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晨曦之瞳,5-6(45)

日幽靜的雲汐小島一時間熱鬧非凡。

展館內人潮湧動,大多是欣賞珠寶的貴族和愛好者,但也有少數嘴碎的閑人。

“自從霜吻王族斷了血脈,雪國冰封了千萬年,就在不久前,眨眼之間重建都城複興王室,這裏面當真沒有半點貓膩?”

“新王有滕六冰晶,那可是霜吻雪神時代傳承的徽記,錯不了!有了新王,複國還能難?”

阿絮和蒲牢聽了以後面面相觑,展館深處的禮臺傳來呼聲,剛才閑言碎語裏的主角登場了,頭戴冰晶王冠的冷豔女王穿着鑲滿鑽石的禮裙登上高臺,她握着冰棱權杖轉正身,帶着優雅和自信面向賓客,微笑:“歡迎諸位參加我霜吻雪國的珠寶會,祝大家度過愉快的一晚。”

兩人看清雪國女王的容貌大吃一驚,“妃妃?!”阿絮抓緊蒲牢手臂急促地問:“秋寧我沒有看錯吧,那是不是唐雪妃!”

☆、Ⅳ窮極遙塔篇43

蒲牢皺起眉:“是她。”阿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為什麽會在這裏!難道又是天寰的人帶她來的?可是三姨母已經......”蒲牢反手封住她的嘴:“噓,小聲一點,等會我們去查清楚。”

不等她們出手,人家就自己送上門了。

唐雪妃一眼就認出了人群中的蒲牢和阿絮,跟身旁的仆從低語幾句,其中一名管事向他們走過去:“兩位姑娘,女王有請。”

兩人被請到展館的貴賓招待室,唐雪妃叫人給她們泡了熱可可,然後讓外人都退下,她高興地走到她們面前,激動得難以言語,不停念叨:“還好你們沒事,沒事就好。”

阿絮看一眼蒲牢,把唐雪妃拉到一邊:“你怎麽在這裏?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唐雪妃無辜地望着她,一雙水靈的杏眼透着淚光:“阿絮,我一直在擔心你們。”

阿絮問:“四方秘境分開後你去哪了?為什麽沒有回家?你現在還和天寰糾纏不清嗎?”

“回家?”唐雪妃抹開淚花,“這裏就是我的家呀,雪國就是我的家。”

阿絮五味陳雜地看着她:“妃妃,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鷺海不是拿給你玩的地方,我不知道你到底經歷了什麽,但是肯定有人要利用你,你要看清楚身邊的人,好好保護自己。”

唐雪妃抽一口氣,說:“阿絮,你先坐,我和你說說。”

“我也想明白你究竟是怎麽回事。”

唐雪妃說:“小時候我們兩家住的近,你經常來我家玩,記得我奶奶做的核桃酪嗎,你那會可是最喜歡吃了。”

阿絮垂下眼,目光飄到一邊:“......”

“我家院子大,最适合躲貓貓,有一回我們捉迷藏,嗯,子木、小胖、向妮他們都在,”唐雪妃笑着看蒲牢,“秋寧姐也在,那次還是秋寧姐做的鬼呢。”阿絮說:“我記得,我躲進了你後院的祠堂,還打翻了祭壇上的香爐。”唐雪妃掩唇輕笑:“我陪你一塊受罰,在祠堂跪了半個小時蒲團。”阿絮動動眼睫,表情有所松動。

唐雪妃說:“我家祠堂裏供奉的女神像叫做霜吻娘娘,老祖宗留下的家譜說我們唐家是侍奉娘娘的天仙,可惜中道落寞,所以流落人間。”阿絮略微詫異:“以前從沒聽你說過。”唐雪妃走到窗邊,用手指在起霧的玻璃上勾畫雪花:“我以前不相信家譜說的,家族裏也沒多少人信,但是我奶奶一直堅定地信奉着霜吻雪神,所以終于......”她轉過身,欣慰地笑:“我回到了本應屬于我的家鄉。”

如果唐雪妃真的是霜吻雪神的族裔阿絮也不能再幹涉,她問:“你是怎麽确認雪國王族的身份的,和天寰有什麽關系?”唐雪妃說:“我能回到這都要感謝一個人,說起來也要感謝阿絮你,因為我的恩人好像也是阿絮的親人,至少她是這麽告訴我的。”

“誰?”

“阿寅姐。”

如此一來所有謎團都解開了,葛天寅是上一屆天寰測試的主持人,她找到唐雪妃帶她到鷺海是輕而易舉的事,先前唐雪妃跟孽火修羅幾人混在一起應該也是葛天寅的安排。

唐雪妃沉沉眼,坐到阿絮身邊,附耳低語:“阿寅姐叫我重建雪國,雪國自古都是葛天城忠實的附屬國,有我在葛天城做內應,或多或少能幫幫你們。”阿絮半信半疑:“你說的是真話?”唐雪妃兀自苦笑:“阿絮,以前我是做了些對不起你的事,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你不知道從小我有多麽嫉妒你吧?”

“妃妃......你也不知道我小時候有多羨慕你。”

唐雪妃緩緩情緒,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說到底我只不過是一個對各種美好充滿幻想的小女人,渴望能被人無微不至地呵護,渴望能幸福快樂地生活。”

阿絮說:“你覺得我幸福快樂?”

唐雪妃回答:“在知道葛天诏谕之契的宿命之前我是這樣認為的。”

蒲牢問:“你打算怎麽做?”唐雪妃說:“秋寧姐,我希望你和阿絮都好好活着,所以我要幫你們。”

阿絮說:“你能牽挂我們,我很感激,但是妃妃你要想清楚跟葛天黎作對會有什麽後果,現在你代表的不止是你還有整個霜吻雪國。”

“這個你不必擔心,阿絮。墟東列國全是葛天城的附屬國,即使服服帖帖地聽葛天的話,一個不小心便會惹來滅頂之災,大家活得戰戰兢兢,只是沒有人敢站出來做第一個反抗者罷了。”唐雪妃蹲下身,托起阿絮的手,飽含希望地凝視她:“但是阿絮你不同,你是葛天的诏谕,擁有衆多支持者,也有足夠的力量,我們相信你能帶領我們擊退黑暗走向光明。”

阿絮無措地看着她:“妃妃......”

唐雪妃跪下身,在她腳背磕了一下頭:“阿絮,墟東的大家就拜托你了!”

阿絮把她拉起來,安慰地抱抱她:“不要這樣,我一定會完成我的使命。”

唐雪妃點點頭,說:“墟東每個國家都有葛天的駐兵,國家的軍隊也由葛天掌控,一旦有什麽行動我都能立馬知曉,那時我會把上面的指令透露給你,你們那邊好早作準備。”

“謝謝你,妃妃。”

唐雪妃摸摸她的發鬓:“傻阿絮,說什麽謝謝,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好閨蜜呀,不管發生了什麽,相伴成長的情誼是不會變的。”

蒲牢走過去環住阿絮的腰,把額頭靠在她背上,唐雪妃見了笑一笑:“你們的關系還是那麽好。”阿絮寵溺地拍拍蒲牢的手:“就是人越大越愛撒嬌。”

唐雪妃移開目光,從托盤裏撿了顆巧克力送入口中,說:“難得今天相聚,晚上我請你們吃飯吧,诶,你們忙嗎,要是有空跟我回雪國玩幾天怎麽樣?我知道阿絮你對珠寶應該沒什麽興趣,看樣子是秋寧姐喜歡,霜吻雪國可是珠寶之國,秋寧姐要不要去參觀原石開采現場?”

阿絮替蒲牢回答:“最近挺忙的,一起吃頓飯就好,旅游什麽的還是算了。”唐雪妃笑着應道:“好,我這就去安排,你們先去看看展覽吧,等會我叫人找你們。”

阿絮這才想起她還帶了一群拖油瓶子,總不能自己吃大餐把好隊友撂一邊吧?阿絮問:“我還有幾個一起朋友,能加幾副碗筷不?”唐雪妃說:“當然沒問題,我一個國王難道會怕被幾張嘴吃窮?”

唐雪妃在雲汐島的大酒樓擺了一場宴席,外廳接待參展的賓客,自己則在雅間招待阿絮一行人。

阿絮沒有跟唐雪妃講她們的計劃,只是簡單給她介紹了一下幾位朋友,慕常羽給唐雪妃敬酒:“我是長空島的女官小羽,四方秘境我們就見過吧?”唐雪妃笑道:“你好,很榮幸你還記得我。”慕常羽說:“沒想到你是雪國的王族,一開始都沒看出來。”唐雪妃笑着沒有應答。

幾個人圍着圓桌坐,從什剎開始介紹,最後繞了個圈輪到珈珞,唐雪妃問:“這位小弟弟叫什麽名字呢?一個人出遠門家裏不擔心嗎?”珈珞回道:“我叫西弗珈珞,很早就自立了,家裏不擔心,女王陛下你是阿絮的好朋友嗎?”

“是的,我們一起上的幼稚園,從小就在一塊。”唐雪妃在心底重複幾遍西弗珈珞的名字,眼底掠過陰冷的光,笑一笑,給客人們夾菜:“大家敞開吃,千萬別客氣,等會還有雪國的‘霜天凍蝦’,味道很好。”

慕常羽對吃食最有研究,一聽到凍蝦哈喇子都流出來了:“我要吃大蝦!”

吃到一半,唐雪妃說:“抱歉失陪一下,我得去拍賣會主持一下開幕式。”

阿絮說:“那個冰霜之吻可以留給我嗎?”唐雪妃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是要送給秋寧姐嗎?”蒲牢不太自在地輕咳一聲,阿絮眉開眼笑地握住她的手,正面回答唐雪妃:“是的。”唐雪妃勾勾嘴角:“好呀。”昂首挺胸走出雅間,侍女躬身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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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雪妃沒有去拍賣會,而是回到了她在雲汐島的行宮。

推開沉重的大門,殿內空空蕩蕩,唐雪妃走到大殿中央,黑暗裏亮起一株投影紅花,她按下投影根部的按鈕,花謝一朵,一道陰沉的人影即刻出現在她面前,唐雪妃的呼吸急了半分,慌忙跪下:“葛天主上。”

來人正是葛天黎。

葛天黎不耐地瞥她一眼:“霜吻?你有什麽事向我彙報?呵,希望你不是在浪費我的時間。”

“小王不敢!”

葛天黎整理領結:“說。”

唐雪妃全身貼在地面:“啓禀主上,小王在雲汐島舉辦珠寶展,碰巧遇到了诏谕殿下,殿下現在還和凡塵的龍女厮混在一起,實在有損葛天聖威......她身邊還有長空島的女官,另外有一個自稱‘西弗珈珞’的少年也十分可疑。”

“西弗?!”

唐雪妃頭一次見到藐視衆生的葛天城主露出那般震驚的神情,身子忍不住顫抖,把頭埋的更低。

葛天黎抓住她的頭發把她拉起來:“你确定有一個人是西弗家族的夢見?”唐雪妃惶恐地搖頭:“小王不知,只是那人親口告訴小王他叫西弗珈珞。”葛天黎猛地把她扔到牆上:“一群廢物。”

“主上息怒!”

葛天黎拽着袖扣背過身,目光兇狠:“我的小外甥女真是有點能耐,竟然查到了西弗,看來必須得我親自動手了。”他活動指節,發出咔噠的聲響,“想用言靈壓制我?呵哼,太天真了。”他打一個響指,陰影中浮起一個人頭,葛天黎吩咐道:“讓奕十分鐘內到诏谕宮等我。”

“遵命。”

唐雪妃怯怯地仰起頭:“主上......?”

葛天黎用拐杖拍打她的臉龐,嗓音低沉:“感謝你的邀請,預祝會展順利。”

唐雪妃趴在地上急促喘息,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她用冷水泡了泡臉,補了妝,換了一套禮裙,定定神,重新回到酒樓。

唐雪妃微笑着喚道:“阿絮。”

“你回來啦,小羽毛想問你還有沒凍蝦,真的很好吃!”

唐雪妃說:“有的,你們要吃多少都有。”

慕常羽歡呼:“太棒啦!”

唐雪妃斂斂眸,牽起阿絮的手:“阿絮,我有要緊的事要告訴你,你跟我來一下。”阿絮遲疑一下,點頭:“好。”

唐雪妃把阿絮帶到雅間外的露臺上,認真地說:“剛才我收到阿寅姐的消息了,她要說她遇到了麻煩,現在很危險,明天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要當面交代我,我想......你們要不要見個面?”

阿絮一怔:“你和葛天寅有聯系?”

“對,幾個月前她就在秘密調查一些事,為了安全起見她隐藏了自己的蹤跡,只是偶爾跟我聯系。”

阿絮頓時松了口氣:“她人沒事真是太好了。”她把住唐雪妃的肩,“你等一下,我叫什剎過來,你跟我們一起說!”

“好。”

唐雪妃看着阿絮激動的背影,臉上的笑容一點點變得陰狠。

宋明絮,我得不到的,就要毀掉。

☆、Ⅳ窮極遙塔篇44

墟東伊芙山脈,葛天王城,诏谕宮。

“唔!”男人一聲悶哼,從地上撐起身,用拳頭捂住嘴大口喘息,葛天黎負手而立,等葛天奕站起身後又對着他的胸腹打了一拳:“你是不是也想聽我叫一聲廢物。”

葛天奕心肺劇痛,捂着肚子跪好,低頭:“奕惶恐。”

“你跟着小緒都做了些什麽,連她身邊有什麽人都不清楚?呵,還要一條茍延殘喘的狗來向我報告?”

葛天奕仰起頭:“緒身邊的人,什麽人?”

葛天黎彎下腰,湊近他的臉:“西弗族人。”

葛天奕在腦子裏把阿絮的同伴都過了一遍,說:“奕不明白,西弗族人有什麽問題?無名小子不足為懼。”葛天黎指着他的鼻梁罵道:“身為葛天少主,下一任歸元繼承者,你還不明白西弗的重要性?!”葛天奕叩首在地:“請族長明言。”葛天黎道:“言靈歸元本為一體,葛天真祖為制約族長和诏谕之契,死前将兩種能力一分為二,并将十六連環星雲紋咒施以封印交由擁有夢見之力的西弗族鎮壓看守。十六連環承載着言靈術的精髓,有了它诏谕之契便能靠言靈術壓制歸元所有者,所以歷代葛天族長都嚴守這個秘密,決不能讓十六連環落入诏谕之契手裏。”

葛天奕思緒飛轉:“現在西弗少主跟着緒,也就是說......”他看向葛天黎:“緒拿到十六連環星雲紋咒了?”葛天黎沒有回答,拍着他的胸膛說:“這件事你應該早告訴我!”

“可是就算她有十六連環也沒有太大意義吧,歸元能吸收一切攻擊......”

葛天黎暴怒地吼道:“言靈能侵略你的神識,你有把握完全不中招嗎!”

葛天奕說:“就算這樣,我們為什麽要和緒為敵呢?我們是一家人啊,她是我等了萬年的未婚妻。”

“與她為敵?!”葛天黎指向天頂,“倘若她肯乖乖與你成婚誕下子嗣再奉上靈魂祭獻長生殿,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葛天奕沉下臉,要阿絮與他成婚産子......他想起整日與阿絮黏在一塊的龍女,皺緊眉,要阿絮與他成婚生子,她是絕對不會願意的。但即使如此,任何問題都改變不了阿絮是他未婚妻的事實。

葛天黎命令道:“明天去把你未婚妻接回宮。”

葛天奕望向他。

葛天黎朝他微笑着點一下頭:“我陪你。”打一個響指,對陰影裏浮出的人影低語:“把落雷庭的叛徒帶過來。”轉過頭,迎上葛天黎疑惑的目光,笑:“讓我們一家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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墟北浮圖群島,迦樓羅國,王都迦陵頻伽。

什剎問阿絮:“待會是不是可以見到她?”阿絮說:“這是你問的第四遍。”什剎垂頭,阿絮說:“是的,妃妃說三姨母跟她聯系好了,等她到了妃妃會通知我們的。”什剎擺弄手裏的花朵:“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過得好不好。”

阿絮撥一撥她桌上的雛菊和草葉:“你這是幹什麽呢,見你一大早就在弄這個。”什剎把她的手趕開:“你不用動,把花揉蔫了就不好看了。”阿絮皺皺鼻子:“哼,小氣。”

蒲牢抖着毯子走過來:“龍兒怎麽了,什剎欺負你?”阿絮說:“我摸她兩朵花花她就趕我。”蒲牢批評什剎:“确實太小氣了。”拈一朵雛菊別在阿絮耳邊:“我給你戴上,嗯,真好看。”阿絮傻笑:“嘿嘿。”

什剎無語,恨恨地瞪她倆一眼,埋頭編花環。

阿寅,你一定要沒事啊。

一個時辰後唐雪妃終于來了消息,讓阿絮她們到迦陵頻伽南邊的禮拜廣場,阿絮看什剎:“這樣你該高興了吧?”什剎握着花環出神:“也沒有特別高興。”阿絮笑着搖頭:“真不坦誠。”

慕常羽走出房門,看一圈招待廳裏的人,問:“飛翼大哥呢?”珈珞诶一聲:“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他突然說接到采編消息就出門了,我以為他很快就會回來,沒想到來後一直沒見到人。”阿絮哦一聲:“他應該是回新聞社了吧,正好,我們也該跟他告別了。”慕常羽應道:“是啊,鶴民國那次真得感謝他。”阿絮沖着大門舉起胳膊:“龍龍小分隊,出發!”

今天街上的人很少,不過阿絮她們以前沒有來過這片城區,所以也沒有奇怪,過幾天似乎有一個迦樓羅族的聖節,到處都布置的很漂亮,華麗的街道和安靜的空氣形成鮮明對比,隐隐透着寂落。

整齊的樓房沿着街道往兩旁擴散,前方露出寬敞的圓形廣場,空中挂滿金色的旗幟,燦爛的金旗迎着陽光飛旋舞蹈。幾人越走越近,放眼搜尋唐雪妃和葛天寅的身影,廣場那邊驀地傳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快逃!逃啊——快逃!”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慕常羽,擡眼的瞬間一束藍光如雷墜下,嘭一聲炸開駭人的電光,登時把四周照的雪白,慕常羽化出法杖環身一揮,大喝:“閉眼!小心暴盲!”

阿絮把蒲牢拉進懷裏,咬破手指飛快畫動空符,踩在岚魔的肩膀,高聳如山的召喚使魔蹬地而起,扇動巨翅卷起風暴。蒲牢閉着眼,茫然地問:“怎麽了?龍兒,怎麽了?”阿絮一手托着她的臉頰,親吻她的額頭:“沒事,有我在別擔心,答應我,千萬別睜開眼睛。”蒲牢感到愛人的手漸漸抽離,驚慌地拉住她:“龍兒!”阿絮放開她的手:“記住,千萬不要睜開眼睛。”

慕常羽畫出法陣,罩在什剎和珈珞腳下:“什剎,你帶珈珞快走!”什剎全然沒了理智,不要命地向前沖:“是她,是她的聲音!我聽到了她的聲音!”慕常羽喊珈珞:“你在幹什麽,還不拉住她!”珈珞抱住什剎的腰:“快走!”什剎拼命地掙紮:“放開我,她在叫我!”

阿絮乘着雪絲燕飛到慕常羽身邊:“讓她們到岚魔那去,我叫岚魔送她們走。”

天空噼裏啪啦閃爍深藍色電光,虛空裏開出一個漆黑的圓洞,阿絮看到一個戴着護目鏡的青年闊步走出,抱着一捧鮮豔的紅玫瑰,慢慢落到她的身前。

“你是誰?”

“你未來的丈夫。”

阿絮聽出他的聲音,神色微動:“你是......飛翼大哥?”

“是,我是葛天奕。”

阿絮失望地睜大眼:“你騙我。”

葛天奕落下單膝,舉起玫瑰:“緒,我等了你幾萬年,你該回家了。緒,嫁給我,待我繼承歸元之後,你的言靈與我結合定會生下最完美的孩子,相信我,我會做一個好丈夫。”

“你做夢!”

阿絮的手被堪堪接住,接下來,迎接她的是靈子槍黑暗的槍口,葛天奕說:“我的愛,我不想傷害你,請你也不要傷害我。”阿絮徹底被他激怒了,不間斷地催動言靈符咒,向他施展各種攻擊:“你閉嘴!就是死,我也不會和別人在一起,我永遠不會背棄和妻子的承諾!”

葛天奕應付阿絮一人勉強尚可,但加上慕常羽就分-身乏術了。

慕常羽躲開飛電的襲擊,趕來援助阿絮,不料眼前閃過一道黑影,西裝革履的葛天黎不帶表情地擋在她的面前。

慕常羽驚呼一聲:“葛天黎!”葛天黎優雅地邁出長腿,揚起胳膊,仿佛表演交誼舞一般,向她行一個禮:“很樂意與您交手,‘鴉青’的羽蛇神。”慕常羽握緊法杖,手指微微顫栗:“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葛天黎張開雙手,十指間夾了八枚閃耀着虛無黑點的靈核,兩手交疊在眼前:“了解每一位敵人的身份,是對敵人應有的尊重。”

咻!八枚歸元靈核旋轉着飛出,圍成圓圈把阿絮幾人困在其中,周圍的物質都開始晃動,一點點碎成粉末被吸進黑色的靈核。

慕常羽血色盡失,無措地環顧四周,一點點往圓圈中心退縮,阿絮斬斷葛天奕靈彈劃出的軌跡,轉向抱着蒲牢的岚魔,葛天黎略一擡手,指尖凝聚一團虛無:“啊......我每一天每一夜都在思念你,我美麗的诏谕之契,只有你才能讓偉大的長生聽見忏悔的祈禱——緒,我的诏谕之契,來吧,讓我送你一點見面禮。”

所有人的神經都繃了起來,好像時間凝固,動作被放慢。

阿絮驚恐地大吼:“不!!!”她一掌劈碎十六面彩雲骰,七彩光芒奪目而出,刺得人瞳孔猛一收縮,葛天黎的腦子空了一下,指尖的方向偏離,包含虛無的靈核嗖的射-出,筆直飛向什剎和珈珞,什剎下意識推開珈珞,忽然一聲鈍響,絕望的顏色彌漫了整只眼睛。

葛天寅的身體變得完全透明,全身的靈脈迅速枯竭,魂靈的摧殘讓她法力廢盡,早已奄奄一息,此時她的靈魂和軀體在虛無因子的侵蝕下迅速破裂,散成黑色粉末飛散消融。

這是......什麽?

什剎朝前伸出手去,黑色的虛無吞噬掉最後一粒靈子,所有心碎與恐慌消失的無影無蹤,結果什麽都沒有。

滾燙的淚噴湧而出。

求求你告訴我,剛才我看到的都是騙人的,從見你的第一面起,你就一直在騙我。

她不知道,白雛菊落了。

☆、Ⅳ窮極遙塔篇45

“啊——!!!”

所有人的頭都轉向哀嚎的什剎,她悲恸地倒在地上,用手在地面抓着什麽,阿絮和慕常羽皆是沉默,或許她在想為什麽一個人去了,連屍體和血跡都不曾給她留下。

什剎嘴裏嘟囔着:“你太殘忍了。”在空中摸索:“騙我,丢棄我,什麽也不給我。”拖着沉重的身子緩慢爬行:“你太殘忍了!”

阿絮吸納完十六連環星雲紋咒,她的額頭凸起靈脈的脈絡,逐漸顯現出深藍色的面紋,從額頂往下蔓延,穿過兩只眼睛,在下眼睑下拖出纖長的尾巴,猶如兩把利劍。阿絮重新看向葛天黎,舉起劍:“我現在敵不過你,但用不了多久,我會讓你毀滅。”葛天黎攤開雙手:“的确會有人毀滅,但是小緒,那個人......是你。”

包圍她們的歸元靈核開始躁動,慕常羽說:“小柳絮,歸元要攻擊了,我們必須把它擊破。”阿絮問:“怎麽擊破?”慕常羽答道:“用靈能把虛無填滿。”阿絮心下一沉,如果不停用靈能填充虛無,沒完沒了,這将是一個無底洞,搞不好會把自己給耗死。

“難道我們要靈能枯竭而死嗎?”

慕常羽已經開始布陣:“不,先把這幾個收拾掉,然後想辦法逃走!”

阿絮點頭:“只能這麽辦了。”她掃一眼瘋癫的什剎,如鲠在喉,但此時除了應敵也沒有多的精力顧及她,阿絮哀哀嘆一口氣,命令使魔:“保護好我的人!”使魔用寬大的手掌包住蒲牢,閉合翅膀撐起防禦結界,阿絮确認歸元靈核暫時不會傷及他們才轉頭對付葛天黎。

與對面的負隅頑抗不同,葛天黎顯得十分從容,葛天奕卻因葛天寅的死有些動容:“族長,三公主她......”葛天黎扇了他一耳光,葛天奕側過頭,嘴角滲出血絲:“族長?”葛天黎深深呼吸,目及遠方,深沉道:“葛天奕,你給我記住,每一個葛天族人生來就是為祭獻長生而活,三妹為召回诏谕之契犧牲,是無上的榮光!!!”

葛天奕眼中布滿血絲,慢慢轉過頭,看着他,葛天黎皺起眉,大聲喊道:“她!該死!!!”葛天奕深深看了一眼阿絮,握緊長-槍:“族長,何為葛天?”葛天黎道:“長生的意志,便是葛天。”葛天奕又問:“那何又為長生?”葛天黎一腳把他踩在地上:“葛天奕,你是葛天未來的王!”

葛天奕閉上眼睛:“我還記得,小時候我常被烈他們欺負,躲在噴泉後面哭,每一次都是三公主找到我,給我摸她養的小白兔,還給我桂花糕......”葛天黎用槍打破他的喉嚨,聲音毫無溫度:“你也要死。”俯下身,拍他的臉:“但不是現在。”葛天黎招來影衛:“把少主帶回宮。”然後挽起袖口,說:“我來請诏谕回宮。”

阿絮的心頓時提起來,握緊空歸劍,兩眼如炬地瞪着他,葛天黎一手捂着左眼的傷疤,走到阿絮面前時倏地消失,阿絮警惕地轉身,葛天黎又站在她的身後,待阿絮再劈下長劍時,葛天黎又不見蹤影。

葛天黎摸着傷疤說:“小緒,我眼上的疤,一道是二妹留下的,一道是卿兒留下的,你知道當時我的心有多麽痛嗎?”

阿絮一劍刺破葛天黎的心腹,葛天黎的身形立馬化作靈光消散,然後又站立在其他地方,繼續對阿絮說:“阿聿,為了一個女人,背叛了我,背叛了葛天;卿兒,也為了一個女人,背叛了我們;而你,小緒,你也要為了一個毫不相幹的女人背叛偉大的長生嗎!!!”

阿絮念出言靈的咒語,葛天黎停住動作,阿絮化出龍爪刺向他心口的魂靈原核,葛天黎驀地睜開眼,笑着掐住她的脖頸:“歡迎回家,我的小緒。”

重重高樓之外,兩人操控“目之符”靜默看着廣場上上演的一切。

葛天星提着一盞燈,說:“找到三公主了。”轉頭,阿猙伏在猞猁背上,食指交叉架在鼻梁上,眼珠裏通過符咒映出岚魔懷中蒲牢的顏容。葛天星把燈往她面前送了送,阿猙沒有看,說:“交給你了。”葛天星提起燈,琉璃罩子裏流轉着一絲微弱的魂魄。

葛天星移動目符的位置,照出葛天黎扼住阿絮咽喉的景象,站起身向前走兩步:“要出手嗎?”阿猙騰地擋在她面前,低頭:“不。”葛天星詫異:“難道你不打算幫她們?那個龍女也在——”阿猙牽着猞猁轉身:“有人來了。”

“有人?”葛天星回過頭,高中張開擴散的翠綠波紋應證了阿猙的話,葛天星跟着阿絮走:“那是?”

“碧湖的人。”

葛天星睜大眼:“生之碧湖?!”

阿猙略一颔首,拉住葛天星的手:“我們走。”

廣場中混戰的人紛紛仰起頭,叮鈴一聲,空中瀉下碧色靈波,靈波奔流不息,很快淹沒了在場的所有人,純淨的靈能迅速填滿歸元的靈核,讓葛天黎最有力的的武器全部變成啞-炮。

葛天黎臉色一變,松開阿絮退後兩步,碧波的深處響起清脆的鈴聲,一葉小舟徐徐駛來,兩旁升起翠綠的浪花,一邊盤坐着一位少年,另一邊坐着一位少女,小舟船頭立着一個男人,他揮舞着手裏的船槳,碧湖靈波随着船槳的舞動不斷向前奔湧。

阿絮和慕常羽瞬間回過神,飛速拉過什剎和珈珞退到蒲牢身邊,阿絮橫劍對向碧波裏的來客:“你們是誰!”

葛天黎目露兇色,掌中凝聚黑暗的靈核。

盤坐浪花之上的少年起身合掌:“碧湖童子,粼粼孑·蜉兮。”

少女也合掌欠身:“碧湖童女,翡翠花·耶若。”

言罷,童子童女相對而立,向船頭的男人鞠一躬,男人伸出胳膊亮出掌心的“生之泉眼”,說:“碧湖擺渡人,遙塔犬魂君·煌真!”

阿絮默念:“遙塔......?”驚道:“碧湖!你就是碧湖擺渡人?!”

葛天黎展開雙臂,召喚虛無的歸元軍團,大喝道:“犬魂煌真!真沒想到你會來到這裏!”煌真微微皺眉,揚手招來鋪天蓋地的靈波:“葛天城主,有些時候沒見你帶兵來遙塔了,天師尊上托吾給您帶話——高塔寥落無以為樂,許久不見甚是想念。”

葛天黎怒吼:“終有一日我葛天定會攻下遙塔,要了他遙塔天師的狗命!”煌真豎起船槳,沉眸:“煌真生為犬魂,自是狗命,但城主若要污蔑尊上,請恕煌真無禮!”

“你以為光憑碧湖的靈波就能吞沒我的歸元?別忘了我是怎麽一次次突破碧湖的防線,率領葛天大軍攻打遙塔的!”

煌真迎面接道:“那請城主也別忘了我遙塔道禦龍是怎麽一次次吞噬掉葛天将士的魂靈!”

趁着碧湖守衛和葛天黎戰鬥之際,阿絮抱住因靈能壓迫陷入昏迷的蒲牢,慕常羽打暈什剎,兩人帶着珈珞尋找結界的漏洞逃離。耶若指揮獨角鯨和翡翠鈴幫助煌真包圍葛天黎,蜉兮童子則飛到阿絮身前,說:“不要害怕,我帶你們逃出去。”

阿絮一身戒備:“我要怎麽相信你?”蜉兮看看旁邊的慕常羽,說:“羽蛇神,讓你的朋友相信我。”慕常羽愣一下,急道:“小柳絮,跟他走!”阿絮沉沉地看他們,收緊抱着蒲牢的臂膀,咬住牙:“好,我信你!”

逃離的路上,蜉兮說:“你現在還對抗不了葛天黎,時機未到。”

阿絮問:“什麽時候時機才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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