低着頭看不見表情,只聽見牙齒咯咯作響的顫抖。
巨水皎恭敬一拜:“殿下,請您三思。”起身走出車廂,上了別的獸車。阿猙朝裏望了一眼,也走了,走的時候還叫上了什剎。
蒲牢看着他們離開,又看看阿絮,見她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坐在遠處沒有動彈。
阿絮說:“男子漢大丈夫是不可以哭的。”
伊夏理用小臂擋住眼睛。
阿絮垂着眼,嘴角挂着恬淡的笑:“但是你是在福利院從蛇妖手下救過很多孩子的伊夏,在伯山用鳳凰血幫過阿絮的伊夏,在鬼市穿過高跟鞋和公主裙的伊夏,這麽善良,這麽勇敢,還這麽漂亮,所以現在伊夏傷心了,難過了,是可以哭的。”
伊夏理啼笑皆非,悶聲輕哼。
“我也難過。”阿絮忽然濕了眼睛,一把抱住他,“我跟你一樣的難過,你知道嗎!你說,‘徒有其名,卻不在其位,徒有慈心,卻不具其能,無能的王,就應該被遺忘’。對,說的很對,而且最可悲的是,這不僅僅是無能的王,還是‘被無能的王’。”
聽到阿絮的話,蒲牢揪心的疼。
阿絮拍着伊夏理的後背,哭道:“誰想要做那些事情啊!明明只是想要簡單的活着,卻一路被追着,趕着,不停出來一群人告訴你,你不是這樣,你該是那樣,你要努力,你要拼命,你做不到拼死也要去做到,可是不管怎麽努力,卻連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再想一想肩上還要負擔那麽多人的性命,真的快要瘋掉。為什麽非得我來做?為什麽是我?有時候真想撒手不管,一走了之,可是所有的人都看着你,你往哪走?走不了!”
伊夏理擡起手抱緊阿絮,張一張口,最後除了嘶喊聲什麽也發不出。
蒲牢深深看了他們一眼,撩開車門的紗簾,默默走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這要改名叫午夜劇場了w
☆、Ⅲ葛天長生篇78
阿絮抱着伊夏理,輕拍他的後背,眼角餘光注意到蒲牢的身影,待她離開後慢慢松開懷中的少年,扶他坐下。
阿絮說:“暫時的迷茫和膽怯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允許的。”她抓住伊夏理的手,伊夏理抹了兩下眼角,盡力平息心情,“謝謝你,阿絮。但是我現在真的......很無力。”
“你只是不夠自信。你想想,這從來就不是一個公平的世界。僅憑你體內流的血,你就應該挺起胸膛,信心滿滿地告訴自己,你比很多人強,只有你能調遣君子國的護國獸,別人不行,這是你的血統,你有那個資格。但是,這也是一個因果循環的世界,它變相地體現了公平。也正因為你的先祖比別人的先祖付出了千倍萬倍,開創了國家,現在作為子孫的你才擁有一出生就高人許多的純血。同時,在享受尊貴時,你也承擔了超越常人的責任。”
“是嗎?”
“千真萬确。如果在你認為自己沒有力量的時候,就先悄悄想一想你擁有什麽吧,尤其是別人沒有的東西,非你不可的東西,這樣你會覺得自己有一點點重要。你被人需要,你有價值,慢慢的,心裏會踏實些。”
伊夏理問:“阿絮以前是這樣想的嗎?”
“嗯。”阿絮說,“最怕的是連利用價值都沒了。首先,最重要的是,你要找回一點自信。退一萬步說,就算你不想當王,你鬥不過假王朝政,你治理不好君子國,但是你可以找回護國獸,起碼能重啓君子國的國禦道标,保護你的百姓啊。”
“這話不錯!”
“人一受挫就容易看不清周圍,獨自抱起來舔傷,好像全天下都是敵人似的。其實不是這樣,時間長了,原本擔心你的人會看不起你,會失望,原本你的仇人更加看不起你,還沒戰鬥就失敗了。所以你好好想一想,也擦幹眼淚好好看一看,有多少人站在你這一邊,願意支持你,願意追随你。”
伊夏理眼裏重新亮起光,阿絮把手放在他的肩膀,說:“一個人的王,是王,兩個人的王,是王,一個國家的王,也是王。伊夏,只要有一個子民真心臣服你,就沒有人有資格說你是無能的。我相信你。你和從小養尊處優的王子不同,你體驗過民生疾苦,知道底層百姓的真實生活,只有親民,愛民,才能治好民。”
“阿絮......”
“伊夏,我希望你能夠明白,你應當保持的信念是:我不會,我去學。我做不到,是現在做不到,而不是以後都做不到。”
伊夏理眉頭漸漸皺起,眉宇間沉下一團氣,兩眼微微閃着火光,火光裏燃燒的緋紅正是瞳仁裏映出的阿絮的眼睛。
阿絮眉眼舒展,朗朗笑道:“而且,伊夏,我想有件事情是你搞錯了。”
“搞錯了?”
阿絮整理他的衣領,在他胸膛拍一拍,道:“不是做不好你不是王,做得好你就是王,而是你生下來就是王。這件事不會因任何外界因素而改變。或許這個道理在有些地方行不通,但是在四方秘境王宗純血與護國獸生生相惜的紐帶裏,就是永恒不變的真理。”
靜默片刻,伊夏理握拳放在心口,重重點頭,“我明白了。”
阿絮和他碰拳,“那就回去,組建新的朝廷,帶領你的臣民好好走下去。”
------------------
停宿在依河而建的小城中,城中的集市雖然沒有及馬港那樣熱鬧,可也算有模有樣,各種商品一應俱全。這裏離君子國不遠了。
唐雪妃換了走南闖北的商隊常穿的便服,以免引人注目,其他幾人也是穿着簡單,外面披着遮風的大鬥篷。快到君子國了,就能暫時安定一段日子。想着很快就能見到蒲牢和阿絮,唐雪妃一直壓抑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平時虞靖珂都看着她,不許她四處亂走,只有岐子蓮得了空才會帶她外出轉轉,解解悶。
經過決鬥場的時候,唐雪妃留意到在外買水的格鬥家的腳踝上都戴了腳铐一般的鎖鏈,眼珠動了動,問岐子蓮:“子蓮姐,你看他們的腳踝。”
“怎麽了?”岐子蓮看了一眼站在冰鋪旁找錢的彪形大汗,他的腳踝上分別铐着四枚粗重的鐵環,中間連着沉重的鎖鏈。她說:“那是用來訓練敏捷度的。”
唐雪妃微微點頭,“是說平時戴着腳铐增加負重,長年累月習慣這樣的重量後,有朝一日取下來,負重忽然減輕,就能身輕如燕了?”
“是的,雪妃妹妹真聰明。”
唐雪妃說:“不知道在哪能買到這種腳铐呢?”
“雪妃妹妹也想用那個?”岐子蓮勸道,“我勸你還是不要了,別看它只是普通的腳铐,其實用來制作腳鐐的材料極其的沉,還有些鑲嵌了重力元素的寶晶,那種負荷豈是你這種小姑娘承受的了的?”
唐雪妃說:“在困難的修行也有初學者,我覺得既然是訓練敏捷度的道具,一定有适合我這種新手的初級品吧。”她挽住岐子蓮的手,說:“子蓮姐,我知道我身子弱,不會厲害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