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晨曦之瞳,5-6(27)
師很有可能是妖魔多歧。
多歧和奎爾丹、恩卡,還有埃達拉斯并稱荒野四大妖魔,屬于特階妖魔中的變異體,多出沒在大禁井地區。傳聞它們是太古時期遺留下的臨淵魔族,但凡遇上四大妖魔的人鮮有生還。
四大妖魔能力各異,其中多歧擅長讀心和迷幻。它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挖掘出人心中最迷惘、最恐懼的部分,把它們糅合在一起編織夢魇,迷惑人的心,再一點點吞噬人的精神,直到獵物精疲力竭,混沌死去。
光熙說:“實不相瞞,西北荒野裏一直有多歧出沒的傳言。”
阿絮雖然不知道多歧的厲害,但光聽“特階”和“變異”兩個頭銜就猜出這個妖魔不一般。她問:“既然西北荒野這麽危險,光熙先生為什麽還要留在這裏呢?”
光熙道:“生活所迫。但是我在這裏工作了四年,從來沒有碰到過多歧。”
慕常羽無法信任光熙:“你說什麽都沒用。你沒有證據證明你的清白,除非你剖開肚子,讓我看看裏面究竟是什麽!”
阿絮看向光熙。
光熙破釜沉舟:“姑娘你态度如此強硬,想必我如何辯解都沒用吧?我看你帶着高階妖魔使靈,定然法術高強。憑姑娘的本事,真要篤定我是多歧還不早就給我開刀了?何必浪費時間與我對峙?姑娘沒有動手,說明姑娘心裏還是有些判斷的。”
慕常羽冷冷道:“我是有判斷。我現在沒有動你是因為憑我的能力要殺多歧也不是輕松的事。我要保持高度的精神力,而不是害怕錯傷無辜下不了手。”
光熙無奈:“那姑娘到底要我怎樣?劃開肚皮給你看?那樣我會死的。你要我為了你的猜疑犧牲生命?這未免太荒謬了!”
慕常羽舉起光羽飛镖:“好,我想通了!我幫你開膛破肚驗明真身!”
光熙吓傻了,丢掉藥簍就跑:“算我怕你了!好,既然你們懷疑我是妖魔,不分青紅皂白要我的命,那我走!”
他邊跑邊氣憤地嘀咕:“真是倒黴催的,什麽人啊!明明是我的藥廬,我在山裏迷路兩個月,剛回來就把人家藥廬霸占了,完了還要殺我?!簡直不講理!”
阿絮拖住慕常羽,看着光熙跑遠,還聽見他跌倒叫了一聲。
阿絮勸道:“好了小羽毛,他都跑了。他要真是妖魔的話,照你說多歧那麽厲害,你對它出手它會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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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常羽搖搖頭。
她凝視阿絮片刻,抓緊阿絮的手:“小柳絮,我剛才真的好害怕。”
阿絮想起在房間看見的蒲牢幻影,小聲嗡嗡:“我也很害怕多歧,它的幻術真的很厲害。”
慕常羽聲音微微顫抖:“我不是害怕多歧,我是怕你出事。你要是有個什麽萬一,我該怎麽辦......”
阿絮安慰她:“沒有發生的事就別瞎想。此地不宜久留,咱們趕緊走吧。”
“嗯,我也沒想到會在西北荒野遇到多歧,因為四大妖魔實在太罕見了。”
罕見......
阿絮忽然想起自從她入四方大陸以來,很多罕見的事都密集地聚集在她身邊,難道真的只是巧合嗎?
慕常羽收拾好包袱,到獸房牽走翼獸,對阿絮說:“其實高等的妖魔是不會随意攻擊人的。它們很挑食,對玩弄的對象也有特殊喜好。”
阿絮問:“閣樓裏那些插花的屍體很特別嗎?”
慕常羽說:“他們沒什麽特別,我估計那幾個人只是碰巧到了藥廬,多歧順手把他們殺了。”
“啊?”
“我檢查過那幾具屍體,都做了防腐處理,死亡時間應該在一周以內。但是房間裏生活痕跡很少,說明藥廬有很長時間沒有人住過了。也就是說,妖魔是一周以內才來的藥廬,剛好那幾個倒黴蛋也到了藥廬,多歧為了清場就把他們殺了扔在閣樓裏。”慕常羽頓一頓,沉沉道:“我覺得多歧是特地趕過來等人的。”
阿絮诶一聲:“難道說它是專門來吃我們的?”
慕常羽面色有點難看:“小柳絮,我有一種感覺,你在妖魔眼裏肯定非常具有誘惑力。”
“呃?”
慕常羽湊到阿絮面前嗅一嗅:“嗯~總覺得小柳絮身上的靈氣很棒啊,純度非常高的樣子,還有說不出的香味,總之非常好!”
阿絮不知所措,身子後傾:“嘿嘿,是嗎?”心裏默默地想,這難道跟葛天族的靈能有關?的确,不要說在四方秘境,就是在鷺海,葛天的靈能都是極其誘人的。
雖然阿絮的體質受現世環境和凡胎孕育的影響不易被察覺,但是妖魔的感官卻極其敏銳——它們不管對方是什麽,只要明白這個東西很美味可以了。
至于消夜妖子和地脈神眼一類的更不用說了,這些追逐長生靈能的東西自然會跟着阿絮。
仔細一想,阿絮恍然大悟:遇見消夜妖子的時候,她一直以為是蒲牢吃了藍靈珠的緣故才會引來許多危險,可是現在往深推敲,她應該才是最終誘因!
否則一兩樁事件可以解釋,但是小幾率事件大量重合解釋不了啊!那麽葛天寅和阿猙呢?她們在四方大陸行動不會受到影響嗎?
阿絮脊背一涼,忽然覺得山風吹得很冷,不由抱住身體。
黑夜裏,她沒有注意到旁邊慕常羽的目光一直膠着在她身上,眼眸深邃,嘴角挂着深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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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都很平靜。
越往西北走,冰雪覆蓋越厚,“冰川綠洲”也越難找。
有時候天氣惡劣,她們不得已只能開啓空間結界躲進去。但是在結界沒有人看守入口的話非常危險,所以在空間結界裏不能待太久。
黃昏的時候下起暴雪,山脊上沒有蔽身之處,慕常羽臨時構建空間結界,帶着阿絮進去避雪。
慕常羽生起火堆,脫下鬥篷抖落積雪。
火星噼裏啪啦,結界裏安靜的有些過分。
慕常羽奇怪阿絮沒有動靜,輕聲呼喚:“小柳絮?”
沒有人答應。
慕常羽心一緊,四處張望:“小柳絮!”
慕常羽匆忙地站起身,甜甜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你是在找我嗎?”
慕常羽回過身,怔了神。
她手指勾着鬥篷在地上拖動,外衣散落,貼身的內衣若隐若現,一對酥胸呼之欲出。
慕常羽往後退:“小柳絮,你快把衣服穿上,會着涼的!”
她輕輕地笑,赤着腳靠向她身前,指尖從她鼻梁撫過,慢慢劃到自己的肩頭,擡起眼:“你不是偷偷看我嗎?”
慕常羽口中幹澀:“你多心了,我沒有偷看過你。”
她抱住慕常羽的一只手臂,把臉貼上去:“你晚上偷偷看我,還偷偷地笑,我都發現了。我還知道,你喜歡我身上的味道。”仰起臉:“小羽毛,你發現了我的秘密,對不對?”
慕常羽定在原地,鼻腔裏充滿甜美誘人的靈能氣息。
她的手指在慕常羽脖頸游走,點在她的下巴:“我也發現了你的秘密,小羽毛。”貼近她的耳垂,悄悄告訴她:“其實你根本不害怕多歧。你在藥廬時故意打開精神防壁被多歧魇住,就是為了讓多歧纏住我,然後趁我釋放言靈的時候吸取我的靈能,從而進一步驗證你這些日子對我身份的猜測,對嗎?”
慕常羽心髒一震。
她舔舐慕常羽的下颔:“其實你騙了所有人,你才是那個只在傳說裏出現過、最令人絕望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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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慕常羽猛然驚醒,眼中瞳仁豎起,額前浮出轉動的九柱圖咒印。
眼前,僞裝成阿絮的夢靥幻影還在笑:“我們是一樣的。”
飄忽的遠方傳來模糊的叫聲:“多歧!”
慕常羽身上溢出青色的靈光,徒手撕碎夢魇,高聲喊道:“小柳絮!”
光熙握着荊棘花鞭立在阿絮身後,探出紫紅的舌尖刺探獵物的香氣。他轉過頭,看着慕常羽笑,聲音喑啞雌雄莫辨:“別動!只要你一動手,我立刻殺了她!”
慕常羽吼道:“放開她!”
光熙陰陽怪氣地笑着,尖銳的指甲劃破眉心的皮,像拉拉鏈一樣打開人皮,露出漆黑醜陋的真面目。
阿絮聞到刺鼻的惡臭,別過頭。
多歧捏住阿絮下巴,看向慕常羽:“讓我猜猜,你都看到了什麽?啊哈,我還以為你會沉浸在夢魇裏舍不得出來呢。啊~多麽迷人的力量啊,你就不心動,不想要嗎?”
慕常羽沉下眼。
多歧說:“只要你答應不為難我,這份大餐我分你一半,如何?呵呵,要知道,本來我是打算連你一塊吃掉的,如果沒有看到你的心......”
阿絮睜大眼:多歧的話是什麽意思?
暴雪停息,山上彌漫起濃厚的霧氣。
霧裏響起嗚呼呼的缥缈之音,遠遠傳進結界裏。
多歧空洞的眼眶轉向空間結界入口,神情呆滞,手裏的動作停了下來。
濃霧裏慢慢顯出模糊的身影,間或還有猛獸的影子。
它們排着隊,有條不紊地走着,嗚呼呼——嗚呼呼——
迷霧籠罩整座冰山,灌進結界裏。
結界中霧氣氤氲,靈氣濃度陡然暴增,就連空氣的味道也變得清新許多。
只是瞬間,阿絮突然感到體內沉睡的某種力量蠢蠢欲動,好像馬上就要蘇醒過來沖出體外。
從未感受過這樣奇異的感覺。
阿絮對身周的靈力波動都有了敏銳的感知,能夠清晰分辨出每一個靈體及其靈脈分布,還有它們靈力和魂魄連接的致命點。
她的舌頭和喉嚨不由自主地發出連貫音節,複雜的言靈咒語脫口而出,靈氣收到命令彙集成鋒利的錐刺,穿透多歧體內連接魂脈和肉身的靈核。
多歧慘叫一聲,身體從錐刺紮破的地方開始碎裂,然後一點點散落在地上。
阿絮受到靈氣的沖擊向前跑了兩步,鮮紅的瞳仁看着手掌:原來是這種感覺。
真正的言靈術的感覺。
慕常羽呆呆站在結界門口,望着霧中的影子遠去。
阿絮走過去,面無表情,言語冰冷:“這是什麽?”
慕常羽說:“四方大陸十大通象之一,墟天霧徙。傳說它是墟天霧之民的遷徙隊伍,他們的霧蘊含大量的鷺海靈能,會給人帶來好運。”
鷺海的靈能?
阿絮看着逐漸消失的迷霧沉默,難道是因為墟天霧給了她鷺海高純高濃的靈能環境,讓她體內的葛天血統起了反應,剛才才突然感覺力量充沛使出了言靈術?
慕常羽喃喃:“太神奇了,居然看到了墟天霧徙。傳說中這個只可能在水龍卷海域出現,目擊者寥寥無幾,我從來沒見過啊!”她激動地握住阿絮的手:“小柳絮,你看清了嗎?”
很快她看到地上粉碎的黑渣,又做出更加驚訝的樣子:“太不可思議了,竟然一擊殺死了多歧......小柳絮,這是你做的嗎?怎麽辦到的?!”
阿絮活動手指,一時還沒有回過神。
她在回憶剛才念出言靈咒語的感覺。
跟着那個感覺走就對了,那樣使用言靈術就對了......
“小柳絮?小柳絮!”
“嗯?”阿絮低頭看多歧的碎成粉末的殘軀,“不是我。可能是我命不該絕,霧裏的墟天子民大發慈悲救了我吧。”
“嗯......”慕常羽垂下頭,“小柳絮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阿絮緩過點勁,淡淡地笑:“沒關系。多歧不是四方大陸最厲害的妖魔之一嗎,就算小羽毛法力高強也不好對付它吧。一路上你已經很照顧我很多了,千萬別自責。”
“對不起,如果我再強一點就好了,那樣我就有把握在藥廬殺掉多歧。可是多歧的讀心術和迷幻術很厲害,我怕鬥不過它,陷入夢魇沒法保護你......”
阿絮拍她肩膀,認真道:“我都說沒關系了。你已經幫我很多了,謝謝你,小羽毛。”
慕常羽雙眸泛光:“小柳絮你放心,從今往後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輕輕抱住她:“真的會好好保護你。”
阿絮胸前一暖,心頭跳動,摸摸她的頭發:“嗯,我知道啦,謝謝小羽毛。我也會加油變得更厲害,以後就能保護小柳絮咯。”
慕常羽深吸一氣,閉着眼睛點點頭。
雪停了,霧散了,天空挂上了太陽。
西北荒野的天氣就像淘氣的小孩子,愛耍脾氣,反複無常。
天氣轉好,慕常羽收了結界,和阿絮繼續趕路。
太陽快下山的時候她們找到一個山洞,慕常羽提議在山洞裏修整一天,探查好方向後第二日再出發。
翌日啓程,翻過一座冰山,一條人工開鑿的棧道沿着山壁盤旋兒上。
兩人都很欣喜,這裏有人活動的痕跡,看來離西弗部落不遠了。
她們騎着翼獸在棧道上前行,沒一會身後傳來悠揚的獸鈴。
阿絮回頭遠望,只見棧道拐彎處走來兩匹靈獸,後面跟着一隊官差,拉了幾車箱子。
作者有話要說: 淩晨一兩點寫的這章,思路有點亂,所以下午又重新改了,不好意思啦~麽麽噠~(*^__^*)
☆、Ⅲ葛天長生篇95
叮鈴鈴。
炎牙馬邁着蹄子踏過細碎的山石,脖子上系的獸鈴不停搖晃。靈獸拉着車,有的官差幫忙扶着車上的箱子,有的護在車旁。
阿絮和慕常羽貼身靠着山壁,騰出位子讓他們過去。
走在隊伍最末的男人穿戴銀石甲胄,腰間配着長刀,面色沉着,看來是領隊的差頭。
阿絮小聲對慕常羽說:“他們拉着箱子速度肯定沒有我倆騎翼獸快,剛才我們慢悠悠走不礙事,可讓他們到了前面,一會我們加速怎麽辦?”
慕常羽說:“跟在他們後面吧。看起來他們應該是哪家朝廷給西弗部落送貨的,說不定有西弗人接應。這些人能安全走到這裏,身手肯定不錯,人多力量大,我們安全也有保障呀。”
阿絮笑着點頭:“嗯,有道理。”
兩人跟着官差隊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将将繞着山轉了一圈,擡頭望去山巒綿延,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翻過去。
正午時分,官差的隊伍停在樹下休息,他們把炎牙馬拴在樹幹上,八人一組圍成圈,盤腿坐在地上,從包裏摸出幹糧吃午飯。
差頭啃了兩口白餅,見阿絮她們坐在對面的樹下,放下白餅向她們走過去。
慕常羽正向阿絮推銷她的爆漿果酒,這已經不知是第多少次了,阿絮清楚表明過她不喜歡,慕常羽總是忘記。
慕常羽握着酒囊撒嬌:“好東西我跟你分享,小柳絮你再喝一口。”
阿絮躲到翼獸後面:“不喝了不喝了,喝多了會暈的。”
差頭跟她們打招呼:“兩位姑娘好。”
慕常羽把酒收起來,略一欠身:“官差大哥好。”
“大哥好。”
差頭問:“我看兩位跟在後面很久了,敢問兩位姑娘在西北荒野裏做什麽呢?”
阿絮說:“我們要到西弗去。大哥你們是要把箱子送去西弗嗎?如果順路的話就太好了。”
差頭答道:“是的,我奉命西膠國主的命令,要把這批貨物送去西弗部落的行館。”
慕常羽跑過來:“哇,那真是太棒了!差頭大哥,西弗那邊有人來接應你們嗎?”
差頭說:“這個就不知道了。國主只交代說把貨物放在行館就可以走了,別的一概不管。”
“哦......”
阿絮問:“大哥你們一路走來還好嗎?有沒有遇上厲害的妖魔?”
差頭說:“還好,除了天氣惡劣點其他沒什麽。”
慕常羽唉聲嘆氣:“你們運氣真好,我倆路上盡遇到麻煩的家夥,還差點被多歧吃了。”
差頭臉色也是一變:“變異多歧?噢,那真是太可怕了,長生保佑。”他單手摸一摸肩膀,簡短祈禱幾句。差頭說:“遇見多歧還能死裏逃生,兩位姑娘真是英勇非凡哪。”
阿絮吐舌頭:“運氣好罷了,可能是它不太餓,先前已經吃飽了,又嫌我們肉少,所以就算咯。”
差頭說:“我們幾個弟兄趕路無聊得很,如果兩位姑娘願意,不如和我們一道走,聊聊天解解悶,人多還安全。”
經過多歧假裝方藥師的騙局後阿絮疑心很重,一時不敢答應,目光投向慕常羽。
先前在路上慕常羽觀察了他們許久,确定這批官差沒有問題,點頭答應了。
石子路走到後面變成了泥巴路,道旁的花草也多了起來。
阿絮說:“這一帶氣候比過來的那邊好啊,小羽毛你看,這些小花還挺漂亮的。”
慕常羽說:“快到西弗部落了吧,人要居住肯定是挑環境最好的,西弗人應該住在很大的‘冰川綠洲’裏。”
阿絮問:“譚公子以前不是去過西弗嗎,那裏是什麽樣子小羽毛不知道嗎?”
“不知道,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主公呢。”
“啊......說起來小羽毛的家在哪呢,跟随譚公子以前又在做些什麽,術法都是跟誰學的呀?”
“嗯......诶,你看,下雨了耶。”
明明日頭正好,天上卻掉下了雨珠。
阿絮抹掉落在鼻子上的雨滴:“真的诶。”
慕常羽摘了寬大的葉子插在阿絮的衣領裏,當做小傘:“嘻嘻,這個給你。”
阿絮笑:“還能這樣啊?謝謝你。”
慕常羽看到官差們暴露在雨中推車,問:“大哥,你們不打傘嗎,或者先休息一下避避雨?”
差頭說:“沒關系,這點雨不算什麽,姑娘你們照顧好自己,不用擔心我們。”
“好吧。”
前面有東西擋路,炎牙馬停住了腳步。
官差查看回來說:“‘患’長出來了,咱們還有酒嗎?”
差頭用目光挨個詢問手下,官差們一個個擺起了頭。
差頭沒法,只好向慕常羽求助:“姑娘,你能借點酒給我嗎?”
慕常羽有點舍不得:“我這可是上好的爆漿果酒,可好喝了。”
差頭說:“但是路上長了‘患’,不用酒澆下去的話,我們的車隊過不去啊。”
“唔......”
阿絮走到隊伍前頭,看到路中心長出一頭足足有五人高的大泥牛,沒精打采地哞哞叫着。
慕常羽走過來,噘着嘴把酒從泥牛頭上澆了下去,泥牛哞哞兩聲,化作一縷黃煙散了。她對差頭說:“可以了,走吧。但是我也沒剩多少酒了,如果路上‘患’多的話,我也幫不了你們了。”
差頭道:“沒關系,再過兩座山就到西弗行館了。”
阿絮露出笑容:“真的?!”
“不錯。”
很不幸的是,後面他們又遇到了三頭患,把慕常羽的爆漿果酒澆完了。
慕常羽把酒囊倒過來,嘤嘤道:“真是一滴也沒有了。”
阿絮安慰她:“回去以後再買嘛。”又問:“那些泥牛是什麽啊?”
慕常羽說:“那是‘患’,長在荒野的路上,喜歡下雨天。它是飄蕩在荒野的愁怨凝聚而成的,所以需要‘借酒消愁’把它澆掉。”
“哦,明白了。”
西弗行館建在山間高臺的山林裏,鋪了一條石板路下來,連着棧道。
石板路中間要上一個陡坡,看官差們推得辛苦,慕常羽用漂浮術幫他們把貨物運了上去。
上到行館,差頭指揮官差把貨物卸在中院,沒有逗留太久就要下山去。
阿絮問差頭:“大哥你們不等西弗人來取貨嗎?”
差頭說:“國主吩咐我們把貨放下就好,現在我們要走了。說實話我們幾個都是家裏太缺錢,想着那份賞金才來跑這趟活的,不然誰願意幹啊?”嘆一口氣:“西北荒野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西弗部落也怪異的很。姑娘,我勸你們還是盡早離開吧,保命要緊啊。”
阿絮目送官差遠去,輕聲叫道:“吶,小羽毛,為什麽大家都那麽讨厭西弗呢?西弗不是有夢見師嗎,那應該是很受歡迎的人才對。”
慕常羽說:“大家不是讨厭西弗,而是害怕西弗所在的西北荒野。不過最近幾百年西弗好像出了什麽問題,跟它有來往的國家越來越少了,說不定和西弗內亂有關。”
“反正有人會來取貨吧,我們等等,見到西弗的人就好了。”
“嗯。”
白晝逝去,黑夜降臨,慕常羽和阿絮裹着毯子靠在牆角。
慕常羽說:“小柳絮你睡一會吧,我看着箱子,要是有人來了我叫醒你。”
阿絮說:“你要是困了就叫我,我看箱子你睡覺。”
“嗯,你睡吧,晚安。”
阿絮一覺睡到大天亮,發現慕常羽一瞬不瞬盯着箱子。
慕常羽笑:“你醒啦。晚上是不是夢見秋寧姐姐了,我聽你叫她名字啦~”
阿絮臉紅:“沒、沒有。”
慕常羽說:“我又不會笑話你,害什麽羞嘛。”
阿絮揉臉:“我沒有啦。你一宿沒睡啊?休息一會吧。”
“沒事,我不困。”
一只純白的大角羚羊從牆外跳了進來,褐色的眸子掃了她倆一眼,打了一個響鼻。
阿絮指着它:“羊羊!”
慕常羽喜出望外:“羊背上有獸鞍,肯定是西弗人的坐騎!”
“啊呀,有人哪。”
一個包着頭巾的長發男人走進來,羚羊跑過去蹭他的手,男人抓着它的角拍它的腦袋:“乖乖的,聽話。”
阿絮問:“請問你是西弗人嗎?”
男人一臉詫異:“啊......啊,我是诘諾,請問兩位有什麽事嗎?”
阿絮眉宇下沉:“你好,我叫宋明絮。我想去西弗部落見大夢見。”
慕常羽送上譚弘文給的白鼓釘:“喏,我家主公很多年前到過西弗,還和你們大夢見住過一段時間,這是大夢見送給他的。”
西弗诘諾接過白鼓釘看了看,還給她:“我們大夢見在一百年內已經換了三個了。”
“什麽?”
“一百年三個?!”
西弗诘諾嘆氣:“姑娘你們還是回去吧。”
阿絮抓住他:“不行,我不能回去,我一定要見大夢見。”
西弗诘諾沉下眼。
慕常羽急忙拉開阿絮,笑道:“诘諾哥哥,我們幫你把箱子搬回去吧?”
西弗诘諾說:“不用搬箱子。”
“嗯?”
西弗诘諾打開面前的箱子,招呼她們:“來看看吧。”
阿絮疑惑地看進箱子裏,裏面空空如也。
阿絮問:“為什麽——”
西弗诘諾說:“你們兩個盜賊,我要把你們送去部落審問。”
他的影子投下來,擋住阿絮的眼睛。
一片黑暗。
黑夜來臨。
慕常羽和阿絮裹着毯子靠在牆角。
阿絮跟她說了幾句話,靠在牆上睡去。
早上醒來,慕常羽笑:“你醒啦。晚上是不是夢見秋寧姐姐了,我聽你叫她名字啦~”
阿絮輕微搖晃腦袋,看着她......
純白的大角羚羊跳進來,“啊呀,有人哪”,走進來一個包着頭巾的男人。
阿絮抓住他的袖子:“帶我去西弗!”
慕常羽說:“诘諾哥哥,我們幫你把箱子搬回去吧?”
“不用搬箱子。來看看吧。”
打開箱子,空空如也。
男人說:“你們兩個盜賊,我要把你們送去部落審問。”
他的影子投下來,擋住阿絮的眼睛。
一片黑暗。
黑夜來臨。
慕常羽和阿絮裹着毯子靠在牆角。
慕常羽說:“小柳絮你睡一會吧,我看着箱子,要是有人來了我叫醒你。”
不對,有哪裏不對......
阿絮捂住耳朵,陷入沉思。
一直在重複同樣的經歷,這是一個循環。
她在哪裏?
問題出在哪裏,要從哪個環節才能出去?
天亮了,陽光照耀,慕常羽逆着光微笑,睫毛的影子落在白皙的臉龐。
慕常羽說:“你醒啦......”
阿絮看着她的面孔,猛然驚覺:影子。是從影子開始的。影子遮住了光,光産生黑夜,然後開始循環。
她要打破“影子”。
白色的羚羊跳進來,包頭巾的男人走進來。
男人打開箱子,她們過去看。
“來看看吧。”男人轉過身,向她微笑。
他的影子投下來,阿絮仰頭與他對視,話語觸發言靈:“早上好!”
唰——
影子落在地上,被她踩在腳下。
慕常羽睜開眼,驚異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扶住額頭:“剛才是怎麽了?”
西弗诘諾對阿絮露出贊許的眼神:“恭喜你通過了考驗。”
阿絮問:“你用了什麽術法?”
西弗诘諾說:“不是術法,只是最簡單的引導罷了。”
“引導?”
“引導你記憶的時間。簡而言之,就是切割你記憶的時間點,運用你的記憶碎片重新組合,只要捏造一個簡易的循環公式,它就會無限反複。”
阿絮一時無言。
西弗诘諾說:“聽起來不可思議是不是?”
“嗯。”
他說:“其實沒什麽。西弗擅長的就是和‘時間’打交道。時間裏有過去,有未來。過去成了回憶,未來則是夢。人們擁有回憶,所以對擁有之物不覺貴重,反之,對不可預測的未來趨之若鹜。所以他們憧憬着夢見,同時卻又恐懼着夢見。”西弗诘諾笑着騎上羚羊:“就像一個人害怕洞悉他未來的人會迫害他似的。”
阿絮覺得他說的話就像菩薩念經一樣,高深莫測,難以捉摸。
“不論過去還是未來,都不過是在時間裏罷了。不論掌握了哪一個,其實都只是浩蕩大河裏的一滴水,随波逐流也好,激流勇進也好,永遠逃不過時間。所以,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也不要做無謂的抵抗。”西弗诘諾問她:“你能看到我的未來嗎?”
阿絮仰起臉,迎面吹來清涼的風,視野豁然開闊,仿佛置身曠野之中。
樹,是樹,好大的樹。
那是一棵如同一座大山般雄偉的桃樹,整座城市全部建在樹上。
漫天桃花飛雨,樹下白狼奔騰,花間孔雀曼舞。
眼前閃過的景象,僅僅一瞬。
阿絮又看到了破碎的片段,她知道那是還沒發生但是即将發生的事情。
阿絮對上西弗诘諾的眼睛:“桃源樹。”
西弗诘諾淡淡地笑,朝她伸出手:“我明白了。歡迎你們,遠方的來客。”
作者有話要說: 蒲牢:啊!啊!啊!!!本君現在只能活在別人的對話裏了???
☆、Ⅲ葛天長生篇96
世人都以為西弗部落栖身在西北荒野最溫暖的“冰川荒野”裏。
可惜,他們都錯了。
飛鳥的長鳴劃破天際,潔白的羽翼掠過雲端,影子投在蔚藍的海面,落下飛羽。
阿絮和慕常羽坐在白孔雀背上,撥開雲霧,眺望無盡的時海。
在西弗行館時,西弗诘諾再次打開箱子。裏面并非空空如也,而是裝滿了長着斑點的穆拉玻璃蛋。
慕常羽說:“這麽多箱子裏全是蛋嗎?诘諾哥哥你要一個人把它們全部運回西弗?”
西弗诘諾笑道:“不用不用,相反,我還需要它們的幫助。”
“它們的幫助?”
西弗诘諾取下胸襟上別的袖珍星象盤,輕輕撥弄上面的圖像,當上弦月與天鵝座重合時,箱中蛋殼依次裂開,無毛的雛鳥爬出來,張開翅膀,須臾間生長成羽翼豐滿的白孔雀。
阿絮看向西弗诘諾的星象盤,上弦月的轉輪正在慢慢往前回轉。
西弗诘諾指着白孔雀道:“請兩位挑一只最中意的作為飛行工具吧,外族翼獸不準許入境,還請見諒。”
“哦......”
西弗诘諾說:“我們要在限定的時間裏到達西弗,否則就麻煩了。”
阿絮問:“當上弦月轉回原位時,孔雀們又會變成蛋,是嗎?”
“沒錯。”
“可是不是有令靈物迅速成長的法術嗎?”
“之前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任何一個點都在時間之內,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也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任何違背時間法則,也就是森羅萬象的行為,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只不過代價有大有小罷了。西弗擅長與時間打交道,所以除非特別情況,我們不願破壞自然的時間軸。”
時海的海風與內海有很大不同,沒有鹹腥的臭味。
阿絮摟着孔雀的脖子,一想到如果在規定時間內沒有到達西弗這些鳥兒就會變成蛋落入海中,不由有些擔憂。
慕常羽小聲說:“小柳絮,你看下面。”
通天的桃樹自海裏拔地而起,方圓千裏盡蔽于桃樹枝葉之下。巨木的主幹被開鑿成不計其數的盤旋大道,樹幹中部镂空,雕刻成宮殿樓宇,绫羅綢緞盤桓其中,成為連接各大城鎮的虹橋。
猛獸的呼嘯震破雲霄,翻湧的海浪裏露出交錯的樹根,身披戰甲的白狼趴在樹根,沖着天空呼嘯。
咔叽。西弗诘諾波動胸前星象盤,弦月歸位,孔雀們揮動羽翼着陸,收起翅膀逐漸縮小,最後還原成穆拉玻璃蛋整齊排列在地上。
許多內穿短衣外罩長袍的人圍了過來,他們都生着深藍的長發,瞳膜呈現奇異的深灰藍色。
空中飛舞着素淨的白鼓釘,腳下張開絢爛的萬象星空陣,大角羚羊慢悠悠踱步徘徊,海面卷起大浪時,合着桃樹的花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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