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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正時分,沈薇恹恹的坐在梳妝臺前愣神。

昨夜裏被瑾洵抱到床上時,才驚覺瑾洵是在演戲,紅燭熄滅便放開她嗫喘着睡去。本來演戲也是無可厚非,可是……沈薇悶悶不樂的想,瑾洵抱着女人都能坐懷不亂,到底是定力夠深呢?還是不能人道呢?

“皇後娘娘,奴婢給您梳妝吧。”

沈薇擡眼,興致缺缺的‘嗯’了一聲,沒再搭話。

寶蝶屈膝迎上去,小心的撿起八寶妝臺上的玉梳仔細為沈薇梳着。

“皇後娘娘和陛下成親兩日,按道理,明日是三朝回門,皇後娘娘要準備些禮品回去。”

沈薇無聊的點點頭,三朝回門這事兒,昨個兒晚上瑾洵就給她提了,瑾洵的意思是,身為皇帝的他陪沈薇回門,多少也得有些排場,是以,今兒一大早就囑咐大太監朱無庸準備了。

“皇上都準備着了,也用不着我操心。對了,”沈薇撐頤盯着鏡中的自己,眼尾含了點笑道,“上次聽你提起,說太後娘娘喜歡參禪,對佛家偈物很是喜歡?”

寶蝶聽罷,臉上露出欣喜神色,想,皇後娘娘總算是開竅了。忙道:“是呢是呢。”

“那想必太後殿中有許多上好的檀香吧?”

寶蝶一怔,随即答道:“倒是有許多佛香,皇後娘娘問這個做什麽?”

沈薇站起身來,嘆口氣,徐徐道:“皇上夜裏睡得極不好,檀香的香氣能讓人心境平和,對睡眠很是有益。我還正愁悶不知宮中哪裏有好一些的檀香,聽你說起太後是個虔人,方才腦中靈光一閃,就想到太後殿中必然有。”

寶蝶臉上的表情古怪,卻又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只得喏喏道:“只怕是不好讨吧。”

端茶的侍婢很是趕時候,正巧過來送茶。沈薇從婢子手中緩緩接過茶杯,用茶蓋刨開茶面上的兩個小嫩芽,淡淡的喝下一口,潤潤嗓子,随口問侍茶的婢子,“你叫什麽名字?”

身穿碧羅裙的婢女輕輕俯身,端正的回道:“侍茶。”

“哦?”沈薇覺得這名字頗有意思,一時起了興致,完全把寶蝶忽略一旁。又續道:“是跟在皇上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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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茶端正的又是福福身,“是。”

沈薇心中暗自喜歡。瑾洵身邊的仆婢,上至朱無庸下至小小的侍婢,行事風格都這般嚴謹,果然是有什麽樣的主子,便有什麽樣的婢子。

“侍茶,你以後就和寶蝶做我正陽宮領班的宮女吧。”趁着茶煙袅袅的當口,沈薇淡淡的掃一眼寶蝶,想看看她是個什麽表情。

侍茶也是沒想到,不過是為皇後端盞茶的功夫,竟就成了皇後宮中的大宮女,這讓一向小心翼翼服侍皇上的她頓感受寵若驚。可到底,不愧是瑾洵調|教出來的人,識大體。她寵辱不驚的謝過皇後提攜之恩,又不卑不亢的轉到寶蝶面前微微屈膝,道:“以後,還勞煩寶姐姐多多提拔。”

寶蝶讪笑兩聲,搪塞道:“這都是皇後娘娘知人善用,我能說的上什麽話?”

沈薇轉着杯子笑:“皇上今日不早朝,倒是難得清閑,晨起時還特特囑咐本宮要去拜見太後娘娘呢。”

寶蝶是太後的人,沈薇心中也多半清楚,有些時候她表現得聽寶蝶勸誡并非壞事,最起碼,她能從寶蝶身上知道,太後對她是喜歡還是不喜歡。瑾洵是個傀儡皇帝,她作為瑾洵的皇後,若是不幫着瑾洵親政,只怕最後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弄清楚自己夫君的處境,沈薇自然知道在瑾洵未得權的時候,應該如何做,才能保證自身安危。現在,她要讨好太後,不僅要讨好,還要表忠心。

收拾妥當之後,沈薇特地翻箱倒櫃從陪嫁的嫁妝中找出壓箱底的金水菩提。沈薇不是信佛的虔人,身上甚少有跟佛家有關的物什。她收藏金水菩提是因為金水菩提的晶格間,所形成能量振蕩可促進人體新陳代謝,修複人體受損的生物場,從而提高免疫力。完全是藥用來的。

不過,用幾顆金水菩提能夠換到上好的檀香以及太後的信任,還是蠻劃算的買賣。

院外碧空下和風輕拂,幾株抓着夏季尾巴的荼蘼綻出花苞,在人眼中看來,都不由得感嘆荼靡花事了。

福宜齋院中幾株紅色薔薇花團錦簇,開的烈烈如焚。沈薇帶着婢子才踏進前殿,馬佳含翠就率婢子們前來恭迎。

沈薇頗為客氣的吩咐她們起身,眼角彎彎地攢出些暖意來,道:“本來,應該昨日一早就來拜見太後娘娘的,可是,聽陛下說,太後娘娘這幾日忙于朝政,特特吩咐不讓人來打擾,嫔妾就沒敢前來。這位姐姐想來就是太後娘娘身邊伺候的翠兒了吧?”

馬佳含翠忙堆着笑意,恭謹的回道:“皇後娘娘謬贊了,奴婢只是一介婢子,怎敢和皇後娘娘稱姊道妹?皇後娘娘有心了,太後娘娘特地讓奴婢過來恭迎皇後。”

沈薇聽着馬佳含翠那一把清似初春細雨的好嗓子,唇角攢了笑意,道:“太後娘娘才是有心了。”

“皇後娘娘請随奴婢來。”

沈薇點點頭,跟在馬佳含翠後面,率着衆婢子魚貫而入。

她尚還在家中随父學醫時,曾有幸聽聞過戚太後的大名。

戚太後十歲嫁于先帝孟長佑,十三歲升為正宮皇後,到十七歲時,已經是寵慣後宮。帝朝歷代後宮之中,妃嫔受寵的屢見不鮮,皇後受寵的卻只有戚皇後一位。而且,先帝曾為戚皇後廢除六宮,致使先帝子嗣單薄,如今還在世的,也只有瑾洵一人。

可見,這戚太後是何等的絕色了。

沈薇踱步殿中,入眼是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檐,其上鳳凰展翅欲飛,更有紅檀雕刻而成的镂空浮窗玉石堆砌的牆板。沈薇不禁在心中感慨,這是何等的巧奪天工。瑾洵的宮殿同這裏一比,簡直就是荒遺。

大殿正中的榻以金絲雕飾,玉石鑲嵌,華麗無方。其上側卧着美豔婦人正閉目休憩。沈薇恍惚中,好似看了一幅九天玄女圖。

“太後娘娘,皇後娘娘來給您請安了。”

馬佳含翠如黃莺般婉轉的禀奏聲将沈薇思緒拉回,沈薇忙雙手疊合,端正的跪拜下去。

“嫔妾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娘娘萬福金安。”

“起吧。”

沈薇答道:“諾。”方才站起身來,卻也不敢擡頭,只是靜靜站立在殿中,等候太後吩咐。

“擡起頭來給哀家看看。”

沈薇心中咯噔一下,忙道:“嫔妾容顏醜陋,怕是入不了太後法眼,讓太後見笑。不過,比起來嫔妾樣貌,太後娘娘或許會喜歡嫔妾帶過來的小玩意兒。”

戚太後活這麽大年紀,第一次見到沈薇這麽有意思的人,不由得笑道:“皇後倒是難得的爽快人,哀家瞧着喜歡。容貌美醜皆是皮下白骨,長得如何美麗,若是無人來愛,又有什麽用呢?”

沈薇心裏驀地有些不是滋味,怎的瑾洵口中那般強勢的太後,這話說得倒是叫人感傷呢?倒像是個深閨怨婦似的。

“可是,女人天生麗質難自棄啊,太後娘娘您這般美貌,就像…”沈薇略一思索,脫口道:“大畫匠蘇西水畫的九天仙女圖。”

戚太後一怔,繼而笑了起來,眼角竟現出幾道歲月留下的細紋。只見她揉着胸口,笑的有些喘,“蘇西水啊?當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九天仙女圖,畫的可不就是十七歲時候的哀家麽,多少年都過去了,若不是皇後今日提起,哀家倒是忘記皇宮裏還曾有過這麽一個人。”她松松垮垮的倚在榻上,仿佛剛才笑的累了般,止住笑意,像是自言自語道:“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帝王側……”頓了頓,又對沈薇道,“給哀家看看你帶來的玩意兒吧。”

沈薇被戚太後笑的有些怔怔,聽到太後要看她帶過來的東西,這才點頭答應着,“是,嫔妾尋了幾株上好的金水菩提。聽聞太後娘娘喜歡這些個。”

說罷,沈薇讓寶蝶将紫金扶桑木所制的妝盒呈上去。

馬佳含翠接過,和寶蝶互換個眼色。

誠然,寶蝶是太後送到正陽宮的,也自然,有風聲都要回禀。

太後接過馬佳含翠打開的妝盒,只見瑩亮白皙的絹綢上靜靜躺着九個大小相等,溫潤明亮的金黃色玉髓。

“皇後有心了,這東西難得,哀家喜歡。皇後若是想要些什麽盡管開口,作為哀家的獎賞,太後殿的奇珍異寶,哀家都随皇後挑選。”

沈薇舒一口氣,道:“嫔妾哪裏敢挑選什麽奇珍異寶?孝敬太後本就是嫔妾應當做的。不過,倒是寶蝶說起,太後殿有上等的檀香。昨夜陛下睡夢連連,嫔妾就想跟太後讨些檀香夜裏點上,也好為陛下助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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