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晨曦之瞳,5-6(39)

備禮拜的大堂,從大堂左門往後,是布滿琉璃畫窗的禱告長廊,然後一點點往前走,往前走......

每次經過長廊,葛天寅總會在長廊盡頭的石像前駐足片刻。說不出原因,總覺的靠近這尊石像,心就會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或許,這便是石像的本尊——至高無上的“長生殿”——的魅力。

繞過石像,在聖殿的背後有一間寬闊的密室,裏面存放着葛天族的歷史和秘密。

葛天寅匆忙翻閱書卷,還差最後一卷便能補全整個故事了。她的手指冰涼,哆嗦着分不開書頁。她聽不見自己的呼吸,也感受不到心跳。葛天寅甚至懷疑自己的腦子是否是清醒的,生怕記錯一段內容。

一切有驚無險。

葛天寅記下了最後一段史記,又哭又笑地合上書卷,放進書架。她用雙手捂住臉,張大嘴,急促地喘氣,然後顫抖着倒在牆邊,扶着牆一點點往外走。

走出聖殿,來到石像前。

葛天寅歪歪頭,頭腦恍惚,用力揉眼睛。她慢慢轉身,昂起下颔,視線穿過昏暗的光融入暗沉的陰影,裏面藏着石像的臉。

“原來、原來你真是深藍的......”

嗒。

哈啊——葛天寅陡然睜大眼,瞳孔縮成一點。

粗糙的手死死扣住她的肩膀。

“我發現你了,三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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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絮一行已經離開長空島範圍,搭上到鶴民國的航船。

甲板上稀稀落落站着幾個人,阿絮趴在護欄上張望,頭頂飛過蔚藍的影子,長空藍龍低低長鳴。藍龍帶過的風掀起浪花,濺濕了乘客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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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絮護在蒲牢身前,捂住她的兩只耳朵。蒲牢閉了一會眼睛,捏住她的手輕輕放下:“诶,我好像沒事了。”

“這回恢複的很快啊,以前聽到鯨鳴一類的聲音你都會緩好一陣。”

蒲牢說:“不知道,但是剛才真的沒有太大感覺。”

阿絮開心地笑:“這是好事。”

“看!是白鶴!”

不遠處的海面上露出彎曲的海岸線,三兩只白鶴單足着地,高昂長頸四處張望。

蒲牢驚訝道:“這鶴體型好大。”

阿絮附聲:“是哦......”她拉着蒲牢跑到甲板前端,抓住護欄往前撐,伸長手指:“白鶴身下有人。”

慕常羽的聲音随着海風飄遠:“他們在開河道。”

遠遠望去,海岸邊緣猶如梯田,河口在此彙集,水流層層下落融進汪洋。白鶴小幅度地踱着步子,身下的小人跟着它的足跡行走,每過一級水臺便開一道水閘。

阿絮敏銳道:“那些就像小兵一樣,跟在白鶴屁股後面跑,怎麽像是被自己養的異獸使喚?”

慕常羽努努嘴,說:“你錯啦。”

阿絮詫異:“我錯了?”

慕常羽下巴貼在交疊的小臂上:“鶴民國鶴民國,國民是鶴,不是人。”

聽得這話,阿絮心裏有點怪異,等入了鶴民國的航道,她漸漸弄明白了這份違和感的來由。

河道兩岸是巍然的斜面大堤,堤面鑿了許多洞,仔細一看,每一個洞穴都是一個哨崗,裏面守着矮小的士兵。地面上也有很多地穴,每個洞口都安置有一塊大石頭,刻着洞穴主人的名字。鶴民國的人族體型矮小,大多蝸居在地穴。

小矮人們被白鶴奴役,植樹種田、建造房屋,什麽累活髒活都由他們幹。

每逢異國船只經過,河道附近的矮人就會趕來湊熱鬧,探着小腦袋,投來羨慕的目光。

蒲牢轉身走向船艙。

阿絮追上去:“不舒服嗎?”

蒲牢說:“我的身體沒事,只是覺得被那些小人望着很別扭。”

阿絮低頭:“我也覺得身上起雞皮疙瘩。”

航船停泊,旅人陸續下了船。

一只白鶴踱步過來,彎着長脖子看着一衆矮小的旅客:“請到前面的政館大廳辦理國境和審核手續。”

慕常羽帶頭,阿絮她們都跟着她走。

人群忽然騷動起來,有人驚呼:“捉小偷!”

阿絮扭頭去看,只看到左顧右盼的茫然旅客,根本沒有逃竄的小偷。

一道洪亮的男聲響起:“在這裏。”

阿絮又轉頭望,蒲牢抱住她腦袋轉回去:“別瞎轉,跟着羽神別丢了。”

“噢噢。”

白鶴腦袋一擺,騰地飛到隊伍前端,一爪按住灰撲撲的小矮人。

白鶴腳邊沾着一個身形健碩的青年,紮着長長的馬尾,穿着暖色的毛衣和純白的風衣。

白鶴說:“謝謝你幫忙,小夥子。”

“客氣。”

青年拍拍身旁猛獸的甲胄,牽着缰繩往前走。

阿絮眼角的餘光掠過,在熙攘的人群裏捕捉到被人影切亂的青年的背影。挺拔的身姿透着溫暖的氣息,幹淨利落的穿着,還有随着步伐晃動的長發......

如果他還活着,一定就是這樣。

如果,如果......

如果?

“子——”阿絮扭着脖子,話還沒喊出口就被蒲牢拖着左轉。

蒲牢瞪她一眼:“幹嘛呢?”

阿絮低低眉:“眼花了。”

蒲牢揉她的頭發:“在這你能認識誰啊,別亂跑,聽見沒?”

“嗯嗯,我知道。”

一座山被劈成兩半,中間的空隙修滿長橋棧道,白鶴立在山谷,人們循着棧道盤山而上,找到對應的大廳辦理手續。

政館出入境廳。

慕常羽目瞪口呆,一秒後瞬間開啓暴怒模式,她把印着白桃的公文書重重拍在白鶴面前:“你看好,我這可是長空島主親自簽的免簽證!在鷺海中心,東西南北往來,哪個不得守着長空島的規矩?!白桃島主親自做主,你鶴民國居然說不能放?!”

白鶴也着急:“姑娘,長空島主的公文自然有效力,可是你們是要去墟西,墟西是什麽地方?那是随随便便能去的?你們要是去其他地方,我肯定二話不說,立即給各位放行。”

“啊!氣死我了!”慕常羽瞪眼鼓氣,“氣死我了!”

阿絮安慰她:“好了好了,過不了就算了,總有辦法啊。”

慕常羽敲着桌子大聲說:“我問你,現在去墟西必須要什麽文件?”

白鶴咂咂嘴,答道:“葛天城的特批。”

慕常羽的眼珠子都要瞪掉了:“他奶奶的大腿毛!”

阿絮倒吸一起,抱住她:“小羽毛,你別沖動。”

慕常羽說:“以前出入境什麽時候要葛天城點頭?鷺海中心從來都是長空島的管轄範圍!”

白鶴說:“姑娘,你說的那是兩百年前的事了,現在都聽葛天的啊,就是長空島那也得敬着它。你就別在這為難我了,要麽拿葛天的通行文牒,要麽回家,不然你跟我這耗着也出不了境啊。”

“啊啊啊啊氣死我了!”

白鶴揚長脖子:“下一位!”

修長的腿蹬着墨黑長靴跨進門,骨節分明的手指伸進背包,夾出印滿長生花的文牒,擱在桌案。

青年別過頭:“你們要去墟西?”

☆、Ⅳ窮極遙塔篇28

青年詢問他們:“你們要去墟西?”

慕常羽有些懵,沒想到:“啊?哦,嗯!”

青年略一低頭,把文牒遞到白鶴身前:“帶上他們,記在我名下。”

白鶴被葛天文牒吓得啞然,立馬給他蓋章,然後點頭哈腰地送一行大神離開。

慕常羽打量青年,向他搭話:“大兄弟,謝謝你啊。你也去墟西?那個,你和葛天什麽關系啊?”

青年牽着坐騎走在前面:“我在雲游,去哪裏都行。我跟葛天沒關系,只是喜歡到處走,辦個通行證,方便。”

“哈哈,是這樣啊,大兄弟你還真是風雅啊。”

阿絮走在後邊觀察青年的背影,心髒跳動:這不就是那個幫忙抓小偷的男人麽,剛才沒看清他長什麽樣,不知道他是不是......

這麽想着,阿絮跑上前,轉身,一擡頭和青年的目光撞了個滿懷。

那是一雙黑色的眼,寧靜的黑色,猶如浸透清水的黑曜石。

清水中的黑曜石微微泛着幽幽的藍。

不是他。

不是和她從小鐵到大的岐子木。

阿絮局促:“我、你——不好意思,剛剛遠看以為你是我一個朋友,所以......”

青年停下腳步,靜靜注視阿絮,淡淡牽起嘴角:“現在呢?”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青年溫和地笑:“沒關系,現在認識了。”

阿絮啊一聲,不知該回什麽,随意接了句話:“那個通行文牒,謝謝你。你都出境了,肯定往墟西走吧,打算去哪裏?”

青年頓一頓,沒開口。

阿絮以為青年不方便透露,急忙換了話題:“抱歉,是我冒昧了。我叫阿絮,大哥怎麽稱呼?”

“翼。”

“诶?”

青年撫摸坐騎的前額:“飛翼,翅膀的意思。”

“哦,翼大哥是哪裏人呢?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我是個孤兒,自幼四處流浪,沒有故鄉。我也沒有打算,走到哪裏便是哪裏。”

“很酷啊!”

蒲牢對慕常羽說:“我們寄名在他的通行證上沒有問題嗎?”

慕常羽答道:“現在沒問題,但是我們返回長空島的時候必須也要有他的通行證。所以我才跟他示好,方便以後聯系。”

蒲牢苦臉:“能不能回去都是個問題吧......”

慕常羽用手刀輕輕在她後頸敲了一下:“可不能一開始就沒了鬥志啊勇士!”

政館西邊有直達鶴民國西疆的航道,負責出入境的白鶴組織旅人登船。

慕常羽看着空蕩蕩的國道感嘆:“果然去墟西的人少得可憐。”

在政館分流前旅人還擠滿了寬闊的道路,現在只剩下孤零零的幾人。

因為人少路寬,視野頓時開闊不少,一眼就能看清其他行人。這條前往直達西疆航線的國道上,除了阿絮一行和飛翼外,只有兩個人,仔細一看,那僅有的兩人裏其中一個阿絮還認識......

阿絮驚異地脫口而出:“啊!那不是——”

慕常羽也注意到了那個熟悉的面孔,表情好像出糗的樣子:“喂,那邊那個該不是藍白條小姐吧!”

隔着防風林的另一邊,藍白條無精打采地轉過頭來,打一個哈欠:“什麽叫‘喂,那邊那個’,既然認得我的名字就應該好好叫出來吧?”

慕常羽大聲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藍白條也大聲地回複她:“我要找工作啊,找工作!你這種閑人是不會理解就業壓力的!”

“找工作需要到墟西嗎?話說回來你是怎麽過境的,難道說你有葛天城特批的通行證?”

“墟西有招牌我就去啊,再說哪有那麽容易拿到葛天的通行證啊,你不知道一萬點數就可以辦一張假證嗎?”

呃。

在場所有人都愣了愣,連飛翼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藍白條後知後覺地捂嘴:“啊,糟糕。”

很快,後面飛來幾只白鶴,扯着嗓門喊:“前面那個穿連帽衫的站住!你涉嫌僞造證件,跟我們走一趟!”

藍白條拔腿擺臂:“被發現啦,跑啊跑啊~”

這家夥跑起來速度非常快,一眨眼就從原來的位置消失了。

等阿絮回過神來,藍白條正巧從她身側擦過。

電光石火之間,藍白條悄聲在阿絮耳邊說:“不要跟那個男人走在一起。”

阿絮眉毛一動,反身抓她:“等等!”

“他不是好人,記住了啊!”

白鶴在空中追捕藍白條:“站住!你要被捕了!”

可是光口頭喊喊是抓不住藍白條的,她早就溜了。

藍白條的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

阿絮乘船抵達鶴民國西疆的邊塞,和慕常羽物色遠航墟西的船只。

碼頭邊有商會的工人,也有賣魚的早市。

刺着紋身的矮人叼着雪茄,坐在木桶上說:“這個時段出海的都是亡命之徒。”

阿絮看慕常羽一眼,不遠處便是霧氣蒸騰的飄渺鷺海,那些粼粼的波動看起來是水,實際上是液态的靈能。這與阿絮所見過的任何水域都不同,絕對不是通過簡單的法術就能飛躍的汪洋,正因如此慕常羽才會不惜麻煩地走官方航線。

慕常羽說:“我們只需要一艘結實的船,還有一個向導,你開多少價都沒問題。”

矮人哼哧一聲:“你們既然找到我,想必已經聽說我是這一帶最有人脈的線人了,我現在告訴你們沒有船沒有水手,就是沒有。你們看,現在是信風和季風交替的時段,風向紊亂,氣候也不穩定,這個時間沒有人敢出海。”

阿絮看到對岸碼頭上指揮工人往船上搬箱子的飛翼,問矮人:“那你為什麽可以把船賣給他?”

“啊,那個啊。”矮人扭轉身子望過去,吐一口煙:“那船不是我賣給他的,是他寄放在我這裏的。好幾年前的事了,他在我這寄放一艘船,給了我很大一筆錢,說以後來雲游時再取。”

慕常羽啧一聲:“雲游都這麽財大氣粗,怎麽不放艘飛艇在這?這麽着,我也叫桃子運艘船過來。”在鷺海的交通工具主要有船和飛艇兩種,但是空線全部被葛天霸占,所以其他人只能選擇海航了。

飛翼拿着圖紙跟工頭說話,空閑時擡頭,看到阿絮正向他這邊望。

飛翼看了阿絮兩秒,竟然朝她揮手臂。

“唔。”阿絮連忙轉頭,把臉埋進蒲牢的鬥篷帽子。

蒲牢認真挑選航行需要的物資,擡手放在阿絮發頂:“怎麽?”

阿絮小聲說:“我好像被人誤會了。”

蒲牢沉默一小下,撿起一串鯊蛟骨頭,掂一掂:“誤會......說起來,很久以前我有想一個問題,不過後來太忙就帶過去了,而且那時候你還小。”

阿絮的心跳的有點快,偎在蒲牢身邊。

蒲牢換給商人點數,把鯊蛟骨揣進包裏,順手拿起一旁貨架上的紅茄果:“你小時候有沒有喜歡過那個臭小子。”

“哈???你說什麽?”

啪叽。

蒲牢把紅番果按在阿絮鼻子上,湊上前:“我說鬼市岐家的三小子。如果我沒有出現,你會平凡地長大,和岐子木結婚嗎?”

紅豔的汁水從阿絮臉頰淌下,阿絮一臉混亂。

這都什麽跟什麽,亂七八糟。

阿絮把果子丢掉:“我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問題,哎,我已經跟你成親了啊!”

蒲牢說:“在政館的時候你覺得飛翼是岐子木吧?”

“你怎麽知道?”

“我在這方面超級敏感,這樣解釋可以嗎?”

“木頭是我從小玩大的鐵哥們兒,死的不明不白,我心裏記挂他于情于理都沒錯吧?”

“是沒錯,所以你剛才說的話才非常正确。”

阿絮越繞越糊塗:“我剛才說什麽了?秋寧你今天怎麽怪怪的,你到底想說什麽?”

蒲牢說:“你的确被人誤會了。”

阿絮感到當頭棒喝:“啊!”

蒲牢把背包扔到阿絮懷裏:“但是你搞錯了誤會你的對象。”

阿絮抱着背包眨眼,擰着眉毛凝視蒲牢的背影。

剛才阿絮是想說她覺得飛翼誤會她喜歡他了。

秋寧是什麽意思?難道秋寧覺得她心底惦記岐子木,而且把那份念想投射到飛翼身上了?

秋寧是在指責她精神出軌,警醒她注意這是外遇的先兆?

阿絮使勁拍頭,這都是什麽啊!怎麽會有這麽麻煩的事出現?秋寧是在吃醋嗎,以前沒有這麽明顯過吧?還是說其實秋寧吃醋一直都很明顯,只是自己太遲鈍從沒察覺過?

“絮。”

阿絮吓了一跳,飛翼已經走到她身後。

這會面對飛翼阿絮倍感尴尬,幹笑:“翼大哥,有事嗎?”

飛翼掃了碼頭一眼,說:“你們找不到出航的船吧。”

“是......”

飛翼說:“不介意的話跟我走如何?你們要去哪,我送你們。”

阿絮心裏多少有點不适:“謝謝你的好意,不過這事不能我一個人做決定。我們時間很充足,不急這一時半會,再說這個時段出海确實很危險。”

飛翼的眸子漸漸冷下來:“在政館西道時你的朋友說我不是好人,叫你不要跟我接近,是因為這個你才猶豫嗎?”

“這......你都聽到了?”阿絮徹底尴尬了,“那個人不是我的朋友,她說的話你別往心裏去。”

飛翼嗯一聲,說:“我明白了,那麽告辭。”

阿絮有些詫異:“翼大哥要出航了嗎?”

“是的。”

“對不起啊。”

飛翼淡淡地笑:“不要這樣說。”

阿絮送給他一塊鯊蛟骨頭,那是剛才蒲牢買的:“之前我說過吧,我覺得翼大哥和我一個好朋友有同樣的氣息,即使現在也這樣認為。”

飛翼把骨頭放在掌心:“是嗎。”

“嗯。”阿絮說:“就當做是我對友人的寄托吧,希望他安好,也希望翼大哥安好。鷺海的水手把鯊蛟骨當做護身符,送給你,祝你一路順風。”

飛翼把骨頭放在胸口的衣包:“謝謝。”

他飛身騎上高大的坐騎,右手手指張開,做成翅膀的形狀,把手貼在胸口,風衣裏杏白的襯衣上繡着聖潔的長生花。背對着阿絮,他輕輕張口:也祝你一路順風,緒。

慕常羽焦頭爛額地跟白桃子聯系時,飛翼的船已經出航了。

船艙裏,一臉陰沉的青年憤怒地捶桌,滿手戒指砸得桌子嘭嘭響:“查,給我查,是誰連葛天的證都敢造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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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桃子動作很快,接到消息後立馬派了船來。船有了,可向導是真找不到,思來想去她慕常羽浪跡鷺海沒什麽害怕的,幹脆親自上陣掌舵,于是備齊物資就出海了。

船在靈波海裏晃晃悠悠。

西弗珈珞托腮看着窗外,什剎伏案寫字,不時看他兩眼:“小朋友,想啥呢?”

西弗珈珞說:“我心裏很沒底啊。”

“哦,怎麽說?”

“你說小羽姐一個羽神吧,史前紀留下來的老古董,很厲害的,按理說咱們一路該順風順水,可是怎麽感覺她不是很靠譜呢。”

什剎越寫越慢,擱下筆。是啊,總覺得有些地方......應該是另一種模樣。

門口突然傳來慕常羽的聲音:“背着人家說壞話啊?”

“小羽姐!”

“慕姑娘......”

慕常羽仰頭靠在門邊:“我知道,你們還在懷疑我的動機。”

沒有人否認。

慕常羽說:“老實說,我除了戰鬥什麽都不會,甚至不知道怎樣才能保護好重要的東西。”長空島和白桃子就是這樣。

她說:“一直以來所有事都是櫻桃幫我辦的,她說我做個小孩就好,總有一天會有大人來接我回家。我呢,什麽也不想,簡簡單單生活就是了。”

但是。

慕常羽站直身:“對小柳絮,我是認真的。你們無法相信我也沒關系,但是在需要我力量的時候,請先利用我吧。”

短暫的沉默後,西弗珈珞說:“哇,你這番發言要是被秋寧姐聽到了豈不是會非常不妙,而且你的前半句本身也很有歧義。”

蒲牢抱胸從過道走過來:“不好意思,我已經聽到了。”

......

慕常羽笑一笑,問蒲牢:“小柳絮呢,沒跟秋寧姐在一起嗎?”

“她睡着了。”

“這個點就睡了?”

蒲牢垂下眼,走到她面前:“羽神閣下,我們談談吧。”

墟西航行的第一站到了。

踩在土地上的感覺真的很好,船上颠簸的日子實在有些難熬。

西弗珈珞一路暈船,好不容易踏上陸地開心得不得了,興高采烈地四處張望。

從駐船點深入內陸,穿過大片的田地,有一個安靜的村落。

還不知道這個島上是什麽國家,不過根據航海圖來看,附近沒有很危險的勢力,所以不用太過擔心。

走着走着,西弗珈珞的腳步漸漸放慢,原本開心的臉也消沉下來。怎麽感覺有東西在一路窺探?是不是他多心了?

阿絮問西弗珈珞:“你怎麽了,剛才還挺開心的。”

“有點在意的事情。”

阿絮嘆氣:“你們都有心事啊。”

西弗珈珞奇怪:“‘你們’?還有誰啊?”

阿絮瞥了一眼斜後方。

西弗珈珞抽動眉毛:哇,那邊的氣壓超級低。

蒲牢和慕常羽各走一邊,一個冷若冰霜,一個滿面愁容。

阿絮又悄悄偏頭望過去,小聲嘀咕:“小珈珞,你說我是不是該做點什麽緩和一下她們的氣氛啊?”

咦,怎麽不回話?

“小珈珞,我在征求你的意見哪,你怎麽不回——”

阿絮轉過頭,愣住。

身邊空無一人。

阿絮瞪大眼環顧周圍,明明......剛才還在這裏的。

什剎大喊:“在那邊!我看到一個黑影抱着他閃進後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重陽節安好O(∩_∩)O~

☆、解鎖

是春,二三月晴初,日光靜美。

神州郎溪縣,艾草綠得正好。

不知從何處遠遠飄來一聲遠遠的呼喊:“踏青去——”

如水的日光下,鬼海十分平靜,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巨濤足下,千尋之深,縱使再耀眼的光也穿不透這等的幽深。

只是這安詳在海底的皇城卻是光彩奪目,被各式夜明寶珠,奇異光石綴得璀璨之極。

那些光暈随着蕩漾的水波徐徐散開,沿着水六都的方向迂回流轉,再由無數細小的水因子射散開來,似淺亦深,似深卻又道是淺,最後在偶爾路經的美人頰旁塗上一抹彩暈。

海底皇城裏,珊瑚樹亭亭玉立,舒枝展葉,欣欣向榮。大頭的鳕魚流連于其間,游到拐彎處,便将腰輕巧地一扭,身後細長的尾氣就飄了過來,然後又興致昂揚地擡起頭,漫步而去。倒是那漂亮的藍魚對發光的神氣珠石充滿了好奇,總是徘徊在它們周圍,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求知欲,所幸拿嘴去啄了幾下。至于那些螃蟹和小蝦,幹脆就眯起眼睛帶起了盹,還有甚者悠悠道:“啊,那個——春日難求,春日難求嘛。”

不錯,雖然是深海,但春時的海水的确還是明顯比其他世界溫和許多。既無寒流,又少濤波,的确是惬意得很啊。

“哎哎,小聲些。”老龜敲了身旁的螃蟹小生一下,故意拉長了語氣,表情很是嚴肅,“皇太子來了,小心等會他讓你連春日求都求不到!”

“是是是——小生知錯了,呀呀——龜老爹您別打我了啊!”

“還敢頂嘴!這厮——現在的年輕人......”

“正午好,蒼濂君大人。”宮娥們微微屈膝,笑得很是甜美。

“今天的确不錯。”

應聲的是鬼海的皇太子,蒼濂君。

他心滿意足地勾起嘴角,蒼青的長袍漂浮在水中,袍邊繡着墨色異藤璃花紋,袍身用彩染镂印手法繪以蒼龍出海,群螭繞月圖;長袍裏襯一純黑冕裙,自中腰系以蒼色錦帶,綴七七四十九粒玖珠,下擺褶皺皆由青絲銜縫;百褶又參差不齊,似馬藻奇魚之尾,翩跹于空靈的水波中,曼妙得很。

“今兒個大人怎的想起來看公主殿下?”一宮娥打趣道。

“瞧你這丫頭說着,像我沒心肺似的,不曾來探過你家公主?”蒼濂怪罪道,為自己不平。

“錯,錯,奴婢的錯。大人您啊,着實是好皇叔來着,今兒還專程來探探小皇侄女兒。”另一宮娥也跟着湊起了熱鬧。

“你們哪。真是什麽主子什麽奴才。仗着皇後疼愛你家小公主,你們也跟着活躍起來了,可不是?”蒼濂正色道,劍眉一挑,本就不凡的俊貌是更加光彩起來,那蒼色的眉兒是粗一分嫌濃,細一分嫌淡,生得恰到好處。

“大人說笑了。”兩宮娥止了笑,撥開一挂水晶簾,“快些進去吧。”

“早當如此了。小心耽誤了大事。”蒼濂飄了過去,輕描淡寫地甩下一句話。

步入中庭,只見得一妙齡少女正浮在一珊瑚樹下,指揮宮女們清點着一地的彩貝。

那女孩好比四五月悄悄開放的栀子,绾起的海花髻邊別着兩朵純淨的海繁花,一雙杏核眼,側臉回眸間不經意透露出些許稚氣。她身着一件蘊着點淺青的玲珑芙蓉披風冰絲裙,披光色米白白練緞帶,頸邊領口綴一圈淺色海葵褶邊,在水中輕舞;下身的裙擺猶如錦鯉的尾鳍悠悠擺動,層紗相疊,婆裟起舞。

揀貝殼的宮女看見了對面的蒼濂,游到少女身旁,輕聲耳語幾句:“公主,蒼濂君來了。”又匆匆退下。

“皇長叔——”少女倏地轉過身,一臉欣喜,輕盈地飄到蒼濂身邊,邊說話邊打量起了他身上的那四十九粒玖珠,“您來看簡栀,簡栀很高興呢。”然後興奮地揚起笑臉,“是不是有什麽好事情要告訴簡栀呢?”

蒼濂笑呵呵地抱起小侄女,“高興就好,那皇叔以後經常來看你。”他把頭扭向那些宮女,宮女們微微颔首示意請安,繼而又埋頭繼續工作。“這次我來看看,大典要用彩貝準備得怎麽樣。”

“嗯,今天就可以全部揀好了,等會就帶她們去碧潭着色。”簡栀點點頭,對蒼濂說。

“我們小簡栀真的是名不虛傳啊,歷來的水鈴合奏都是你一手包辦的,真是厲害。”蒼濂稱贊道。

“嘿嘿,其實也沒什麽的。多熟悉幾次制作全程就可以了。”簡栀心裏很開心。

“還有一件事。”蒼濂放下簡栀,面容變得嚴肅,一本正經地問:“你姑姑到哪裏去了,我怎麽從鯨海辦事回來就從沒見過她?她有告訴你嗎?一般你姑姑去哪潇灑去了都會告訴你的。”

“這個... ...”簡栀歪歪腦袋,小手點了點額頭,“說是——踏青去了。”然後從記憶裏挑出了這麽句話。

“踏青?”蒼濂很是茫然,“那是什麽?”

“所謂踏青,就是郊游。在陸地上啊,到了春季,艾草綠了,人們就該去野外郊游了,所以叫踏青。”說起陸地上人類的事情,簡栀的眼眸裏閃爍着光芒,無比憧憬和向往。

“說了多少次了,人類的事情很無聊,不要花太多時間去關注那些東西。”蒼濂有些愠惱,輕慢地斥道。

“可是我覺得很有趣,很美妙呢。”簡栀挽起蒼濂的手,輕輕搖晃,“簡栀喜歡呢。”

蒼濂搖頭,很是無奈,最終還是拗不過他可愛的小皇侄女,“好,好。你喜歡就行。”

“嘿嘿。”簡栀眯起眼睛笑了。

“你啊,就跟你父君一樣!”想起他的四弟,郁溱君,一種難以言述的感覺蔓上他的心頭,說不清悲哀還是其他什麽... ...總之,最後都化成了無奈,像海玄鳥一樣盤旋在心海之上,久久不肯散去。

“你姑姑怎麽會想着去踏青?”蒼濂回過神來,問道。

“因為艾草綠了呀。”

“去哪踏青了?”

“神州。”

蒼濂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蒼濂沒好氣地問:“她不知道慶典再過半個月就要舉行了嗎?”

“恐怕是的。”簡栀不敢擡頭,她感覺到一股怒氣正向她逼來,“她很早就出去了。”

“要出亂子,要出亂子。我就知道,每到關鍵時刻她就總是亂來!”蒼濂猛地一甩手,“可是這次請的上賓是普耳國的國主啊!普耳海雖說不是什麽大帝國,卻是上古神國,歷來出席慶典的次數是少得屈指可數,這麽重要的慶典,她怎麽可以不知道呢?!”

“皇長叔——”簡栀想為姑姑求情,卻被打斷。

“不準為她求情!如果她不能再大典之前回來,等她回來後看我不罰她!真是太不像話了!我怎麽會有這樣的妹妹?”言罷,蒼濂一身怒氣,甩袖離開了。

站門的兩宮娥見得剛才心情大好的皇太子轉眼怒放沖冠,不知何因,互相對視後都輕輕嘆息。

慘了——姑姑,您快回來啊。簡栀心裏默默念着,祈禱她那倒黴姑姑能快些剛回來,免遭她那有着“莫惹君”戲稱的皇長叔的懲罰。

“公主,貝殼已揀好。”一宮女起身請示簡栀。

“好!”簡栀拍拍手,高聲道:“大家收拾一下,去碧潭吧。”

“是,殿下。”宮女們起身應道,整理好一筐筐彩貝,說笑着出了忻槐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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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回大地,光耀神州。

衡山山腳,一小村安詳地卧于一片靜谧之中,悄無聲息。

忽而耳畔響起陣陣缫車聲,尋聲而望,現一小院,隐匿于數棵大棗樹之中。

“駱姑娘,這布似與往日不同啊。”

駱棗簌繼續穿着梭,往前一推,又穿過一條線。

“當真?蘇姑可看出有何不同?”

“與其說是布不同,倒不如說是駱姑娘你的心境不同了。”

駱棗簌停了一下手,有些恍惚,旋即又開始織布。

“心境不同... ...”棗簌喃喃。

“姑娘心裏定是想着誰吧。這心思呀,全然不在‘布’上喽。”蘇姑用枯槁的手指了指棗簌面前的織布機,笑道,然後轉身離去,只留得棗簌一人在院子裏。

棗簌垂下眼簾:“想着誰?”

雁城大街,喧嚣繁華,人往如川,馬過似澗,永不停息。

一綠裙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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